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背景
“……今天的會議內容是,建立慶春江岸,國家生态保護,綜合試驗區。”
這是新一周的國務院常務會議。
會堂裏,主持會議的總理沈佑昌坐在主位,在牆上大幅水墨山河畫照映下的橢圓形長桌上,列席的領導人除了會議的組成成員副總理、國務委員、秘書長,還特別邀請了政治局常委,慶春市市委書記汪博源參加會議。
主持會議的沈佑昌語速緩慢,咬字清晰,聲音透過面前的麥克風由擴音器播出,在會堂前後響起。
“這次,國家生态保護,綜合試驗區,的建立,在全國生态文明的建設中,有重要的地位。保護生态、和保障民生,是我們、百年不變的主旨,慶春、是我國重要的,淡水資源的補給地,同時也是我國西南方的、生态屏障,是我們建立生态保護的先行區。我們在遏制生态環境惡化的同時,也要解決一部分人民的就業問題,提高人民平均收入,培養人民自發保護環境的意識,發揮人民作為保護主體……”
汪博源随後開始發言,介紹慶春市的各種情況及建設生态保護綜合試驗區的思路:“慶春是我國三條大江的交彙處、淡水資源豐富、漁業運輸業發達;但近年來由于工業廢液排放的污染……,我們要從根子上解決這些問題,除了國家的主觀調控之外,還需要每一位民衆将保護環境視為社會的一項基本道德……”
每周一次的常務會議結束之後,沈佑昌留下了汪博源,四位副總理及秘書長。幾人圍坐着交談片刻,剛剛結束接見工作的郁水峰也到達會議室。
沈佑昌打住話頭,對秘書長說:“小劉,把那份從樂州提交上來的關于養老金的那份申請拿出來。”
秘書長答應一聲,站起身将原申請件的複印件一一傳到衆位領導手中。
複印件的大标題是《樂州省政府委托社保基金理事會投資運營樂州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結存資金1000億》。
沈佑昌說:“我們讨論一下,決定是否在下周的常務會議上批準這項申請。”
郁水峰和汪博源翻了一會文件,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但各自的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養老的問題可以說是這十年來很突出的一個問題。自從提前進入老齡化社會,養老難就一直是高層的心病,99年民政部的《社會福利機構管理暫行辦法》、08年民政等十部委聯合頒布的《關于全面推進居家養老服務工作的意見》,都是政府作出的努力,還包括近年來養老金的分級,退休年齡的柔性延遲等,也是在基于社會平穩的基礎上推出的辦法。
“總理,我認為這個想法不錯。”汪博源率先開口,“通貨膨脹一直是養老金不夠的問題之一,一些固定但低收入的金融産品不能完全滿足人民的需要,拿出一定的比例用以投資高風險高回報的金融産品,從政府來說,緩解了壓力;從人民來說,有了實際的福利;從社會經濟來說,也是一股資金的注入。”
樂州省的這一申請,早在好幾年前就有中央智囊團的成員提出來了:通貨膨脹每年發生,養老金如果不做适當的投資增值,最後的實際購買力必定小于預定購買力,并再一次加重政府和人民的負擔。
一場內部會議坐了四位政治局常委,常務副總理章松天老神在在地不說話,郁水峰倒是難得地說:“管理養老金,使養老金增值,是一件好事,但更迫在眉睫的問題,還是全國養老的統籌。個人養老賬戶的空帳不解決不行,省市縣養老資金各賬戶的分散,就是一種浪費。”
他沒有明确地表示出反對的态度,但這個時候提出養老保險的管理問題,本身就是一種十分鮮明的反對之意。
瓷杯和瓷碟相撞,發出輕輕咔的一聲。
接着就是接二連三的同樣的聲音響起。
賀南山這時擡擡眼,就看見橢圓桌子旁的大多數人——除了坐在他身旁老神在在的章松天還是老神在在之外——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地先後端起茶杯,或多或少地喝了一口茶水。
非常少見。
這個想法不止賀南山一個人有。
養老金入市試點早幾年前就有人提,這兩天又有風聲,現在直接就上來一份樂州的申請,可以說老人家的意思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誰都沒想到,這個時候,一向不發出自己聲音的郁主席會一反常态的出聲……
“都要改革。”對于郁水峰的話,汪博源簡單而直接地回答,“資金進入市場是一點,個人賬戶的空帳是一點,還有公務員和事業單位的養老待遇,也需要改革!”
