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鬧洞房
在陸錚抱住素問的腰時,底下的哄鬧乍然而止,大夥兒都屏足了氣,就等著那勾口水的一幕。
在這麼眾目睽睽之下接吻,還非得是舌吻,看著全場的兵刷刷投來的目光,素問欲哭無淚:「不能換別的玩嗎?」
答案很明顯。
素問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把心一橫,她也不是個玩不起的人。
抬頭望向陸錚,他的眸光平靜而柔和,像是安慰她,素問抱著殺頭不岩石的想法,主動抬起胳膊,伸到他腦後,緩緩將他的頭拉下。
下邊人群呼聲四起,震破耳膜。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在一瞬間,素問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被全部奪去!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著她,輾轉廝磨,尋找出口。
素問急得錘他的胸,搞什麼,逢場作戲而已,至於這麼認真麼?
素問完全被他的氣勢所驚擾,一急,真是有些愣怔住了,等緩過神來,暗中掙扎使力,才發覺他臂力驚人,一時竟也掙不脫。
台下的戰士們都被這驚人的熱吻震住了,一個個睜大了眼,連倒數計時都忘了。
倏的,陸錚的右手掌猛地托起素問的後腦,左手攔腰擁住她,人更貼近,素問整個人都被他壓迫得向後傾去,柔軟的腰部折成一個誇張的弧度。
「嘩……」
全場怔然。
嘴裡全是純正陽剛的男性味道,煙味淡了,屬於他本身的草木香更濃,還有種高原特有的清新味道,唇舌柔韌而極具佔有慾,就像是……要當場把她生吞了。
呼吸困難的聶素問一時間轉過許多個年頭。
她決定以進位退,配合他的動作,主動的抬起腰肢,繞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挑逗般的將十指插(蟹)進他粗黑的短髮,身子換個角度以滿足台下觀眾,主動的張開嘴,想趁他在自己口中流連忘返的時候咬他個措手不及,來結束這場狂熱的吻,但沒想到陸錚比她聰明多了,似乎已料到她這般乖順投誠恐怕有詐,舌巧妙的避開她的追逐,舌尖相抵,你來我往,誰都不肯妥協。
在漫長的拉鋸戰中,兩人越發食髓知味,在台下的人看來,簡直是渾然忘我。
陸錚加重了在她腰上的力量,而素問則加深插入他發間的手指力道,在唇舌來往中胸口漸漸發熱發燙,時間彷彿靜止一般,激起莫名的不安與躁動,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這種吻簡直是場災難,耗盡了彼此的體力,有一分鐘了吧?不,素問覺得簡直像過了一世紀!怎麼還不叫停?
彼此都像跟對方有仇似的,不斷的較勁,不斷的索取。
終於,祁連長高喝一聲:「時間到!」
在全場的寂靜當中,驀的爆發雷動的掌聲。
陸錚終於肯放開她,素問急忙的後退,紅腫的唇上濕亮亮的,映著大紅旗袍,粉面桃腮,自有一種嫵媚誘惑的風情。
素問擦了下嘴角,瞪了他一眼,陸錚倒是呵呵笑了一下。
再抬頭時,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溫潤柔和的波光,變得漆黑深邃,閃耀著幽幽的危險的暗示,猶如巡夜的野獸,在那一剎那,素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該有的——慾望。
