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雙胞胎穿著款式相同的熊貓睡衣，開門溜進來。單初拽拽複宸的黑耳朵，用下巴示意複宸去把雙層窗簾拉開。

　　窗簾一拉開，陽光暫態傾灑了滿室。

　　“複崎，複崎？”單耀扭過身，閉著眼喊：“把燈關了，煩死了。”

　　複宸無奈的聳聳肩。

　　單初爬上床，捏住單耀的鼻子。後者張開嘴呼吸，接著睡。複宸站到床邊，用小手堵住單耀的嘴。

　　“你們兩個別鬧爸爸，爸爸感冒了，需要休息。”複崎收拾個客廳的功夫，兩個吃了午餐的小屁孩就鬧到了單耀的床上。

　　“小初，吃藥了麼？”複崎先把單初抱下來，單初要是被傳染上感冒，那可不是像單耀躺兩天就能好的。

　　“吃了。”單初咯咯笑：“常叔叔說，我吃完盒子裡的藥，就不用再吃了。”

　　“那常叔叔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去上學啊？”不忍心打斷大兒子的笑顏，但是上學這件小事，讓複崎愁得睡不著覺啊。

　　單初果然苦了臉，黑眸往復宸那邊一轉。複宸就巴巴地跑過來，認真地說：“哥哥晚上睡得不好哦，常叔叔說白天還是要多休息。”

　　“你這個護短的。”複崎捏捏複宸的小鼻子，對於複宸認真撒謊的表情沒轍。“跟哥哥回房間看書吧。哥哥不能上學，但是你能吧，明天我送你去學校，快去看看書，馬上就要期末考了。哥哥的成績一向都很好的，你的就不太穩定。”

　　“不會啊，媽媽放心吧，我會給小宸補課的。而且，小宸的胳膊也要注意休息，不能多用的。”單初拍拍小胸膛。他這兩天忌口很多食物，瘦了一大圈，現下看上去倒比複宸還瘦些，複崎心疼的要命，計畫著等他斷藥了，就開始大補特補。

　　“嗯嗯。”複宸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拽拽單初的衣角：“哥哥，現在就去給我補課吧。”然後拉著單初逃之夭夭。

　　兩個小孩跑掉後，單耀睜開無比沉重的眼皮，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家裡有倆娃實在是太鬧騰啦，孩他娘，去給我再拿盒紙巾去。”

　　複崎拿起空空如也的紙巾盒，苦笑道：“這是最後一盒了，我去廁所給你拿衛生卷紙，你湊合著用吧。”

　　“沒有了？”單耀坐起來：“你去地下室找找，三號倉庫應該有儲備吧。”

　　“沒了，本來就存的不多。你先用著衛生紙，明天我去上班回來給買。”複崎到衛生間把卷紙放在床頭櫃上。

　　單耀很是嫌棄：“我不用，你去找小初從網上給我訂兩箱子回來，要即時送貨。”

　　“算了，我去趟超市吧，反正家裡還得買菜。他們送來的都不大合心思。”

　　單耀瞪眼：“你出去了，誰照顧我啊。我都燒到三十八度了，再說，你買什麼菜啊，我不能做，你不會做，難道還能指望常醫生或者兩個小孩做飯不成？”

　　我看你挺精神的。複崎暗暗鄙夷。“我學著做。”

　　“你愛學學，但是不能出門，我喊你必須在一分鐘之內站到我的床前。”單耀厲聲說道，半點虛弱的樣子都不見了。

　　複崎俯低身子，頭湊近單耀的腦袋，輕聲問：“那你是打算娶我？要是娶我的話，我半分鐘就能跑過來。”

　　“不娶。”單耀側過頭，佯怒道：“我都說了三十幾遍了，那是說給長輩聽的。還不是為了救你，我的清白名聲都沒有了，走開走開，不知道感恩戴德，還在這兒給我這個病人氣受。”

　　“誰給你氣受了？”複崎哭笑不得。“誰敢給你氣受？”

　　單耀不耐煩：“去，給我把筆記本拿過來，我親自訂，你想買什麼，我絕對能訂到最好的。”

　　“別，別，累著怎麼辦，您可還沒好呢？”複崎抿嘴，到書房給單耀拿電腦。單耀已經在床上半死不活兩天了，不肯打針輸液，就只吃退燒藥，整天在床上“哎喲哎呦”的叫喚。複崎為了徹底拿下單耀，也就忍了，對單耀照顧的也稱得上是無微不至。

