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變化

　　壓抑的氣氛彌漫，偶爾有低低的啜泣聲在車子散下一片陰鬱沉重。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葉縵身上的褐色斑點越來越多，呼吸聲漸漸急促起來，渾身如剛煮熟的蝦子，臉色滾燙而緋紅，若是在她身上放個生雞蛋，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能被煮熟，冒著騰騰熱氣。

　　葉縵覺得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炙熱滾燙的岩漿裏，渾身熱的仿佛要燒起來了，高溫下，皮膚裏的水分在急速蒸發，一瞬間口中乾渴，熱的人都快虛脫了！

　　「水……」微弱如蚊鳴的聲音突然傳出。

　　「縵縵，醒了！」韓芻聽到聲音立刻驚喜的說道，「水，快，縵縵要喝水。」

　　餘芝顧不得傷心，動作快速的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小心的喂給葉縵：「縵縵，慢點喝。」葉縵的嘴唇因為嚴重脫水而發白裂開，一接觸到水，立刻張大了嘴不自覺的吞噎著，餘芝光是這麼看著眼淚就忍不住滾滾而落。

　　老天怎麼如此不公平，讓她的縵縵收到這種罪？她寧願被咬到的人是她自己啊……

　　喝過水，總算是稍稍解決了體內的炙熱的高溫，好過了些，葉縵睜開眼。

　　「縵縵，有沒有感覺好點？」余芝摟著葉縵心急如焚的問道。

　　「媽，我已經好了很多了。」葉縵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雖然眾人沒有明說，但葉縵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很不好。T病毒已經在身體內迅速擴散開來，感染越加嚴重，她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最長不過二十四個小時內會完全變成沒有思想沒有人性、只懂得食欲與殺戮的喪屍，而那卻是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而且葉縵更不願意傷害自己的親人們，即使這是在她毫無意識的情況下。

　　車子外堵塞的公路已經被清理出了一條僅容一輛車通過的道路，車子內密閉的空間裏到處都是濃郁的煙味，葉縵知道只有在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困難之時，韓原才會以抽煙來排解憂愁。因為她，他們已經在這條並不安全的公路上停留太久了。而現在這種時候，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更何況還多了她這個不穩定的因素。

　　葉縵深深的閉上了眼，衣袖下的手指緊握成拳，纖長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裏，一波一波的刺痛提醒著她該做出選擇了。

　　但在此之前，她還需要解決另一個麻煩。

　　葉縵目光犀利的望向龜縮在一角的朱琳，與此同時朱琳猛然一怔，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

　　「縵縵，你……」朱琳眼底一絲狠色轉瞬即逝，渾身顫抖著搶先一步出聲想要堵住葉縵即將出口的話語，然而下一刻她驀地瞪大了的瞳孔驚駭的望著葉縵，向著韓原大叫，「爸，你快看啊，縵縵的眼睛……」

　　眾人聞聲不約而同的望向葉縵，幾乎是在同時，一陣驚異的抽氣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葉縵眼睛裏形如蝌蚪四處遊弋的不知名物質此時已然遊動到了瞳孔的兩側，長長的尖細的尾巴歡快的打著轉兒，略帶飽滿的頭部不停的擠向瞳孔裏，兩側傳來的巨大的擠壓一瞬將葉縵圓形的瞳孔拉長成豎直狀，葉縵的眼睛頓時竟成了如貓一般的豎瞳！

　　緋紅的眼白，漆黑的豎瞳，加上瞳孔裏詭異遊動的類蝌蚪物質，此時看上去竟是無比的可怖！

　　餘芝驚駭的登時無助的捂住了嘴，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得噗噗的落。縵縵啊，她的縵縵怎麼會變成這樣？！

　　朱琳更是嚇的連連後退，臀部甚至都貼上了車門，一手顫抖的握在車門把手上，似乎稍有不對勁就要拔腿就跑。

　　韓原與韓芻兩父子對視一眼，雖然沒有近距離接觸過T病毒感染者，但也知道葉縵此時的狀況迥異不同與一般的感染者，難道T病毒已經開始自我進化了？這猜測讓兩人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若真的是這樣，那葉縵豈不是……

　　葉縵不知道他們的擔憂，她已經被眼裏一陣一陣的刺痛折磨的幾乎快要睜不開眼了！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了根尖銳的針不停的往她眼睛裏戳，那感覺痛苦的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甚至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掏出來好擺脫這種磨人的痛楚！

　　葉縵知道自己的身體被T病毒以極快的速度悄然的改編著基因，一股子強烈的突如其來的想要抓住身邊的人狠狠嗜咬咀嚼的衝動油然而生，她甚至有種感覺，她下一刻就會變成無法預知的怪物！

　　該死，她不能再車子裏呆下去了！

　　「爸……」葉縵極力的壓制著身體的衝動，勉強睜開刺痛的眼，幾乎是在同時她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猛然握住了她的手，韓原心痛的看著她，韓芻抿著唇幾次握緊了手裏的搶，卻怎麼也無法把槍口對準葉縵，最後只得無力的悲哀的看向葉縵，葉縵眨了眨眼，伸長了脖子湊向韓原的耳朵，「小心……朱琳。」話音剛落，她猛地一把推開韓原，快速的跨過餘芝，用力推開車門，一躍而出。