即使他沒有說話,可是他的眼睛,已經明明白白的在告訴她——我想要你。
幸好祁連的主持解救了她。
祁連先安撫了一下熱血沖腦口水長流的士兵們,然後高聲道:「下面,請新郎新娘向你們遠在北京的父母敬禮,向前來參加婚禮的各位戰友們敬禮。」
時代不同了,畢竟不會真像古代一樣拜堂磕頭,陸錚拉著素問並排站好,向著北方深深的敬了一禮,然後轉向在場的戰友,表情莊重的敬禮,素問的軍禮雖然沒有陸錚的漂亮,但她也非常誠懇的向四面都鞠了一躬。戰友們紛紛鼓掌,一起見證了他們的喜結連理。
最後,是陸錚向素問敬禮——感謝她來到自己身邊,感謝上天賜予他這樣一個美好的妻子。
素問的目光對上陸錚的,不知為何,臉刷的就紅了,在他昂藏筆挺的身姿下,羞答答的低下了頭。
祁連帶頭熱烈的鼓起掌來,待掌聲稍歇,他吆喝一聲:「同志們,入席吧!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酒席就在食堂裡舉辦,平常的大鍋飯,今天額外的加了幾道菜色,而因為四處張貼的喜字,和連長額外的命令:酒桌上暫時准許沒大沒小,所以氣氛顯得格外的熱烈和喜慶。
紅彤彤鮮艷欲滴的全豬宴,破例被拿上來的二鍋頭,炊事班為了趕出熱騰騰的菜,臨時抽調了幾名當值的新兵去後廚幫忙,一幫子大廚和門外漢攪和在一起,湯,那要一桶一桶的往裡加水,鹽,那要整袋整袋的往裡頭倒,醬油,一瓶不夠,一鍋菜要兩瓶,打雞蛋都是用臉盆打的,切菜那就是賣藝耍大刀的,神馬,你還用鍋鏟炒菜?老同志告訴你,在炊事班那都是用鐵鍬鏟的。
大鍋飯的精髓,那就是粗放,實在。
顛鍋那都是臂力活,一般大廚到了部隊,那還真做不好菜。
酒桌上也是一樣,戰士們一個嗓門賽過一個,那是豪氣干雲。
酒盅,不夠!
酒杯,小氣!
要喝就來大碗的,干!
你一碗,不喝不夠意思。
我一碗,不喝不夠朋友。
喝——喝!
戰士們吃喝之餘,還不忘今天的主角,起哄著要聽他們的戀愛故事。其實就是想八卦他們第一次接吻,第一次那啥的細節。
這可難為死了陸錚。就是他有那色膽,敢當眾公佈,也不敢當著素問的面啊,不然今晚洞房他就別想上床了。
沒辦法,不說?那就只能喝。
酒席過半,大家吃飽喝足,陸錚早就被灌翻了,人事不知。
祁連看看情況不對,兄弟們感情再好,那也不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業」啊,趕緊的攛掇素問:「小聶同志,我看你先扶陸錚回去洞房吧,再晚咯恐怕就……」
連長這半句要說不說的,可羞紅了素問的臉,惹笑了一桌的人。
大家都還知道緩急輕重,一起催著說:「是啊是啊,趕緊的回去洞房吧!哈哈!」
素問在一眾聚焦的猥瑣眼神中,扶著酒氣熏天的陸錚回了寢室。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醉得腳步都不穩了,整個人完全靠在她身上,一路上磕磕絆絆,等把他扶到屋裡床上放下,早已氣喘吁吁香汗淋漓了。
難怪別人都說結婚就是折騰,這不,才半天過去,她就快去了半條命了。
素問還從沒見過陸錚喝得這樣醉過,大約今天他是真的很高興吧。白皙的臉因為酒精的作用泛著淡淡的紅,枕在一片紅的喜被上,雙眼緊閉,眉梢卻是舒展的,也不知是醉了還是睡著了,夢到什麼開心事呢,一張俊臉上洋溢的全是暖暖的笑。
那麼大個人,呈個「大」字型往床上一扔,就一動不動了。
「瞧你,傻樣!」
素問看了他一會,自己也忍不住傻氣的笑出聲來。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人生最為重要的時刻之一,聶素問卻好像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坐在床邊,望著床上人事不知的男人,從今天起,他將成為自己的另一半。