公務員和事業單位沒有參加保險制度,但其養老待遇卻大大高于城鎮職工養老保險制度的養老保障水平。
兩三句對話中,兩個人的性格非常和政治态度都表現得十分明顯:汪博源更鋒銳更進取,就算在整合社會矛盾的時候,也不忘大步前進。
郁水峰則沉穩保守許多,更傾向于把矛盾一條一條理順來,按部就班甚至放緩步調地發展。
郁水峰喝了一口茶,沒有再說話。
會議上,兩人不過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觀點,并沒有就此發生什麽争執:官當到這個地步,也不會有什麽人去犯想當然的錯誤。郁水峰和汪博源兩個,表達的都是自己的施政理念,并且在這個施政理念下,也早有一個完整具體的腹案,只等機會到來,就一一施展。
在做的一衆人日程都是排滿的,大會之後的小會很快結束。
散席的時候,恰好走到一起的郁水峰還和汪博源閑聊,話題就是他們剛剛讨論的養老這一塊:“多元化的養老金結構要保持,社會對于養老這一塊的重視,要提升上去,老年是一個客觀存在人人必經的年齡階段,跟孩子一樣,需要持續的關注。”
“社會服務這塊,我們差國外很多。”汪博源也接話,“這邊要抓起來,還有個體工商戶,一些靈活職業,農村的老人……養老保險有很多地方沒有徹底落實下去。”
兩人說着走了一段路,就在樓梯前分開,各自繼續之後的行程。
汪博源聽着自己的秘書說了接下去的行程之後,說:“到晚上下班的時候記得提醒我,我今天早點回家。”
秘書趕忙應下,又飛快在行程簿下記了一行字。
但不論汪博源是否特意讓人提醒自己,等顧沉舟按約定時間提前十分鐘到達他家門口的時候,家裏只有家政人員和汪思涵在。
汪思涵走出來開門的時候,身上系了一條圍裙,一只手拿着一小籃蝦,看顧沉舟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了:“唔,你來了……”
顧沉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先往籃子中還會蹦蹦跳跳的蝦看去,然後才轉到汪思涵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籃子裏的蝦每動一下,汪思涵的身子也跟着輕輕抖了一下。
“還沒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味了。”顧沉舟笑着說,同時把手往前一伸,就不動聲色地把對方手裏裝蝦的籃子接了過來。
汪思涵得意地揚揚眉:“我親自下廚哦!”
“哦?”顧沉舟同樣揚揚眉。
汪思涵低下頭:“炒盤青菜。”
然後又補充說:“還有處理蝦,我的蝦——”她看着空空的雙手,還沒反應過來,一只蝦就突然從籃子裏蹦到汪思涵手上,汪思涵一開始沒看清,還特意接住了,只覺得手感有些不對,兩三秒鐘之後,她突然醒悟過來,忙不疊地把手上的活蝦又甩進籃子裏!
顧沉舟剛剛彎了一下嘴角,就有笑聲從他們背後傳來。兩人回頭一看,汪博源和汪榮澤正站在門口的位置,滿臉興趣地看着他跟汪思涵呢!
“汪伯伯,汪哥。”顧沉舟連忙叫道,汪榮澤比他大幾歲,在長輩面前叫一聲哥并不過分。
“爸!”汪思涵也跟着叫了一聲,高興說,“你回來啦?我看你這麽晚不回來,還擔心待會會接到你說不回來的電話呢。”
“平常就算了,今天怎麽能不回來?”汪博源頗有深意地說,看了一眼顧沉舟提着的籃子,又對汪思涵說,“你從小就怕這些會蹦會跳滑膩膩的東西,今天太陽的位置是不是不對了,怎麽我們的大小姐突然就開始碰這些東西了?”
