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朱門春色系列之恨難言(上下全)》第10章
  第十章

  見左雁亭沒有什麼精神的歪在床上,龍錫就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遞給對方,輕聲道:「看會兒書吧,之前你不就說想看西山先生的詩集嗎?我好不容易才淘來這本手寫的,說是一字千金也不為過呢。」

  左雁亭猶豫了一下,將書接過來。若是平時,能夠得到這本前朝西山先生易卷的詩集,他只怕要激動的尖叫了。可如今,心裡竟泛不起一絲波瀾。他知道龍錫對自己的確好,但是經過了昨夜,他卻再也無法,也不敢把對方當做自己的朋友。

  默默翻開第一頁,看到卷首夾著一張精緻的書籤,畫著一支似龍形的樹幹上停著一隻雁,上面一行小字:唯願一生相依,永不言棄。

  眼中有些溫熱,左雁亭知道這是龍鍚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表達愛意。只是……他真的愛自己嗎?若真的愛自己,為何昨夜會使用那麼不堪的手段對待自己。如果說之前的那些強迫行為只是為了愛慾無法抑制,所以自己還能時不時將他當做朋友看,那麼昨夜的經歷卻已經徹底將他的心打入地獄。

  外面有人叫了一聲,龍錫便起身走了。左雁亭抬頭看了一眼那挺拔的背影,忍不住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何必還要用這些手段來討我歡心。那個即便被你強暴,也仍忍不住視你為友的左雁亭,早在昨夜就讓你殺死了。從此後,你身邊的這個人,不過就是個軀殼而已,龍錫,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對嗎?」

  只翻了兩頁詩集,便覺索然無趣。左雁亭將詩集放到桌上,仍舊躺回被子中。他此時對神往已久的江南已經毫無興趣,也不想上岸去看。只躺了一會兒,便覺得頭腦昏沉起來,耳邊聽見龍錫好像回來了,鼻端嗅進絲絲縷縷的香氣,只是他卻懶得睜眼,不一會兒便睡去了。

  等到再醒過來時,渾不知是何時辰。他挪到床邊,撩開紗簾,因夏日天熱,所以窗戶已經開了一扇。展眼望去,只見碧波萬里,水平如鏡。再抬頭望望天空。湛藍的一片,連絲雲彩都沒有,只有太陽熱辣辣照著,陽光刺得人眼睛都生疼。

  左雁亭便知此時大概是午時後了。挪了兩下身子,覺得不似早上醒來時那般酸痛,但卻仍未恢復過來。他只覺口渴,又不願叫人,便自己掙扎著下床倒了杯水喝。

  坐在椅子上喘了兩口氣,連續十幾日的籌謀,逃離,趕路,以及昨晚的折磨,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在椅子上歇了歇才站起來。他想重新回床上去躺著,一回身,方看見在床旁桌上,擺著一大碗豆漿並幾根油條和幾張油餅。

  左雁亭最喜歡吃油條和甜甜的油餅,每日清晨都要在落吧齋外面的早點攤子上吃了這些,然後再喝一大碗香甜的豆漿,才會給落吧齋開門。

  龍錫自然是知道他這個習慣的。左雁亭看著那些東西,這才知道昏沉之際鼻端的香氣來源。

  慢慢挪過去,那些油條油餅豆漿早已涼透了,他默默看了會兒。便面無表情的繼續躺倒在床上,心裡冷笑道:這算什麼?打一個巴掌給個棗嗎?龍錫,你倒真把我當成了你的*和寵物。

  「怎的還沒醒?這樣睡下去,也不怕睡出毛病。」

  龍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左雁亭連忙閉上眼睛,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個人。看到了也不知該和他怎樣說話。倒不如假裝睡覺,眼不見為淨,也免了心裡煩躁。

  「公子這十幾日想是從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因此今日才睡了這麼多。王爺便讓他再睡一會兒吧,又不是天天這樣睡,讓他好好的歇歇吧。」

