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重重
卻說左青詞與晉王無奈,只得夜宿方家村,而山下,卻早已鬧翻了天。
照顧左青詞的丫鬟小畫一見晉王將小姐擄走,而小姐卻反抗地尖叫,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托盤也掉下去。此時已經顧不得許多,撒開腳便往秦國公的書房跑去。
“晉王擄走了詞兒?”秦國聞言,倏然站起身,瞪大眼睛怒視小畫。
“是、是。而且……晉王還,他晚間會、會送小姐回來。”怯弱的小畫在秦國公的怒火咆哮聲中嚇得雙腿酥軟,差倒下。
“糊塗!簡直荒謬!”秦國公背手在書房中來回踱步,好會兒才抬頭對小畫吩咐道:“詞兒快出閣,件事恐對的清譽有損……件事先別張揚出去,也別跟少爺,問起來就小姐身子不舒服躺在房內,其余的老夫自有定奪!”
這個晉王居然敢公然到秦府擄人,真是太不像話,如果……如果詞兒有什麼事,要他怎麼跟多年老友交代?秦國公氣得拳砸在書案上。
然而,秦國公沒有想到的是,雖然他吩咐小畫不要將件事傳出去,但是他的書房外卻縮著兩個小小的腦袋。
自從左青詞住到秦府後,靈兒與默兒每日必到秦府報道,所以在秦府裡來去自如,也不用丫鬟奴才們跟著。日,他們直接去左青詞的院子去找姑姑,卻發現姑姑不在,連小畫姐姐也不在。正好秦爺爺的書房近,他們便躡手躡腳地想跑去找秦爺爺玩,卻誰知還沒走近便聽到秦爺爺咆哮的聲音。笑瞇瞇的秦爺爺居然會氣成樣?兩個孩子好奇心起,便趴在門上聽,聽就聽出端倪。
見小畫轉身要走出來,默兒拉著靈兒施展輕功,下子彈開很遠。出院子,姐弟倆才面面相覷。
姑姑被晉王叔叔給擄走,而秦爺爺居然叫人不要聲張。姑姑是他們的,也是小叔叔的,絕對不能讓給晉王叔叔!靈兒和默兒小臉氣得通紅。
“秦爺爺居然幫晉王叔叔隱瞞,真是太壞,咱們回去告訴叔叔,將姑姑搶回來!”靈兒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很是凝重。
默兒挺挺小身板,同仇敵愾地頭。
兩個小孩溜煙跑出秦府,門房見他們跑得快還以為追逐嬉戲,也沒有在意。
卻兩個孩子回到九王府之後,路飛奔至玄楓的笑居,靈兒氣喘吁吁地拉著玄楓道:“小叔叔……”
玄楓此刻正在作畫,回身見兩個孩子臉焦急,不由大奇,摸摸靈兒粉嫩的小臉頰,跟著倒杯水遞給:“有話慢慢,先喝口水,小心嗆到。”
“小叔叔,姑姑都被人搶走!不喝水,咱們去將姑姑搶回來!”靈兒氣鼓鼓地拉著玄楓的衣袖。
“什麼叫姑姑被人搶走?被誰搶走?”玄楓臉色頓,語調時有些僵硬。或許是靈兒拉扯的關系,杯中的茶水亦漾起波紋。
“晉王叔叔。他到秦府擄走姑姑,秦爺爺還下令不許傳出去,更不許告訴咱們,靈兒與默兒偷聽到後就立刻跑回來。”靈兒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堅定地望著玄楓,“小叔叔,姑姑是咱們的,絕對不讓給晉王叔叔!”
“小默,是不是?”
