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土皇帝
黎芮放佛覺得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卻被顛簸震動的床震醒了。
艱難的睜開眼睛,她迷迷糊糊的看著面前風馳電掣而過的風景,不,不是風景在動,是她在動。
她被這一事實驚醒了三分,感到一陣陣風灌入,她冷的打了個哆嗦,轉過頭去一看。
車子仿佛被削了皮的蘋果,車蓋早不知是被轟炸還是被什麼武器砍的。一個男人半身在外,手扶車身。
他分明在指揮金犀劍抵擋彈火和另一把微微略顯弱勢的金犀劍,卻震驚又包含驚喜的看著她。
黎茵迷惑了,這個野人似的男人,她認識麼?
頭發雜亂篷松,長的快到肩膀了,遠遠聞了都有一股子臭味。胡子扎拉,遮蓋住了半張臉,一雙黑亮的眼睛在胡子和蓬發中時隱時現。
就在這一瞬間,兩三炮彈襲來,男人急忙擋住。但他所落腳之處卻脫離了車身,整個人失衡從空中落地。
他焦急的回頭望著黎茵,深深濃濃的擔憂和不知名的情緒從眼中流露出來。
那幾乎是,放佛是,不舍害怕到覆蓋了一層淚膜在眼球上,是要哭了麼?黎菌不理解,她看著那個男人倒地,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決絕的起身。
他收回了金犀劍,黎茵回頭,最后她看到,是漫天金色的飛劍和不斷砍在男人身上的對方飛劍和子彈。深濃的稠血從他破裂的衣服間滲出,染紅了他的整個身體。
黎茵洗然發怔,那個男人,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的憂傷。
是因為我麼?
她模了摸自己臉,淚水早已在她沒察覺的時候,一滴一滴掛落,打濕了衣襟。
為什麼心里這麼難受,為什麼這麼痛苦。
他是我的什麼人?
早已千瘡百孔”失去控制的車子帶著黎茵一直往前開著,開著。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黎茵眼見車子開進了一片荒蕪的田地中,就要撞上一幢破日的木屋,她解開了安全帶,急忙跳下車。
看著半個車身撞破木屋卡在那里的車子,車輪卻還是不停的轉動,黎苗迷惘了。
望著一望無際沒有人煙的田地,黎芮徹底失去了方向”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干什麼,而這里又是哪里。
她扶著餓的生疼的胃,一步一步往車子來的方向去。她想找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這麼看著她,問問他為什麼她心里這麼酸楚。
但是當她走了五天”憑著直覺躲開了無數喪屍,最后餓的幾乎是半走半爬,也沒有走到那一晚的地方。完全陌生的景象,讓她害怕的不知改如何辦才好。
這樣又走了一天,將近夜晚的時候,她看到了一片玉米地。
她幾乎是驚喜的沖進玉米地里搞了一個玉米,錄開外殼就拼命的咬,死命的啃。
吃了十個,肚子都整個鼓脹起來,她卷縮在玉米地中間睡著了。
天光泛起魚肚白”太陽微微露臉。
一輛一輛車子開了過來,一個個精瘦精瘦的男人夾雜著幾個強壯的女人一塊兒下車,來到玉米地里勞作。護送這此男女過來的人跟守夜的人打了招呼,道:“昨夜里太平吧?”
