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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軍少寵妻無度》第177章
一六八,地老天荒

他們在南寧站轉機回北京,飛機落地後,是馮湛來接的機。

馮湛等在通道口,遠遠的看兩人牽手走出來,就奮力的揮舞著手臂衝他們招手,臉上別提有多興奮。

上前接過陸錚手中的行李,悄悄壓低了聲音說:「委員長也來了,在車裡等著呢。」

素問和陸錚都是一愣:「姨媽也來了?」

以前不管什麼事,陸文漪從不會公開出現在機場這種地方,若是出現,必然是保鏢開道,記者成群,要上晚七點新聞的陣仗。

看來,這次邊境緝毒行動,陸文漪一定也聽說了,估計嚇得不輕,才會這樣緊張。

停車場外一輛低調的奧迪A6靜止在那兒,四面車窗都用反光紙貼上了,從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馮湛先過去,拉開後車門朝裡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朝陸錚眨眨眼。

素問便猜出陸文漪坐在後面,她抬頭看了眼陸錚,對他說:「你陪姨媽說說話吧,我跟馮湛坐前面。」

陸錚握了握她的手,將她送到前面副駕位坐好,自己拉開後車門進去。

陸文漪果然等在車內,藉著開車門的一絲光線,抬起頭細細的打量陸錚,半晌,微微感慨:「瘦了,也黑了。」

如同一個最簡單的心疼孩子的母親。

陸錚咧嘴笑笑,坐在她旁邊:「這樣正好,健康。」

陸文漪睨他一眼:「我要是知道你去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說什麼也不會讓老連把你拐到特種部隊去!還說什麼大有前途,命都要沒了,還要什麼前途?」

坐在前面的素問低頭抿嘴偷笑,陸錚彷彿心靈感應似的,衝著後視鏡裡的她瞪了一眼。

陸文漪拍拍他的肩:「回來也好,在部隊的磨練也夠了,以後就留在姨媽身邊。有什麼打算沒?」

這個問題,把陸錚問倒了,同時坐前面的素問也提起了心。

狼牙的兵,尤其是先鋒小隊「雪狼」的兵,基本上進去了就一輩子不可能退伍了,因為執行的任務,涉及的信息,多數都是國家重要機密,老了可以轉作教員或後勤技術工作,但一般不會脫離部隊。陸錚算是一個異數,這樣的事,幾年十幾年也不會發生一次。

所以在進狼牙的時候,他們都很少會想以後的事,因為進去了就是一輩子。陸錚也不例外。

當初授銜是顧淮安親自給他佩戴的,要摘下來的時候,陸錚的手一直抖,怎麼也下不去,就是覺得茫然,不捨。最後還是顧淮安給他摘下來的,他也抖得厲害,領花的金屬尖角被他攥在手心都攥出了血,最後把那染血的領花揣在了兜裡,沉痛的對他說:「留給我吧,作個紀念。」

陸錚噙著淚點了點頭。

他可以穿走這身軍裝,帶走部隊發給他的行軍背囊,卻唯獨不能帶走這枚肩章和領花。

這意味著,他曾經是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分子。

曾經。而已。

「打算……?」他喃喃的重複,目光低垂,「暫時還沒想好,先陪著素素,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陸文漪點點頭,她在遠方得知素問懷孕的消息時也高興了許久,畢竟,這個家太冷清了,著實需要一個新的小生命為他們帶來生氣。

「說得對,素素流產過一次,這次一定得小心謹慎,你就待在家陪著她吧,才七八個月,很快就過了。」

陸錚沒再應聲。素問的心裡卻百味陳雜,不是滋味。

陸錚那樣驕傲要強的人,讓他一無所成的待在家裡,看著老婆孩子,他能順心嗎?

