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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軍少寵妻無度》第80章
七十五,夠不夠買你

男人用眼神示意他的傷口:「過來,幫我扎上。」

素問一動不動,立在原地看了他良久,像是在思考什麼。受傷的男人顯然沒什麼好脾氣,想發作,奈何有傷在身,也不能將她怎樣。定睛瞧了她一會,悻悻的重新拿起染血的繃帶。

正要咬住扯開,繃帶的另一頭被人抓住。

男人瞪了她一眼,素問把拖把扔在一邊,一言不發的展開紗布,按在男人肩部的彈孔上。

男人「嘶」了一聲,轉身,動作凌厲的扣住了她的手腕:「你想謀殺?」

素問還是面無表情,一手拿著紗布,一手拿著繃帶,擺了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男人細細的審視她,大抵是因為她剛才答應了要幫他找程光,結果一轉臉才脫身就打算去報警,如果不是程光及時趕回來阻止了她,這個男人,現在就應該被警察拷走了。

他不相信她。

然而,短暫的遲疑後,他咬牙切齒的道:「輕一點。」

素問咧開了嘴角,在黑暗中無聲的笑。

傷口猙獰,被手術刀劃開了十字,黑洞洞的,皮肉翻捲,深可見骨。

但身前的男人顯然已習慣這種陣仗,他繃直的身體,肌肉壁壘分明,因為用力,血管青筋清晰的跳動著。豆大的汗珠順著小麥色的肌膚汩汩下滑,所到之處,依稀可見新傷舊傷,痕跡斑斑。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目光掃過每一處傷痕,就像翻開書本的每一張紙頁,書寫滿了那些血腥的,隱晦的,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去。

誰的人生又不是一本書呢?

她的,或者獸醫先生的。

沒有哪個獸醫可以鎮定如斯,在不使用麻醉的情況下,握著手術刀在一個人體上輕鬆的挖掘出子彈,顯然是擅長此道。

而這個男人寧可忍痛,同意不使用嗎啡,只有兩個可能。一,他有某種隱疾,不能使用麻醉類藥物。二,他是一個活著猶如在走鋼索的男人,就連此刻也保持著高度警惕,不願因藥物麻醉而放鬆自己。

素問按照他的吩咐,將消炎防感染的藥灑在刀口上,然後用紗布蓋住,再用繃帶從他胸前繞過,一圈圈的纏緊。

她的手有一點兒顫抖,本來就是生手,第一回做這種事,雖然男人隱忍得極好,但他每一次痙攣,吸氣,素問都不會不由自主的停下手裡的動作。

「纏緊點。」他沒看她,淡淡吩咐。

不然會發炎。

素問於是用了點力,又聽見他小聲的「嘶」了聲,素問沒有辦法,不得不把一手按在他肩頸部位,借助支撐點,緩衝繃帶對傷口的擠壓力道。

他流了很多汗,密密的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摸上去滑膩膩的。除了陸錚,她還是頭一次接觸男人的裸身。雖然受了傷,身材仍舊漂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相比之下,陸錚更顯得白皙纖細一點,而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充滿了強勁的陽剛味兒,麥色的肌膚,深刻的線條,肩背上拉扯開的斜方肌呈現完美的三角形,小腹處完整的六塊,漸漸沒入牛仔褲的腰線中。

放在他肩上的那隻手彷彿不是自己的了,變得僵硬,失去控制。素問強迫自己避開視線,不去看他那更加性感的胸肌,只是專注的一圈一圈把繃帶纏緊了,直到他終於欠了欠身,說:「行了,你放手吧。」