“嗯,姑姑,不讓。”小默抿著唇角,肯定道。
“小叔叔——倒是說句話呀。”靈兒見小叔叔徑自看著茶杯中的水,面色柔和,散淡,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用發生,不由地大急,用力扯著他的衣袖:“小叔叔——”
“小叔叔會將姑姑找回來的,靈兒乖,先去將今日陳太傅布置的課業做完。默兒,領姐姐出去。”玄楓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但是藏在衣袖中的右手卻緊握成拳,青筋暴起,顫動不已。
“小叔叔——”靈兒不解地望著小叔叔,為何小叔叔明明在笑,但是周身的寒氣卻越聚越多?不怕地不怕的心中亦升起一絲畏懼……
“乖,小叔叔找回姑姑後就帶過來見們,默兒——”
默兒抿著唇角,朝玄楓頷首。他上前拉過姐姐的手,輕輕地句,“走吧,小叔叔能找回姑姑,肯定能找回來。”
看著兩個孩子漸行漸遠的背影,玄楓的臉色也漸漸冷凝,眼底亦是寒光灼灼,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已被他捏成粉末,茶水順著掌紋往下流。
“決冥!下令青衣衛全速查找!”玄楓漆黑的眼底冒著濃烈的殺氣,他抿著唇角,冷聲道:“既然秦國公隱瞞著件事,就不要驚動他,直接找那個丫鬟。還有,晉王出門必騎那匹神駒,在街上著人打聽,必然會有結果。”
“是,屬下立刻去辦。”決冥領命而去。
而玄楓則握緊拳頭狠狠砸向桌案,桌案頓時出現個大窟窿,木屑紛飛,灑落在他鐵青的臉上,使得他的周身更添殘酷而又冰冷的氣息……
過大概半個時辰,玄冥抱劍掠到玄楓面前,淡聲道:“三少,果然如所料,街上果然有人見過那匹“追日”,屬下已經查明,在兩個時辰之前,他們往城北而去。卓明善馬,對漠北神駒更是熟悉,屬下已經命他追逐晉王而去,想必很快便有消息。”
卓明原是西北牧場裡的個小馬夫,但是他賦極高,對馬匹自有套辦法,得到玄楓賞識,擔任運馬指揮使。因為憑著馬匹留下的腳印,他便能知道馬匹奔跑的方向,所以就算馬匹自行逃跑也能被追回來,所以,在他的督管下,戰馬總會完好無損。
“備馬!”玄楓聞言,眉宇蹙得更緊。他揚起衣袖,身影已經在門外。
決冥看著玄楓單薄的背影,眼底閃過絲擔憂,臉色凝重的他握緊懷中的寶劍,言不發,快步跟在他後面。
玄楓很少騎馬,但是並不表示他不會騎馬。
路上,寒風冷冽,如刀割般尖利。
空烏雲滾滾,籠罩壓頂,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但是玄楓毫不在意,他用力抽打神駒,鬃馬忍痛嘶鳴,撒開鐵蹄朝前騰躍狂奔。
此刻的玄楓周身如被寒霜籠罩。他的眼底是冷的,臉是冷的,就連整顆心都是冷的……只有找到,抱著,才能暖和起來,所以,定要找到!
道閃電突然劃破空,雷聲轟鳴而下,緊接著驟雨傾盆而落……雨水打在他絕美的面容上,順著白皙剔透的面頰流到下顎,似乎與他冰冷的臉色融為體,淡色冠帶濕透,但是在風雨中仍然恣意飄揚。
決冥眼看著雨水打在玄楓清瘦的身軀上,眉頭越皺越緊,他策馬想趕上玄楓,卻無論如何都追不上。
眼看著城門將近,卓明坐在馬背,遠遠地在城門底下等候。
玄楓見是他,便勒住馬匹,目光森冷地問他,“查到?”