  這是錦娘的聲音,很輕柔的勸著。

  龍錫無奈,只好親自上前來替左雁亭蓋了一條薄薄的紗被,又歎氣道:「這些油條豆漿都冷了,也沒辦法吃,你拿出去扔了吧。午膳我也不用了,太陽曬得人怪乏的,我也陪雁亭躺一會兒。」

  說完就在左雁亭身邊躺下。錦娘無奈,只好把東西都拿了出去。這裡左雁亭心中厭煩,卻還不得不裝睡,閉了會兒眼睛,竟然就真的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許是龍錫睡在身邊讓他心神不寧的緣故。這次睡著了就總是做夢,許多稀奇古怪的夢,有美夢也有噩夢。因此睡得一點兒也不安穩。

  奮力奔跑著,好像後面有什麼人在追殺他。好容易聽見身後沒了聲音,卻已經跑到懸崖處。左雁亭驚慌失措的四下看著,卻發現除了身後,竟再沒有其他的路,他被逼無奈,正要跳下懸崖,卻見自那懸崖下猛然探出一顆巨大的龍頭,兩隻眼睛如同燈籠一般大,散發著兇惡的光芒,惡狠狠瞪著他。

  「啊……」左雁亭大叫一聲,一跤跌倒,身後如鬼笑般的聲音也忽然響起,且漸漸逼近。正當他走投無路,心中升起絕望的念頭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呼喚:「雁亭,雁亭,醒醒……」

  終於睜開眼來。左雁亭一下坐起,旋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聽見龍錫帶著笑意的聲音:「這是怎麼了?做噩夢了嗎?瞧這衣服都有些濕透了。正好我讓他們燒了熱水,你先擦擦身子,然後我們該吃晚飯了。」

  「是夢,竟然是噩夢。」左雁亭伸袖子擦擦頭上的冷汗,精神放鬆下來,身子就又要往床上倒。卻被龍錫一把拽住,聽他笑道:「可不許再睡了,再睡下去,我都怕你變成長鼻子大耳朵,身後還有一根細尾巴的怪物了。」

  「你才是豬。」剛睡醒的神經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戒備,聽見龍錫的取笑,左雁亭下意識的就反駁回去,待他醒覺自己說了什麼時,只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一口咬下那片惹禍的舌頭。

  「好好好,我是豬,是一隻大野豬,還不成嗎?」卻聽龍錫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哄自己,然後他就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左雁亭瞥了對方一眼,哼一聲站起身,也不管龍錫,逕自走到屏風後脫下中衣,泡進熱水桶裡。

  雖然身子之前被擦洗過,但到底還是泡在熱水裡舒服。左雁亭有些捨不得出來,但禁不住龍錫再三催他,最後沒辦法,只好爬了出來。屏風邊早已有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雪白中衣放在那裡,他知道這是龍錫悄悄送進來的,不由得向屏風後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才換上。

  出去的時候卻沒看見人。左雁亭正奇怪,就見龍錫興奮的如同小孩子般跑進來,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一邊笑說道:「快走快走,給你看個奇景。」

  左雁亭掙扎了兩下,沒掙開去,也就由著他去了。兩人來到甲板上,只見許多丫鬟僕婦小廝和侍衛們聚在這裡,見他們過來了,都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剎那間,面前的景色幾乎讓左雁亭疑心自己此時正在九天的宮闕上。

  只見一望無際的河面上,也不知是從哪裡飄來了一些河燈,五彩斑斕光華閃爍,散落在各處,便如天上銀河掉落人間,真是說不出的美輪美奐。

  「真奇怪,今兒又不是七月初七,怎會有人放河燈呢?」龍錫自言自語著,然後如同小孩子惡作劇般的對左雁亭笑道:「咱們撈起兩隻,看看這些人都許的什麼願好不好?」

  左雁亭心裡雖然告訴自己以後在龍錫面前要像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然而真遇到這種奇怪的事情,又或是被這瑰麗奇景所迷,他竟把心中想的都丟開去了。只是不肯給對方好臉色,但心中也著實有些好奇這些河燈都是從哪裡來?寫的是什麼心願。