素問如釋重負般鬆開手裡的繃帶,見他自己低下頭,牙齒和左手並用,在胸前打了個結,然後對素問吩咐:「把毯子拿過來,我要睡一會。」

素問猶豫了一會,照做。

他也沒讓她再幫忙,自己把毯子裹了裹,就坐在椅子上,歪著腦袋睡著了。

素問有點兒詫異,站在他旁邊一動不動的看著,過了一會,試探性的把手伸到他眼前,還沒晃晃,就見他敏銳的睜開了眼睛,泠泠的目光盯著她,在夜色中如貓頭鷹似的。

素問嚇得倒退了一步,差點兒跌坐在地上。

他睨了她一眼,眼裡劃過類似輕蔑的目光,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這次,素問再也不敢去試探他睡沒睡著了。自己老老實實的走遠點,劃定一段她自認的「安全距離」,老老實實的雙手抱膝,蹲在地上。

破了的窗戶口,雖然遮上了百葉窗,冷風還是呼呼的往裡灌。

有過這一次經歷,素問是再不敢去睡沙發了。屋裡也就這一張椅子,被他佔了,素問只能蜷著腳,背靠牆壁坐在地上。

有一隻黑貓被驚醒了,「喵嗚」叫了聲,小爪子悄無聲息的跳到她跟前,在她手心裡蹭了蹭。藉著動物身上披毛的溫暖,素問也如搗蒜似的一磕一磕的打起了瞌睡。

迷迷騰騰還沒兩個小時,天光就大亮了。

獸醫先生回來,把她搖醒。素問看見自己就坐在地上抱著貓咪睡著了,不禁失笑。

抬起頭,轉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時也醒了,有一種看笑話的表情看著她。

獸醫先生脫下大衣給她披上,說:「待會有人來換玻璃,你和他先進去休息吧。」

素問點頭道了聲謝,裡間是獸醫先生的房間,平常一直關著門。雖然沒有上鎖,但素問寄人籬下,也無意探人隱私,所以一直保持著距離。

這會兒得到主人首肯,也就無所顧忌,況且她是真的又冷又困。

然而另一位得到首肯的傷患卻彷彿不大樂意似的,大佛似的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素問看著他,他理所當然似的:「不知道過來扶我一把?」

素問又抬頭看了眼程光,程光按住她欲動的身形,嗤了聲:「你昨晚傷成那樣了都能砸碎我的窗戶自己進來,這會子幾步路就走不動了?還有,換玻璃的錢,一百六十八塊,不打折,謝謝。」

程光說完,向他攤了攤手。

男人哼了聲,長腿一伸,從椅上彈了起來,身下的轉椅在他離開後,因為慣力,還呼啦啦的原地轉了大半圈。

毯子滑落地上,他顯然沒有彎身去撿的意思,素問走過去幫他撿起來,男人似乎笑了聲,一腳踹開房門,先走了進去。

程光搖了搖頭,拍拍素問的肩,說:「這傢伙就這脾氣,你不用因為他受傷了就特別照顧他。」

素問瞇起眼睛對他笑笑:「我是看就這麼一床毯子,我睡著了怕冷。」

程光也笑了。

在素問即將推門而入時,忽然叫住了她:「素素。」

「還有什麼事嗎?」素問抱著毯子回過頭。

程光猶疑再三,斟酌著開口:「你住在我這裡,我什麼也沒問過你,昨晚的事,我希望你也……」

「我知道的。」還沒等他想好措辭,素問已經及時的打斷了他,「不該看到的我都沒看到,不該說的我也不會說。」

程光怔了怔,晨曦從破了的窗口裡肆無忌憚的灑下遍地金輝,他伸手拍了拍素問的額頭:「真是好孩子。」

素問進去的時候,男人還沒睡,一個人霸佔著屋裡唯一一張單人床,長腿鬆鬆翹著,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獸醫先生的臥室,是一個很簡單的單身男人的房間,傢俱擺設都少的可憐,白色的牆壁,純白的一副窗簾,正中擺著張一米五規格單人床,鋪著短短的灰格子床單,白色枕頭,除此之外,就只有靠窗的角落裡擺著一張簡易書桌和椅子。