　　兩個小孩躲在屋裡頭打遊戲，複崎經過的時候特意囑咐單初要睡午覺，複宸也被牽連，必須在床上安分地躺一個小時。

　　單初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乖乖躺倒床上去了，不過他躺的是複宸的下鋪，鑽的是複宸的被窩。

　　“你有沒有覺得家裡忽然暖和了好多？”單初踢開被子。

　　複宸自己睡覺不老實，喜歡踢被子，不過此刻他要遵照老爸的囑咐，給單初又把被子提回來。“睡覺的時候必須得蓋被子。”

　　“好討厭。”單初嘟嘴。

　　複宸哄他：“快睡吧，睡著了，一睜眼，咱倆又可以玩遊戲了，很快的。”

　　單初歪著頭想想，覺得複宸說的有理，睡著後時間過得快點，於是閉上眼，安靜地睡過去。複宸等人睡了，自己卻睜開眼，翻個身，趴在床上，下巴支撐在枕頭上，悄悄玩手機遊戲。

　　下午三點多，單賦豐派人來接單初去大醫院做康復檢查，複宸想跟著去，但是被覆崎要求寫上周就存下的作業，只好戀戀不捨的送走哥哥。兩個小孩在門口磨嘰了十多分鐘，最後單初被單耀強行抱上車才算完。

　　複宸覺得爸爸很過分，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眯眼很失望的看了單耀一會，然後轉身回房。

　　“你有沒有覺得小宸脾氣大了好多？”單耀仰躺在沙發上，心有餘悸地感慨，小兒子的威懾力遠遠超過大兒子。

　　複崎在拖地。他堅決的辭掉了小時工，開始了他“賢妻良母”的奮鬥之路。他知道，他的舉動，落在單耀眼中，不，是其他人眼中，都很可笑。

　　但是，他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可以安全、平穩地獲得，永久站在孩子們身邊的權利，並且保證孩子們的家庭是完整的。

　　他不聰明，從小就沒人誇他，不過他有一個說不上是優點還是缺點的脾性，就是足夠執拗。不是執著，而是執拗。他可以低頭沖著一堵牆跑過去，不撞南牆誓不回頭。

　　“我覺得其實小宸的性子比小初硬多了，只是沒小初那麼隨心所欲而已。”複崎拖到沙發處，說道：“來，把拖鞋提起來，等我過去了再放下。”

　　單耀眼皮子都懶得動：“沒事，又不是水拖布。你順便連鞋底也給我擦一下好了。你說，小宸剛才是不是生我氣了，為什麼我就琢磨不透兩個孩子的脾氣呢？”單耀其實更想說，為什麼他就在孩子們那裡討不得好呢？

　　複崎歎口氣，單耀就因為在療養院外凍了一凍，已經窩在家裡養了三天的病，懶得人神共憤，這要不是起來送單初，恐怕連床都不會下。

　　“因為你腦子裡裝的事情太多，兩個孩子的事情你琢磨的還太少。”複崎彎下腰，把大懶蟲的拖鞋拿起來。

　　“誰腦子裡裝的事少？哦，難道你腦子裡就只裝著兩個小東西不成？”單耀不服氣，對於孩子向著誰這一塊，儘管單耀慘敗的厲害，可他就是不服氣。

　　複崎繼續拖地，含糊不清地答道：“嗯。”

　　單耀耳朵豎著呢，立馬追問：“什麼意思，你不是要嫁給我？難道在你腦子裡，就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有啊。”複崎停下動作，很嚴肅地說：“你是孩子們的另一個爸爸，我要努力跟你搞好關係。”

　　“我真想揍你。”單耀悶悶倒下：“去，給我倒杯熱咖啡，這兩天睡太多，反而越來越困。”

　　複崎拖完地，伺候單耀吃完咖啡，就端著熱牛奶上樓看複宸。複宸正在屋裡頭玩手機，門一響，他果斷的黑屏，扔到床上去。

　　“喝點牛奶。”複崎在旁邊坐下。

　　“不想喝。”複宸搖頭。

　　複崎將牛奶往前送送，商量道：“就喝半杯，乖，喝完之後就能比哥哥長的還高。”食補真的很管用，看複宸現在白嫩白嫩一掐就能掐出水來的小臉蛋就知道了，幾個月前，還是面黃肌瘦的呢。