素問發了會呆,發現自己完全茫然。
該做點什麼呢?她沒有這方面經驗,周圍也沒什麼過來人。早知道昨晚應該在電話裡讓周沫給她百度百度,再不然她一個寫小說的,也該比自己想像力豐富啊。
低著頭正糾結,身後,陸錚忽然伸了伸手,含糊不清的叫:「老婆……」
「啊?」素問趕緊回過頭看他。
見他正撕扯著緊收的軍裝領口,皺著眉呻(蟹)吟:「老婆……我難受!」
「哪裡難受?」素問彎下腰,幫他鬆開領口的兩顆扣子,又試試他額頭的溫度,還好,只是喝醉,沒其他症狀。
剛要把手拿開,忽然被人一把攥住,喝醉的人蠻勁似乎特別大,素問被他一把拉到床上。
「唔……幹什麼……」
素問剛要掙開,被他一把摟住腰,按在了懷裡,孩子般無賴的叫道:「老婆!我要跟你睡覺——」
那嗓門,素問嚇得一下跳起來摀住了他的嘴。
陸錚被她捂著呼吸不暢,一會兒就不滿的揮開了她的手,重複的叫道:「老婆,我好難受……」
素問也被他搞來氣了,眼圓脖子粗的問:「到底哪難受!?」
「唔……」他打了個酒嗝,翻身把她壓到身下:「我想和你做……」
沒等他說完,素問弓起膝蓋,一腳頂在他那裡:「閉嘴!」
「噢……」陸錚痛苦的低嚎了一聲,咕咚一聲,像塊木頭,直挺挺的從她身上翻下來了,側躺在一邊。
素問喘了口氣,這才想起看看他有沒有事,誰知道旁邊那人已經呼嚕呼嚕睡得香沉了。
這男人,喝多了也挺可愛的。
她覺得當務之急不是洞房該做什麼,而是先給他弄杯解酒茶。
起身,看看身上的旗袍,早被他扯得皺巴巴不成樣子了,從床底下翻出她自己的箱子,隨手抽了件寬大舒適的棉服,裡面套上羊毛衫。
她先去鍋爐房打了瓶開水,然後又去炊事班要茶葉,老胡說他們也沒有,不過連長的文書那兒有。沒辦法,她只好去敲連長辦公室的門。
祁連那邊酒席剛散,文書正好在給他泡茶呢,一聽素問的來意,頓時熱情的泡了兩杯,一杯濃茶給了素問。
素問把茶拿回去餵陸錚喝了,陸錚睡得正沉,被她叫起來,捲翹的睫毛不悅的撲扇著,眼神迷離,領口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被他自己扯得咧開了,露出胸口一片蜜色如玉的肌膚。
「咳……」素問嚥了口口水,眼觀鼻,鼻觀心,把茶杯遞到他嘴邊,溫言道:「起來,喝口茶再睡,會舒服點。」
「……老婆?」他醉醺醺的睜開眼,彷彿喝醉了就只會叫這一個名字。
「嗯。」
「老婆,你真好。」
「……行了,喝水吧。」
「嗯……」他靠著她的手臂,就著她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立刻就被濃茶的苦澀嗆到,漂亮的眉毛皺成一團:「苦,好苦……不喝了!」
事實證明,再有本事的男人,那喝醉了酒,就跟三歲小孩沒兩樣。
素問覺得自己現在就在哄一任性的小屁孩。
「乖,一會兒就不苦了。」
「我要你親親……」
看著他撅起的嘴,素問無語。
嘛……在他唇上印了一下,他果然滿意的舔了舔乾枯的唇:「甜……」
「那喝茶吧?」
「嗯……苦!」
「……」
就這樣,喝一口,親一下,親一下,再喝一口,素問已經不知道是自己再給他喂醒酒茶,還是在給他佔便宜了。
好不容易伺候好這個「返老還童」的麻煩,素問放下杯子,倒是想起一件正事。
從他的抽屜裡找到紙筆,桌角上,壓著幾本軍事書籍,書頁已經被翻得很舊了,想必在部隊裡經常被傳閱。
她隨手翻了翻,什麼《西方戰爭藝術》,《兵王》,《國之利刃》……倒是中外都有,繁雜兼備。看了一小會,她放下書,開始在紙上刷刷寫著什麼。