  只是那河燈雖然成千上萬,將偌大一片河面都點綴的彩光耀眼。但其實並不密集,都是相隔很遠才會有一隻,而他們的船邊因為有船兒前行泛起的波浪,更是一隻都沒有。

  正奇怪龍錫要用什麼辦法去取那些河燈時,就覺眼前人影一閃,回頭一看,身旁龍錫已是不在。

  「啊……」左雁亭情不自禁的就叫了一聲。卻聽身邊錦娘笑道:「公子放心吧,王爺心中有數呢,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

  左雁亭臉微微一紅,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眼睛卻緊緊盯著那條掠出去的人影。

  藉著船上燈籠的清輝,只見龍錫如一隻靈巧的燕子般滑翔到一隻河燈前。他伸出一隻手將那河燈撈起,接著凌空一個翻身,腳尖借力在水面上輕輕一點,一個身子就又輕盈飄起。如同風箏般又滑到另一處河燈前,撈起那只河燈後,才雙足一點河面,倒飛回龍船內。

  「王爺好身手……」

  「王爺好俊的輕功……」

  旁邊爆發出一陣侍衛們的熱烈喝彩聲。左雁亭的心終於放進肚子裡,撇著嘴喃喃自語了一句:「哼,不就是會點功夫嗎?臭顯擺什麼?」

  一句輕喃,卻沒逃過龍錫的耳朵。他抬頭震驚的看了左雁亭一眼,隨後嘴角邊就扯開一抹笑容。

  左雁亭轉過頭去,心中暗恨自己不爭氣,怎麼就忘了那個混蛋是練武之人,平日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

  「咦?」剛想邁步回船艙,繼續執行心死如灰的計劃。就聽龍錫發出一聲疑問,回頭一看,只見他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返身折回去。一般來說,河燈這種東西都是為了表達心願的,怎麼也不可能換來龍錫這副表情,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怎麼了王爺?」錦娘也湊上前去,就見龍錫把第一個拆開的河燈放到她手裡,然後又打開第二個河燈,這一回,他的眉頭擰得更緊。

  「末離,你去再撈幾個河燈上來。」龍錫抬手指著一個侍衛,於是那人答應一聲,飛身離船,到河面上又撈了幾盞河燈。

  左雁亭就算再心如死灰,此時也不得不好奇了。龍錫也瞭解他的性子,隨手將拆開的第二個河燈遞給他。就見在外面油紙包裹著的燈體裡,是八個灰紅色的娟秀小字:「蒼天無眼,公道何存?」

  「這是……這是……」左雁亭就覺得眼皮子一陣跳,然後聽龍錫沉聲道:「這是血字。因為多少進了點水,染濕了,所以顏色淡了許多。」

  接著他把第一個河燈也遞給左雁亭:「你看,這個大概就是油紙包的好,裡面的血顏色濃很多。」

  「咦?字體不一樣。」左雁亭也皺了皺眉頭:「這是怎麼回事啊?」

  話音未落,就見之前那個被派去撈河燈的侍衛已經回來,雙手捧著足有六七盞河燈。龍錫和左雁亭錦娘一齊動手,轉眼間就將河燈全部拆開,只見裡面俱是不同字體書寫的血字,內容都是那八個字,大多數還是歪歪扭扭不成樣子,似乎是不識字的人寫的。

  左雁亭抬起頭,難掩目中震驚之色。半晌方聽龍錫沉聲道:「看來此處是有天大的冤情,這麼多河燈,每一盞都是不同的字體,絕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可以做成的。」

  錦娘猶豫道:「王爺可是要管這件事情嗎?只是……只有這八個字,顯然是眾人挾憤而書,連個緣由和具體事項都沒有。可見……這事八成是已經塵埃落定了。所以才會萬眾一心放河燈替他們祭奠,能做成這件事的人,只怕不是什麼易與之輩,王爺手上只有這些侍衛,又沒有軍隊……」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左雁亭已經明白她是怕自家王爺受到了傷害。想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龍錫可是當朝聖上的兒子,是親王。