　　“比哥哥高？”好大的誘惑力。

　　“對，牛奶可是好東西，多吃就會促進骨頭增長。”

　　複宸端起來，決絕般一口氣灌完，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下定決心：“老爸，晚上睡覺前我還要喝一杯。”

　　“好，真乖。”複崎揉揉複宸的小腦袋。突然湊近，低聲問：“小宸，老爸記得你之前是不是跟小初關係不大好來著，為什麼後來一下子就讓小初喜歡上了你呢？”

　　“問這個幹什麼？”複宸狐疑道。

　　複崎往前拉拉凳子：“就是想知道。”

　　“你是想跟爸爸搞好關係麼？”

　　這孩子有時候聰明的厲害，有時候卻又連最基本的親戚關係都繞不過彎。複崎大方承認，他覺得小兒子還是很靠譜的。“是啊，我得努力讓你們的爸爸喜歡上我。”

　　“這有什麼好愁的。”複宸恨鐵不成鋼，自己的老爸怎麼那麼笨。“你就多順著點，哄著點唄。就拿哥哥來說，我發現一誇哥哥，哥哥就特別開心，於是我就總誇他啊。還有啊，哥哥其實平常都沒人說話的，在學校也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我就總黏著他，聽他說話，還把我的朋友都送給他。”

　　複崎蹙眉：“可你爸爸他又不是小孩子，我怎麼哄啊？”

　　“爸爸喜歡什麼，你就依著他啊。”複宸托腮思考：“爸爸喜歡睡懶覺，老爸你別叫他起床就對了。”順便也別叫他倆起床了，上學什麼的，好討厭。

　　複崎卻是想：單耀最喜歡什麼，美人啊，難道要使用美人計？

　　“小宸，你對哥哥這麼好，是因為他是哥哥啊，還是因為喜歡他？”這兩點大不相同的，前者是因為複宸缺乏親情，所以極度渴望親人。後者就是兩個孩子單純對脾氣而已。

　　“我喜歡哥哥。”複宸堅定地答道。老爸問的問題好白癡。不過如果不知道單初是哥哥的話，他恐怕還在以欺負單初為樂吧，以前他以為單初是不會跟他在一起玩的，可以盡情欺負。但是如果單初是哥哥的話，兩個人要生活在一塊，還是別惹惱哥哥的好，逗哥哥笑也很好玩。

　　小兒子是因為喜歡大兒子才能對大兒子這麼好。可是他一邊想遠離單耀，一邊卻要想方設法地讓單耀更靠近自己，太愁人了。

　　複崎感歎：“當時廣場上那麼多放鴿子的學生，偏偏你就搶了小初的鴿子，這恐怕就是緣分吧。”

　　“緣分？”複宸消化不了，好像哥哥總提這個詞，但是他還是一知半解。“老爸，當時滿廣場的人，數哥哥最漂亮了哦。我就是想跟漂亮的人玩，才去搶他鴿子的。”

　　複崎突然控制不住地想下樓把單耀揍一頓。

　　“漂亮的人不一定討人喜歡，真正的好孩子，是那種，嗯，就是有內在美的孩子。”教育孩子最重要。

　　複宸撓頭：“內在美？”

　　“對。”複崎猛點頭：“就是不同於外表的東西，比如人的氣質啊，性格啊，能力等等。”

　　複宸略有所悟：“我懂得，哥哥他內在很美啊，他畫畫好好的，彈鋼琴也很好聽。”

　　複崎挫敗。大兒子是總扭曲你的意思，而小兒子，總是能很快點頭，自以為已經領悟。

　　“哈嘍。”單耀狗腿的端著豆漿進來。“小宸，來，熱熱的喝一杯營養豐富的豆漿吧。”

　　複宸撅嘴：“可是，我剛剛決定以後要多喝牛奶。”

　　“牛奶？”單耀沒想到會有這個變故。他到門口的時候，複宸已經說到怎麼哄單初高興，他在門口偷聽到現在才進來，以為自己向瞭解兩個孩子的輝煌目標又邁了一大步。至於之前說了什麼，他沒聽到，為什麼一向討厭喝牛奶的小兒子會喜歡上喝牛奶啊？