中午飯在陸宅裡用的。陸文漪早吩咐廚房做了一桌子的菜,還專門給素問準備了燕窩補血。

飯桌上,陸文漪問起他們這次回來打算住哪。

「樓上的房間都給你們收拾乾淨了,素素現在有了身子,多個人照顧要妥帖些,家裡傭人不夠可以臨時再請,你們看呢?」陸文漪試探的問。

素問看看陸錚,陸錚的表情似乎不願。

她想起陸錚的病……恐怕他還不願陸文漪知道吧。於是主動說:「媽,我現在月份還早呢,不用那麼緊張。等以後身子明顯了再搬過來也不遲,而且您平常也夠忙的,睡眠還不好,我們倆個小的怎麼好再給您添麻煩?」

陸文漪聽著沒做表態,似乎也是個理,不過她的目光還是落在陸錚身上。她最想的,是聽見陸錚說留下來陪她吧。

陸錚抬起頭:「姨媽,我和素素的新房裝修好了一直沒怎麼住過,結婚的時候連蜜月都沒有去。現在難得我有空她也有空,我想補償給她。」

陸文漪淡淡的點了點頭,似乎有些失望,嘴上卻說:「應該的,素素為你付出了那麼多,咱家可不能虧待了她。」說完,又不忘記提醒他,「不過你們倆年輕人可悠著點,素素是第二胎,又是懷孕初期,弄不好就會形成慣性流產。你可別沒個度的,女人懷孕就那幾個月,忍一忍就過去了。」

一席話,把素問和陸錚都說得臉上直冒汗,素問紅著臉叫了聲:「媽……」

「行了,沒什麼好害臊的,你們心裡有數就行。」

吃完飯,又留二人下來喝喝茶,說說話,趁這個功夫,馮湛先拿鑰匙過去幫小倆口把新房打掃打掃,房子在那空置了許久沒住人,需要開開窗透氣,還得確認下暖氣通了沒。北京的初春還寒著,不比中緬邊境的濕熱溫暖。

陪著說了一下午話,陸文漪這幾年一直睡眠不濟,只能靠每天的午覺補眠,今天難得的話頭興致高,連午覺都沒去睡,一直快到傍晚,陸文漪又留二人下來吃晚飯,素問連忙推辭。其實是早和周沫約好了東來順大開吃戒,敢放她鴿子回頭沒準被削。

傍晚有點堵車,到了火鍋店的時候周沫已經訂好了位子,坐在桌邊等他們。一看見素問身邊的英俊男人,眼睛裡頓時噌噌兩簇火就點亮了,探尋的眼神一直在小倆口之間飄來飄去。

等陸錚坐下點菜,周沫就攀在素問耳邊問:「怎麼一眨眼又好了?那個小三呢,解決了沒?」

素問看著那邊認真和服務員在點菜的陸錚,笑著說:「沒有的事。他是在執行任務。」

周沫眼睛一瞪,去戳她的胳膊肘子:「呸,什麼任務這麼好,還附送小三?騙你的吧?」

素問沒辦法,壓低聲音為她坦白:「是真的……那個女的現在成植物人了,醫院躺著呢。」

「啊……」周沫倒吸了口氣,上上下下打量她,還把手伸到她腰上摸了兩把,「玩這麼大?那你沒事吧?」

素問聳聳肩,沒辦法,她沒告訴周沫陸錚當的是特種兵。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命大,這不好著呢嘛,還有,不覺得我胖了?」

周沫挑起眼睛:「是喔,你不說我還沒察覺。你居然長肉了,瞧瞧你這小饅頭……用的什麼飼料長得這麼快?」

「去!」素問白她一眼,揮開那就要罩到自己「饅頭」上的色爪子。

「唉,難怪人家說談戀愛有利於胸部發育。難道我也該去找個男人了?」周沫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小饅頭,忽的八卦心起,「我看重點不是你的二次發育,是你和你男人每天廝混在一起,都做了什麼?從實招來!」

素問裝傻充愣,笑而不語。這丫,滿腦子都是河蟹爬來爬去。

「哪有整天在一起?他整天不是值班就是出任務,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素問真真假假的說著隨軍時候的事,臉上洋溢著滿足於小幸福。

這一切悉數看在陸錚眼裡。

周沫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忍不住逗她:「我現在算明白你為什麼拖家帶口也要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了,愛情的力量真是萬能的,以前只是空講這句話,現在在你這裡看到了完美的演繹。」

