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回王府
左姑娘笑笑便往懷裡掏錢。
她摸著厚厚一疊銀票,心裡特別安心。所謂財不可露白,所以左姑娘很仔細地從中捻了一張,遞給管事嬤嬤。
“呃……”管事嬤嬤看著左姑娘遞過去的白紙,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冷聲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拿白紙來充數?”
什麼白紙?左姑娘往自己手中看去,一時心中大驚!
她現在手中拿著的可不是一張白紙嗎?左姑娘認出來這紙張竟然跟她之前自擺攤先生那要的白紙是一樣的。可是……可是那疊白紙她不是送給那藍袍公子做紀念了嗎?此刻怎麼會在自己手中?
如果裡面的九張亦是白紙,那該怎麼辦?這不是最恐怖的,最讓人恐懼的是,左姑娘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一無所覺。
事情太過突然,左姑娘的臉上不自覺地有些蒼白起來。
“姑娘不是要買這件羅裙嗎?怎麼?買不起啊?”之前被左青詞戲弄過的小芳見她掏出一張白紙來,朝她冷笑道。
既然已經有一張白紙,那麼剩下的……左姑娘雖然在心中祈禱懷中的是銀票而非白紙,但是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事與願違的。
左姑娘看著手中那十張白紙,欲哭無淚。難道她真的沒有錢財命?這銀票在自己懷中還沒有捂熱就又離去了……先不管以後怎麼辦,眼前可就有一樁非銀子解決不可的事情呢。
小芳見左姑娘低頭愣愣地看著白紙,笑得更加猖狂了:“沒銀子還想來我們陳記?膽子還真不小。本姑娘見過可笑,還沒見過這麼可笑的,拿白紙當銀票,你莫不是瘋子吧?”
左姑娘在心中苦笑,臉上的確有些囧。
“姑娘,這件衣裳可是您試了一個下午唯一看得上的,您不買可說不過去。”管事嬤嬤原先見她氣度不凡,以為她手中定有銀子,但是現如今看她拿白紙充銀票,便也輕視她起來了。
“姑姑,您看她穿得這麼邋遢,肯定是沒有銀子啦。沒有銀子君然還敢在我們陳記耀武揚威,真是了不得啊。姑姑,要不咱們把她送官吧?”
送官?要不要這麼離譜吧?左姑娘無語地看著那位小芳姑娘……
“誰說沒銀子?”門外走進來一個俊逸非凡的美男子,他身後跟著一位冷俊的劍客。只見他徑直走到左青詞面前,看著她,眼底嘴角皆是滿滿的笑意:“碼頭一別,數日不見,左姑娘這幾日可安好?”
玄楓……
面容白皙若霜雪,又如寒冰般泛著微微透明,目光漆黑如墨玉,眼底閃著淡淡笑意,面容恬淡而安詳,似乎任何時候都不動半分。
如果不是玄楓,又有誰會有如此風姿?左青詞看著近在咫尺的玄楓,心中一陣感動,看著他寬袍下削瘦的身軀,突然有種想擁抱他的沖動。
“玄……三少……”左姑娘剛想喊出玄楓,又覺得不妥,半途改口道。
玄楓將她臉上的表情盡收入目,忐忑的心才慢慢放下。
他怕她會對自己出現毫不在意,他怕她會對自己寒暄客套,但是她沒有,雖然她才說了三個字,卻讓他如此安慰。
“叫我玄楓吧。”他忍住將她拽住懷中的沖動,微歎一口氣,“好不好?”
“好,那……你也叫我小詞吧,我家裡人都這麼叫我。”左青詞抿嘴笑道。
“小、詞……”玄楓因她說的家裡人三個字,心底又雀躍起來,但是第一次喊心愛之人的小名,盡管他臉上淡定如風,但是聲音卻不由自主顫了一下。
左姑娘見他有點別扭地叫著這個名字,“噗嗤——”一聲轉過身去。
玄楓臉色為紅,清清喉嚨,然後對著小芳笑道:“你們鋪子裡可還有些衣裳?不用怕貴,只要小詞喜歡,多少銀子都沒問題。”
“還……有……”小芳有生以來何曾見過如此美的男子?如今被他這麼一笑,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上沖去,臉上頓時殷紅似血,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左青詞瞥了玄楓一眼,這廝是故意的吧?
