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單耀在教學樓前和複崎碰面，各自帶著孩子找到班級。單耀領著單初進入二年級一班，臧羽老師馬上迎出來，領著他們往第三排走。

　　“單總，我來蹭你個座，不介意吧。”LK網路部門總監薛城固就坐在單初的位置旁邊，他兒子薛小富撅著嘴，老大不高興的站在一旁。

　　“薛總監要在二年級開家長會？”單耀坐下，把單初抱在腿上坐著。於是薛小富白了自己爸爸一眼，更加不開心了，沖著單初擠鼻子瞪眼。

　　薛城固恨鐵不成鋼道：“我讓小富來聽聽二年級的班會，就聽小初的成績。刺激刺激他，要不然這次能退步到第五名，下次就敢直接倒數了。整天守著電腦玩遊戲，成績不退步才怪。”

　　單初歪頭得意地笑笑，左右輪流地晃腿。看著薛小富臉色通紅，淘氣地加把火：“叔叔，不是這樣的，像我弟弟小宸，他每天不是玩手機就是玩手機，每次都考的不差哦。聰明的小孩是不會退步的。”誰讓薛小富總在學校說他壞話，以為他不知道，哼。

　　“哼，複宸成績也好不到哪去，我早就打聽過了，他不是一年級的第一名。他不是不退步，而是根本沒有步可以退了吧。”薛小富臉蛋肉呼呼的，說起話來臉上的肉還一動一動的。

　　單初哼哼：“胡說，小宸只是懶得考第一罷了，你看他這次肯定考得好。”

　　“你知道他期末考成績？”

　　“還不知道啊，不過我敢打賭他肯定考前三，第五名那麼垃圾的名次，我單初的弟弟怎麼可能看得上。”

　　“他要是考不好呢？”薛小富惱道。

　　單初斜了薛小富一眼：“怎麼可能。”

　　“來打賭。”

　　“好。”

　　……

　　單耀打了個哈欠，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沒能好好休息，有時候忙起來，兩天都睡不了一覺。聽老師在上面作年終班級總結，眼皮子直打架。

　　單初忙著給複宸偷偷發短信，他可是跟薛小富打了一個大賭，要是複宸真考砸爛了，他的市語文競賽的獎盃以及上次從薛小富手裡搶過來的筆袋，都得還回去。但要是他贏了，薛小富就要退到二年級，乖乖給他當小弟。

　　“成績下來沒有？快告訴哥哥考了第幾名？”

　　“還不知道，老師還在講廢話，老爸已經睡著了。”

　　“呃，爸爸也在打盹。不是很重視這場家長會麼，為什麼一來都在睡？成績出來了第一時間通知我。我的名次也沒出來呢。”

　　“單初同學，今年期末考，還是班級第一名。”臧羽老師興奮地帶頭鼓掌：“各位同學要多向單初同學學習。”

　　單耀暫態清醒，坐直身子，接受眾家長的羡慕目光。他雖然不刻意要求孩子成績好，在其它方面也接受了很多來自他人的羡慕眼神，但因為孩子優秀，而受別人羡慕的話，這種感覺所帶來的滿足，是自己事業多成功都替代不了的。

　　單初得意地沖薛小富笑笑。薛城固低下頭，淩厲地瞪了薛小富一眼：“看看人家單初，什麼時候都是第一名。你呀，一玩電腦就退步，等著回家我就把電腦砸了，上學你就跟你同桌一起看好了。”

　　薛小富忍著眼淚，低下頭咬牙。他一定要好好學習，在明年的語文競賽上打敗單初，揚眉吐氣。

　　十一點，家長會結束。家長們都圍上去跟老師談話，單耀不著急上去，一年級家長會結束，複崎就會找過來，他要等複崎過來。

　　薛城固見單耀不著急走，他樂得跟自己的老闆多說兩句。薛小富等著複宸的成績呢，也不肯走，氣鼓鼓的瞪著單初不說話。

　　“哥哥。”複宸清脆的聲音從教室門口響起。

　　單初從爸爸腿上一躍而下，瞄準複崎的方向，歡快地撲過去。單耀“騰”地站起來，大邁步揪住單初的衣領，給拽了回來。

　　“哥哥成績出來了麼？”複宸問。

　　單初挺起小胸脯，有了弟弟，早忘了薛小富。“當然還是第一名了 ，我早就說過，老師出的題目太簡單了，我們班能把老師換掉，整體水準肯定能考過市一中。”