「你小點聲……」她已經看到陸錚在朝她們這邊看了。

週末笑嘻嘻湊到她身邊來跟她咬耳朵:「怎麼樣,你們倆現在終於能天天在一起了,是不是每晚都如狼似虎,?」

素問小臉微紅:「哪有你說的那樣。」

「沒有啊?」周沫從她反應就看到了答案,有些小失望,「不是說當兵的在那方面會更強烈嗎?你家的還是不是男人啊,你真得小心他在外面……」

素問趕緊去捂這口沒遮攔的丫頭的嘴。

周沫不以為然,低聲和她低估:「我看你老公就是慾求不滿,他就是在裝,心裡面指不定多想把你撲倒。反正我不信這世上還有真的柳下惠,一看你老公就知道不是那樣的人嘛。」

「哪裡看出他慾求不滿了?」素問開始做好奇寶寶,周沫狡黠一笑,神神秘秘和她耳語,聽的她愈來愈臉紅。

等到陸錚點完菜把菜單交給服務員,終於發現素問的異常,伸手在她額前試溫:「沒燒啊,臉怎麼那麼紅?很熱嗎?」

素問趕緊搖頭:「吃火鍋臉熱正常。」

「這不還沒吃嗎?」

「……」

菜上齊,陸錚積極的給兩位小姐涮肉,周沫戳戳碗裡的肉塊,故意用陸錚能聽得到的聲音跟素問嘀咕:「你知不知道,你從香港回來以後,薛紹峰不知道你去隨軍了,他給你寫了好多信喔。」

素問抬頭看看陸錚,陸錚淡淡的笑,叨了一筷子肉片到她碗裡:「趁熱吃。」

發現他臉上沒有任何她期望的表情和反應,略微失望的問:「那信上說了什麼?」

「不知道,我又沒拆開過。都給你帶來了,晚上拿回去慢慢看。」

陸錚明明聽在耳裡,卻之四海給她碗裡夾菜,並未說什麼。

晚上,吃完火鍋回去,素問決定把周沫教的YY小說百試不爽的勾引招式試一試。

一進門,她就脫了大衣,不停的扯著領口扇風:「好熱啊,吃的一身都是火鍋味。」說著,還故意朝陸錚耳朵裡吹著氣。

陸錚像是完全沒察覺,走過去幫她把脫下的大衣掛起來,然後順手打開暖氣。

「不開暖氣就穿這麼少,也不怕凍著。」

素問撅起小嘴,湊過去摟著他脖子:「不怕,病了有你照顧呢。」

說著就要把嘴唇印上去。

陸錚反射性的向後仰了仰脖子,捏住她粉嫩的小臉蛋:「你病了可以折騰我,可苦了我兒子一起受罪。」

素問撲了個空,不依不饒的掛在他身上,另尋找契機。

陸錚趴在她肩上嗅了嗅:「還真是一身火鍋味,趕緊進去洗洗,我幫你放水。」

說著,把她抱起放在沙發上,自己進了衛生間。

客廳裡,素問坐在沙發裡,乾瞪眼。

浴室裡,陸錚挽起袖子,彎身進去試水溫,剛一回頭,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素問脫得光溜溜的就剩一身內衣,赤腳站在瓷磚上,探著頭問他:「老公,水放好了嗎?」

黑色的蕾絲妖嬈緊致的包裹著她飽滿挺俏的胸部,纖細的腰肢,一點也看不出懷孕的富態,蕾絲底褲下,兩條細白的大腿瑩潤得幾乎能發光。在浴室昏黃的頂燈照射下,有種說不出的旖旎誘惑。

陸錚怔了怔:「放……好了……」

素問點頭,朝他走過去。想著周沫教她的話,臉上不由的就爆出良多紅色的蘑菇云:「你……幫我洗吧?」

反正這活不是第一次了,這樣的請求……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陸錚眨了眨眼睛,戳她的額頭:「少來這套,你忘了姨媽今天才說了什麼,點起火到時你負責把它滅了?」

素問的小心思被揭穿,羞的想鑽起來。

最後陸錚幫她把毛巾浴液都放好,就帶上門出去了。素問自己在浴缸裡泡澡,腦中盤算著接下來的事……

臉上燙的幾乎能蒸蛋,周沫教的那些小技倆,總感覺陸錚一眼就能看穿。而且陸文漪都說了,他們現在不能行房事,難道就為了證明他對自己慾求不滿,把他撩起火來再任他自生自滅?