因為入目的白色,顯得更加空。

好在素問從床底下扒出一張折疊的鋼絲網床,就是八十年代那種很老舊生滿了紅銹的那種。素問把鋼絲折疊床打開,就放在角落裡,用抹布擦掉銹屑和浮灰,把毯子墊在下面,直接躺了上去。

沒有枕頭,也沒有被子,她蜷起腿,直接翻了個身,背對著床上的男人。

其實心裡很亂,要換了平時,她肯定睡不著。然而昨晚折騰了一整晚,早上迷糊了兩個小時,醒來時手腳都是冰涼的,這會子實在是困乏了。也不管身後人怎麼瞪她,反正她是沒多久就睡死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色昏暗,分不清時間。翻了個身,床上的男人也睡得正沉。為了不壓到傷口,他一直保持側身睡著。

素問翻身下床,發出的響動也沒有驚醒他。

她躡手躡腳走過去,像昨夜那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是真睡死了。

素問好笑的搖了搖頭,還真當他是小說裡那種武功高強的大俠,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睜眼呢,還不就是兩條腿的普通人一個!

這麼盯著瞧了一會,才發現他睡得很不踏實,粗黑的濃眉一直緊緊的擰著,眉心皺成個「川」字,不知流了多少汗,額頭上都聚了濕漉漉的一層水漬。

一顆汗珠掛在他的鼻尖,隨著他掙扎的動作滴落唇上。才一覺的功夫,他的嘴唇就蒼白得如紙一樣,表面全都乾枯起皮,裂出細小的血痕。

看他這樣子,莫不是傷口發炎了吧?

她有點好奇的把手放到他額上,滾燙的熱度令她立刻縮了回來。八成是傷口炎症引起的高燒。又不是在拍動作片,這麼重的傷,只在這種小地方自己隨便處理一下,果然是後患無窮的。

她想把這件事告訴獸醫先生。轉念一想,還是盡早離開這個地方比較好。

獸醫先生雖然沒把她怎樣,但他早上那樣問她,讓她不要說出去,其實她別無選擇的。她心裡很清楚,如果她不表現得「聰明」點,他們就會選擇另一種方法讓她「閉嘴」。

滅口……

這個詞想起來就夠她抖上幾下的。

獸醫先生也許不會,但這個此刻受高燒昏迷不醒的男人醒來後,可就難說了。

昨晚他選擇不動自己,也不過是受了傷不得不借她的手。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她不會恩將仇報,但也不想淌這趟渾水。床上的男人,和獸醫先生,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把中槍取彈這種事當家常便飯的,怎麼會是一般人?她可不想把自己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裡。

打定主意,她披上外套,拔腿就走。然而手還沒觸到門把,身後的男人忽然叫了聲「素素」——

她一怔,莫名的回頭望他。

男人還閉著眼,神情痛苦。

顯然是說夢話。

她以為自己是幻聽。她跟他根本不認識,他怎麼會做夢叫她的名字?

然而還沒等她想清楚,男人再一次痛苦的叫道:「素素,別走……素素……」

這一次,清清楚楚,她連騙自己都沒有可能。

她有點疑惑的回到床前,盯著這個男人的臉。她確定,過去的十八年裡,她不曾見過他。如果他們真的見過,昨晚這個男人也不會那樣陌生的對待她。

為什麼?

好奇心害死貓。

很多年以後,素問總結她和郝海雲的糾纏,歸根到底,也不過這一句話。

如果當時她可以狠心點,直接開門走了,如果她沒聽見這一聲呼喚,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呢?

