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日子在平淡的幸福中不知不覺溜走，等到人們終於認清那是幸福的時候，也正是到了追憶曾經的時刻。

　　單耀不是一個好的前男友，但卻是非常好的現任情人。他對複崎越來越寵溺，甚至有和兩個包子比肩的程度。

　　他最後一次發脾氣是在被覆崎踢到重要部位的時候，其實嚴格上來說，那次也算不得發脾氣，只不過吼了複崎幾句，當時他發現看複崎乖乖任人宰割的模樣，竟然會心裡不舒服，就像每次看到小初生病扎針一樣，心裡會疼，會恨不得去代替那人受苦。

　　他覺得自己喜歡複崎恐怕是到了一個高峰期，要不斷地往高升，才能攀到頂峰，然後便是走下坡路，一直到最後，他厭惡了複崎為止。一如他當年對複崎的感情歷程。

　　複崎大概懂得單耀的意思，抱著隨遇而安、兵來將擋的心思，被動的出招對抗單耀的改變。他頗為慶倖自己沒真的把單耀踢得不舉了，還好他現在的身子弱，力氣不大，否則哪有現在的美好時光可以享受。

　　揉揉單初的小腦袋，笑駡：“別踮著腳拿東西，想要什麼就說，我給你取。”在購物車裡踮著腳斜著身子扒拉貨架，複崎真怕小不點摔下去。

　　單初聽話的坐回去，從容地指揮媽媽：“第四排的餅乾，從藍色包裝的開始，到巧克力的結束，中間每樣給我來兩份，哦，不，要四份，弟弟一半我一半。”

　　“這麼多？”複崎皺皺眉，但是仍給單初都放到了購物車裡。反正是單耀花錢，就是搬空超市他也不會心疼的。餅乾還可以做早餐，又不是純零食，可以多買。

　　單耀帶著複宸在超市遊戲體驗區玩的滿頭大汗，兩人躲到洗手間洗了把臉，互相看看，覺得沒什麼破綻了，才整整衣服，準備進購複崎交代下來任務單上的物品。

　　“我們消失了四十三分鐘，只有十七分鐘可以採購，我們得抓緊了，否則爸爸你就得受罰洗碗。”複宸面容嚴肅，手指向前方，喊道：“爸爸，沖啊。”

　　“遵命，複司令。”單耀推著車迅速到海鮮區。

　　複崎在認真挑選衛生紙，兩個孩子的皮膚都嫩的很，在生活用品上是半點都馬虎不得的。單初覺得無聊，坐在車裡東張西望，很巧，正好讓他逮到單耀父子二人的罪行。

　　“媽媽。”單初低聲叫。他被單耀一句，如果在別人面前大喊複崎是“媽媽”的話，複崎這個很珍貴的可以生小孩的男人就可能會被搶走，嚇得一到外面就小心翼翼，生怕有人過來搶他媽媽。

　　“我瞅見爸爸和弟弟往海鮮區跑過去了。”

　　車筐已經滿了，複崎只好讓單初抱住衛生紙，他狐疑道：“剛來的時候，他倆不就是直奔海鮮區的麼？”

　　單初搖頭：“他倆的車筐是空的。”

　　“哼。”複崎手握拳，狠狠地往貨架的衛生紙上砸了一拳。在身後衛生紙貨架的搖晃中，複崎的形象越發威嚴。他撅嘴道：“晚上別理他們倆，上次吃飯也是，等半天都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上上次去遊樂場，玩著玩著就沒人影了。咳，小宸如果先開口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原諒他的。”

　　一向複崎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單初，立刻跟著嘟嘴：“嗯，不理他們。除非小宸答應以後不跟爸爸胡混了，否則我是不會理會一個小壞蛋的。”

　　複崎嘴角抽搐：“‘胡混’和‘壞蛋’，這兩個詞語可不能隨便掛在嘴邊，小初是乖孩子，是未來的大藝術家，說話要注意文雅，讓人一聽就知道我們小初是藝術派的。”

　　“藝術派？”單初不太懂：“文雅說話，那我之乎者也文雅麼？”

　　“不用刻意去斟詞酌句，只要說話注意禮貌就行。”複崎溫柔道。

　　單初的桃花眼立刻就水汪汪：“媽媽是說我平時不是注意禮貌的好孩子？”

　　“不是不是。”複崎急忙解釋。小初這孩子總是有一套自己的思考路線，很少能夠抓住你想表達的重點。

　　“小初，複崎。”佟和平從隔壁走過來。“聽著像你倆的聲音，找過來一看果然是你倆。不要和單耀呢？”

　　單初將腦袋擱在衛生紙上，由於還沉浸在媽媽說他不禮貌的鬱悶中，所以說話有些懶懶的意味：“不要現在改名字了，叫複宸。”

