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除夕那天，複崎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就是這樣，去樓下吃晚飯，身體還是乏得很。本來想在床上吃，不過單耀說什麼也不同意，堅持要讓他下來走動走動。

　　孩子們敏感，也看出複崎是越來越沒精神，都不大去鬧騰複崎，吃飯的時候也乖乖的，單初還主動給複崎夾菜。

　　常醫生回家過年了。林叔下午還在家裡忙活，傍晚的時候，老爺子就派人把林叔接走了。讓單耀擔憂的是，孩子們昨天剛被他爸接走，要陪他爸過年的，但是林叔走後不久，孩子們就被送回來了，說是老爺子要他爸陪著過年。單耀不禁猜想，是不是老爺子知道了什麼，依老爺子的手段，有心查他頭上的傷，查到他爸身上不是什麼難事。

　　“今天晚上要早點睡，明天要早早去給爺爺和老爺爺拜年。”單耀抽出紙巾，給複宸擦擦嘴。這孩子，吃相越開越難看了，以前在單耀面前還知道收斂點，現在已經深知家裡所有人都是十分寵愛他的，小脾氣小毛病一個一個地往外蹦。

　　“爸爸，我要吃西瓜。”複宸早就盯上家裡放著的西瓜了。可是兩個爸爸都不許他多吃，說是西瓜涼，吃多了肚子疼，每次都只讓吃一點點。為此，單初還半夜帶他還偷過一次西瓜，可偏巧就被給複崎尋食的單耀給逮住了，一人挨了兩句數落，又乖乖回房了。

　　複崎蹙眉：“明天中午吃吧。西瓜在咱們家呢，早晚都得進你和小初的肚子裡，又沒人跟你們搶，著什麼急。”

　　複宸聞言，低下頭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再抬頭可憐巴巴地盯著單耀瞧。雖然爸爸在家沒什麼地位，但是比較容易心軟。

　　“要不就讓他倆吃一塊，就一小塊，我看著呢，不會鬧肚子的。”單耀給兒子們求情。

　　複崎瞪他：“別以為我在樓上就不知道你幹的好事，前幾天，你是不是給他倆買霜淇淋吃來著。小初那次吃壞肚子，打了一個星期的點滴，你忘了麼？我不揭穿你，是以為你能吃一塹長一智。再讓我失望的話，我就把你沒牙的照片曝出去。”

　　“我不吃的。”單初怕自己連累弟弟，忙表明立場：“弟弟吃准沒事，就讓他吃一塊吧。”

　　“嗯嗯。”複宸拼命點頭。有哥哥真好，至於什麼弟弟妹妹，他才不要，說不定還回去搶他哥哥，爸爸說，單初肯定是弟弟妹妹的哥哥，真討厭。

　　單耀摸摸鼻子，不敢再多說。沒牙什麼的，他倒不怕，反正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不在乎外面的形象了。

　　“小橘子特別甜，晚上讓你們吃兩個，西瓜必須要等到明天。”複崎下了最後的定奪。第二碗吃了一半，就有些飽了。“我的碗別刷，飯就在裡面吧，快睡的時候，直接熱熱吃。”

　　複宸撅嘴，老爸就是書上說的獨裁統治者。自己可以臨睡的時候吃東西，他們的夜宵卻要被限量。

　　單初感應到複宸的不滿，沖著他眨眨眼：媽媽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過，依舊影響不了媽媽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地位。

　　“我先回房了。”最近精神又開始變的不好，倒也不是像之前那般難受，就是沒力氣，整天想睡，腰背都酸疼，而是那個感覺還特別強烈。好幾次，單耀睡在他旁邊，兩個人聯手都不用碰，他竟然都起了感覺。

　　“別睡啊，林叔走的時候燉的湯還有一個小時就好了，喝了湯再睡。”單耀擔心，複崎再這麼整日整夜的睡下去，他的小寶貝出來之後會不會變成小懶蛋。

　　“知道了，你別管我，看著兩個孩子好好吃飯。”