  但是……一想到這些河燈背後的重大冤情,他心中就十分憤慨不忍。明明對龍錫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恨之入骨,卻又還是希望他能出頭,還這一方百姓一個公道。

  龍錫皺著眉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對錦娘道:「無妨,我手裡有父皇給的密旨,任何時候都可以便宜行事,地方官員必須全力配合。這原本是為了採買壽禮方便,沒想到今日卻要提前用上了。」

  「王爺……」錦娘還要再勸,卻見龍錫一擺手道:「民為重君為輕。我身為皇子,不能對這種重大的冤情置之不理。錦娘,你和船隊先去江南,按照單子上的物品仔細採買,你在我府裡也經手了許多大事,這一點定然能夠辦好。我和雁亭兩個就從前面下船,上岸暗暗尋訪,你這就替我們包好衣服銀兩。」

  「你……不用帶幾個侍衛嗎?」左雁亭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問了一句。

  「不必,帶了人多,更顯眼。那些侍衛多是外家功夫,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來,這地方一夜之間多了這許多高手,有心人豈會不防備?」龍錫帶著左雁亭匆匆回到書房,開始給錦娘寫信,到時她憑著這封信,便可以代自己採買壽禮了。

  「你不也是會功夫的?難道明眼人就看不出你來?」左雁亭也從那些小說裡看到過,說是練外家功夫的人,太陽穴就往外凸。內家功夫的人,太陽穴就往裡凹。只是他盯著龍錫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對方的太陽穴究竟是凹是凸?

  龍錫寫完信,抬起頭看見他疑惑的眼神,便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忍不住好笑道:「傻瓜,我從小兒就跟名師練習功夫,又有一些珍稀靈藥幫助著,如今早已到了神華內斂的地步,外人根本看不出我武功深淺的。」

  「就是說你武功很厲害?」左雁亭撇撇嘴:「你一個皇子,用得著那麼勤學苦練的嗎?該不會是武功稀鬆平常,那些侍衛們不敢直說,就告訴你是什麼神華內斂吧?」

  龍錫哭笑不得,在左雁亭額頭上彈了一下:「你怎麼就這麼不相信我呢?至於勤學苦練,我當然要勤學苦練了,難道雁亭不知道?皇子們可是最容易死掉的人,有時候無緣無故就會死的連渣子都不剩呢。」

  左雁亭心中一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龍錫。眼中不自禁的就帶出了一抹震驚與同情。他想到當今聖上有十幾個皇子,再想想前朝那些宮廷傾軋,就覺得不寒而慄,真是想不到,平日裡霸道如魔鬼的龍錫,竟然也要為了保命而從小苦練。

  「好了,不要這個樣子。我和兄弟們的感情很好了。雖然我們的母親各懷鬼胎,在後宮中斗的不亦樂乎,但好在我們都是在父皇和太后面前長大的,何況太子的位子早定了下來。太子哥哥的智慧和品行在我們當中又一直是最好的,所以大家也沒有心思去爭權奪利,小時候那些武功什麼的,算是白練了。」

  龍錫呵呵笑著說了一通,卻見左雁亭皺眉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白練了?不管如何,總是有一技防身了。」說完才驚覺自己又回到了從前和龍錫相處的模式,不由恨得差點兒把牙都給咬碎了。賭氣的轉過身就要離開。

  一隻手卻忽然被龍錫抓住,然後被他強迫著轉過身子。接觸上那雙一向都是深邃如海的眸子,聽他道:「雁亭,你……願不願意隨我……隨我一起去?如果不願意,你可以和錦娘一起先下江南。此時正是江南最美麗的季節,沒有我在身邊,你遊玩賞景,一定會很愜意的。」

  愜意嗎?也許會吧。那個自己嚮往了好多年的地方。斷橋殘雪,三潭映月,雷峰夕照……最重要的是,沒有這個混蛋寸步不離的在身邊,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趟旅程。