床上,陸錚仍然睡得安穩。素問把寫好的東西疊了疊,放在口袋裡,再次離開,重新敲響了連長辦公室的門。
「進來。」
祁連長坐在辦公桌後,正閉目仰脖醒酒,乍一直起身,看到來人是聶素問,不禁也愣了愣。然後立刻站了起來:「小聶同志,你怎麼來了?」
「連長。」素問禮貌的叫了聲,「我今天來找您,是想跟您談談陸錚的事。」
祁連長揚起眉,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經過今天這一役,沒有人會再懷疑陸錚身上巨大的潛力。相信您也跟我一樣,認為他是成為一個優秀特種兵的好苗子。」
祁連長的表情變得嚴肅,他點了點頭:「沒錯,這事顧隊長之前也跟我提過。」
當時顧淮安說看上了他這裡的一個兵,祁連長就有不好的預感。他們邊防連地方艱苦,優秀的人才素質都不願往他們這苦旮旯來,好不容易出了個精英,能為他們隆子縣邊防連爭光了,結果特種部隊這幫狼們就來跟他搶人了。
祁連長從心裡是不願放人的,一來為了連隊,二來他喜歡的兵他也捨不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待在他們這邊防連是沒前途的,像他混一輩子,也就是個連長,身上掛幾個三等功勳章,退伍了誰都不認,想想都怪淒涼的。
若為了年輕人的前途著想,加入特種部隊當然是最好的選擇。狼牙特種大隊,尤其是雪狼突擊小組,已經實現了全員士官制度,也就是說,進去了,好歹吊車尾也是個少尉。
「不過特種部隊也不是那麼好進的啊,這當中的選拔,相當的殘酷。」祁連長想起當年自己年少輕狂,一腔熱血的就報名參加了狼牙特種大隊的選拔,整個西南軍區才篩選出127名精英啊,他當時也是滿腔自負,洋洋得意的。
結果進去第一天,就被淘汰了74名,超過了半數。祁連長,就是這74人當中的一個。
也是從那時,他認清了自己的不足,甘心到這邊疆來磨礪錘煉,奉獻一生。
往事多惆悵。
祁連長看著面前的女子臉上自信的表情,彷彿堅信她的丈夫絕不會失敗。
不知為何,連他自己也覺得,如果是陸錚去,一定可以通過重重考驗。
「所以……你是替顧隊長來做說客了?」祁連長笑瞇瞇的望著她。
素問卻搖了搖頭:「我不是替他做說客,我是來請您坐陸錚的說客。」
祁連長不明白了。
「其實顧隊長也單獨找陸錚談過,但是他卻拒絕了。」
「什麼?」這下祁連長也愣了。這小子,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呢,還是不識好歹?
「令我很愧疚的是,他的理由居然是我。他不希望在跟我成婚以後發生什麼意外,讓我擔心,所以放棄了參加選拔的機會。」
這樣說,祁連長倒是能理解了。特種部隊在和平時期要發揮多種作用,基本是哪裡有需要,就奔赴哪裡。與毒販周旋,參加反恐行動,解救人質,那都是家常便飯,即使在野外生存訓練裡意外身亡的,也不是沒有。
祁連長看著素問:「那你就放心讓他去冒險了?」
「我當然會擔心。」素問誠摯的回答,「但是我相信他會保護好自己的。比起捆著他,束起他的手腳安穩度過一生,我更希望能放他去廣袤的天空,尋找自己想要的。我知道他在部隊裡很能夠找到認同感,他喜歡這裡,所以我也會無條件支持他。如果有一天,我守候著的這一方天地,已經不足夠他大展拳腳了,我一定會放手,任他去飛,去闖。」
祁連長向她投來讚許的目光。
「你能夠這麼想,真的很難得。我接受你的請求。」
「謝謝連長。」素問高興極了,掏出口袋裡的紙張,雙手交給祁連長,「這個……麻煩你在陸錚送我回北京的這段時間……交上去。」
祁連長好奇的展開一看——是參加特種部隊選拔的申請書?