　　單耀給複崎暗送秋波，打算用美男計讓複崎幫忙。他現在是被追的那個，很得意，尤其在複崎明明疏遠他、厭惡他，卻仍是拼命地想要贏得他的好感，他就莫名地爽。這比他摟多少美人都爽。

　　“豆漿營養也很豐富的，對於快些長高也是很有幫助的。”複崎覺得這招太好用了。

　　果然，複宸又乖乖喝了杯豆漿。

　　兩個大人打擾了複宸好大一會，才離開，一個回房間休息，一個去廚房學做晚餐。複宸吐了口氣，掏出手機接著玩遊戲。

　　等到晚餐擺上桌的時候，單初打著哈欠才回來。一進門，就被兩個大人纏上。常醫生沒跟過來，因為他已經沒事了。

　　複崎自然是去問檢查的情況，如果單賦豐能允許他去的話，即便得面對冷嘲熱諷，他也會厚著臉皮跟著去的。

　　單耀則不同了。他剛從複宸那裡偷聽出討好大兒子的方法，覺得值得一試。於是巴巴地貼上來，打算先恭維上幾句。

　　“哥哥。”複宸從樓上快速往下跑。

　　單初皺起小眉頭：“慢點，下樓梯的時候不許跑。”其實他心裡美滋滋的，一回家就被許多人歡迎的感覺真好。不過，今天爺爺剛教導他，說讓他要有大哥哥的樣子，要照顧好弟弟，要教會弟弟變厲害，要會冷冷地瞪人。

　　單耀馬上掐媚：“哎呀，我們家小初真是太懂事了，小大人模樣啊。”

　　“我才不想當大人，大人事好多。”單初嘟囔道。

　　兩個孩子一同回屋，洗手換衣服準備吃飯。複崎還在忙不迭的往餐桌上運送碗筷。單耀則坐在沙發上深入思考討好大兒子的各種有效馬屁，順便看看表，訂的外賣該到了。

　　“怎麼樣，快嘗嘗。”在餐桌上，應該給老公和孩子夾菜。複崎積極履行，優秀老婆的每一個好習慣。

　　單耀覺得複崎肯定在報復，因為自己今天跟他搶奪大兒子的喜歡，搶奪的太積極、太明顯了。這菜能吃麼？

　　“啊。我的外賣到了，趕快騰出一片地，孩子們還要吃飯呢。”單耀開門拿飯。

　　單初很生氣：“爸爸真壞，媽媽做飯很不容易的，居然連一口都不吃。”

　　“對啊，至少也要吃一口嘛。老爸的這道炒番茄湯看起來還不錯啊。”複宸拿了一勺。

　　“炒番茄湯？”單初頭一次聽說這道菜，好奇怪的菜名。

　　複崎解釋：“打的雞蛋總有雞蛋皮，我沒時間揀，所以就沒放。這湯是我看你們都挺喜歡湯泡飯吃的，就往鍋裡倒了些水。”

　　“好鹹。”複宸搖頭。

　　“那要不，再加點水？”複崎猶豫。

　　單耀拎著飯盒過來，笑道：“別鬧了，忙活一天，好好吃頓飯吧啊，小初也不用忌口了，正好大吃一頓。”

　　“可是，媽媽好辛苦。”單初心疼媽媽，一大桌子，三道菜，媽媽一定很不容易。

　　單耀很不平衡，林叔不在，每次家裡開火，都是他掌勺，也沒見大兒子提一句他辛苦的話來。

　　“你媽媽是在練手，不一定非要我們吃的。他要練好多次，才能做出來可以吃的飯。”單耀耐著性子解釋。

　　“那媽媽別練了，以後讓爸爸做飯就好了啊。”單初理所當然道。

　　別把我說的那麼像傭人。單耀鬱悶地心道。

　　“咦，老爸你手怎麼了？”複宸發現不對勁。

　　複崎忙把手背在後面，笑道：“沒事，就是燙了一下。”

　　單初跳下凳子，往媽媽那邊跑。但是有人比他更快，而是還是大個子，堵住了他關心媽媽的路，真討厭。

　　“這是燙了一下，你傻啊？”單耀的口氣非常不好。“笨就別碰廚房行麼，家裡又不指望你做飯。‘賢妻良母’個什麼勁兒，非得把手指切下來你就賢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