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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中心一家咖啡廳，舒緩的音樂流淌其間。複崎不安地轉動手中免費的檸檬水，等著Adam現身。

　　“複崎？”

　　“您好。”複崎站起身，同走過來的高大男子握手。

　　Adam問道：“你是不是當年出過專輯的那個歌星複崎啊？”

　　“……是，早就不唱了。”如果這也是資本的話，複崎不怕別人揭他傷疤。他太需要錢了。

　　“坐。”Adam開門見山地言道：“我還有點事，就不廢話了。既然你曾經是歌手，我也更放心把版面交給你。這是兩篇稿子的主題，雖然我們雜誌現在是比較娛樂化的風格，但是我個人比較欣賞你上一篇稿子的風格。”

　　“好，我明白的。”

　　“交稿日期可能會比較緊，請原諒我實在是迫不得已。”Adam苦笑。“不過，在稿費方面自然會有所補償。不方便打到你身份證上，就給現金吧。”他掏出一個精緻的信封，遞過去。

　　複崎捏了捏厚度：“兩千？現在就給我。”

　　“知道你工作單位，還怕你跑了不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坐公車回到LK，複崎伸手到口袋，反復摩挲微微鼓起的信封。他在LK新聞部的月工資應該也就七八千，兩千塊兩篇稿子，這次是賺到了。

　　剛出電梯，還沒走到新聞部，就有一個短頭髮的幹練女人追上來：“複崎先生，單總請您到辦公室去。”

　　複崎只得跟著她到總裁辦公室。敲門：“單總？”

　　“進來。”單初急乎乎替單耀回答，還跑過去給複崎開門。

　　複崎關上門，抱起單初，點點大兒子的小鼻子，問：“有沒有乖？”

　　“乖啦。我一直在爸爸這裡玩遊戲。”單初指指單耀辦公桌上騰出來的一大片空地。他就盤腿坐在上面玩爸爸的電腦，而單耀只得抱著筆記本縮到一角去。

　　“複崎，坐。”單耀有些不自然。

　　複崎道：“叫我來有事？”

　　“單初想你了？”單耀找藉口。

　　“你眼睛？”複崎嘴角抽搐。怎麼回事，單耀是惹到哪個黴神了，這一段時間，臉上被招呼全了，臉頰的紅印子還在呢，唇角也裂著，牙掉了一顆，現在眼睛也被打的烏青。單耀愛美如命，這可讓他怎麼活。

　　單耀摸上自己的烏青眼，疼的抽冷氣：“沒事，找人練拳來著。誤傷，誤傷。”

　　“嗯，媽媽，你下午去哪兒啦，我都找不到你。”單初扭頭指揮單耀：“把水果盤端過來，媽媽的嘴唇好幹啊。”

　　“吃水果。”單耀站起來，快步把水果盤遞過去。

　　單初接過水果，一大一小坐到辦公室的紅色沙發上，開始你喂我我喂你地吃水果。單耀敲一會電腦，就斜眼瞟一下。看見果盤空了，立馬站起來問：“我讓秘書再拿點進來？”

　　“怎麼了？”複崎被單耀嚇了一跳，怎麼突然就站起來了。

　　“還吃麼？”單耀察覺失態，坐下，轉移眼神。他現在真的很想和複崎說幾句話，但是當著孩子的面，他問不出口。

　　“小初，還吃麼？”複崎自己沒想法，小初吃他就吃，小初不吃的話沒必要麻煩單耀。

　　單初抽紙巾擦擦嘴，趴在複崎的肩窩，迷糊道：“有點困。”

　　複崎抱著單初呢，便示意單耀把裡室的門打開，裡面有床，收拾一下，讓單初去上面睡。單耀巴不得單初快點睡呢，當下也不叫秘書過來，親自跑過去把枕頭被子擺好，室內溫度也調到適宜睡覺的度數。

　　“媽媽講故事。”單初撒嬌道。

　　單耀嫌煩了，睡個覺都磨磨唧唧。“講什麼故事，快睡，怎麼越來越會磨人了。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喜歡讓人抱，現在可好，天天趴在你媽身上不下來。”

