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情與欲的激烈戰鬥 03
許多時候,錢和權是可以置換的。黎兆平是江南名記,又是個有錢的名記,兩種力量結合的結果,使得他在江南省官場人脈極為深厚。黎兆平意識到官場人脈的重要性之後,開始啟用這些關係。
黎兆平也開始學會利用權力的時候,張承明就被這個權力場牢牢地釘在了台長位置上,多年再無法動一動。相反,黎兆平從生意場抽身而出,將自己的事業一分為二,一部分交給妻子陸敏,一部分交給弟弟黎兆林,他自己則全力以赴維持人脈關係同時也和張承明周旋。他公開表態,他要徹底玩殘張承明。
然而,世事的變化,往往充滿了戲劇性。
就在兩人的鬥法而黎兆平明顯處於優勢的時候,杜崇光調入廣電局當副局長,陳運達作出這一安排,實際是要讓杜崇光當局長。
此時的杜崇光,原本應該迅速團結黎兆平,那麼,張承明可能永無翻身之日了。可不知為什麼,杜崇光不僅不喜歡黎兆平,甚至恨他。有一種未經證實的傳說,當年,杜崇光在下面當廣電局長的時候,曾喜歡一個女孩,差不多快成功了,豈知黎兆平半路殺出,橫刀奪愛,令杜崇光恨黎兆平恨得牙癢癢。
張承明此時反倒異常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兩面受敵,便極其主動地和黎兆平緩和關係,以便竭盡全力和杜崇光競爭。兩人關係緩和之後,黎兆平很快被提拔為娛樂頻道副總監,黎兆平則投桃報李,全力支持張承明打敗杜崇光。張承明從中嘗到了甜頭,當上局長之後,很快將黎兆平提拔為總監。
唐小舟之所以認為丁應平要盡快提拔黎兆平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兩個原因,一是黎兆平被提拔為正處級總監才只有一年多一點,二是他支持張承明擊敗了杜崇光,卻沒料到張承明贏了競爭卻輸給了時間,現在杜崇光替補當上了局長。即使丁應平想用黎兆平,大概也不是近期之內的事,杜崇光這一關,他恐怕就難過。
黎兆平請大家入席。這樣的宴請,並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僅僅是聯絡感情而已,酒席之上,除了喝酒,也就是談一些風花雪月,最生動的,也就是黎兆平講了幾個段子。丁應平礙於即將上任的省委常委身份,自然不可能放得太開,唐小舟是省委書記秘書,自從走上這個崗位的那天起,他便完全改變了自己,變得極其低調,仿佛在嘴上安了一把鎖,無論何種場合,能不說話盡量不說話。除了同丁應平以及黎兆平敬酒,再沒有更多的活動。
倒是任大為,趁著給唐小舟敬酒的機會,小聲地對他說,哥,丁書記想把我調到他的身邊,你說好不好?
唐小舟明白了妹夫的意思,丁應平想調他來當秘書。他說,這有什麼好不好?在省裡肯定比市裡好。
酒場上的沉悶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黎兆平發動他身邊的美女,將氣氛給攪亂了。後來,唐小舟才知道,黎兆平帶了五位美女,全都是娛樂頻道的,有一位楊秋萍,是剛剛招進來的女主持,只不過因為上鏡的機會少,還不太為觀眾所熟知,其美貌絲毫不遜於巫丹,甚至比巫丹有更多的優勢,比如年輕、活潑、高挑、性感等。楊秋萍非常大方,主動給丁應平敬酒,一開始,丁應平似乎還有些端著架子,但耐不住楊秋萍的一再進攻,開始和她頻頻碰杯。
唐小舟知道黎兆平晚上一定會安排別的活動,但他不想在這裡耽誤時間,見大家酒喝得差不多了,他便藉口說還有事,需要提前離開。在座的都知道他是大忙人,既然他說有事,誰也不會強留,他因此抽身而出,來到喜來登門口,給孔思勤打了個電話。
他問,在哪兒呢?
她說,在陽光三地。
他問,還有誰?
她說,還有一個朋友,但他沒來,我在等。
他開玩笑,男朋友?
她說,男性朋友。接著她又問了一句,你的事辦完了?
他說,完了。
她問,那你過來嗎?我還沒吃飯呢。
唐小舟愣了一下,過生日到現在還沒吃飯?那也就是說,她並沒有約別人?
他說,好,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過去陪你吃飯。
她說,我在陽光三地。
唐小舟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問,這是在哪裡?