更讓他驚訝的是:「……你寫的?」
素問點點頭。
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女子有這般硬氣豪放的文筆,遠大的目光,寬廣的胸襟,寫出的申請書,連他手下的這幫孬兵們都不能比!
果然,有文化就是不一樣啊。本科出來的,是比他們這些有的初中還沒畢業的強。
他整齊的疊好申請書,收進抽屜,問她:「你準備瞞著陸錚?」
「嗯,暫時先別告訴他。等他從北京回來,已經木已成舟了,我相信陸錚不會放棄這個到面前的機會。到時候就麻煩您,多開導開導他了。」
祁連長聽完,點點頭,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也是用心良苦啊。陸錚是真的娶了個好媳婦!
等素問再次回到寢室,陸錚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坐在床頭,歪著腦袋看她。
「去哪了?」他醉酒的嗓音,醇厚裡夾著一絲沙啞。
素問有點兒心虛:「我去……我就出去透透氣。」
「噢。」他倒沒有多疑,一杯濃茶,又睡了兩個小時,早已神清氣爽,拍拍身邊的床位:「過來,坐。」
素問聽話的挪過去,坐在他身邊,陸錚用被子一籠,就將他和她一起罩在被子底下,頓時熱乎乎的帶著他的氣息包圍了素問。陸錚用滾燙的額頭貼著她的,摸了摸她的臉頰,低聲道:「老婆,對不起,辛苦你了。」
素問不禁紅了臉,不知是悶的還是害羞的,嗔怪的一笑:「男人啊,喝醉酒都是一個德行。」
陸錚頓時一笑:「怎麼,你還照顧過別的喝醉酒的男人?」
「不跟你說了。」素問佯裝生氣的掀開被子站起來,「我去給你打水洗臉。」
陸錚坐在床邊上,看著他害羞忙碌的小妻子,慢慢的繫好軍裝紐扣,穿好鞋子。
素問把絞好的毛巾遞給他:「擦擦吧,看你睡的,發了一頭汗。」
正站在邊上看他洗臉,擦手,忽然,「咕嚕嚕——」,一陣尷尬的怪聲。
陸錚扭過濕漉漉的臉,驚訝的看著她,素問也愣住了,半晌,捂著肚子直響淚奔。
這也不怪,早晨她起晚了,就沒吃成早飯,又跟著他們軍事演習,跑上跑下,宴席上新人就更別想有機會好好吃上幾口了,等到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她剛想拿筷子撥點殘羹冷炙到碗裡,又被祁連長叫起來,讓她扶陸錚回房。
真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摧殘!
兩人你瞪瞪我,我看看你,過了一會,陸錚笑瞇瞇的放下毛巾:「我去炊事班看看,還有沒有吃的。」
「別……讓人知道多不好。」素問拉住了他。
「沒事,我也餓了。酒席上光喝酒了,現在肚子裡空空的。」他摸摸她的頭頂,轉身離去。
素問就著他用過的洗臉水洗了洗手,把水倒了,然後就開始收拾他睡過的床鋪。大紅喜被仍舊和剛進來時一樣理得整整齊齊,完全看不出睡過的褶子。
正做著,陸錚用腳尖踢開門回來了,他手裡端著一大海碗的麵條,高興的叫她:「老婆,來,吃麵咯——」
素問湊過去一看,青菜肉絲面上還冒著騰騰的熱氣:「你從哪弄的?」
「炊事班知道大夥兒喝完酒肯定有餓肚子的,早就準備好了主食。我看面籮裡還有一點麵條,就給下了。不過沒啥調料,只好撒了把小青菜,切了點肉絲進去。」
素問目瞪口呆:「你下的?」