“我什麽時候怕了?”汪思涵不滿地反問。
“不怕?”汪博源轉頭對汪榮澤說,“我記得是哪個小丫頭因為蝦突然跳到她臉上,就哇哇大哭的,好像還沒幾年嘛……”
“我來想想,對了!那個小丫頭就姓汪,名字是思涵。”自家伯父有心情說笑,汪榮澤當然趕緊捧上了。
黑歷史啊!汪思涵憋了兩秒鐘,怒道:“我那是被它的醜給驚呆了!”
“好、好,是它長得太醜了。”汪博源打住了話題,對最開頭就出聲的顧沉舟微微點頭,笑容很和善:“小顧來了,随便坐。榮澤,你替我先陪陪小顧。”
站在一邊的汪榮澤這時候笑道:“來,我們到一旁說話去。”說着就搭上對方的肩膀,小聲說,“行啊,你小子才接觸我妹妹多久,這就上門了?”
顧沉舟不動聲色地笑道:“大家都還是朋友,要不汪哥替我敲敲邊鼓?”
汪榮澤啧啧有聲:“要追我妹妹就開始客氣了?就是我有這個心思,伯父也不讓啊!”
兩人在這邊說話,那一頭,汪思涵也接過了汪博源的外套和公文包,外套挂在沙發旁的衣帽架上,公文包就放進了一般不讓人随便進出的一樓辦公用書房,同時問一道走進來的汪博源:“爸,今天不是說早點回來嗎?怎麽又加班了?”
汪博源正在解自己的領帶,他呵呵一笑,佯怒道:“有外頭的臭小子來家裏,就開始催你爸爸了?”
“我才沒有那個意思呢!”汪思涵氣道,心裏卻不知道怎麽地有了些異樣,她頓了頓,口吻不知不覺就有點心虛了,“就是謝謝他幫我的忙而已,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也不用特意出去外頭吃飯了,這樣你不是又一個人吃晚飯了嗎……”
一句話說完,兩父女都有些沉默。
還是汪博源打破沉默:“好了,既然你說把小顧找來是為了謝謝他,就出去陪陪人家吧。”
汪思涵“嗯”了一聲,又問:“那堂哥呢?”
“我找榮澤來是有點事情。”汪博源簡單說道。
父女兩一前一後地走出書房,就看見汪榮澤和顧沉舟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汪榮澤正一邊說話,一邊喊廚房裏的準備晚餐的家政人員泡一壺茶過來。
這時候沙發上的兩人也看見汪博源了,不約而同地又從沙發上站起來。
“坐,都坐。”汪博源說,自己走到單人位子上坐下來。
汪榮澤頓時也不叫家政人員泡茶了,自己繞過茶幾從一旁的博古架上拿出一套白瓷茶具,取出櫃子裏還剩下的一點大紅袍,笑道:“伯父,吃飯前先喝一杯茶。”
汪思涵站在距離沙發兩步之外的地方,也跟顧沉舟說:“小舟,我們上二樓去,論文這兩天寫全了,你再幫我看看,沒有問題我就傳給導師了。”
“好。”顧沉舟應了一聲,又對汪博源說,“伯伯,我先上樓了。”
汪博源笑着點了點頭。
汪思涵帶着顧沉舟往二樓的書房走出:這是最靠近樓梯的房間,正對着房門的就是一扇落地窗戶,窗戶旁的木地板上,鋪着一條橢圓形的米色地毯,地毯上放着好幾個糖果色的靠墊,大只的和人等高玩偶零散地坐在角落,或者微笑或者調皮地注視着他們。
靠牆的位置,是一溜的實木書架,書架上分門別類地擺着各種各樣的書籍,除了金融、城市規劃等專業性比較強的書籍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流行小說,和基本每個人的書架上都會有一兩本的心理學、成功學書籍。在地毯斜對面的位置,還有一張玻璃小茶幾,茶幾上放着一臺白色的筆記本電腦。
這個房間一看就是由女性布置的,不論是靠窗的地毯還是小巧的筆記本,都透露出一種慵懶閑适的味道。
汪思涵走進書房,先走到茶幾旁拿起一疊紙張,又往地毯上頭揀了好些來辨認一下,才遞給正站在書架前觀察書本的顧沉舟:“都在這裏了,寫得有些亂。我們先坐下吧。”
顧沉舟答應了一聲,在茶幾旁坐下,翻了兩頁之後說:“預算你都做好了?”