管事嬤嬤見玄楓豐神俊朗,氣度非凡,身上的衣袍又是上等布料,做工極其精細,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主,她心中早生巴結之意,此刻見玄楓如此問,便忙不迭地說,“公子,我們鋪子裡的衣裳在整個西市都極有名的,公子請坐下歇息歇息,小芳,還等著做什麼?快去裡屋拿衣裳去呀。”
剛才小芳指著那位姑娘罵,但是現在看來這位公子對這位姑娘甚是維護,她生怕小芳遭他們報復,所以便打發了小芳速速離去。她雖然使了眼色,但是情竇初開的小芳姑娘哪裡捨得離去,目光有意無意地總往玄楓身上瞥去。
(下)
“公子請到裡面坐坐,來呀,快上茶。”管事嬤嬤推了小芳一把,忙走到玄楓面前招呼。
玄楓拉著左青詞坐下,朝管事嬤嬤淡淡一笑,“嬤嬤不必如此客氣。”
“應當的,應當的。”管事嬤嬤見玄楓一臉溫和,只道他對剛才小芳冒犯之事已經諒解。
“對了,貴號這些衣裳可是出自玄鳳樓?”玄楓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是呀,玄鳳樓出的衣裳做工精致,花樣奇特,不僅我們陳記由玄鳳樓出貨,這整個西市近些年來也都選了玄鳳樓了,沒想到公子對這些事情竟也知曉得如此透徹。”
玄楓抿了口茶,沖管事嬤嬤不動聲色地笑笑,卻笑得她膽戰心驚。
這少年郎長得這般俊朗,笑得又是如此溫和,卻怎麼會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惡寒呢?管事嬤嬤笑得有些僵硬。
玄楓與左青詞相視一笑,笑罷便站了起來。
管事嬤嬤見玄楓站起來,忙不迭地賠笑道:“公子,我們鋪子裡還有好些衣裳這些沒有試過的,要不你們……”
玄楓笑著搖了搖頭:“不等了,既然你們的衣裳出自玄鳳樓,想必那邊的衣裳會更多一些,我們往那邊去買也是一樣的,叨嘮管事了,我們這便先走了。”
管事嬤嬤見玄楓他們走了出去,撫了撫胸口,這才安下心來。這位公子一身貴氣,待人卻極是隨和、仁慈,如果換作別的客人,這麼怠慢他的朋友,可就要倒大霉了。
管事嬤嬤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可惜她還沒有意識到小芳得罪的人是誰。玄楓表面上的確寬厚仁慈,溫潤斯文,但是暗中卻極是護短的。
對左青詞,他連一句重話都不捨得說,又怎麼捨得別人罵她一句瘋子?得罪了玄楓,也不知道陳記會遭受怎樣的災難呢。
走出陳記,玄楓果然帶著左青詞去玄鳳樓買了好些衣裳,由玄鳳樓的管事親自提著,大搖大擺的自陳記門口招搖而過。
裝作不經意卻看得仔細的小芳姑娘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左姑娘調皮地朝她做了個鬼臉,小芳姑娘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走出西市,前面便是喧鬧的市集,此時已是傍晚十分,人流漸漸有些少了。玄楓停住腳步,側身看著左青詞,淡色菱唇微啟:“小詞,天色漸暗,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褪去了一開始的不自在,現在這個稱呼他咬字特別清晰,可能是……在心裡念了無數遍的緣故吧。
“我……其實……”左姑娘現在身無分文,只有十張白紙,晚上住哪裡還真沒著落呢。
她最近真是邪門,一直賺不到銀子,砸京城混的很落魄,等好不容易騙到一大把銀票的時候又被小偷光顧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偷那還罷了,但是普通的小偷絕對不會將十張白紙換成了銀票,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的把戲被那藍袍公子看穿,他派人耍著自己玩,而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想起藍袍公子那雙冰寒的雙目,左姑娘心裡一陣發毛。她下意識地環顧了下四周,沒發現什麼可以人物,這才漸漸放下心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第一次覺得有點後悔了,怎麼就惹到這麼狡詐的人呢?
“小詞?”玄楓見她賊頭賊腦地環顧四周,明白她在擔心什麼,他心中有些愧疚,臉上卻裝作一片茫然。
“玄楓,不瞞你說,其實……自碼頭分別後,我便回去找我爹爹,可是卻打聽到爹爹早在兩年前就因生意虧本,搬離了京城……”左青詞臉色有些黯淡,淚眼汪汪地望著玄楓。
聰明如玄楓,她就不信她努力表達的期盼他會覺察不到。
“你爹爹生意虧本,搬離了京城?”玄楓認真地凝視著她的雙眸,心中依舊有一絲期盼,期盼她能對自己說實話。
“是啊,這幾天我問遍了京城,卻沒有他的一絲蹤跡。”左姑娘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她的謊言。
她終究還是沒對自己說實話啊……究竟是怎樣的過去,讓她如此守口如瓶?玄楓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地看著她。
“我現在在京城舉目無親……”左姑娘垂眉低首,緊張地絞著衣角,非常之楚楚可憐。她已經表現地這麼明顯了,他大少爺怎麼還不明白她的暗示?左姑娘低垂的眸瞳差點翻白眼了。
玄楓看著她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好笑。他費盡心機就是為了將她留在王府,現在她自動送上門來,他又怎麼會拒絕?
玄楓這招用的極妙,他叫那可愛少年將白紙換成了銀票,既可以有機會讓自己英雄救美,又可以將嫌疑推到藍袍公子身上,還可以讓左姑娘心甘情願地隨他去九王府,實在是高招。
只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等有一天左姑娘知道了幕後主導一切的竟是玄楓時,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狂風暴雨呢。
“你爹爹不知所蹤,你哥哥那邊又不能回去……要不,你先跟我回九王府,其他的事情等安定下來後再從長計議,如此可好?”玄楓溫柔地看著她。
“可是……九王爺會同意嗎?”左青詞直覺九王爺對自己有些淡漠。
“爹爹身為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有些威嚴,人卻是極好的,你不用怕他。”玄楓輕笑道:“再說,你又不是去吃白食了,府裡有對雙胞胎,皮的緊,沒人管得住他們,你進府後的便去管教他們,這樣可好?”
“我?可以嗎?”
“我相信你。”玄楓定定地望進她的眼底。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的性子開朗,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又沒心沒肺的,很少有人會不喜歡她,那對雙胞胎雖然調皮,卻必然會被她收服。
其實他心中還打著一個小算盤,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