守夜的四人小組在冷天里守了一夜,疲憊又懼冷,抱著胸道:“太平,這一帶被軍隊清理了三四遍,頂多一兩只普通喪屍,一顆槍子兒就解決了。”
這人笑了”道:“那就好,快回去歇著吧。”
就在這時”玉米地里一片吵雜,兩組護衛隊互相看了看,道:“有動靜。”
“不會是喪屍跑進來了吧,快看看去。”
一群人跑進去,只見兩三個男女圍著一個乞丐婆子猛打猛踢”其中一個男人還拿了背簍砸,不過癮就踢。
“讓你偷吃,讓你偷吃。”
“打死這小偷。”
“竟然敢偷吃。”
兩支護衛隊十個人進來一看,就曉得又有基地的人餓的受不了”趁夜溜出來跑到糧地里偷吃。
其中一個護衛隊的人看了一旁十多個被啃得亂七八糟的玉米芯,也怒氣沖沖的上來給了地上的乞丐一腳”“真狠,一吃就吃了十根玉米,我們一個月才分到二十根呢。”
一今年老的糧地護衛見乞丐婆子雙手護住了頭臉,卷縮著不敢亂動任由打罵,心下不忍,阻止道:“算了算了,吃都吃了,打死也沒用。”
年老的糧地護衛頗有些威信,這麼一說,大家都住了手。
“泰叔,你就是心太善了。”一邊年輕的護衛咕噥說道。
被稱為泰叔的老人,看起來年邁又滄桑,佝僂著背上來拉地上的乞丐婆,道:“唉,世道不好,大家都是可憐人。這人若不是真的餓的不行了,也不會冒險出來偷吃的,你們就當做好事當沒這回事吧,別告訴王管事了。
那些個種田的男女自然無話,見沒他們什麼事了就背著背萎自行走開勞作。這邊的護衛隊都受過泰叔的好處,自然不願意違背他難得的請求,都答應不把這人交上去。
這種事本來也常有,誰都想吃飽,他們能夠謀得一份護衛工作,已經是基地內的人上人了。那些沒有工作但有本地戶口可以靠基地兩天發一次的稀粥過活的人還能勉強活命。可是末日后,全國各地四處逃奔過來的難民,基地高層卻不吭聲,默然無視難民懇求得到本地戶口的要求。沒有戶口,就沒有保障,按北京高層的指示,沒有說要怎麼安置難民,只要求保障當地人的基本生存需求。
在這種情形下,基地內數十萬的難民,每天都要餓死無數。
他們所屬的這一塊糧地負責人王管事,對待偷他糧食的難民向來心狠手辣,打死都有可能。而一個小偷難民的死活,基地是不會去管的。
北京城一個人平民死去,還有人會處理。一個難民死了,也有人詢問。但是在北京城外,秩序崩壞后勉強建立起來的這個新糧食基地,打死個把難民,誰人會管。基地首長是皇帝的話,一層層下來,最小的組織單位糧地負貴人也是個奴隸主。在他的百畝田里,他就是土皇帝。
第一百二十二章 林口基地
秦叔帶了這個撿來的乞丐婆子,坐到一輛寶馬車上,打算送她回林口基地。
末日了,什麼物資都缺什麼東西都貴,但是少數幾樣曾經最貴最奢侈的東西,反倒便宜了。其中車子就是價值貶低最的,一大部分原因在於那些逃難的難民。
病毒爆發之後,全國各地很大一部分的人因為相信北京是安全的,或開車或徒步,千辛萬苦的來到京畿地帶這一片還算安全的區域。但是很的,他們麵對了更殘酷的現實,那就是沒有政府願意承認他們,也沒有人願意管他們。
所有新成立的城市,基地,都重新登記了戶口。有戶口的,就算沒有工作,也可以得到一點點活命的食物。但是他們這些全國各地來的,沒有戶口的外來者,難民,卻沒有這樣的保障。
麵對這樣的境地,難民最後餓到可以為了獲得兩根玉米棒子,交出自己的車子甚至任何東西。
秦叔他們坐的這輛王管事分派的寶馬,雖然價值會比一般車子高一些,卻絕對不是什麼奢侈品。
在他們林口基地,甚至有些人大老遠跑出去,在喪屍不密集的地方去尋找帶鑰匙的車,找到了開回來賣給糧地負責人,換取一點吃的。
這種拿命來拚的買賣,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明明一次隻能弄到一輛車子,一輛車子隻能換一天的糧食,仍然有不計其數的人跑出林口基地到外麵尋找各種機會,弄點東西回來換吃的。當然如果誰能夠直接在外麵找到吃的,那就是撞大運了。畢竟京畿一帶,已經教鐵甲武裝的士兵一遍又一遍清理過,所有的物資都集中上交給了國家。
還會有食物的,就是那些喪屍集中的城鎮。而敢到那去找食物,無異於虎口奪食,十個人去十人個先讓喪屍生吞了填飽肚子。