可是周沫又說了,男人嘛,對於女人的態度就和對待煙酒差不多,一旦嘗到甜頭上了癮就會一直想。並且身體先於大腦去想。就算是為了任務,那也屬於精神出軌,難保下一次他不會真的精神和身體雙出軌,而且女人懷孕這段時間是最危險的,好多男人出軌都是在老婆懷孕不能行房事這段期間。

素問覺得周沫說的不是沒有一定道理。

陸錚在外面看電視,不過這個時間段幾乎都是無聊的電視劇,他只好到茶几下面翻幾本軍事雜誌出來看。茶几上擱著厚厚一沓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麼顯眼的擺在茶几上。

陸錚隨手撿起來看了眼,上面字跡飛舞,的確是一個男人的筆跡。他笑了笑,又把信放下。

「啊——!」素問忽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他一跳,陸錚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衛生間門口。

「怎麼了素素?」

「有……蟑螂!」素問在裡面裹好浴巾擺好POSE做出驚嚇的表情回答。

陸錚原本就要推門而入了,在聽到這個回答後及時止住,雙眼微微瞇起。改而撐著門框故作束手無策:「蟑螂啊,我也膈應那東西,你自己想想辦法。」

聽著他腳步聲漸遠,素問在裡面不敢置信的睜圓了眼睛,特種兵還怕蟑螂?是這男人太差勁還是他……察覺了什麼?

素問終於裹著浴巾,磨磨蹭蹭的從浴室出來了,半躺在床上看雜誌的陸錚連頭都沒抬一下:「把衣服穿上,別感冒了。」

「咳……」素問紅著臉哼了一聲,重新關上衛生間的門扯下浴巾換上中規中矩的長袖長褲睡衣。至於周沫剩下的三四五招,她都沒興趣試了。

「你還是男人嗎?看到自己老婆這樣都沒反應的!」素問氣呼呼的質問,陸錚哼笑,合上雜誌抬眼打量她一番。

「老婆,玩夠了就早點睡吧。你忘了你以前跟我說過,你拍蟑螂,打老鼠,修電閘,通下水道,無一不會的嗎?」

素問怔了怔,隨後尷尬的撓撓頭:「原來我這麼本事啊,哈……」

「你本事可不止這些。」陸錚瞪她,指指桌上已經給她拿出來的吹風,「把頭髮吹乾了早點睡覺。」

「喔。」

素問一邊吹頭髮一邊暗罵自己失策,一雙眼睛不時溜到他身上去。

陸錚像是受不了她的眼神轟炸,從床上彈起身:「別一天到晚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聽姨媽的話,好好養胎。」說著,伸出大手在她濕漉漉的頭髮上揉了揉,轉身走到陽台上去抽煙。

素問兀自撅著嘴,彆扭的吹起頭髮,折騰來折騰去,好像在跟自己較勁。

這一切,全都透過陽台的反光玻璃折射了出來。陸錚嘴裡含著煙,看著玻璃上那道纖細的背影還有她稍顯彆扭的姿勢,眉頭微蹙。

素問手上一輕,吹風機已經落入他手中。

「幹嘛?」

陸錚叼著湮沒吱聲,把她的頭扭回去接著給她吹頭髮。一時間屋裡只有吹風機嗡嗡的聲響,氣氛在兩人沉默間悄悄的發生改變。

「其實只要注意點,也沒事。」素問忽然開口。

「什麼?」

「就是……那事兒。不要太激烈傷著寶寶就行。」素問不怕死的把心一橫。

陸錚把電源一關,使勁揉亂她的頭髮,蹬了一腳椅子,讓她轉過來面對自己:「聶素問同志,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怕死了啊?」

素問偷笑:「爆頭我都見過了,還怕啥啊?」

「你知道矜持倆字怎麼寫嗎?」

「知道啊。」素問裝傻,無辜的眨著眼。

「陸錚,我發現你其實是個膽小鬼,特沒種。」

陸錚彈了彈煙灰,把煙架在煙灰缸上。「那依你看怎麼才算有種?」

「什麼是偵察連狙擊手?就是一旦鎖定目標就立刻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撲倒,攻城掠地將她收入麾下。不然晚了……就可能變成別人的目標了。」