“回三少,卓明已經查明,追日確實是往北城而來,但是地面被雨水打濕,馬蹄印蹤跡全無……屬下只能確定十里……十里後,恕屬下無能。”卓明慚愧地低頭。
“追日如此耀眼,見過的人不可能沒印象,可有派人出城詢問?”玄楓騎在高頭大馬上,他的聲音跟他此刻的臉色樣冰冷。
“有,屬下帶來的人已沿路追蹤,請三少隨屬下來。”卓明見玄楓的臉色有些蒼白,心中亦是擔憂。
“三少——”決冥終於追上,他將路上隨手取來的雨披遞給玄楓,見玄楓皺眉,他便道:“婚期將近,三少也該以自己的身體為重,就算不為自己,也為左姑娘考慮下吧。”
玄楓聞言,臉色不變,但是冰冷的眼底似乎劃開抹濃霧。是啊,她會在乎的。
他取過決冥遞來的雨披,隨手披上,言不發地揚鞭跟在卓明後面。
左姑娘可千萬別出什麼事……
跟在三少身邊多年,他知道他絕不像表面那般溫和無害。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將個小小的商號做的聞名下,商鋪遍布全國各州各縣,甚至影響整個墨國的經濟。這份膽識,才智與狠厲絕非般人可比。
如果左姑娘真出什麼事……他實在無法想象三少會做出怎麼樣的事情來。
“三少,我們檢查到這裡,下起大雨,將馬蹄印刷洗個干淨,所以後面的便不敢確定。”卓明對玄楓恭敬地道。
玄楓不再理他,只仰著頭,瞇著雙眸,望著視野空曠的田野。雨水順著額際往下流淌,而他似乎毫無所覺。
“主子——”遠遠的,一身青色衣衫的身影揚鞭打馬而來,他的馬背後面還坐著位老漢。他放下老漢給玄楓行禮道:“主子,屬下剛才在路邊遇到這位老人家,他的描述跟您吩咐的很像。”
老漢見玄楓詢問的目光射向自己,心中畏懼,有些結巴地道:“老頭子的確見過片全身雪白的馬上馱著位公子和小姐。那兩人模樣長得實在是好,就像畫裡走出來樣,鄉下地方的,哪能見到如此俊俏的人物?所以老漢記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們要找的人。”
玄楓見此,翻身下馬,隨手撕下雪白長袍下的大塊布料。決冥會意,他的目光在周圍搜尋,很快便找到塊墨黑的石頭遞給玄楓。玄楓頭也不回的接過,將布帛鋪在馬匹上凝神作起畫來。
周圍的人見著,俱是驚訝,這樣都可以作畫?
不過半柱香時間,玄楓便將做好的畫遞給老漢,“是不是兩個人?”
“對對,就是這兩個人。雖然那馬的速度非常快,像風樣卷過去,不過那樣好模樣的人老漢輩子也沒見過,所以印象特別深刻。”老漢拿著圖連連頭。真是奇,位公子看上去年紀輕輕的,竟然用石頭和布帛便能畫出麼相像的人,莫非今日自己遇見神仙?
“他們往哪個方向?”
“老夫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往忘憂山上行去。”老漢虔誠地道。
玄楓頭,自懷中取出大錠銀子拋給老漢,揚鞭正欲前往,卻又忽然回首對老漢問道:“老人家可否詳細描述下見到他們時的情景?”
老漢顫抖地捧著手中的大錠銀子,手腳松軟,心頭直跳。這麼大錠銀子足夠他過下半輩子,他能不激動嗎?
“老人家?”玄楓微蹙眉。
“呃……”老人家強制壓住心中的激動,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道:“當時色很好,那位小姐與公子前後坐在馬匹上,就那樣奔馳而過……”
玄楓心中緊,唇角微顫道:“那位小姐可是清醒的?可有掙扎反抗?”
“清醒的啊,老頭子記得當時那位小姐還回頭跟那位公子講話呢。”老人家肯定地道。
聽話,玄楓心中驀然浮現一抹不安,他下巴緊繃,緊握馬鞭的手亦在微微顫抖。
沒有反抗嗎?為什麼沒有反抗?
