118、第一一八章 過年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雪已經紛紛揚揚地灑下來了。
顧沉舟把身邊的賀海樓拍醒,問他早餐想吃什麼,在得到“隨便”的答復之後,就穿好衣服走到一樓,先把米洗好放進高壓鍋裡,再打開上鎖的落地窗,走到庭院外,准備先練一次拳。
早晨的冷風夾雜著飛雪,一股腦兒撲到臉上。
最後一絲睡意也被冰雪凍住了,顧沉舟反手關了玻璃窗,踩著一晚上的落雪走了兩步,一抹土黃色的影子就從沾滿了白雪的樹梢上飛下來,圍著他亂跑亂跳,還時不時往往落地窗方向移動。
顧沉舟定睛一看,是上次賀海樓帶回來的猴子。半年過去了,它脖子上的鐵圈和半截鐵鏈還在,但身上的毛發倒是長齊了,就是沾了水汽黏在一起,並不蓬松。
彎下腰把腳邊打轉的猴子提起來,土黃色的小動物立刻反抓住他的手拼命抖動。
這可真是取暖靠抖了。顧沉舟笑了一下,回頭一看,恰好看見賀海樓從樓梯上走下來,就把手裡頭的猴子丟給對方:“接著。”
賀海樓抬手一抓,很准確地抓住了猴子脖子上的鐵鏈,他瞅了兩眼,不懷好意地哼笑了笑,對顧沉舟說:“你去練拳吧,這東西我來管。”
說著就抓著猴子往廚房走去了,等顧沉舟在庭院裡練了半個小時的拳,一身熱汗走進室內,飯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賀海樓坐在客廳裡,一邊看著早間新聞,一邊讓猴子給自己敲肩捏腿,十分自在。
如果說送水果什麼的還不叫人意外,但一只猴子愁眉苦臉,上躥下跳地幫人抓肩膀敲腿……顧沉舟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只猴子怎麼這麼聰明?”
賀海樓特意端了半天架子,才自得地放開猴子身上的繩索——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又拿一條繩索系在了猴子身上——讓對方三下兩下躥到暖氣前取暖。
“都是慣的,”賀海樓慢條斯理地說,“對於這種東西,你只要讓它知道你能做主,它就乖乖巧巧了。”
鍋裡頭的稀飯已經煮好了在冷,顯然是坐在這裡的賀海樓關了火。顧沉舟翻出幾包小菜,盛了兩碗飯,端上桌的時候順便用筷子輕敲了一下碗沿,也不接賀海樓關於猴子的話:“吃飯。”
賀海樓有點遺憾地聳了一下肩,走到顧沉舟身旁坐下。
被顧沉舟翻出來擺在桌上的小菜是醬菜和小魚干,這時候就凸顯出住在山上的不便了——雖然安靜,但要買什麼東西還得先開半個小時的車到市區,買了回來又再開半個小時,沒事的時候來度個假還好,要在這裡長住,顧沉舟自己都受不了。
“當初怎麼會想在這裡建山莊?”長期作息的顛倒,賀海樓上午一直沒有什麼食欲,今天也差不多,隨手撥了兩粒米就沒話找話地跟顧沉舟閒聊起來,“我看你也不想把這裡開放出去讓人過來玩——既然不開放,這裡距離市區就太遠了,自己住不好也賣不上價,錢多了燒手想弄個玩玩?”
“算是吧。”顧沉舟不置可否,“這裡視野好,偶爾上去看看也舒服。”
事實上當然不止是這樣。這座天香山莊最開頭會落成,還是起源於顧沉舟對自己夢境的驗證,而且確實驗證出了結果——從這個方面來講,別說一座天香山莊,再來兩座三座,顧沉舟也是眼睛不眨地挪出資金砸起來。
賀海樓一聽就知道顧沉舟沒有完全說實話,他也不深究,只是看准顧沉舟夾起醬菜的時候,往前一湊,卡嚓一下咬下了對方筷子上的半截醬菜。
顧沉舟舉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他看了賀海樓一眼,突然也一傾身,朝旁邊的賀海樓嘴上咬了一下。
賀海樓:“……”
顧沉舟剛剛回的那一下速度很快,他的牙齒都還咬著醬菜沒嚼,結果不止被對方又咬回了四分之一,還連自己的嘴唇都被啃了一口,這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呢……
咬回了自己夾起來的醬菜,顧沉舟喝了一口稀飯湯。
賀海樓也把嘴巴裡的東西吞下去,有點不滿地敲敲碗:“我都吃進嘴巴裡了——怎麼,現在不講究了?”