　　正朝這邊走過來的臧羽，哭笑不得。

　　複宸皺起小鼻子，哀怨地看過去，拉著長音叫：“哥哥。”

　　單初這才發現複宸好像不太高興，學著媽媽拍肖弧的樣子，鼓勵地拍拍複宸的肩膀。“考不好也沒什麼，學校的老師真討厭，吃飽了沒事幹，淨出些難題。”

　　臧羽決定回頭再跟其他的家長聊幾句，現在過去，太尷尬了。單初這個小太子爺，囂張也就算了，可不帶這麼反復無常的。

　　複宸抬頭燦然一笑：“騙的你，我這次數學和英語都是滿分，語文也是全班第一。我是年級第一，老師說明年的班長還讓我當。”

　　“真的？小宸好厲害。天天玩遊戲還能考滿分。”單初聽見薛小富抽鼻子的聲音，記起打的賭來。想著譏諷薛小富幾句，回頭卻發現薛小富已經開始抹眼淚了。單初吐吐舌頭，拉過複宸到媽媽那邊說話。

　　“唉，看到了吧，你要像兩個小弟弟學習。別整天只知道玩，你沒人家聰明，不學習就考不好。”薛城固點著薛小富的腦袋教訓。

　　複崎有些看不過去，拉過薛小富，拿紙巾擦了擦鼻涕眼淚。雖然不喜歡薛城固，但是仍開了口：“孩子還小，偶爾考不好怕什麼。誰說小富不聰明了，聽小初說，小富也總是考第一名，是不是，小富？”

　　一有人關心，薛小富倒大哭起來。薛城固臉色不善，厭惡複崎，卻又不敢當著單耀的面說複崎什麼，就把氣撒在薛小富身上，說的話暗暗有些指桑駡槐的味道。

　　“三年級班會也散了吧，薛總監還是領著小富去找老師談談吧，在二年級的班裡刺激也受夠了吧。”單耀冷色徒然冷了下來。

　　沒想到單耀居然聽出來他對複崎的厭惡，薛城固乾笑兩聲，領著嚎啕大哭的薛小富走了。

　　“他爸爸好凶啊。”單初忽然覺得自己爸爸也挺不錯的，至少從來沒這樣凶過他。當然爸爸要是敢凶他，他就給老爺爺和爺爺打電話告狀。

　　“複崎，我們又見面了。你是那個唱《做自己》的複崎，對吧？”臧羽終於逮到機會過來。

　　複崎不自然地點了點頭，笑著把話題給換掉：“老師，您好，我是一年級學生複宸的家長，我希望他明年能跳級，調到您的班級裡學習。”

　　“複宸？”下半年學校來了個學生，傳說是單總的私生子，就是說的一年級的複宸，沒想到會是他喜歡的歌手的兒子。

　　“對，他成績還不錯，假期我會找人給他補課，調到二年級不會跟不上課的。”複崎把複宸推到前面來，對孩子說話，聲音馬上就柔軟下來：“小宸，以後就跟這個臧老師上課，好不好？”

　　“好。”複宸樂的蹦起來。他要跟哥哥一個班級了，他還要跟哥哥當同桌。

　　複崎猶豫要不要開口，最後還是望向單耀。後者收到複崎求助的眼神，罩在頭上的烏雲終於散去一點，立刻站起來，難得地主動笑著跟老師談論單初的學習情況。

　　為了滿足複崎，單耀搜腸刮肚，找出各種關於單初的問題來，很多問題弄的臧羽都不知該怎麼回答。其實按著單耀的想法，他遲早是會對外界公開他和複崎的關係，複崎關心一下單初的學習也沒什麼。但是複崎既然向他求助了，這還是今天頭一次給他的不是疏離。