　　“複宸，很好聽的名字，恭喜你，複崎。”佟和平對複崎祝賀地笑笑。能從單耀手底下搶兒子，可真讓他驚奇，單耀不是子控麼，怎麼會把送上門來的兒子再拱手送出去？

　　複崎見到佟和平，臉上霎時便褪去了血色。他過的太幸福，幾乎都快忘了答應過佟和平什麼了。

　　“複崎你臉色不太好，是傷還沒好麼？”佟和平關切地問。

　　吃晚飯的時候，複宸真是快把好話說盡了，就差出賣自己的盟友——他爸爸，討得哥哥的歡心。

　　複崎當然是已經繳械投降，還幫著複宸給單初說好話。單耀顧不得小兒子，一個勁兒的向大兒子表達自己的“忠心”，說以後定會帶著大兒子出去玩的，前提是大兒子肯跟在他後面。

　　“飽了。”單初優雅的抹抹嘴，仰著下巴“吩咐”道：“小宸，跟我回屋。”弟弟那麼好，他才捨不得不理呢。只不過他更不放心弟弟跟爸爸在一起，萬一學壞了怎麼辦？現在弟弟才一年級，怎麼可以早戀，而且重點是弟弟班裡的女生他都不喜歡啊。

　　複宸還沒有吃幾口，但是歎口氣，尾巴似的緊跟著單初上樓。

　　“小宸好可憐，小初這頓脾氣發的毫無理由嘛，簡直莫名其妙。”單耀終於在飯桌上坐直了腰。

　　複崎白了他一眼，不說話接著吃飯。有本事剛才對著單初說啊，看見單初發脾氣了，就點頭哈腰的，跟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似的，那平時就別總惹單初生氣啊。

　　過來蹭飯的佟和平笑道：“小初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複崎，你是不是比單耀還會寵兒子？”

　　“啊？”複崎看看單耀，低下頭吃飯。

　　單耀道：“確實，要不然小初能整天跟他膩在一起。你也知道小初那性子，生人勿近三尺以內。”

　　“小初跟複崎是血緣相通，怎麼可能不親。”

　　佟和平的聲音溫潤平和，聽起來就像是一股暖流，這也是他做婦產科醫生練出來的。但是複崎卻是越聽臉色越白。單耀平時這麼粗心的人也注意到了，打斷話題，叫著佟和平去負一層健身。

　　複崎收拾了碗筷餐桌，到樓上去叮囑兩個孩子別忘了寫作業。開門就看見兩個小孩都端正的坐在書桌前寫東西。複崎陰霾的心情頓時感到欣慰，老天總是待他不薄的，賜給他如此可愛優秀的兩個寶貝。

　　“寫什麼呢？”兩個小傢伙太專心，複崎走近，他們也沒發覺。被覆崎突然出聲嚇了一跳，複宸的下意識是去捂住本子，而單初則不滿地嘟囔：“媽媽，你嚇到我了，我剛數到多少全忘了。”

　　“數什麼？”複崎拿過單初的本子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我以後不會再生小宸的氣”，有好幾大頁，估計寫了有幾百遍。“小宸，讓我看看你寫的什麼。”

　　複宸知道躲不過，乖乖上交。

　　本子上全都是“我是哥哥和老爸的隊友，跟爸爸要保持距離”，因為這個句子比較長，複宸的字也大，複崎估計著寫了能有二百多遍。

　　“這是幹什麼，練字呢？”複崎捏捏單初的小耳朵。

　　單初挺起小胸膛驕傲地說：“一個人把一句話寫上一萬遍的話，那他就永遠都不會忘了那句話的。”

　　複宸垂頭喪氣：“我記住了。”

　　“不行。”單初撅嘴：“一定要寫夠數目。”

　　“好，我晚上不睡也寫完它。”複宸乖乖的拿回本子，繼續寫。

　　複崎不知該怎麼跟兩個寶貝兒子談談。在他沒有照顧過孩子們多少天的情況下，孩子們還是向著他，這是好事，以後即便是他走了，至少在這個世上還會有人惦念著他。

　　但是小兒子這麼苦哈哈的，他也不忍心。掏出象棋來誘惑兩個孩子，讓他們放棄那一萬遍，真的等複宸寫完，那明天就又多兩個賴床的小傢伙了。

　　陪孩子們玩了一會，複崎抱著孩子們的髒衣服下樓去洗。洗衣服方便的很，孩子們的衣服他就不讓鐘點工碰了，就是孩子們的襪子亂扔，他也會先收到櫃子裡面，讓鐘點工找不到。

　　“複崎。”佟和平端著杯熱水送過來。

　　“謝謝。”複崎接過道謝。

　　“你是不是對研究挺害怕的？”

　　複崎咬唇，抬頭強笑道：“是有一點，看別的研究，還有什麼解剖啊，怪嚇人的。”

　　佟和平啞然失笑：“想什麼呢，我還能把你一個大活人解剖了不成？”

　　“不、不會麼？”複崎緊張地咽口水。

　　佟和平大笑，嚇唬道：“會，我會拿手術刀把你的腦子取出來，看看是不是很小，切下來一塊保存著，然後再把剩下的放進去。”

　　“別尋我開心，我對你們這些都不懂。”複崎瞪了佟和平一眼。

　　佟和平斂了大笑，忽然說：“小初的眼睛跟你生的一模一樣，真好看。”說完，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神，又說正事：“我一直在等你傷好了，這期間，我去國外看了看先進的儀器，基本上已經訂好了，就差你本人，還有。”

　　“單耀的資金支持。”

　　複崎垂眸，他以為自己對單耀是徹底絕望了，但是，為什麼聽到這話，他的心還是會痛。

　　“那我先走了。等一切準備好，可能還需要幾個星期，你可別緊張，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的，不過確實得在實驗室裡住上一陣。你記得跟孩子們打好招呼，不然他們肯定會讓單耀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