　　單初撅嘴，怒視過去，然後一轉頭，哀哀地看向複崎：“媽媽，講故事。”

　　“好，要聽什麼？”複崎瞪了單耀一眼。欺負他可以，別欺負他兒子。兒子是他的最後底線了，也是他全部的世界。

　　“要聽你跟爸爸的愛情故事。”

　　“小屁孩，聽什麼愛情故事。爸爸給你從電腦上下小紅帽的故事，你帶耳機聽好不好？”單耀頭疼。他跟複崎的愛情故事，媽的，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複崎是真心愛過他的，他們之間原來是有過愛情存在的。

　　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之間，會產生奇妙的愛情，這在單耀的意識裡，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他一直不相信，有一天，會莫名其妙的愛上一個陌生人。他不相信有這種感情，他只承認親情、友情。前者有天生剪不斷的關係，後者大概是因為友情不似愛情那般深吧，單耀的好哥們還算不少。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對複崎的感情是一種叫做“愛”的東西時，他不得不承認愛情這東西是真實存在的。而後馬上被告知複崎愛過他，不是為了名利而喜歡和他在一起，這讓他發自內心的想去相信，複崎是真的愛過他的。

　　事實上，在他愛上複崎後聽到這個消息，他心裡是信了大半的。

　　“不，小紅帽我三歲就會背了。”單初不開心，在床上蹬腿。

　　“好好，給你講。”複崎給他脫下褲子以及外套，提上被子蓋好。然後坐在床邊準備講。“咳，你不用去辦公？”複崎瞅單耀，他坐在對面是要聽？

　　“那我出去了，你哄他睡吧。”單耀把撥號到他辦公室電話的手機悄悄扣放在椅子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沖著複崎微微一笑，出去了。

　　到辦公室，立刻奔到電話機錢，按下接通，放到耳朵邊。

　　“我和你爸爸在六年前認識，不，有六年半了吧。當時他剛開了這家公司不久，但是做的特別好。我還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大學生，每天靠給報社寫稿子賺生活費。有一天，我被一個星探發現，簽到了LK做藝人。”

　　“媽媽還是大明星？”

　　“不是什麼大明星，小藝人而已。我出過專輯，拍過電視劇、電影，接過廣告，明星幹的事我都幹全了，只不過就發展了一年，所以還是沒有紅起來，沒能讓人們都記住我。”

　　“媽媽為什麼後來不幹了？”

　　大兒子問題真多。單耀心想。就不能讓複崎一口氣講完？

　　“後來呀，因為我有了你和小宸兩個，懷孕的人是不能激烈運動的。而且那個時候，我特別愛睡覺，吃的也多，都胖起來了，你說，哪個導演會請一個大胖子演戲啊？”

　　“咯咯，媽媽現在好瘦哦，我一想媽媽是個大胖子的時候就忍不住笑。小宸都有肉了，為什麼媽媽你就沒胖一點點呢？”

　　單耀不由自疚。是呀，兩人一同進的家門，他把複宸養胖了，複崎仍舊是瘦巴巴的。複崎不僅為他生了兩個孩子，還愛過他，他辜負了人不說，媽的，還把人折磨成這副悲慘樣子。

　　複崎懷孕的時候？大概是他倆剛分手的時段吧，他本來沒想那麼早分手的，但是複崎堅持不懈的捉姦，讓他煩透了，很快便勃然大怒將複崎掃地出門。記得當時，攆複崎出去時倉促的很，在單家房子裡的東西，連件衣服也沒讓他拿走。

　　不過，他不在家的時候，林叔是會放人進來收拾東西的。

　　“大人瘦一點好看呀，小孩子胖乎乎的才可愛呢，瞧你弟弟現在多漂亮。”

　　“是哦，媽媽快講，你和爸爸是怎麼認識的。”

　　“我進了他的公司，當然就會認識他啊。我記得當時第一次見面，他就坐在辦公室的老闆椅上，嚴肅的很，我從他那裡接劇本的手都在抖。”

　　“媽媽你不用怕爸爸的，我和小宸都會保護你的。”