  「我和你一起上岸。」但嘴上卻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一句。再美好又如何?和眼前的這個重大冤情想比,那些也不過是些風花雪月罷了。他寧願選擇在龍錫身邊和他一起還世間一個公道,也不願一人享受愜意美好的旅行。

  無力的搖了搖頭。心中還是恨眼前的這個人吧,但是……但是看到他毫不猶豫的就選擇棄舟登岸詳查冤情,不知為什麼,心中又有一股敬佩和欣慰泉湧而出,他……他甚至為此而感到驕傲。這樣的他真是令他自己都為之唾棄,卻毫無辦法。

  「好,我們一起,只要雁亭和我在一起,就算是父皇當後台,我也敢把這天給捅破了。」龍錫摟過左雁亭,心中充滿了感動和無限愛意:這是自己選擇的愛人,一個最值得他驕傲愛戀的愛人。

  「雁亭,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就算流乾身上的血,我也不會讓別人動你一根汗毛。」在左雁亭耳邊喃喃說出誓言一般的愛語。龍錫便拉著左雁亭的手,大步走出書房,將信和作為信物的龍紋玉珮還有禮部的公文交給錦娘,又囑咐了她和侍衛們幾句話。這才讓人叫來船夫。

  船夫聽說王爺要棄舟登岸,算了算行程,點頭笑道:「是了,前面大概十里遠就是甘洲的碼頭,小的們就停靠在那裡吧。」

  龍錫點點頭,又對侍衛們道:「嚴密看管好船上的人,發現有異動和報信者,立刻看押起來。那一籠信鴿錦娘你親自保管,務必使我半路上岸的消息封鎖住。若下江南後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攜愛人登舟後不久就上了岸,一路遊山玩水,要晚到幾天。」

  「是,王爺請放心吧,婢子定竭盡所能,務使王爺沒有後顧之憂。」錦娘行了一個萬福。龍錫道了聲好,便攜著左雁亭來到船頭甲板處。

  過了不一會兒,船果然來到一處碼頭,因是夜間,所以碼頭處停泊了不少漁船,幾盞燈火星星點點的分佈著,平添了幾許旅人愁思。

  龍錫所坐的乃是龍船,體積龐大船隻眾多,若泊到碼頭上,勢必要驚動他人。因此龍錫只是目測了一下距離,便對船夫道:「就在這裡停下便可以了,待我們上岸後,你們仍然繼續南行。到下一個碼頭處再靠岸停泊。」

  船夫答應了。於是龍錫將錦娘包好的包袱負在背上,然後攔腰抱起左雁亭,在他發出驚呼聲之前用手指在他嘴唇上掠了一下,輕笑道:「寶貝兒別出聲,讓人發覺就糟糕了。」

  左雁亭白了他一眼,但卻配合的不再掙扎抗議,心裡只告訴自己一切是為了大局著想。

  「我抱著你從這裡飛掠到岸上,你不會嚇得大叫吧?」卻聽龍錫又笑著加了一句。

  「誰叫誰是孫子。」左雁亭被他激得氣血上湧,心想你也太小看人了,說完後還覺得不解氣,到底又涼涼的加了一句:「只是某個人可悠著一些,莫要飛到半途就掉到河裡去,淹死我不打緊,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就有點可惜了。」

  旁邊幾個侍衛都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連忙掩住嘴巴。龍錫哭笑不得的看著左雁亭:「雁亭,你心裡就盼著我掉進河裡吧?就算把你弄濕了,你也盼著我丟一回人是不是?不過……嘿嘿,你是注定無法如願了。噤聲,我們這就上岸。」

  隨著龍錫的話音落下,他便抱著左雁亭如大鵬鳥一般的飛起,此時夜色濃郁,只因運河寬敞,水又深,又沒有什麼暗礁之類的危險,所以為了早日趕到江南,他們的船是每夜都要行到子時後才會遇岸拋錨的。