她從沒有想過要闖進他這樣一個男人的人生裡,一切只不過源於一個錯誤的巧合。是的,巧合——

彼時,素問並不知郝海雲口中叫的「素素」,不過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素素……素素……素素……」

男人顯然已陷入高燒昏迷,神志不清了。有人說,在這個時候脫口而出的名字,通常都是生命中最在意的人的名字。要不是她確認自己沒車禍,沒失憶,也沒下落不明過幾年,真要以為自己就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了。

她有點恍惚的盯著面前的男人。五官深刻,說不上漂亮,但卻是張很有男人味的臉。身材更不用說,那是經年鍛煉出來的結晶。成熟,粗獷,陽剛,從語言和外表上觀察,應該有三十歲了,對素問來說,他是個完全陌生的個體。而偏偏,他嘴裡唸唸不停的,是她的名字。

看著他痛苦掙扎,她像是著了魔一樣的,伸出一個指尖,試探性的輕點在他的眉心。

見他沒有反應,於是愈加大膽的捋了捋,試圖撫平那怎麼也舒展不開的眉結。

謎一樣的男人……如果不管他,也許他就會高燒而死。

一念之間。

素問起身,去外間打了盆水回來,用溫水擰乾了毛巾,慢慢擦掉他臉上的汗,又把自己用過的毯子拿過來,給他蓋在身上。

男人本能的裹緊了毯子,神色不見輕鬆。

素問又去外面找了點消炎藥退燒片,現在他燒成這樣,要叫醒他吃藥實在太困難了。素問就把藥片掰開,搗碎,混在水杯裡,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裡。

他牙關咬到很緊,混了藥片的水也苦,基本是喝一半漏一半,吐個七七八八。

素問無法,放下杯子,拿毛巾幫他清理,然後接著問。簡直比伺候個嬰兒還麻煩。

這樣隔幾分鐘,再過來幫他擦汗,降溫。

診所裡有電飯鍋和存糧,素問平時就是在這裡燒給自己吃的。她淘了點米,加上水,蓋上鍋蓋煮白粥。趁電飯鍋加熱的同時,把櫃子裡五花八門的貓糧狗糧和好了,分門別類的放到食物皿中。

獸醫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就走了,小貓小狗們都餓了一天,黑豆子樣的眼睛裡可憐兮兮的,一聞到食物的香味就一齊湧了過來。素問拍拍寵物們的腦袋,心想自己剛才要是一走了之,這些小動物們也得跟著餓肚子了。

給動物們喂完食,她進去又幫男人擰了遍濕毛巾,擦汗,量體溫,三十八度二,嗯,終於有點回落了。

電飯鍋叮的一響,從外間傳來粥米的香氣。

素問起身,給自己盛了一碗,也不需要佐菜,就著白米粥,空口吃了一大碗。折騰了一天一夜,她快餓死了,鍋裡還剩了一點,她剛想盛到自己碗裡,想到屋裡那個男人,他大概也沒吃吧。

良心發現,放了碗,另找了只乾淨的,把剩下的白粥都盛起來,端到室內。

男人睡得比之前安穩多了,呼吸也平穩下來,在白色的毯子遮蓋下,靜靜的,像一直蟄伏的野獸,當他安靜時,是那樣安全無害,沒人能想到他何時會張開獠牙。

素問把碗放下,望著他的睡顏,自言自語道:「喏,看在你快死了還叫著我名字的份上,給你留了最後一碗粥。我也算仁至義盡了。今後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了,再見……哦,咱們以後也不會見面了。」

她甚至好心的彎下腰幫他掖掖毯子,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一隻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素問一驚,剛要回頭,就被巨大的力量一帶,整個人向後栽去——

她重重的倒在男人懷裡,興許是壓住了他的傷口,只聽他哼了一聲,一隻手伸過去箍在她腰上,將她緊緊的摁在懷裡!

「你……」

「素素,別走……」

男人乞求般的語氣讓她脫口即出的咒罵卡在了喉中。

她被他死死扣在懷中,掙扎間打量他的臉,他還未醒,似乎依然是做夢,然而手上的力氣卻絲毫不減。

她推他,除了觸到他傷口的時候讓他微微皺眉,其他時候,紋絲不動。

無可奈何。

素問有點兒喪氣的伸直了手腳,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心裡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然而奇怪的是,男人抱著她,反倒安靜了許多,既不皺眉也不翻身了,像是得了什麼至寶似的,緊緊的貼著她,將下巴放在她發心中,呼出的氣體慢慢的吹拂著她的頭皮。