　　「縵縵——」猝不及防之下，韓原眼睜睜的看著葉縵以一種人類無法達到的速度風一般眨眼間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餘芝眼睜睜看著這變故，一時承受不住登時眼皮一番暈了過去，緊接著又是一場兵荒馬亂。

　　葉縵漫無目的的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天漸漸的黑了，明月高升，她才茫然的停在了路上，前路渺茫，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也許她再也無法看到明天的日出了。這麼一想，葉縵紅腫著眼蹲下身子，雙手抱著自己的雙腳，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宛如刺蝟伸長了滿身的刺用以自保。

　　嗜咬生物的衝動越來越強烈，詭異的是此時的她卻還殘留著屬於人類的思維，身體因為極力的壓制衝動而劇烈的顫抖著，一雙豎瞳在黑暗中散發著幽綠的光芒，宛如兩簇鬼火。偶爾有落單的喪屍顫巍巍的伸著爪子走來，茫然的趕到葉縵的身邊，探長了脖子眨巴著嗜血的眼眸打量似得看著她，葉縵抬起頭，喪屍忽然咕嚕一聲顫巍巍的提起腳步慢慢的從她身邊走開了，繼續漫無目的而不知疲倦的找尋食物去了。

　　大概它也認為葉縵是和它一樣的同類吧。

　　葉縵苦笑一聲，她一點也不想和那只喪屍成為同類啊，比起同類，她寧可被當成食物，至少那證明她還是一個正常人。

　　眼看著再也無法克制住嗜血的衝動，葉縵不願意去咬人吃人，但要她趁完全失去人性前自殺，她又做不到，還不如永遠的呆在空間，無法出去害人的好。看著脖子裏掛著的雨花石，想著空間裏的那只喪屍，好吧，這回她可是再也不必害怕它了，誰讓他們已經成了同胞呢。葉縵苦中作樂的想著，心念一動，下一刻眼前頓時出現了三扇古樸的大門。

　　葉縵推開中間的那扇大門，幾乎是在同時，一道黑影猛然撲襲而至，葉縵猝不及防之下頓時被重重的壓倒在地。滋呦——下一刻一條濕漉滑膩的東西怵然劃過她的臉頰！

　　媽媽咪呀，葉縵反射性的瞪圓了眼，好在因為有過一次被撲倒經驗忍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但饒是這樣，她的小心肝還在不受控制的紊亂的噗通噗通劇烈跳動著。（不過撲倒這個詞怎麼感覺有些詭異呢？）

　　好吧，無論經過多少次這麼熱情的口水洗禮，葉縵還是無法習慣這只喪屍的熱情。

　　「吼……」喪屍撲倒在葉縵的身上，兩隻青灰色的耳朵噗噗的抖動了下，猩紅的眼眸討好的諂媚的看著她，不住的搖晃著身體，與此同時葉縵仿佛看到了它的身後一條透明的毛茸茸的尾巴在甩啊甩。

　　「重死了！」喪屍一米八左右的身體，結實的充滿爆發力的胸膛沉重的壓在葉縵的身上，壓的她差點喘不過起來。葉縵伸手用力推了幾把，然而那喪屍卻仿佛沒有受到推搡的力道似得紋絲不動。

　　「嗷嗚——」喪屍眨巴著眼睛，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略帶著委屈的叫聲，突然低下了頭蹭向葉縵的肩頭，黑色的柔軟的發絲緊貼著葉縵的下巴，翹起的臀部搖擺的歡快。那模樣簡直比狗還像寵物狗。

　　葉縵呆呆的看著，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算是賣萌麼？

　　她難以置信的下意識伸手撫摸向喪屍的頭髮，登時喪屍眼前一亮，猛地伸舌舌頭微卷唰的劃過葉縵的臉，一下又一下，甚至還享受的眯起了眼，露出一副慵懶的模樣兒。

　　下一刻一道天雷滾滾而落，瞬間擊打在葉縵的心頭，尼瑪，這只還是喪屍麼？

　　正想著，身上忽然一輕，還沒等葉縵反應過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被摟進了一個強健的懷抱裏，泥土的清香彌漫在鼻息間。喪屍摟著葉縵猛然迅速的向後跳了幾步，而後狠狠瞪向對面的一抹綠色。

　　阿布。

　　葉縵看向站在她對面的仙人掌，微微笑了笑，正欲過去，卻被喪屍一把強行按進了懷裏，以一種護衛的姿態死死瞪視著阿布。

　　葉縵驚怔住。

　　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原先躺著的地面上赫然釘著一排尖銳的針刺。那是……阿布身上的尖刺！

　　剛才阿布……竟然攻擊她？葉縵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想到阿布對於喪屍的警惕防備，一股子難言的悲傷忽然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