「嗯哼。」他洋洋得意,把筷子遞給她,「快吃吧,把我老婆都餓壞了。」
素問不禁低下頭,用筷頭挑了幾根麵條,忽忽的熱氣從嗓子一直竄到心裡。她吃了幾口,發現陸錚一直坐在旁邊看著自己,於是把筷子遞給他:「一起吃吧,你不是也餓了?」
「沒事,你吃剩下的都是我的。」
只因為這一句話,她被熱氣氤氳的眼睛就有點濕濕的。
我們大約都有過這樣的經歷,母親可以毫不介意的把我們挑食吃剩下的菜夾進自己碗裡吃掉,而我們自己,卻常常很介意被父母咬過的食物。那樣無條件的包容,只有最親近的人,最無私的愛,才可以做到。
這一刻,她真真正正的感覺到,陸錚已經是她的家人,是她最親密的親人。
兩人舒舒服服的填飽了肚子,陸錚正蹲在外面洗碗,忽然看見顧淮安領著一撥人聲勢浩蕩的朝他們走來。領頭的,尤其是趙文江,臉上那猥瑣的笑,陸錚一瞧,就有不好的預感。
顧淮安瞧見陸錚手裡的空碗,哈哈笑道:「陸錚,吃飽了?睡好了?那咱開始正式節目吧?」
陸錚陪著笑,帶著點無奈的說:「你們別鬧了……」
趙文江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那怎麼行,鬧洞房是我們的優良傳統!祁連也說了,好的民俗就要保持,要發揚!」
陸錚真有點頭痛,這些人裡,尤其是上午剛吃過敗仗的特戰隊員們,不知道想什麼法子折騰他呢。
屋裡的素問聽見門外響動,見他洗個碗還不回來,於是揚聲問了句:「怎麼了?有人來了嗎?」
這幫狼崽子們一聽見新娘子的聲音,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愈加興奮。
陸錚趕忙往門前一站,攔住說:「各位同志們,戰友們,好兄弟們,看在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語氣可算誠懇了。
可顧淮安壓根不理,跺了跺腳,然後對身後的特戰隊員們大聲命令:「兄弟們聽好了,給你們五秒鐘,拆破此門,後果我來承擔!」
「是——」特戰隊員們一聽更來勁了,別說這小破門,就是銀行保險閥門,他們都能成功爆破侵入,何況拆的還不是自己部隊的,裡面可是新娘子啊,幾頭「狼」們早就按耐不住,摩拳擦掌了。
這招果然有用。
陸錚自然不是特種兵的對手,而且門拆了,還得從他的月度補助裡扣。
「鬧就鬧吧……」他終於做出了退步,「不過你們可悠著點啊,注意分寸。」
眾人哪管他的警告,「嗷嗷」一聲哄鬧就擠進了新房。
坐在屋裡的素問一見這陣仗,嚇了一跳。
陸錚有點為難的向她解釋:「他們……說要鬧洞房。」
素問點點頭表示理解,在中國許多地方都有這個習俗,入鄉隨俗嘛,應該的。
在她坦然答應的同時,還沒有預料到這些戰士們的想像力有多豐富。
趙文江摸著下巴笑得猥瑣。
這裡面顧淮安軍銜最高,所以首當其衝,出了第一個難題。
只見他一本正經的打量了下小夫妻,最後目光落在陸錚身上:「聽說你體能不錯嘛?逃過我雪狼A組的追捕,還混進了特種兵斬了我的首,那就先做五百個俯臥撐來看看。」
大夥兒一陣納悶,這有什麼好看的。
五百個一組俯臥撐對普通官兵來說可能有點累,對特種兵來說那就是小菜一碟。
不過顧淮安的話還沒完:「為了表示夫妻同心,你帶著你老婆一塊做吧。就讓她坐你腰上。」
「噢……」戰士們拖長了尾音,恍然大悟。把新郎子的腰給累得直不起來了,他們晚上還怎麼洞房?陰險,太陰險!