素問氣勢滿滿的握拳,洋洋得意的學著她從顧隊長那聽來的軍事理論。

陸錚掃了她一眼:「知道的還不少啊?偵察連狙擊手?」他冷哼了一聲,下巴揚了揚,「到床上去。」

「啊……?」這麼快?素問臉一紅,趁他收吹風機的空檔乖乖的爬到被窩裡,還順手把床頭燈給關了,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陸錚坐到她身邊,捲起袖子露出小臂,掀開她的被子:「趴著。」

趴著?……素問不敢多言,依言照做。

一隻大手撫上她後背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變得僵直,囁嚅著開始後悔:「這個……姿勢,不好吧……」

他的手在她背上來來回回轉了幾圈,逐漸自下而上來到肩胛骨輕按。

「放鬆點,別那麼緊張,深呼吸。」陸錚忍著笑意,力道時輕時重,卻十分有技巧性。

從他的五指按壓下散發出奇異的能量,讓她渾身的酸痛都緩解了大半,素問這才知道他的意圖只是給她按摩!

素問不知道要為此高興還是難過。高興的是他心裡還有她,並且對她如此體貼細緻,難過的是……他把這個尺度把持得這樣嚴,難道真的精神出軌了?

素問很快被他按得舒服的直哼哼,沒一會就把那些不靠譜的小把戲給忘了,趴在床上安心的瞇著眼睡著了。

早上陸錚比她起來得早,等素問伸著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時,身邊的床鋪已經被整理得平坦而整齊了。

有時候覺得有個當了軍人的家人也挺好的,起碼家務多個人分擔,而且做得比自己還乾淨整潔。

她穿上拖鞋,躡手躡腳的出來,客廳是空的,四處都沒人,唯獨書房的門是閉著的。

素問也沒進去叫他,自己走到茶几前,看到昨晚被她刻意拿出來擺在外面的信已經整整齊齊被收攏好,歸置在茶几的玻璃隔層下。

其他地方,自然也是一塵不染。好像真的只是收拾房間時順手幫她整理了。

素問皺眉,掐腰。悶悶的杵在沙發裡。

這時,書房的門開了,陸錚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又疾步走進衛生間,好像完全沒有發現她醒了。

素問呆呆的望著他消失在門角處的背影,眸子裡顯出一絲疑惑。

她想起那次在醫院裡造成的驚慌,這一次,小心翼翼的走到衛生間門外,緩緩的移開一條門縫。

那只黑色的盒子被打開,盥洗台上,零零散散擺著各種藥瓶,還有注射器。

只見陸錚把一個白色的小紙包抖開,把裡面包著的粉末抖在一隻勺裡,然後用藥瓶裡的溶液稀釋兌開,打火機在勺下燒了一會,粉末便溶進去,變成無色透明的液體。

陸錚用注射器將液體推入針管中,擠走氣泡,然後捋起袖子,一咬牙,將針管插入手臂的靜脈裡。

隨著細小的針管裡液體慢慢注射進肌肉,他緊咬著的牙齒慢慢放鬆,仰脖,似痛苦又似愉悅的輕輕「嘶」了一聲,細長的脖子優美的弧度,如同一隻瀕死的天鵝。

液體注射完,他沒有急著拔出針管,而是不斷的起伏喘息著,將頭靠在瓷磚上,慢慢的平復呼吸。

素問從門縫裡看見他手臂上的肌肉劇烈的痙攣跳動著,隔著表層皮膚,彷彿能看到底下血管的跳躍鼓動。他的表情隱忍在髮絲中看不真切,然而蒼白的顏色不會作假,他渾身緊繃,痙攣著,彷彿和自己較勁,有一種力量要衝破身體炸開似的。

那種粗戛的呼吸聲,聽在素問耳中,格外的詭異,彷彿每一次呼吸,都是極度缺氧狀態下的深呼吸,夾雜著輕輕的嘶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坐在地上靠著瓷磚一動不動的陸錚終於歪了歪頭,拔掉胳膊上的注射器。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忽然察覺到什麼,向門邊看來。警惕的視線與門縫裡素問的目光對上。