　　不過，跟老師談完話，走出教室，複崎又帶上了那層厚面具。對單耀充滿了排斥的客氣、必要時的討好，既不發脾氣，也不親近，看單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不，甚至連陌生人也不如。

　　能跟剛見面的老師有說有笑的說話，為什麼對他的防備心就那麼重。前幾天明明還好好的，說好了要等他回來，他已經感受到複崎在漸漸地接受他。為什麼回來之後，會變成這樣？是佟和平說了什麼讓複崎受了刺激麼？

　　單耀悶不吭聲的跟在後面，思緒翻滾，尖銳地叫囂，快要破腦而出。他想演戲，想慢慢等事情有了轉機，複崎會解開心結。可，他實在難受。

　　如果複崎對他的感情還停在之前，恨他、怕他，那現在或許他也不會這麼難接受複崎忽然到來的疏離。

　　不行，讓他問了清楚吧，哪怕，做小伏低地讓複崎沖他發頓脾氣，也勝過現在不冷不熱千百倍。

　　“崎，讓大番薯把孩子送回家，我們倆個找地方說幾句話好麼？”

　　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了個乾淨。複崎對單耀的恐懼，以及此刻正纏繞在他心頭的實驗事件，讓他以為單耀要找他談實驗的事。

　　“不、不了。”複崎連看都不敢看單耀，眼神在地上飄來飄去，唇也在抖。“小初說要回家給小富拿筆袋，我得回家幫他找找。換一天，好麼？”

　　見單耀聽到他回答後，臉色越來越差。複崎更是沒辦法思考，不斷地找藉口：“小宸還要找老師。我肚子也疼，對，肚子疼，頭也不舒服。我……”

　　“好了，沒事。”單耀強撐起嘴角的弧度，覺得自己的鼻子眼睛都在發酸，快速側過身，不想讓複崎看見他的失態，再給複崎多添心理負擔。“那我去公司走走，你們坐大番薯的車回去吧，路上小心，到家給我打電、發短信吧。”

　　“好。”複崎拽著兩個孩子逃掉。

　　單耀仰頭，把眼淚逼回去。掏出手機給雲昊陽打電話：“你想辦法，把佟和平那傢伙給我拉出來。”

　　“你怎麼了，聽著語氣不大對。”

　　“……沒事，我在咱們常去的那個酒吧等你，快點。”

　　“現在大中午的，找地吃飯吧，我跟和平打電話，他中午應該能出來。”

　　單耀現在哪有心情吃飯，他只想喝酒。“別廢話，我去酒吧了，你快點來陪我喝一杯。”媽的，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這麼難受。

　　雲昊陽聽出單耀的情緒不大好，馬上開車趕到酒吧，去了他們常年包下的小間。他推門沒有打招呼，一進去，就看到單耀來不及收拾的眼淚。

　　雲昊陽歎了口氣，誰能讓單耀抹淚，威力還真不小。走到單耀身邊，拍拍桌子，口氣變得不正經起來：“哎喲，我們單總哭了，這是為情所傷，一顆脆弱的小心靈支離破碎成一片片，飛到天上變星星去了？”

　　“去，你個混蛋。”單耀醉了，拿手推雲昊陽走好。“我就是哭了，哭了又怎麼樣。我是自作孽不可活，你管我，你別管我。佟和平呢，他怎麼沒來，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真喝醉了，和平說一會過來。”雲昊陽伸手扶單耀坐好。“出什麼事了？到底是複崎傷了你，還是和平得罪了你啊？”

　　單耀仰頭靠在沙發上，一口氣喝幹剩餘的酒，苦笑道：“你說，我還有可能追回複崎的心麼？”

　　雲昊陽也坐下，笑笑：“你要讓我這個情敵來答，我只能告訴你，沒可能。你傷複崎那麼深，我都看不過去。複崎當年為了你……。算了，再提以前還有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要幫我、追複崎？”

　　“因為我發現，不管怎樣，複崎的眼裡都不會有我，或者應該說，哪怕是恨也好，只有你在他眼裡。其實，這半個月來，我也拼命地爭取讓他看到我，可是，無論我怎麼把心交出去，他對於我，也只有感激。”