玄楓忽覺喉中微澀,他強抑住咳嗽,挺直脊背,手中長鞭揚,狠狠地抽在馬背,白馬吃痛,嘶鳴聲撒開鐵蹄便往前面跑去……
“公子,忘憂山不可去啊……”老漢的話淹沒在風雨中,疾馳而去的玄楓充耳未聞。
“為何如此?”決冥開口問道。
“忘憂山地勢險峻,如今這麼大的雨勢,上山的路肯定被淹沒,而且還有泥石流滑坡,現在上山就等於送命啊。那位公子看著臉病容,又在雨中淋麼久……”
老漢的話還沒完,決冥便揚鞭疾馳而去,青衣衛亦是絕塵而去。
玄楓縱馬來到忘憂山山腳。
望著遠方渾濁的流體沿著山溝奔騰而下,黃沙滾滾,水勢洶湧。他略沉吟便欲打馬上前。
“三少,請三思。”決冥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要黑,剛才那位老人家忘憂山山勢險峻,樣的大雨下山路已經被淹沒,騎馬根本上不去。而且,隨時都有山洪爆發的可能,——”
“在上面等。”玄楓冷冷地丟出句話。
“左姑娘不定在上面很安全呢,畢竟晉王……”
“有他在,詞兒才更危險。”
“晉王名揚天下,他不像是那種……”
“他不是,誰是?如果他是正人君子,詞兒現在還好好的呆在秦府!”玄楓抑制不住地朝他咆哮。聽那老漢的話,他心中那根神經緊繃著,心中的不安揪得他如坐針氈。
這麼多年來,三少從來沒有對他發怒過……看來左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玄楓不再理會他,打馬縱身往山上行去。
三少要做的事情他又如何攔得住?決冥握緊手中的劍,暗自下決心,如遇意外,拼條命也定要保護他周全。
“全都跟上!”決冥朝身後隊青衣衛吩咐道。
正在山上的左青詞勞累後,早已在房間中呼呼大睡。
好在方婆婆除開與方老伯的房間外,另外還有兩間,於是便把方予的那間留給晉王,而左青詞便睡在另間空屋裡。
山裡沒有別的事情,吃完晚飯後便只能上傳睡覺。左青詞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想起今遇到的事情。那只花猴子絕對是個大麻煩,為夜長夢多,明下山後還是將件事跟玄楓坦白吧,不然如果由那只花猴子開,誤會只怕會越來越大。
玄楓對自己的心意很清楚,就算他開始難以接受……那也沒關系,自己在他身邊盡心服侍,總有他會諒解的。放下心結後,左青詞便陷入睡夢之中。
才剛打個盹,迷迷糊糊中便聽到外面傳來陣“篤篤篤”的敲門聲。
沒有理會,翻個身,繼續睡覺。
突然,敲門聲戛然而止,隨之傳來陣低低的吱呀聲響,睡得正沉的左青詞卻沒有意識到。
不知道睡多久,突然外面傳來陣嘈雜的腳步聲,拿棉被蓋住腦袋繼續睡覺,直到門外傳出陣清晰的對話。
“公子,您說的那兩個人的確住在老婆子家裡,左姑娘就是住這間……隨老婆子過來。”
“嗯。”
一道輕輕地鼻音,卻將左青詞震得整顆心都跳起來——玄楓?是玄楓嗎?左青詞倏然起身,套進雙繡花鞋,便急忙朝門外奔去。
但是,坐在黑暗中讀人卻一把拉住她的手,回身,目光對上雙冷冽的眼眸。
“晉王?”不解地輕喚,一時沒有想到他怎麼會自己房內。
晉王還沒有回答,只聽見“吱呀”聲,木門便打開,燭光跟著透進來……
燭光散著淡淡的微光,但是左青詞一眼就認出魂縈夢繞的玄楓。
他看著她,一步步朝她走來……
左青詞呆呆地看著一言不發地玄楓,對眼前的情景時無法反應過來。
他有潔癖的,髮絲從來整整齊齊,臉上總是乾淨剔透,衣裳總是纖塵不染……但是此刻的他,好狼狽。
髮絲凌亂,臉上混著水珠,衣袍破損還沾著黃泥,靴子上更是髒污不堪……他怎麼會這樣?左青詞心中酸澀,眼中的水汽不受控制聚集。
她哭什麼?背叛他,與別人共處一室的到底在哭什麼?玄楓握緊身側的手,青筋凸起,條條顯現。
他以為自己披荊斬棘,像個英雄一樣來救,卻沒有想到一切都是多余的。根本不需要他來救,她根本就……這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嗎?
當擔憂變成事實,他的心像是被刺進一把利劍,痛得他麻木……
他盯著,一步一步地,終於走到她面前,定住。
“玄楓,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解釋——”
“我都上得來,為什麼,你下不去呢?”玄楓沒有理會,修長的手撫上粉嫩的面頰,徑自道。
他的聲音輕柔,卻破碎,像風中紛紛揚揚地落葉……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沉痛,眼眶微紅。
“玄楓……”左青詞心中盈滿了恐懼,顫抖地喊著他的名字,眼中的淚大滴地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