似乎又睡著了……

好吧,被人抱一下也不會少塊肉,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她就不動彈了。她一遍遍在心底慰籍自己:都是因為承了獸醫先生的情,是因為獸醫先生……

純正的男人陽剛的氣息撲面而來,也許還帶著點血腥氣兒,滿滿的,透過她的呼吸,無孔不入的往她身上鑽。除了陸錚以外,她何時跟男人挨得這麼近過?還緊緊抱在一起睡覺……

素問動也不敢動,因此一刻也不得放鬆。

屋子裡重新靜下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聽得到牆上掛鐘每走一下「嗒」的一聲。吃飽了的小貓爪子在門上撓著,發出沙沙沙沙的響聲,素問動了一下,見男人睡得沉,於是想試探著從他胳膊下逃出。

她慢慢支起身,小心翼翼的拿起橫在她腰上的那隻手,一點點,一點點,放回去。

相對著太久,一天前,男人的臉還陌生到能讓她尖叫報警,一天後,卻已經熟得閉著眼可以勾勒了。

素問有點兒發怔,並未注意他的眼皮動了動。

把他的手放下的同時,他已經翻身,在素問的驚呼脫口而出時,他的手已經迅速鎖住她的脖頸,驀然睜開的眼睛裡是全然的陌生與冰寒,殺氣森森,那一夜,他破窗而入時危險而血腥的氣息再次瀰漫了他的全身。

素問被卡得不能呼吸,只得撐大了眼睛使勁的瞪著他。

注意到兩人緊貼的姿勢,他的目光中冷戾嗜血漸漸被一種茫然和疑惑取代,一瞬的困惑後,他的手慢慢鬆開。

乍一得救,素問立刻翻身從床上滾了下去,離開這個危險的男人躲到警戒線以外。漲得通紅的臉上滿是憤恨,兩手撫著脖子不斷的咳嗽,順氣,大口呼吸。

郝海雲起身,抓起從他額上滑落的濕毛巾,看著地上的水盆,還有床頭擱著的一碗白粥,又看看咳得滿面通紅的素問,神情染上了一絲歉意,但也只是一瞬而過。

「我剛睡醒。」他淡淡的說。

素問知道,他是真的醒了,恢復了鷹聿的本性。方纔那在昏迷中脆弱掙扎的男人,不過是一種幻覺。

這種習慣其實不難理解,站得太高的人,時時刻刻都有被人暗殺的危險,即使睡覺,也不敢掉以輕心。

素問慢慢的順過氣來,從地上爬起來,不置可否的一笑,撣掉身上的灰塵。然後一言不發,抬腳就往外走。

郝海雲知道她走出這個門就不會再回來了,當機立斷叫住她:「素素。」

素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剛才是做夢說夢話,那麼現在,肯定是在叫她了。

郝海雲挑眉看著她,笑了:「程光說你叫這個名字。我很好奇,你全名是什麼?」

素問的眼神很明白: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程光一回來,就看見郝海雲靠在床上,用一隻手端著碗吃粥,雖然動作笨拙,過程艱辛,但表情還不錯,顯然他很享受。

而聶素問,就蜷在離他最遠的房子的一個角落,神色警惕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一動也不敢動。

程光的眼光落在雪白的枕頭下露出的一截槍口,眼珠子一轉,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他走過去,先扶起聶素問,讓她出去照看小動物們,把她打發走後,才來到床邊,一掌拍開郝海雲手裡的碗。

「我不是跟你說過,想待在我這,就不許欺負我的小貓小狗,人,更不行!」

郝海雲連眉毛也沒抬:「她是你的麼?」

言下之意,你程光要是認了她是你女人,那麼兄弟妻,不可欺,這在道上是三刀六洞的規矩。但你要是不敢認,對不起了,兄弟想怎麼樣,你也管不著。

程光氣惱,又有點無可奈何。把露出來的那一截槍管往枕頭下塞好:「你知道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還拿槍來嚇唬她?」