陽光三地其實是一間中西餐廳,主廳部分是兩幢建築中間裙樓的樓頂天台。自從這幢樓建起來,這個天台就一直閒置著。並不僅僅是這幢樓,但凡這樣的建築,裙樓天台,通常也不會使用。後來有人出主意,將這裡改建成咖啡廳,供員工工間休憩之用。剛開始一段時間,生意還不錯,但兩個月後,來的人越來越少,漸漸就無法經營下去了。單位的領導便想,與其閒置在那裡,不如承包給某個職工經營。單位的員工都沒有信心,單位才開始考慮向外承包。果然就有一個承包者,他提出的惟一條件,是將裙樓稍稍改造,在後面修了樓梯,來陽光三地,不必再經過單位的正門,也就是說,改原來的對內營業為對外營業。開業一年,生意非常之好,原來的六百多平米天台已經不夠用,老闆想擴大營業地盤,恰好左邊那幢樓比天台高一層有房子出租,老闆便租了下來,使得這個經營場所變成了兩層。不久,右邊那幢樓高出兩層又有房子出租,他再次租了下來。因為兩邊高低不一,與中間相接後,形成了三個層次的平台,老闆也就重新改造了一番,裙樓平台改成大廳,另兩處,都是包廂。
孔思勤定的包廂叫了一個很古怪的名字:處方。
唐小舟進去的時候,對孔思勤開玩笑說,你害了什麼病?要我來幫你開處方?
孔思勤說,饑餓綜合症。
唐小舟因此想到她還沒有吃晚飯,便開始點菜。他自己是吃過飯的,自然不需要點太多。考慮到她還有一個朋友沒來,便問,你的男性朋友吃過飯沒有?要不要點他的量?
她說,我不知道。
他說,你打電話問他呀。
她說,他已經來了,你自己問吧。
他這才明白,她所說的男性朋友,竟然是指自己,心中自然一陣激動。
既然是兩個人,吃的又是西餐,自然就要點一瓶紅酒。
他將酒杯舉起來,說,祝你……對了,我應該祝你多少歲生日快樂?
她端起酒杯,調皮地說,十八歲。
他和她碰了一下,說,你十八歲,我三十五歲,那我是你叔叔。來,叔叔祝小侄女生日快樂。
孔思勤意識到被他鑽了空子,立即揮起粉拳,作勢要打他,可畢竟隔著西餐桌,只是被他的粉拳推動的空氣,大概沾了他的邊兒。她說,我才不當你的侄女。
他說,那你要當我的什麼?
她故作思考狀,然後說,當老婆已經不可能,你已經結婚,當同事吧,太沒情調,像一張白紙,就當一張彩紙好了。
唐小舟說,白紙可以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彩紙怎麼畫?
孔思勤說,彩紙當然也可以畫,不過需要更細心更用心更匠心。
唐小舟說,你說的三心,我都有,不過,有一樣東西,我沒有。
孔思勤問,你沒有什麼?
唐小舟說,要做到你的三心,就一定得有足夠的時間,這個我沒有。
孔思勤說,最近網上流行一句話是怎麼說的?時間就像女人的乳溝,擠一擠,總會有的。關鍵就看你去不去擠。
唐小舟說,不錯,今晚我就擠了,所以就有了。
氣氛很好,很浪漫,但唐小舟看出來了,孔思勤並不快樂。他再一次舉杯,和她碰了一下,說,三心朋友,來,快樂起來。
孔思勤說,有什麼快樂?人生就是來受苦的。
唐小舟愣了一下,問,你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她說,談不上。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好樂觀的。
唐小舟說,你還不滿足?你一參加工作,就進了省委辦公廳。我在這條路上走了十三年,現在才和你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孔思勤說,進了省委辦公廳又怎樣?權力是一塊蛋糕,所有有職有權的人都分了一塊,剩下來的,就只是一點渣子。
唐小舟想了想,這話還真是一針見血。大家都想往權力場裡鑽,還不就是為了進來分權力蛋糕嗎?能夠分到大塊蛋糕的,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人,所能得到的,僅僅只是蛋糕渣子。也正因為如此,大家才都想得到更大的一分,才會想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擇手段去爭取。嘴上卻說,你太悲觀了,沒這麼嚴重吧?
孔思勤說,沒這麼嚴重?比這個嚴重多了,像我這種權力邊緣之外的人,連蛋糕渣都分不到,現在還年輕,也算有點姿色,所以可以打掃衛生,將來年老色衰,連打掃衛生都沒人要了,只能掃地出門。
唐小舟說,你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孔思勤說,確實有人惹我生氣了,或者說,我的氣從來就沒有順過,我被這個權力場傷害了。你看看辦公廳吧,每一個角落,都被劃分了權力範圍,每一片瓦,都是某個人的權力自留地。
唐小舟說,你說得太嚴重了。
孔思勤說,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唐小舟問,我知道什麼?
孔思勤說,接待處,你知道是誰的自留地?
唐小舟問,誰的?
孔思勤說,余丹鴻的,別說接待處是他的自留地,就連接待處長,也是他的私人物品。
唐小舟說,越說越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