汪思涵拍了下額頭:“趕了好幾個通宵,還找我爸爸調了幾個城市的財政預算和各種建設花費……之前你幫我招來的B.A.Fc.大學的資料挺好用的,橫向對比和參考永遠不嫌多!”
顧沉舟說:“順手而已,”他翻着汪思涵遞來的手稿,目光快速地掠過沒有用的東西,直到看見了某一個關鍵字,才停下來仔細地閱讀,“關于交通這方面的……”
汪思涵的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這種細微的變化并不容易被人捕捉到,甚至有時候發生變化的人也會下意識地忽略掉。
但如果有一個人特意地、有目的指向地去觀察,就能夠發現,這種細微的變化如果用指代情緒的名詞來形容,可以将其命名為:厭惡或者恐懼。
“交通怎麽了?”汪思涵微微向顧沉舟方向傾了傾。
這一動作正表現出她對顧沉舟話題的關心。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在車輛上的筆墨多了一些。”顧沉舟說。
汪思涵小小地皺了一下眉:“是嗎?我看看……”她說着就從顧沉舟手裏拿回手稿,自個坐在那邊琢磨。
顧沉舟則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滿滿一屋子的書架上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是我,那些有意義的、有紀念價值的、寶貝的……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金融的、心理學的、小說類的書架,在最靠近汪思涵位置、但落灰落得最多的書架上停下。然後他繼續開始尋找:老舊的課本,小人書,一個鐵盒子,幾個擺件……
他伸出手,從作業本中抽出一本封面老舊,紙張都有點發黃的活頁畫冊。
這時候汪思涵的聲音響起來:“是多了一些,不過車輛的規範正好和城市街道的規劃配套……”
她并不想修改這一部分的內容!
顧沉舟快速翻了兩頁,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頁之後,就若無其事地攤着畫冊走回汪思涵身邊。
汪思涵的目光先落在顧沉舟身上:“街道的規劃的意義就是便于人們出行,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配合限制交通,再寬的街道也承受不了高峰時期的車輛……”她說了兩句後,才突然發現顧沉舟手裏的本子,頓時納悶了,“一屋子的書你怎麽一挑就挑中我小學時候的畫冊了?”
顧沉舟笑道:“我就是看它像畫冊才拿的。”
汪思涵拿起那本攤開來放在玻璃桌面上的畫冊,随手翻了一會,又翻回顧沉舟剛剛攤開的那一頁:課作業紙那樣大的紙張中央,畫了一個女人的頭像,頭發是盤起來的,但有點斜;眼睛一大一小,耳朵大大地平伸左右,像一對招風耳,鼻梁和嘴巴的位置也有問題……紙張的右下角,還有幾道小小的黑手印,可以想象當初的小人是怎麽樣拿着筆、趴在桌子上,生硬地畫出這一張畫的。
汪思涵的臉上也有些懷念,十幾年過去了,鉛筆畫上的線條,有些地方模糊了,有些地方變淡了,她摸了一下紙張,一邊回憶一邊說:“這是我小學一年級……還是二年級課堂上畫的,當時還看了同桌的畫幾眼,結果老師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說‘你媽媽跟他媽媽是一樣的嗎?這有什麽好看的。’”
顧沉舟也跟着想了一想:“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沈爺爺的壽宴上吧。”這個沈爺爺說的是總理沈佑昌,“當時葉阿姨帶着你,我們坐同一張桌子?”
汪思涵點頭說:“這麽一想還真是。我媽媽還給我剝鹌鹑蛋,剝了好幾個好好放在碟子裏,結果後來我媽媽帶我去了一趟廁所,就不知道被哪個小混蛋給吃掉了……”
小混蛋顧沉舟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說:“我記得葉阿姨是金溪人吧?”