郝海雲笑了笑,沒作聲。沒見過世面?這丫頭膽兒大著呢。

晚上程光在外面給郝海雲換藥,揭開紗布一看,傷口又裂開了,還有點兒發炎。一邊拿酒精給他傷口邊緣消毒,一邊責問:「你是怎麼弄的,睡一覺都能把傷口給睡裂開?」

傷口裂開的疼痛讓郝海雲一直繃著臉沒有作聲,這時候倒是朝角落裡的聶素問看了眼。

素問也聽到獸醫先生的話了,本是無心的一問,她卻沒來由的紅了面皮。

打了消炎針,又重新幫他把傷口綁好,程光再三叮囑,讓他老實點。究竟是表面上的意思,還是話中有話,那只有三人自己心裡明白了。

等郝海雲進屋了,素問站起身,叫住程光。

這都在程光意料之中,他也覺得到今天這地步,這丫頭該忍不住了,於是把她叫到沙發上坐好,給她倒了杯熱茶。

沙發上是今天剛換好的窗玻璃,明晃晃的,反射著白熾燈的白光。

程光瞭然的看著她臉上額茫然:「那傢伙今天嚇著你了吧?怪我,應該早點跟你說清楚。」

素問還有點兒抖,下午郝海雲突然從枕頭底下抽出把槍對著她的時候,她真的嚇傻了,話都說不出來了。雖然一早看到他身上的槍傷,就該意料到這種人每天跟槍眼兒子彈生活在一起的,不過那一瞬間實在太突然了,那麼近的距離,黑黝黝的槍口就指著她腦門兒,任何人腿都要軟上一軟的。

素問鼻子上不由自主的滑下顆冷汗,攥緊了手心,問:「那個……郝海雲,到底是什麼人啊?」

她從來沒見過有人拿槍逼著一個人說名字的,當然他在問到她的名字後,也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程光倒也不動聲色:「半入江風半入雲,你聽說過沒?」

素問十分老實的搖了搖頭。

「這皇城根底下呀,明面上歸共產PARTY管,黑道上另有一條規則,這個規則就是秦江風和郝海雲。」

素問有點兒似懂非懂,程光又給她解釋:「就是總瓢把子,你知道不?」

素問很意外:「港片裡那種?」

「差不多了。」程光的語氣輕鬆,「以前秦江風和郝海雲沒掰的時候,在北京城,誰看見他們不怕?惹了他們的,哪個不是燒香拜佛,乖乖的把手指剁了上門謝罪,道上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簡直等於見了活閻王。」

素問有點不服氣:「這麼牛逼,還能叫人傷成這樣?」

程光也笑了笑,連連搖頭,說了兩個字:「女人。」

女人……?這答案既意外又有點兒在意料之中。按照少女情懷,總是期待每個英雄的故事裡有個絕世美人來做點綴。紅顏禍水,兄弟反目,不愛江山愛美人,多麼淒美的故事……

素問立刻對那樣的女人起了興趣,八卦的問:「是什麼樣的女人?」

「一個叫任素素的女警。」

程光的目光漸漸幽深。

什麼樣的女人都好,大哥想要的,還有不排著隊等著的?偏偏是個女警!

而就是這個除了身材有點兒辣,其他地方都不顯山不顯水的毛丫頭警察,把幫裡攪得一團亂,先是把秦江風迷的昏頭轉向要去警局自首,後又招惹上了郝海雲。兩個在黑道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就為了這個女警翻臉,最後竟然演變成火拚,寒了多少兄弟的心,幫派分裂,遭外人覬覦,很快秦江風就如意料中的一樣,被那個女警銬進了警局,郝海雲獨木難支,又接連遭人暗算,被有心之人挑撥成秦江風指使,一時間幫內人心渙散,他也是那時選擇隱退,在這隱蔽的小地方開起了寵物診所。

素問聽得目瞪口呆,簡直像看一部黑社會大片。不過她也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

下午那會兒郝海雲叫的並不是她的名字,而是那個叫任素素的女警。

她其實有點兒好奇,像他那樣的黑社會大哥,喜歡上一個女人是什麼樣的?瞧他張口閉口就頤指氣使的語氣,動不動就掐人脖子,沒兩句就掏出把槍指著人腦門,什麼樣的女人能受的了他?聽程光的口氣,他好像後來沒搶過那個叫秦江風的兄弟吧。活該,他這樣的能追到女人才有鬼!