素問也擺手拒絕:「這怎麼行,我九十多斤呢。」
立刻遭到大家的鄙視:「特種戰士一天負重四十公斤跑好幾個來回5000米呢。」
陸錚也沒意見,光是這樣的話,比那些黃段子要輕鬆多了。
他朝素問勾勾手,示意她放心,就已經擺好姿勢趴了下去。
素問膽戰心驚的坐上去,渾身都拿勁,腳都不敢離地,生怕把他的腰給壓折了。
只聽顧淮安一聲:「開始——」
陸錚立刻雙臂使力,身體上上下下的飛速來回。這一開始,素問就再也顧不得她體重的問題了,整個人被顛得花容失色,「啊啊」直叫喚。
戰士們噗哧噴笑出來,浮想聯翩啊。
這還不算,顧淮安還抽空找了張紙條,寫了行字塞到素問手裡,讓她當眾大聲念出來:
「我自願嫁陸錚為妻,用……坐著的東西發誓,永遠愛他!」
「哈哈哈……」大夥兒笑得捧腹不止。
陸錚也被逗樂了,一個岔氣,就有點亂了節奏,手臂也開始發軟使不上力。
「加油,才300個啊!不是剛吃過飯嗎,力氣呢?多做幾個才能消化啊!」顧淮安笑著在一旁說風涼話,還給他們計著數:「……397,398,399,400!停——」
大夥兒面面相覷的看著他,素問一聽停趕緊從陸錚身上跳下來,扶著他站起身。
只見顧淮安眉毛一揚,壞笑道:「知道你們迫不及待想看刺激的了,這剩下一百個啊,咱換個地兒,到床上去做!」
「嗷嗷嗷……」狼崽子們都興奮了起來。
素問和陸錚被人莫名其妙的整到床上去了,素問仰面躺在下面,陸錚撐在她身上,顧淮安還叮囑:「堅持住啊,你要是撐不住了,可就壓到咱的新娘子了!」
說完,帶著底下狼崽子們起哄:「想不想看新郎親新娘?」
「想——」
「行,那就讓新郎做一個,親一下!」
這下,陸錚真有點被整的沒脾氣了。漆黑的雙眸直視著身下的素問,用目光安慰她。素問卻搖了搖頭,比起被親一百下,她更擔心陸錚的體能。
遊戲開始後,陸錚的素問明顯放慢了下,每次都等素問準備好了,才壓下去,準確的親在她嘴唇上。
戰士們用曖昧的音調幫他們數著:「……九,十,十一……噯,親到臉上不算啊,新娘子看我們新郎這麼辛苦,也給點鼓勵唄……哈哈哈!」
當事人到沒啥感覺,陸錚連做了四百多個俯臥撐,前四百個還是載著人的,都有點意識模糊了,而素問也覺得麻木了,索性閉上眼,反正嘴唇上濕乎乎的,也沒啥感覺了。
終於顧淮安數到:「一百——!」陸錚嘴挨著素問的嘴,整個人往側邊一歪,就倒了過去,素問趕緊從床上坐起來,問他怎麼樣,要不要喝水,弄得底下一片噓聲。
「看來你們的飯後運動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節目呢,都是不用耗費體力的,你們可以放心了。」
顧淮安說得越輕鬆,素問越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不過這次是趙文江出的題。
「題目很簡單啦,只要新娘猜出今天新郎穿的是什麼顏色的內褲就行!猜對了呢,咱們就請新郎把內褲露出一角給大家證明看看,這猜錯了嘛……就讓新郎只穿內褲在操場上跑一圈,大家說好不好——」
「好——」尖叫聲連成一片。
素問頭上立刻就冒出一滴汗。靠,這趙文江也太毒了!
陸錚躺在床上歇了一會,已經緩過勁來,拉著素問的手,大義凜然的說:「老婆,就靠你了!」
「……」
「放鬆點,壓力別太大。實在不行……零下幾度的,在操場上跑一圈也死不了人!」
他咬咬牙,已經視死如歸。
所有人都等著看新郎裸奔了,不過素問這次可沉穩得多。只見她不慌不忙,清楚的吐字:「灰色,CK。」
「咦……?」這麼肯定?