顧沉舟眼睛也不抬:“你的口水我又不是第一次吃。”
賀海樓居然被噎了一下!他不善地笑起來:“大龍蝦,我還不知道你這麼會說情話啊!從哪裡鍛煉出來的?”
“你身上。”顧沉舟平淡地說。偶爾一句是情趣,圍繞一個問題打嘴仗就無聊了,他不願意花時間在這上面爭個高下,直接給了賀海樓想聽的答案。
賀海樓其實也無所謂這些,對他來說,更多的時候,事情根本不用去“爭”,其結果能告訴所有人,只有他想要的答案才是最正確的。
說話間,顧沉舟已經吃完了自己的早餐。他看著賀海樓面前幾乎沒動幾口的稀飯,說:“在你眼裡,我有那麼像龍蝦?”
“嗯?”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你一直在說龍蝦。”顧沉舟說。
“我說夢話了?”賀海樓問,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後,他看了看顧沉舟,唇角微揚,一語雙關:
“在我眼裡,你很多時候,就是一只活動的大龍蝦。”
當然,並不止你。還有很多其他陰魂不散的東西。
他的眼睛從坐在椅子裡、用兩只大鉗拿碗和筷子的瑩白色龍蝦身上移開,對上周遭一雙雙陰暗的眼睛。
笑容冰冷。
早餐之後,賀海樓跟顧沉舟說了一句“有事”,就徑自開車走了,接著兩三天的時間,顧沉舟都沒有再接到賀海樓的電話,直到對方開車離開京城,顧沉舟才確定賀海樓是回福徽省,到賀南山身邊過年去了。
顧沉舟的這個年其實過得很愜意。
賀海樓一直想要跟他“玩玩”,他也有准備和賀海樓好好“玩玩”。
之前地震的事情雖然直接促成了這件事,也讓他最初的計劃有了一點改變,但最終來說,依舊在掌握之中。
並且賀海樓的味道比他想象的好上許多了,再加上對方本身的地位身份,他簡直獲得了一個完美的情人。
當然,半年時間,不管是他還是賀海樓,總會厭倦。
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是一種人。
除夕夜的時候,窗外的雪都堆了兩厘米高。
顧沉舟和自己的家人在正德園裡吃了一頓年夜飯,早早從飯桌上離開,坐到客廳的電視機前,一邊看春節晚會一邊和衛祥錦發短信。
-你在干什麼?
-剛吃飽回短信!今天手機就沒有閒下去過!你呢?
-跟你差不多,年年差不多。
-就是春晚越來越難看了,哼!
-哼字好傲嬌……
-揍死你!(傲嬌給你看,哼!!)
顧沉舟一邊回短信一邊笑,他和衛祥錦幾乎每年過年都會發幾條短信,也沒什麼正事,就是相互吐槽一下。雖然發完短信之後他們沒過半小時又會再見面,之前的短信其實無聊又浪費時間,但這麼多年下來早就習慣了,無聊就無聊吧,反正一年也才一次。
手頭上的短信編輯好了,顧沉舟正要按發送,拿在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一起,一個名字突然跳到屏幕上。
是賀海樓。
顧沉舟接起電話:“在干什麼?”
“在吹風。”電話那頭傳來賀海樓沉重的呼吸聲。
電話裡似乎有什麼聲音……顧沉舟心頭掠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他隨意地說:“吹什麼風?”
賀海樓呵呵地笑了兩聲,卻沒有回答。
顧沉舟拿起遙控器,調小了電視的聲音,又說:“你那邊很安靜,沒有看春節晚會?”
“我在外面,”賀海樓說,“想不想知道我在哪裡?”
顧沉舟還沒有說話,他之前聽見的那些聲音突然就大了起來。
嘩——
嘩——
嘩——
是潮水的聲音。
賀海樓想干什麼?