  現在雖然時辰還早,但旅途勞累,那些停在岸邊的漁船上的人都睡下了。因此龍錫和左雁亭從那些船上掠過,竟沒有一人發覺。

  來到岸邊上站定,左雁亭四下望了望,喃喃道:「連個人家都沒有,要怎麼才能找到放河燈的那些人啊?當時只是義憤填膺,如今細思起來,這件事卻也不容易呢。」

  龍錫笑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已經算過了,那些河燈大多數都沒有沉入水中,說明放河燈的地方距離我們發現河燈之處不遠。而發現河燈之後,我們又行了十幾里水路。所以沿著這運河再往回走十幾里,必然有河燈的線索。」

  「嗯,看來也只好這麼辦了。只是眼下卻要如何?現在就往回走嗎?」左雁亭看著那些停泊的漁船,心裡暗想著要不要先去那上面打探一下消息。

  龍錫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道:「不用。我們且往回走吧,這運河繁華得很,兩岸必定不少人家。若走得累了,便找一戶漁家借宿好了,也正好旁敲側擊的打聽一下,有消息更好,沒有消息,明日再慢慢走訪也不遲。」

  左雁亭答應了一聲。然後他有些詫異的看了龍錫一眼,暗道別看這個混蛋從小養尊處優,關鍵時刻竟然還挺讓人放心的。也是,我不該因為他是皇子就小瞧他,若他沒有能力,皇上怎會將採辦太后七十大壽壽禮這樣重要的事情交與他辦,更何況當今的這些位皇子和異姓王爺,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

  「在想什麼?」

  正想得入神,卻不期然被龍錫的笑語打斷,轉臉一看,只見對方笑的一臉愜意,悠悠道:「雁亭,我真的很開心,我原本以為,我們兩個是再也不會像這樣相處了的。所以我雖然也為那河燈的事憂心氣憤,但我真的很感激它,如果沒有這件事出現,也許你就會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了。」

  「是誰告訴你我現在原諒你了?」左雁亭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你少自作多情,我不過是因為這件事關係重大,又必須和你在一起訪查,所以不能不說話就是了。」

  「對啊,我就是指這個啊,如果不是出了這件事,你在床上可能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和我說上一句話。但現在就不同了。嘿嘿……」

  龍錫忽然發出意義不明的奸笑,湊近了左雁亭,悄聲道:「我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你從此後就會和我魚水盡歡琴瑟和鳴的。」

  左雁亭恨得牙根都癢癢,真恨不能一腳就把龍錫這個混蛋給踹進運河裡去。但隨即手就被對方握住了,聽他柔聲道:「好了,別氣,這河邊的地有些濕滑,我拉著你,小心不要摔倒了。」

  他話音剛落,左雁亭果然就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幸虧有龍錫扶著自己。左雁亭臉上有些火辣辣的,暗道太丟人了,而且是在這傢伙面前丟人,這……這真是氣死我了。

  剛想到這裡,就見龍錫也打了個趔趄,然後哈哈笑道:「看,我還只顧著說你,這下連自己都差點兒著了道兒,活打嘴了。幸虧拉著你的手呢。」

  左雁亭滿肚子的羞怒剎那間都消失的乾乾淨淨,抬頭怔怔看了龍錫一眼,卻見他正轉頭查看著四周的情況,他再低頭看看對方的下盤,那分明是龍行虎步穩穩當當,怎麼可能會滑倒。心裡明白龍錫是為了不讓自己覺得難堪,才會故意裝作滑倒。心裡之前產生的堅冰在此時悄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不過他並沒有發覺,只是在覺得有些感動時,就恨恨想起就在昨夜,自己還躺在龍錫懷裡接受者那殘酷無比的「懲罰」,只這樣一想,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又硬起來了。