車門才一閉上,吳旭就捏著鼻子,語氣不耐的抱怨,“秦叔,你讓這女的一上來,車子就臭的跟茅坑似的,我受不了了,都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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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麵的窗子都開了,坐在後座的吳旭把腦袋都伸了出去,大口呼吸。開車的是岑良不語,但是也明顯的把臉往窗口湊,而另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方思興,則是一句話不說,低著頭看著手中的一本書。
秦叔坐在後座的中間,打量著被他救起帶上車的乞丐婆子。
黑漆漆不知道被哪個泥坑的汙泥染過的臉,頭發上沾滿泥土,枯葉,雜草,玉米粒,甚至還有一條小蟲子在上麵蠕動。身上穿的衣服早已看不清本來顏色,破破爛爛的露出了大片的皮肉。但這些皮肉同樣被汙泥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完全見不到一點肌膚。
瘦的幾乎隻剩一把骨頭了,整個人輕飄飄的,秦叔歎氣,他拉她的時候,還怕再重一點就將她骨頭都折了。
將她頭發上那條白花花蠕動的蟲子抓了起來扔出去,秦叔放緩了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低著頭,瑟瑟發抖的乞丐女人完全沒有反應,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吳旭挑了挑眉毛,掩住鼻口道:“不會是個啞巴吧。”
他才說完,就聽一個輕輕的,幹澀的年輕女人聲音響起。
“我…叫黎芮。”
她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仿佛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叫什麼。
而聽清楚的其餘三人,都驚訝了。這聲音,明顯是年輕女人,他們還以為是個老婆子呢。
唯有秦叔,聽到這個回答先是迷惑的一愣,半分鍾後震驚的瞪大眼睛,“黎芮,你說你叫黎芮。”
“你……”他說不出話來,伸手去掀黎芮的頭發,想要看清楚她的臉。
“真的是黎芮,你還活著,你竟然還活著。”
捧著髒兮兮但是還能隱約看清五官的這張臉,秦叔開心的老淚縱橫,沒想到,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古人。
吳旭,岑良,和方思興都怔住了。吳良都忘了捂住鼻子,驚訝的回頭問:“秦叔,你認識這乞丐婆。”
秦叔猛點頭,“認識,認識,她是以前住我樓下的小姑娘,很好的小姑娘。”說著,他的擦了擦要流出的淚水,心酸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姑娘。”
見到秦叔這模樣,幾人都沉默了。末日,末日,平日大家都不敢提起末日前是做什麼的,家有什麼人。問人家過往,是如今最忌諱的事情,尤其是提到對方的親人,很可能朋友都翻臉。基地的人,看似還是正常的生活,卻人人心都有一個黑洞,每一時每一刻都不斷的啃噬吞咬著樂和幸福。
他們的親人,女朋友,朋友,師長同學是死是活,在何方,今生有無機會再相見。隻要一想到這,那股尖銳的痛,就會從身體最深處蔓延開來,痛徹心扉。
一路上,隻有秦叔的不嫌髒輕拂黎芮頭發的聲音,車子飛速奔馳的馬達聲,和突然響起的吳旭細不可聞的哽咽聲。
看到捂著口鼻,眼淚透濕了臉頰的吳旭,其他幾人不敢稍將視線停留,全都各管各的,裝沒看見。
秦叔把黎芮帶回了林口基地他住的地方。林口本來就是一個發展良好的小鎮,末日之後因為接近京畿地帶,軍隊及時清理了大部分的喪屍,才得以發展成林口基地。
秦叔的家,是鄉鎮最常見的五層樓民房,他分配到的,就是二樓的一間屋子。
房間不小,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簡簡單單,已經是林口基地中等階級才有的待遇。
秦叔讓黎芮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這水是限量供應的,今天沒辦法給你弄熱水洗澡了,就先隨便把臉擦擦幹淨吧。”
他從水桶舀了一勺子水到臉盆,拿毛巾瀝幹了遞給黎芮。
低著頭的黎芮接過了,輕輕的擦了臉,低聲說了,“謝謝秦叔。”
秦叔本來還笑著,道:“不用謝。”
但是,當他看清楚了擦幹淨臉的“黎芮”,就呆住了,完全找不到聲音,良久才找回了聲音,“你不是黎芮,你?”