被抓個正著,素問也沒有驚慌,更多的是來源於剛才那一幕的驚訝。

她慢慢推開門,腳步一步一頓的走進來,看著剛剛被他扔在水池裡的注射器,和桌上那些散亂的工具,撐圓的眸子裡有驚訝,有不解,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而陸錚的表情,顯得很懊惱。

在平常,他應該輕而易舉就能察覺到門外有人的,可是剛才,被毒品控制住的他,全副精神都處於幻覺中的高度興奮狀態,根本察覺不到自己週身的一切。

良久,良久,素問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發出的聲音。

「……這就是你不碰我的原因?」

陸錚低著頭,沒有說話,雙手垂在身側攥著拳,因為毒品的後作用還在微微的顫慄。

如果之前看到時只是懷疑,那麼現在,素問幾乎可以肯定他染上了毒品!

根本不是抑鬱,那只是吸毒者犯病時的先兆啊,他會突然的抗拒她,不敢靠近她,根本不是心理上有問題,不過是害怕自己毒癮上來會傷害到她!

見他不說話,素問一把攏過桌上的那些藥瓶:「這些是什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不是毒品!你說啊!」

在她聲嘶力竭的問出最後一句時,陸錚的身體輕微的顫動了一下,但他依然選擇了沉默。

素問深吸了口氣,屏住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緝毒緝毒,她從來沒想過她心目中的緝毒英雄會染上毒癮!是什麼時候起的事?她竟然一直都沒察覺。是在他做臥底的時候,迫於無奈同流合污了,還是後來……被楊宗賢抓走的時候?

她身子忽然一震,撲上去撕他的襯衣,陸錚還在痙攣的餘韻中,沒有阻止她的行動,素問近乎粗魯的撕開他的襯衣前襟,露出胸口上那朵猙獰恐怖的罌粟花。

「是它……對不對?它就是你染上毒品的象徵?」

素問的聲音抖得厲害,她一直以為是楊宗賢變態,能想出這種折磨人的手段,居然在人肉上繡出一朵罌粟花的圖形。因為,罌粟花象徵著毒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你說話啊!你看看我,我是素素,你告訴我啊——」

陸錚一動不動的任她推著,搖晃著,漆黑的眼睛裡沒有了平日的光彩,是一種常見的吸食毒品後瞳光渙散的現象,不管素問怎麼問,他都只是沉默著一聲不吭。

這樣的他,讓素問無力,愈加心痛。她突然放開手中的人,撲到水池邊拿起他用過的注射器,對準了自己的手臂:「你不說是嗎?如果這只是一般的抗抑鬱藥,那我陪你打,反正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不能一起承擔的。」

她說著,閉上眼就要往手臂裡扎,一直痙攣著打擺子的陸錚,踉蹌著撲過去,猛的奪過她手裡的注射器——

啪!

注射器被他摔到地上,又用腳踢到一邊。他的手心,被針尖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陸錚……」

素問震驚的看著他。

他雖然還在發抖,嘴唇都發白著說話不利索,口氣卻很堅定:「不要……千萬不要……素素……」

他說一句,幾乎就打個擺子,額頭上,鼻子上,都是細細的汗珠,臉色已經灰白得像破敗的牆紙。

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和自己做著激烈的鬥爭。

素問撥開他被汗濕透的髮絲,捧著他冰冷的臉,雙眼通紅的盯著他:「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們到底是怎麼折磨你的,為什麼你都不告訴我…」

陸錚反手抱住她的後腦勺,低頭用額心碰著她的額頭。汗水和淚水混成一團,他什麼也沒說,但這無聲的煎熬已經說明了一切。

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塊兒,直到他身上的痙攣症狀逐漸消失。呼吸平緩,心平氣和。

陸錚慢慢拿開她的腦袋,用手指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對不起,一直瞞著你……我以為我能戒掉……」

對啊,特種兵有鋼鐵一般的意志,面對鞭打槍炮都不曾畏懼,沒曾想真被楊宗賢說中了,他熬不過毒品的誘惑。

「神仙冰」是一種純度極高的產品,直接吸食,容易致命。發作時有極強的傷害性,若不能給他毒品緩解,恐怕會造成傷人事件。而他本身又是個優秀的特種兵,真正發起狂來,沒有幾個人能制的住他。