　　複崎一走，複宸就巴巴地望著單耀。

　　單耀無奈：“家裡只有完整的西瓜，萬一你老爸檢查怎麼辦？”

　　“就說是你吃的。”複宸嘟嘴，有爸爸頂罪，他才不怕。就算老爸猜到是他吃的，那又怎麼樣，反正都已經吃了，頂多數落他兩句，又不會挨打。

　　“貪吃的小祖宗。”單耀刮刮複宸的鼻子。去廚房切了一小塊西瓜出來，寵溺萬分：“喏，吃完消滅罪證，趕緊回屋睡覺。”只一小塊，吃了肯定沒什麼事，複崎是擔心的過分了些。

　　“謝謝爸爸。”複宸站到椅子上，給爸爸獻上崇拜的親親。他就知道，爸爸沒老爸那麼多道道，最容易拿下。

　　單初不屑的走過去，站到另一側椅子上，倨傲地親在單耀的臉頰。“哼，看在你幫小宸的份上，就賞你一個親親吧，啊，別抱我轉圓圈，我頭暈。”

　　複宸興奮地啃了一口西瓜：“爸爸我也要。”

　　“好。哎呀，西瓜汁別忘我身上蹭。”

　　複崎回屋，決定聯繫一下雲昊陽，問問雜誌的銷量情況。年終期已經發行四天，他一直沒問，雲昊陽也沒主動聯繫他。估計應該是差不了哪裡去的，這次選入的明星基本上都有大的爆料。

　　四天不理不問，其實他掛念的很。不過在慕容卿撞他那天，他就主動聯繫Adam，拿下了慕容卿的稿子。複崎從慕容卿最開始出道的專輯，尖銳地批評到最新的單曲，還分析出慕容卿有假唱的可能。筆風雖不毒辣，卻也十分尖刻，Adam看完猶豫說這稿子不一定會用，慕容卿好歹是LK新捧的紅星，現在的《時尚D》哪有資本敢惹。

　　所以複崎有些賭氣，心裡頭也清楚十有八九是用不了的。傷害他未出世的小寶寶，他想報復也報復不了。那天他只聽見單耀跟林叔的對話，並不知道單耀對慕容卿要實行的政策。

　　拿起手機卻發現多了三個未接來電，都是陌生的號碼。仔細一看，倒也不陌生，似乎給他發過短信，問他是不是叫複崎來著。

　　猶豫著要不要回一個問問是誰，卻有電話打了過來，是Adam，告訴他見面拿稿費。

　　“給我稿費？那稿子用了？”複崎喜道。

　　“我把稿子給高層看，當時就抱著被刷下來的心情。主編也覺得不太好，但是覺得你分析他假唱還是很在理的，就打電話詢問原來在LK上過班的雲總，沒想到，雲總一口應下來要發，而且要給封面。”

　　雲昊陽敢答應，應該是單耀同意的吧。單耀在整慕容卿，這讓複崎心情多多少少開朗起來。

　　“慕容卿真是臭了，才幾天啊，各大媒體都拍到不少他的惡事。你猜測出他假唱之後，川西日報在第二日立刻找到了他假唱的證據，還附上了你的稿子分析，那個報紙在國際上影響力都不小，《時尚D》也算是大大沾了你的光。當然，最火的還是你了，你說，要是有人要你的聯繫方式，要跟你約稿，我該不該把你放出去，真捨不得。”

　　“哈哈，可別，我沒什麼精力寫稿子的。稿費直接打我身份證裡吧。嗯，上次不就跟你說沒事了麼？”投資不算兼職，他還有個人經營的小店，平常進筆款項，只要沒有人細查，是不會有事的。最重要，LK的大老闆會袒護他。