  一路急趕,竟在走了三里多路後遇到一家客棧,門前挑著白色的風燈,酒幌子在夜風中微微晃動著,走近了,隱約可見上面一塊匾額上書著「同林客棧」四個大字。

  「我們進去歇一夜吧.不讓就真的要借宿在漁家了。」龍錫說完,就拉著左雁亭的手來到客棧門前,抬手敲了幾下門。

  「你不用管我,哼,我沒你想得那麼嬌貴,這點路也算不了什麼,當初去白雲寺,我上山下山都不待喘口氣的。」

  左雁亭知道龍錫是為自己著想,只是冤情比天大,他雖然也覺得累了,但若能早一步趕過去,自然還是早點到的好,也許還能救活一個人呢。

  「喲,原來雁亭竟然這麼厲害啊?竟是我小瞧了您呢。」龍錫似笑非笑的看著愛人,從手裡拿出一方手帕,愛憐的替他擦去額頭汗水,一邊又笑道:「這臉紅紅的又是怎麼回事?」

  「你……你還有臉說,我累成這般模樣是誰害的?」左雁亭的眉眼一下豎了起來,暗道這個禽獸還真不要臉,要不是昨晚被他折騰的厲害,我至於走這麼幾步路就覺得腿腳發軟嗎?

  龍錫笑容一凝,然後又呵呵笑道:「好好好,是我錯了還不成嗎?不過你也要想想,是誰食言在先。」他是不願意讓左雁亭回憶起昨晚的,因此便轉了話題道:「真是的,店家怎麼還不出來,都睡死了嗎?」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個穿著布衣的小二打著呵欠舉著燭火,咕噥道:「客官,這都什麼時辰了?這時候才入店,哪裡還有空房啊?」

  「少來誆人,你們這裡又不是什麼旅遊勝地的所在,又沒有什麼集會發生,哪裡就會沒有空房?無非是你偷懶耍滑頭,信不信我把你們掌櫃叫起來,到時看他怎麼說?」

  龍錫一邊說著,就扔了五兩的一個小銀元寶到小二手裡。頓時那小二就清醒了,點頭哈腰的道:「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只想偷個懶,客官可千萬別告訴我們掌櫃的。恰好天字號房還有一間,小的這就引客官過去。」

  別看只是一個小客棧,屋子裡卻著實收拾的整齊乾淨。尤其是屋內那張靠牆擺放著雕花大床,上等浪綿紗做的淡綠色帳子。龍錫只看了一眼,便笑道:「你們老闆倒是個精明的,知道在這床上和擺設上下功夫花本錢。」

  小二笑道:「客官您真是說著了,我們掌櫃的說過,要客如雲來就得做到真正的賓至如歸,甚至讓那些客人覺得在我們這裡住著比在家裡住著還舒服。要說這運河邊上,客棧也不少,嘿,獨獨我們家回頭客多。只是房錢貴了些,剛剛小的雖說了謊,然而除了這間天字號房,其餘的也真沒有空房間了。」

  龍錫笑道:「好了,你出去吧,我們累了一天,也要安歇了,不用打熱水過來。」那小二聽見不用這些囉嗦,忙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這裡龍錫打開包袱,只見除了散碎銀兩和銀票衣服之外,細心的錦娘還用布包了一些點心水果蜜餞。他不由得笑道:「今夜只顧著看那河燈,竟連晚飯都忘記吃了,好在有這些東西,來,雁亭和我一起用些吧,明日我們再吃好的。」

  左雁亭經歷了昨夜一事,原本是無心吃飯的。然而此時被這些事一衝,又走了兩三里的路途,不由得也覺餓了,知道自己既然選擇了和龍錫一起來這裡調查,便不能再嘔氣,因此也便撿了點心蜜餞吃起來,飢餓之下,倒覺甜香滿口,比那些大魚大肉的宴席還要好吃。

  一時吃完了,龍錫便讓左雁亭睡在床裡面,他則睡在外面。這雕花床十分寬大,比起王府的床也不遜色多少,兩人躺著竟也十分寬綽。

  左雁亭白日裡睡的太多,一時間竟睡不著了,卻又不敢動,唯恐被龍錫發覺,就又會纏著自己。因此只閉著眼睛假寐,龍錫挽過他一隻胳膊抱在懷中,他掙了一下沒掙開,發現對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便也隨他去了。

  正想著河燈這件事該如何著手,忽然就聽隔著牆隱隱傳來一道軟糯的求饒聲:「爺,別這樣,饒了……饒了奴才吧……」

  ——本文待續——(上篇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