“是啊,我媽媽是金溪的……”
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向另一邊了。
等到晚飯時間,四個人五個菜,或許是顧及顧沉舟不吃辣的關系,有三道菜是沒放辣椒的,其中一道就是汪思涵的炒白菜。
平心來說,這道菜沒什麽不好吃,也沒什麽好吃的,汪博源誇獎了自己難得下廚的女兒兩句話,再加上汪思涵的回應,飯桌上的氣氛頗為輕松。
飯後,汪博源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一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小顧坐。”又對同樣跟過來的汪榮澤說,“榮澤,你陪思涵上我書房找本書去,就是那套《曾文正文集》,思涵說怎麽都找不到,我記得你不久前還從我這裏借走過。”
這可真是領導的習慣:分別見面單獨談話。
汪思涵腹诽了一句,也沒拆自己爸爸的臺,在旁邊應一聲:“還有其他幾本,堂哥,我們一起上去找找,我爸爸一屋子的書,找起來太費事了。”
汪榮澤倒沒多想,答應了一聲就跟汪思涵一起往書房走去。
客廳裏,顧沉舟是第二次和汪博源面對面相處。
第一次還是在半年前,汪榮澤剛剛到達京城辦了一次酒席,就被賀海樓直接給陰了。那一次汪博源帶汪榮澤上門,一是為解釋,二則是想要争取顧新軍的支持。那時候顧新軍是表露了不願意的口風,汪博源也只是表示出一點失望,可以說非常有風度。
時隔半年,顧沉舟再次面對汪博源,對方還是和之前一樣精神健碩,并且态度和藹。
但這一次,顧沉舟就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一些壓力。
這些壓力的來源不全是因為此刻顧沉舟是單獨面對汪博源,更多的還是他的計劃——和汪博源見面的機會并不多,這一次見面,他必須給對方留下一個印象:“聰明有野心,并且正在追求他的女兒的年輕人”。
不知道這一種印象,坐在對面的大書記會不會記住他這個人?
“小顧,先喝一杯茶。”
剛好之前的大紅袍并沒有喝上幾口,汪博源重新燒了一壺水泡茶,對顧沉舟說了這麽一句之後,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才說:“你爸爸和我閑聊的時候,說過你也準備進來?”
“是,汪伯伯。”顧沉舟禮貌地笑了笑,同時也在琢磨汪博源會給他多少時間——看在顧新軍和他女兒的份上——十五分鐘,二十分鐘?“我有這個想法,但還需要學習。”
汪博源點點頭:“謙虛是好事,但也不要忘記拼搏。除了謙虛謹慎之外,你們年輕人更應該有點拼搏和奮鬥的精神。”
這些都是普通的客套話,顧沉舟從小到大早就回答慣了。
汪博源又說:“我聽思涵說,你前幾天一直在幫她找資料,還去實地考察,陪她一跑就是一整天?”
顧沉舟回答說:“思涵的資料收集得很認真,網上收集、打電話向我确認,甚至實地考察,我看了之後也有些興趣,就一起調查看看了。”
汪博源說:“我記得你的專業是金融的吧?”
“是的,”顧沉舟回答,又笑了笑說,“金融專業更要跟緊城市的發展了。”
綿裏藏針。
汪博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裏這樣想着。他剛剛點了對方一句,對方就回答說接近思涵是看中思涵認真的态度,而且本身也對這項調查感興趣。
顧沉舟的這一句回答如果沒有涉及汪思涵,在汪博源聽來,未免太過虛假推诿;但如果他的回答全都是有關汪思涵的,又顯得太輕浮不穩重,現在半句說汪思涵,半句說自己的想法,比例剛剛好。
當然官做到國家九人之一的汪博源什麽青年才俊沒有見過?不可能因為這一句話就對顧沉舟另眼相看,只能說顧沉舟沒有在最基本的一關上被攔下來。
如果說汪思涵是一座山或者某天森林裏的小溪,涓涓淙淙,有些曲折,但依舊很容易看清裏頭的東西的話,那汪博源就是緊挨着陸地的一片大海,廣袤而深不見底。
剛剛和汪思涵對話,顧沉舟可以做些“巧合”引導甚至掌握話題,在和汪博源對話中,顧沉舟就只有打起精神見縫插針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話題聊到了金融方面,但汪博源沒有順勢下去,而是說一些諸如國內外差別這樣比較輕松的話題。這麽聊了一會,汪博源的興致倒是稍稍提了起來:坐在他面前的年輕人話不算多,但有些觀點頗為新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