所有人都不相信,嚷著一定要新郎露出點給他們看看。
陸錚終於揚起淡定自信的笑容,睨著這幫狼崽子們:「你們啊,還太嫩。」說完,解開軍褲皮帶,拎出內褲上方帶LOGO的一小截腰部,果真是灰色的CK!
素問和陸錚默契的擊掌,這點小默契,他們還是有的。
「唉……」戰士們紛紛搖頭氣餒。
趙文江也深覺失策,他一時忘了這對夫妻是先上車後買票的,他還在鍋爐房看見過陸錚給他老婆洗內衣!
「好了,還有什麼,儘管來吧!」首戰告捷,夫妻倆都鬥志昂揚。
戰士們苦思冥想,剛才沒叫他們脫成,下面這個節目他們總不能不脫了吧?
「新郎新娘,進被窩吧?」
「……」
素問和陸錚莫名其妙的在床上並排躺好,拉開紅喜被,蓋在身上,心想他們又要玩什麼花樣。
「下面,有請我們的新郎新娘從被子裡扔十八樣東西出來!」
什麼?
顧淮安一臉淫笑,就算你冬天穿得再多,兩個人要扔十八件出來,也得脫光光了吧。
陸錚和素問對了個眼,各自沉著臉色,坐在床上默默的脫了外套。
「嗯……兩件。」顧淮安忍著笑給他們數著。
素問又脫了件羊毛衫,陸錚想想,把剛才睡覺時扔在枕邊的軍帽也扔了過去。
勉強算四件。
不得不脫褲子了。
陸錚說:「我幫你撐著被子,你先脫。」
素問於是滑到被子裡,整個人擰成一團,在被子裡把外褲給退了。
兩人把外褲,羊毛衫都脫了,素問只剩一套保暖內衣在身上,最後,連襪子也扔出去,一隻算一件,也才勉強湊夠十二件。
大夥兒都伸長了眼,等著看新郎新娘脫內衣呢。
陸錚咬咬牙,他男人,不怕露,當先把保暖衣和保暖褲全脫了,露出光膀子光腿,素問卻是絕不能脫的。
還差四件……
陸錚想想,又把腕上手錶給扔過去。
「十五……」大家眼巴巴等著。
素問羞紅著臉,躲在床最裡面,籠著被子說:「要不,我就脫了吧……」反正在被子裡,外面人也看不見。
「不行!」陸錚直接否決了。
忽然他眼一亮:「等等,你別動。」他的手往素問盤起的頭髮上伸去,如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似的,在她髮髻裡抽出一根黑色的發卡。
固定頭髮的卡子一鬆,素問滿頭黑髮便如瀑布般傾瀉了下來,陸錚得意的沖眾人揚了揚手裡的三根小卡子甩手扔了過去:「十八樣,一樣不少!」
「呼……」眾人眼紅得恨不能衝過去掀了他們的被子。
夜幕降臨。
軍營中的婚禮就在這一片吵嚷聲,歡笑聲,尖叫聲落下了帷幕。戰士們意猶未盡的退出了新房,替兩位新人帶好門。
一室的歡鬧,在人走後,留下一片凌亂和空寂。
坐在床上裹著喜被的陸錚和素問相互看看,都不約而同的搖頭大笑了起來。
儘管折騰得不輕,但他們還是感謝這些可愛的戰士們帶給他們的歡樂。
「睡吧。」陸錚把手伸到她頸後,攏開那一頭披肩而下的潤滑黑髮,摟著她躺下。
一早上,從演習到酒宴,再到晚上的鬧洞房,這對小夫妻早就被折騰得筋疲力盡了,此時倒真沒了那啥的興致。
素問點點頭,把腦袋又往他懷裡蹭了蹭,臉頰貼著他的胸口,嘴角揚笑,閉上了眼睛。
所謂的洞房花燭夜——這樣手牽手,靜靜的同裘而寢,就已經足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