黎芮抬著頭,看著這個方才還很熱情的老人,突然變了臉,不解的回答,“我叫黎芮。”
秦叔拍拍腦袋,自言自語,“我傻了,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怎麼可能路上碰到一個人就是以前認識的人。”
看著睜著美麗的大眼睛看著他的“黎芮”,秦叔頓感為難。以為是故人,才帶了回來,現如今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扔出去。
隻怕長了這麼一張臉的“黎芮”,很落入最不堪的境地。想著,秦叔從黎芮手拿走毛巾,在她的手臂,衣服上隨便用力擦了擦,擦得整個毛巾都烏七八黑了,又往她臉上一抹,隻把她摸的如來時一般漆黑才罷。
“這樣好些,你還是不要洗臉洗澡好了。”秦叔把毛巾扔回臉盆,半盆子的水,瞬間染黑。
收拾了下,秦叔從一旁的櫃子取出來兩片幹硬的餅子,遞了一塊給黎芮,道:“吃吧,吃了我們再談。”
黎芮接過了,咬了一口,好硬。她齜了齜牙,但見秦叔滿足又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吃著餅子,她不敢抱怨,也跟著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其實她吃了十根玉米,肚子還不怎麼餓,但是這幾天餓怕了,見到食物就有一種歡欣渴望的感覺,漸漸地,也吃得香碰碰起來。
秦叔吃完,看著黎芮道:“你,”最後還是不忍心,“我帶你去找王管事,看看能不能給你弄點事做。”
弄點事做談何容易,他這份工作,都是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但是他曾經有一次拚死救過王管事,看在這點情分上,沒準能給黎芮弄點事做。
看在叫同個名字的份上,也算有緣,當做善事幫幫她,也是替恪兒積陰德。不然這個黎芮癡癡傻傻的樣子,長得還這副模樣,不管她放她出去,真不不敢想象她會遇到什麼事情。
看著黎芮,秦叔想了想找了件衣服,讓黎芮直接套外麵穿上。“這世道,有衣服穿很好了,誰管好不好看,是男裝女裝,總要擋擋你身上的汙泥和味道,不然王管事隻怕見都不肯見你。”
黎芮一直默不作聲,乖乖的聽從秦叔的指揮做事。
王管事就住這附近的一棟高級公寓,為王管事打掃房間的一個年輕美女笑眯眯的接待了秦叔,“秦叔怎麼來了,找王管事麼?”還未走進,美女捂住了鼻子,“什麼味道,怪怪的。”
秦叔低頭輕聲對黎芮道:“你先站這,我進去。”
說罷,上來對美女到:“周豔,這是我的侄女黎芮,我想請王管事給她點工作,你看行不行?”
長得又靚又高的周豔聞言,打量不遠處的黎芮,皺眉道,“怎麼穿著秦叔你的衣服,還這麼髒。”
秦叔搖搖頭,“從外頭剛過來的,不容易,竟然還能遇到。”
這麼一說,周豔明白了,同情的點了點頭,道:“王管事今天心情不錯,說不定肯安排你侄女點事做,我給你通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