顧淮安不忍心把他鎖在戒毒所,陸錚也用頑強的意志證明了他可以克服毒品,所以顧淮安才放他離開。只是他沒想到「神仙冰」的後作用力,遠比他想像得強大。

他現在時刻有一種恐慌,生怕有一天就會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糊里糊塗的傷害了自己最親愛的人。

素問再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絕不會勸他再去參加什麼特種兵,她只要他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在這個世上,即使活得很窩囊,即使人生很失敗。

「給我點時間……」陸錚親吻著她的額頭,口氣近乎乞求了。

素問使勁的點頭,把頭埋在他懷裡:「我陪你一起戒。不要放棄,好不好?」

「有你在,我不會放棄。」

素問終於破涕為笑。

在她的注視下,陸錚把剩餘的藥丸和藥粉都衝進了馬桶裡。素問安靜的看著他,握緊他的手:「你放心,你一定會好的。不要擔心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之後的陸錚一直很安靜,像個孤獨的孩子,蜷坐在窗台上,望著窗外怔怔的發呆。

素問知道他需要一個人的空間,亦不去打擾,上網搜索了很多關於吸毒者的常識和戒毒的方法。看著網上描述的大段文字,素問很難把這一條條與身邊的陸錚聯繫在一起。或者說,她從來沒想過在自己身邊,自己最重視的人身上,會發生這種事。

按照網上的描述,陸錚的情況的確屬於比較樂觀的了,他毒癮上來時表現得非常自制,這樣能夠克制自己行為的人,通常要戒掉也並不難。

素問又想開一些,生死大難都過去了,還有什麼不能一起挺過的?她合上電腦,正要起身,忽然腹中一陣絞痛,難過的彎下了腰。

「陸錚……我肚子好疼……」

婦產科外,陸錚緊張的搓著手,已經不記得在走廊上大步走了幾個來回。

這時,有護士開門出來,看見他,笑了笑說:「你是病人的丈夫吧?進來吧。」

陸錚趕忙跟進去。

素問已經做完檢查出來,陸錚一看到她就緊緊抓著她的手,問:「怎麼樣?」

素問被他攥得一手汗,看得出他剛才有多緊張。也就不逗他了,微笑著搖搖頭:「沒事。」

「真沒事兒?」他還記得素問當時疼得腰都直不起來,還以為自己在洗手間時動作過猛,不小心撞到她的肚子了。

醫生拿過CT,指著上面解釋:「從這裡可以看出,胎位正常,排除了宮外孕的可能。孕婦在妊娠初期少量出血,可能是慣性流產的跡象。病人在之前有過一次流產經歷,只要悉心調理,多多臥床休息,這一胎還是能保住的。」

聽到這,陸錚和素問同時鬆了口氣。

醫生說完,又給他們開了個方子:「如果不放心,可以先住院觀察兩天,確認不再有出血現象了再回家調理也可以。」

陸錚和素問謝過醫生,便去辦了住院手續。

護士來打掃房間,陸錚幫著素問換好衣服,扶她躺在病床上。

兩人遙遙相對,一個坐著一個躺著,遙遙相對,靜默無言的空氣中流動著難以言喻的窒悶氣息,一個是無意間窺透了對方最難堪的隱秘,一個是被最重視的人發現了自己最醜陋的秘密,這種時刻,平常默契的微笑,怎麼都難以再自然的展露給對方。

連掃地的小護士也察覺到這種尷尬的氣氛,頻頻偷眼瞥他們。

好不容易護士走了,陸錚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但又習慣性的抿了起來。

素問拉著他的手,手指輕輕的摩挲著他掌心剛才被注射器的針刮傷的口子,血液已凝結,相信不久也就會結痂了吧。

「素素……」陸錚忽然反握住她的手,聲音低啞暗沉,帶動著她的心弦,一起陷入哀傷的氛圍。

他眼底凝結的受傷和難過,讓她忍不住就要示弱。

她閉了閉眼,用極其清冷和鎮靜的聲音默誦著:

「素素吾妻。

我不知道該怎麼下筆寫這樣一封信,因為我根本不希望有一天它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中。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我寧願你看不到這封信。帶著對我的恨,對我的埋怨,找一個懂得照顧關懷你的人,繼續生活下去。