　　雲昊陽說完，也端起一杯酒，開始灌自己。

　　“我也是，無論怎麼努力，他只會害怕我，排斥我。”單耀敬雲昊陽一杯，繼續頂著扭曲的笑臉說道：“可是我不會放棄，就算我努力一輩子也沒有結果，我也要試著把他的心給追回來。還好，他肚子裡有我的小寶寶，這段時間，他不會離開我，我們可以趁著這段時間，趕緊把《時尚D》和那個小奶茶店辦起來，讓他別再怕我。”

　　“就算、唔，就算，他最後有了本事離開我，那也是他自己真實的感情，不是面具，不用整天憋著委屈，陪著我。”

　　雲昊陽聽的有些暈：“到底是想一輩子陪著他，還是想讓他離開？”

　　“我也不知道，今天突然想到，會不會我就應該放他走，把錢都給兩個孩子，讓他和孩子們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哈哈，你說這樣好不好？是不是，比我這樣死皮賴臉的貼在他身旁要好的多，他就會開心很多……”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會開心……”

　　“不是，是上上句，說他肚子裡有你的小寶寶？”雲昊陽扶住快倒下的單耀，問完自己先笑了。單耀醉了，才會說這麼奇怪的話吧。複崎怎麼可能會懷寶寶。

　　“不是口口聲聲要等和平麼，你都醉成這樣了，和平來了你還能說清楚話？”

　　單耀從衣服下摸出一盒藥來，手拿不穩，在雲昊陽面前晃啊晃：“快速醒酒藥，去，給我倒杯水，我要吃藥，我要揍他一頓。一定是他破壞我和複崎的感情，複崎心裡還是有我的，對吧，對吧？”

　　在單耀一疊聲的追問下，雲昊陽只得無奈的給了肯定回答。找服務員要來礦泉水，讓單耀吃下去醒酒藥片。

　　大番薯的車走到一半路程時，複崎的情緒冷靜下來，覺得單耀找自己說話，未必就是談實驗的事，他還懷著單耀的孩子，單耀怎麼可能會讓他現在做實驗。這麼簡單的道理，放在平時怎麼可能想不通。

　　可他這兩天因為實驗的事，全身心的防備著單耀，滿腦子都是怎麼防範單耀把他送去做實驗，越氣憤越害怕反而越不能冷靜。本來已經準備好演技，陪著單耀演一段時間的“和睦夫妻”。卻被單耀超出他預想的一句話，擾亂了陣腳，以至於失了冷靜。

　　他不該那麼激動的，這樣反倒會惹單耀猜疑吧。就算單耀不猜疑，也會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好。

　　他該怎麼辦？直接回家？反正他有小寶寶，單耀也不會拿他怎麼樣。去找單耀？無非就是吃頓飯說幾句話而已，沒什麼難以接受的。

　　複崎雙手相握揪緊，想來想去，還是叫住大番薯。

　　“前面路口停一停，把我放下來吧。”

　　“您要去哪裡麼？我開車帶您去。”

　　“不用了，把我放在路口就行，我給單耀打電話，讓他來接我。你直接帶著兩個孩子回家，都中午了，他們餓壞了。”

　　大番薯不放心：“這樣吧，讓小土豆跟著您行麼？”

　　“好。”

　　說著話就到了路口，複崎和小土豆下車。他掏出手機呼叫單耀，響了一大會也沒人接。歎氣，不該跟大番薯說話，該在車上試一試，要是沒人接，他就直接回家。

　　“算了，我們打車回家吧。”複崎收好手機，站在路口要攔車。小土豆哪能讓他站在路邊，把人往後勸勸，他伸手攔計程車。

　　這條路計程車很少，過去幾輛都不是空車。過一會，倒是有一輛銀白色的車停下來，降下車窗，裡面的人沖複崎招手：“複崎，怎麼在這兒站著，要去哪裡，我送你啊。”

　　複崎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不麻煩你了。”

　　“我要去跟單耀吃飯，你是不是也去找他，走了，我們正好一塊過去。”

　　“不用了。”複崎給小土豆使個眼色。“我們來這兒吃飯，你快去找單耀吧。小土豆，我們走。”

　　佟和平看著兩個人進了前面的小餐館，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