　　複崎有意無意開始露一些蛛絲馬跡給單耀發現。他猜不透單耀是大意沒發現，還是偷偷裝作瞧不見，總之單耀沒有做出任何表示，於是複崎膽子越來越大。

　　跟Adam講完電話，複崎直接打給那個陌生號碼。

　　單耀在下面坐不住，見兩個小孩乖乖看電視，不需要他看顧，等熬湯的時間差不多了，就趕緊往樓上送。

　　一開門，見到複崎淚流滿面，嚇了一跳，忙問出了什麼事？孕早期都快過去了，還鬧了懷孕的脾氣呢？

　　“我爸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複崎抿住嘴角，忍住哽咽：“我沒想到他還會再聯繫我。”

　　單耀愣住。突然跑出來一個老丈人，好事還是壞事。瞧著複崎哭的模樣，那掩飾不住的喜悅，單耀勾唇，對複崎來說是好事，對他來說也就是好事。即便他很有可能會挨老丈人的拳頭，畢竟拐走人家兒子，還有過罪惡史，一定不會收到好臉色的。

　　“他要我明天中午一起吃頓飯。我……”複崎主動環住單耀，依偎著愛人，心安不少。“我很害怕。”

　　“有什麼怕的？”是去見爸爸，又不是怪獸。單耀想不通，該他害怕才是。

　　複崎極小聲道：“怕他不喜歡我。”接觸過的幾次中，語氣都不大好。

　　單耀蹲下身子，與複崎平視：“怎麼會，沒有父母不喜歡自己兒女的。況且你還這麼優秀。”

　　他哪裡優秀了？軟弱無能，還曾經主動爬過男人的床。就算單耀這裡沒什麼了，可他還曾跟過另外一個男人。這麼懦弱骯髒的他，父親會喜歡麼？而且，還是個會生孩子的怪物。

　　他原先也是有菱角的，尤其在遇到寵他無度的單耀之後，像只刺蝟一樣，總是豎起高高的刺來。但是只一次被拋棄的經歷，都能讓忍辱吞聲，軟弱到如此地步。而那個複崎，經歷過他沒有經歷過的最困難的六年，養成那般懦弱的性子，也不是難以理解。

　　也許他本性便不堅硬吧，遇到逆境，別人都是迸發出鬥志，他偏偏消沉頹唐。可是在有了孩子之後，卻激發了想要堅強起來的心境。

　　父母哪有不愛自己兒女的？這句話是對的吧。他還不是很快就接受了小初和小宸，疼愛自己的孩子是天性吧。

　　複崎想到這裡，稍稍放下些擔憂。心裡隱隱升起期盼，他媽媽對他一直都很冷淡，渴望親情的他，自然特別希望能有個疼愛他的爸爸，哪怕只有單耀疼小初小宸的十分之一也好。不，他太貪心了，偶爾能陪他說說心裡話，讓他也感受一下有父親的感覺就心滿意足了。

　　單耀看著複崎臉色轉好，忙把湯拿過來，舀一勺，輕輕吹吹，遞到複崎的嘴邊：“快吃，明天健健康康地過去，不然你爸恐怕要揍我揍得更厲害了。”

　　複崎失笑。他有爸爸，不再是無親無故之人，被人悄悄處理了也沒個人找尋。還能嚇一嚇單耀，真是不錯。

　　“明天帶兩個孩子過去麼？”

　　“不了。”他先看看情況吧。要是爸爸不喜歡他，那麼，他可不希望他的孩子會看到這一幕。

　　“要不我陪你去？”單耀忐忑的問。

　　複崎想了想：“你帶著兩個孩子先潛伏著，我覺得可以了，你就帶著孩子們出來。”

　　“遵命，長官。”單耀大喜，一有家長就見家長，可見複崎對他多上心。他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現。“我保證潛伏到位。”

　　“去，給我擱點醋去，沒味。”複崎說完話，就閉緊嘴巴，不肯再吃。

　　單耀苦了臉色：“我聞著都嗆鼻子，乖，咱是喝湯不是喝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