顧沉舟微皺了一下眉。
這個時候,潮水的聲音突然又變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賀海樓沉重的呼吸聲。
顧沉舟看見顧正嘉從飯廳裡走出來,似乎想拿些東西。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沒有人的窗戶前,問賀海樓:”你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頭一時沒有回答。
顧沉舟不經意地轉頭,看見顧正嘉有些莫名地朝他看了一眼,接著從桌子上拿個水果,又回飯廳了。
“賀海樓?”顧沉舟又問。
“……有人叫我跳下去。”賀海樓在電話裡說,他突然又笑了起來,很愉快很愉快地笑聲,“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不是一起去野外旅行過?那一次我沒有跳下去,這一次我跳給你看怎麼樣?”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喝醉了吧?”顧沉舟不動聲色地問賀海樓,他按下了手機上的一個按鍵,“你現在在哪裡?”
“不用急著偵測我所在的地點,”電話那頭的賀海樓突然一針見血地說,又恢復了懶洋洋地語調,“我打電話給你不就是為了告訴你地點?春晚有什麼好看的,年年那樣,一點新意都翻不出來,我們玩點更有趣的吧……”
“比如?”顧沉舟說。
“比如我剛才跟你說的,看我跳崖怎麼樣?”賀海樓笑道。
顧沉舟說:“除夕晚上,你不會真覺得我出得去吧?”
“哦?”賀海樓說,“除夕晚上,你真的要在那邊看他們一家人過團圓夜?”
顧沉舟順著賀海樓的話往飯廳看了一眼,顧正嘉正在飯桌上說話,一桌子的人都笑起來,坐在顧正嘉旁邊的鄭月琳笑著捏了捏對方的臉頰,另一邊的顧新軍臉上也露出微微的笑容……
顧沉舟笑了一下,對著電話輕聲說:“賀海樓,你可真是特意打電話來給我敗興啊。”
“你要過來,我就負責把你的興致提起來。”電話裡傳來賀海樓的口哨聲,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笑聲,“怎麼樣,考慮一下?”
顧沉舟的手指在機身上摩擦了一下,手機適時的震動代表短信又來了。
是衛祥錦的,還是其他人的?
顧沉舟說:“你現在在哪裡?”
“很近,”賀海樓告訴顧沉舟,“絕對能讓你在一個晚上趕到——”
電話被掛斷了。
顧沉舟點開新來的短信,是衛祥錦的。他給對方發了一個“我馬上過去”的回復,就走到飯廳,對顧老爺子和顧新軍說:“爺爺,爸爸,我先去祥錦那邊玩一玩,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顧新軍的眉頭一皺。
顧老爺子倒是笑呵呵地說:“行了,去吧,替我跟祥錦的爺爺問好。”
“好,爺爺。”顧沉舟說,回房間披了大衣和圍巾,帶好所有該帶的東西,就轉身出了房門,一邊走,一邊直接撥了衛祥錦的電話號碼。
“喂?什麼事?”衛祥錦的聲音有點模糊,“唔,我剛剛喝了一瓶白酒下去——有點想吐——”
“我有點事找你幫忙,幫我打個掩護,我要離開京城一趟。”顧沉舟直接說。
“大年夜?”衛祥錦問。
“大年夜。”顧沉舟說。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衛祥錦爆了句粗口:
“臥槽,你這個大人渣!只會可勁地找我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來上一章應該說的有關顧和渣渣的婚姻問題。
顧和渣渣都不會結婚的大家放心吧,就算在現實中,我國也有從政女性一輩子不結婚的例子,那位女性做到了第一副總理,就是非常可惜,沒有入常,哎。。
所以在文中顧根本沒有什麼好怕的,顧不結婚最多被人笑,沒有助力而已,並不會因為不結婚而被政治敵人抓住什麼什麼毛病,相反,他結了婚才會。
至於政治上的助力,他都找到了一個可以陪伴一輩子的人還捨不得一點助力的話,這個吃相也太難看了。
大概說一說,大家有底就好了,畢竟是耽美小說,從耽美角度還是從現實角度來說,顧和渣渣都沒有必要出現一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