程光自然不知她眼珠子亂竄,心裡頭想的是什麼。還以為她害怕,連忙安慰她:「沒事,他就嚇嚇你,你在我這兒,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當然,你要走,我也不攔你。」程光又補了句。他一定早看出她叫住他,其實是想向他辭行的。畢竟,他們這種人,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素問也確實準備過完今夜就走了。

晚上她依舊睡在屋裡的鋼絲折疊床上,依舊背對著郝海雲的方向。感覺到背上那無法忽略的逼視感,她怎麼也無法安然入睡,於是猛的回過頭來,正對上郝海雲灼灼發光的眸子,在這寂靜的夜裡,正像某種野獸的眼睛。

她打了個寒噤,趕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又背過身去。

身後,好像傳來某人的低沉笑聲,心情很好的樣子。那種凝視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半夜裡,耳邊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淺眠,因此立刻就醒了,卻是郝海雲在說夢話。翻來覆去,叫的仍舊是那個名字——素素。

但這次她不會自作多情了,她知道他叫的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警。也許是月色太柔軟,她竟然有點同情這個男人了。這輩子,他還沒嘗過得不到的滋味吧,這個女人,害得他丟了幫派,丟了最重要的兄弟,受了這麼重的傷差點兒死掉,他卻還念念不忘的叫著她的名字……

唉,情之一字,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抹不過啊。

合著毯子重新躺下,她用枕頭蒙住耳朵,終於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她起了個早,最後一次幫獸醫先生把房間裡裡外外都打掃一遍,給每個小動物都餵好食,也算她走之前盡最後一點綿薄之力吧。

收拾好一切後,她看看臥室的門,遲疑了下,搖搖頭。算了吧,她跟郝海雲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友好,告別?就不必了吧。

正要抬腳,身後卡嗒一聲,是開門的聲音。郝海雲就站在門邊,看著她。

他身上還是那條洗得發白的仔褲,褲腿和膝上都有些微的磨破,不知是刻意還是在那場令他中槍的打鬥中破的,鬆鬆垮垮的,倒顯得腿長,格外有型。他赤著雙腳站在地上,上半身也赤著,雪白的繃帶從肩頸一直纏到腰腹,在壁壘分明的肌肉上又增添了一分禁慾的傷痕美,肩頭斜披著一件黑色夾克,嘴角歪著,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這就走了,不打聲招呼?」

素問心想,不走還等著你繼續拿槍指著我?也沒理他,轉身要去開門。

「等等,就站那兒別動。」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聽話的停了下來。

郝海雲從門邊挪到她面前,像從沒見過她似的,擰著眉頭,上下打量她。

素問被他看得直發毛,終於沉不住氣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從屁股後的褲兜裡甩出一疊厚厚的粉色紙幣,嘩啦啦落在她面前:「我給你錢,每分鐘五萬,你只要聽我的,站在那兒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

素問被他這一舉動嚇愣了,真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郝海雲眼裡劃過一絲嘲笑,女人……果然,沒有什麼是錢擺平不了的。

素問被他盯著,心裡卻只想著一件事:這人,神經病吧?錢多得燒的?