　　又插話，又插話。單耀真想拿話筒去敲單初的腦袋。這孩子沒救了，難道不應該替他說幾句好話麼，比如爸爸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什麼的。典型的從小看到老，這孩子以後肯定不會孝順他，還是指望小兒子養老比較合適。

　　“我和你爸爸認識之後，很快就在一起了。他在事業上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對我關懷備至。我每天都要忙著跑通告，他就到片場來看我，一請客，全組的人都跟著受益。他那時什麼都聽我的，寵著我，慣著我，現在咱們家的房子，大面上的風格還是我提議換的。”

　　“像疼我一樣疼你麼？”

　　“嗯，也是寵的沒邊沒界。我要什麼都會買來送我，不管再貴，都沒皺過眉。”

　　“那就不像，爸爸總捨不得給我錢花，我每天的日子都過的緊巴巴的。”

　　如果你不是一有錢就上網亂買的話，我才懶得管你的零花錢呢，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憐好不，真是白疼了？單耀搖頭。

　　“那一年，我媽病重沒留住，是你爸爸幫我處理的後事。我沒親戚，最怕一個人孤零零送走自己唯一的親人，當時，你爸爸給了我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那就等於是撐起了我坍塌的全部世界，這比任何物質都要來的讓人感動。你懂麼，小初？”

　　“懂，媽媽別哭。”

　　單耀握話筒的手收緊。複崎和單初的聲音都帶上了泣音。

　　“所以，媽媽很愛很愛爸爸麼？”

　　單耀耳朵完全豎起來。

　　“嗯，那個時候真的是很愛很愛他。我把世界的支撐點都放在了他身上，我以為他會包容我所有的小脾氣，我以為他是愛我的……”

　　“爸爸不愛你麼？”

　　複崎反應過來，他說的太忘情了，這不是一個孩子該聽的。“哪有，我們是相愛的，不想愛哪來的你和小宸。”

　　“真的？”單初雀躍地問。

　　“嗯，真的，我們不會分開，你放心好了，不會有後媽把你送到國外去的。”複崎捏捏單初紅紅的小臉蛋，失笑道：“怎麼越說，你反倒越精神了，快點睡。”

　　“我要摟著你的手睡。”單初又提出要求。

　　“好，給你。”複崎縱容地笑笑。

　　古老的時鐘滴滴答答地展示時間的消逝。單耀站在門前，舉起的手定在半空。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單耀急忙抽回手背到身後。

　　“小初睡了。”複崎小聲道：“我回部裡看看。現在四點多，五點我來抱他下去。小宸五點半下學，咱們要趕著去接他。”

　　“好。”

　　複崎從單耀身邊走過。

　　“複崎。”

　　“嗯？”

　　“……你現在還愛我麼？”單耀抓住複崎的手，想找回被他頑劣的性子弄丟了的寶貝。

　　複崎回身盯著單耀不說話。

　　“六年前是不是真的愛過我？”

　　“……”

　　“是愛過我，對吧？”

　　複崎唇動了動，想要望進單耀眸中深處，看看單耀又想玩什麼遊戲。那一譚深淵中，有什麼在發亮，在閃動，在想沖出來把他吞下。

　　半響，複崎才啞著聲音說道：“沒，六年前是為名利，現在是為了兩個兒子。但是我會儘量不恨你，會把你當丈夫一樣尊敬，會好好照顧你的家，會給你和我的兩個兒子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

　　“……你這樣說，不怕我不跟你結婚麼？”明明是愛的，為何要撒謊。

　　“怕。可是這個問題，我不想說其它的答案。”那樣太賤了。他在單耀眼中，不就是他說的那樣麼，不過是賣肉的蒼蠅，不管是為了什麼，總之是貪圖他的某樣東西才無恥的現身。跟單耀談愛，太沒有尊嚴。

　　心臟生疼，血液迴圈無私地把疼痛送到四肢百骸。單耀的手卻伸向複崎的胸口，得到複崎的心，他的心就不會再疼了吧。原來愛一個人，會這般心疼。他想求救，想抱怨，卻偏是自己做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