在她心思活動的時候,他的手卻已經來到她臉上,順著她臉頰慢慢摩挲著,嘴唇輕輕開合:「素素……」他的目光變得迷離,一種少見的沉溺出現在他臉上。

沒等這一刻的氣氛變得旖旎,素問已經不識相的推開他,順勢退開兩步,離得他遠遠的:「你搞清楚,我是聶素問,不是你那個什麼素素……」

鷹眸一凜,他似乎對她這種不遵守約定的行為很不滿:「不是說過讓你別動?」

素問也毛了:「誰要你的臭錢了?而且你只說看看,不包括動手動腳。夜總會小姐出台和打炮還分開算價錢呢……」

她一急,張口就沒遮沒攔的,郝海雲扯了扯嘴角,無聲的笑。

素問再不理他,恨恨的擰開了門。這次,郝海雲沒攔她,任她打開了門,然後撞到硬硬的人牆上,又被彈了回來。

「哪來的毛丫頭?」門外那人惡聲惡氣的喝到,一隻手就拎著素問的領子,把她扔開到一邊了。

素問坐在地上,揉著撞得發疼的鼻子,抬頭看向門外黑壓壓的人影。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也就是她一開門撞到的那個,生得五大三粗的,發達的胸肌在T恤下也遮不住,聲音洪亮,倒是不遜於他的力氣。

素問被他摔得屁股疼,耳朵也震得嗡嗡響,奈何她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眼見著敵我實力懸殊,她也不敢作聲,愣愣看著那人大步流星踏進這小診所,然後往郝海雲面前一站,停住了,畢恭畢敬的說:「雲哥,你要的東西我們帶來了。」

郝海雲滿意的點點頭,眸中似乎帶笑,卻是望著素問的方向。

素問不忿的回瞪了他一眼,人多了不起啊?

粗壯男人從手下手裡接過一個皮箱,遞到郝海雲手裡,瞧瞧地上的素問:「這丫頭……」

「她是我的人。」

雲淡風輕的一句。屋內的幾個人都愣了愣,男人打量素問的神色顯然帶了些疑問。

這時候反駁顯然不是良機,好姑娘不吃眼前虧,素問忍氣,吞聲。

男人又附在郝海雲耳邊說了幾句,他臉上的神色漸漸由輕鬆變得凝重,最後,只冷淡的說了句:「知道了,按道上規矩,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男人聽完瞭然,又環視了眼診所環境,隨口問了句:「光哥不在?」

郝海雲似乎對他的多嘴不太滿意,沉著張臉說:「我的傷還要在這待上幾天,其他的事等我回去再說。」言下之意,沒事你就可以滾蛋了。

男人立刻點頭呵腰:「那雲哥你好好養傷,早日康復。」說完就要走了,經過素問身邊,腆著笑,有點歉意的把她「扶」起來,說是扶,那力道,其實據跟拎小雞崽一樣的把她從地上拎起來了:「丫頭,好好照顧我們雲哥,不會虧待你的。」

素問咬著牙,不吭聲,雖然男人說這話是笑著的,但她怎麼聽,都覺得那潛台詞是:照顧不好,你就等著腦袋開花吧。

那人走時甚至禮貌的幫他們帶好了門,素問趴在百葉窗上看,門外那些黑壓壓的人影呼呼呼的全上了車,十來輛黑色轎車,跟一陣風似的,轉眼間就全開走了。

這就是黑社會的排場啊!

她轉過臉來,齜牙咧嘴的瞪著郝海雲。早不讓她走,現在好了,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郝海雲倒挺淡然的抽出根煙點上了,完全不顧程光交待的傷口發炎期間不可進煙酒的警告。他把男人剛才交給他的皮箱暗扣打開,往聶素問面前一甩,皮箱哧溜溜在地上打了轉,箱口敞開,無數粉色的紙幣嘩啦啦散出來。

「……」

聶素問一直覺得看電視裡黑道交易時那一箱箱的錢被人推來推去,跟紙似的不值錢。事實上那也的確是拍攝道具,不值幾個錢。

眼前,當無數鈔票散在自己面前時,她依然是那個感覺……假的吧?

「這些錢,夠不夠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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