可我又自私的希望不至於完全從你的記憶中消失,或許在你的晚年,兒孫繞堂膝下的時候,還會想起曾經有一個人,愛你如生命。

對不起,我的妻,我辜負了你,不負責任的先走一步。

我真的覺得很抱歉,留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若你選擇追隨我而去,或是一輩子活在對我的思念中,那我將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如果我不在了,希望你忘記我,繼續尋找能讓你開心快樂的人。請把思念和悲傷,和我一同埋葬。

能夠為國犧牲,我別無怨言,這一生唯一的遺憾,恐怕就是沒能見一眼我們夭折的孩子。也許在天國,我會見到他,他一定是個漂亮純潔的小天使。

我健在的親人不多,除了姨媽馮湛,就只有你。

姨媽是個堅強的人,若你有一日要離開陸家,她絕不會為難。若你能在她晚年寂寞時,時常與她說說話,她一定會非常欣慰。

素素,我的好老婆,傻丫頭,對不起,欠了你這麼多。

若有來生,我定會許你一生,來償還這一世的情債。

20XX年夜,陸錚,絕筆。」

最後一個字顫抖著從唇間抖落,在素問哽咽的聲音中,潸然淚下。

陸錚整個人都被震動了,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還記得這封信嗎?是你寫給我的遺書……我沒想到你這樣殘忍,竟然讓我忘了你。」

口中說著埋怨的話,然而當眼淚打濕信紙時,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拿袖口拈去了上面的水漬。

「我……」陸錚囁嚅著,這種時候,什麼話都好像是多餘的。

「你能想像嗎?在你被俘虜受著毒品和鞭打的折磨的時候,我同樣也被你這封信折磨著。知道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嗎?知道是什麼一直支撐著我挺下來嗎?不是我貪生怕死,我夜夜疼得無法呼吸,幾乎一閉眼就會做噩夢。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我真寧願死了算了。那時我只有一個想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你真的死了,我確認你的屍體就會立刻隨你而去,不然,我怎麼也不會相信你死了!」

她的決絕讓他震驚,也讓他深刻的認識到,她愛他,已經遠遠超過他的想像,絲毫不比他愛得少。

他為自己當初草率的假死計劃而後悔,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在制定這個計劃時,他們考慮了毒販的反應和己方的應對,唯獨沒有把素問的反應算進去。

所以後來,為了救素問他被開除軍籍,他沒有後悔,卻也不是完全沒有一點兒怨言。

只是,他們各自內心的怨言,誰都沒有說出來。

誰也不忍心在這段千瘡百孔的感情上再傷一次了。

素素按著仍然平坦的腹部,流著淚抽泣道:「即使這樣,你仍然不相信我嗎?我不在乎你是英雄還是吸毒者,就算你是十惡不赦的大毒販,我愛的是你,只要你選擇了這條路,我陪你走下去!」

儘管她在看到陸錚注射毒品的那一刻她也很震驚。

可他就是他。

是她的陸錚,她的最愛。

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勇敢優秀的陸軍特種兵。

她堅信他能夠自己站起來。

能夠走出桎梏著他的毒品的魔障,勇敢的站起來!

背脊筆直的英俊男人忽然伏在病床上,像一個孩子,將頭枕在她懷裡。素問伸出手,慢慢的攏住了他的下巴,她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慄,卻用極其寬厚溫暖的胸懷,包容了孤獨無助的他。

「對不起,素素。」他伏在她小腹上,隔著被子發出的聲音悶悶的,帶著磁性的顫動。

「這三個字你說了太多遍了。」她一顫,一滴淚掉在他的發間。

陸錚的額頭緊緊貼著她的小腹,呼吸著她身上獨有的清甜氣息,半晌,輕輕的說:「我愛你。」

素問臉上掛著淚笑了。

她蹭著扭過身來,捧起陸錚眼眶微紅的臉,貼近他,額頭抵著額頭,鼻尖頂著鼻尖。

「我也愛你……超過我的生命。」

陸錚眼裡的光芒顫了顫,抓住她的雙手掛在自己脖子上,然後把她香香軟軟的身體抱在了懷裡,親吻著她的鼻尖:「傻丫頭,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生死不棄,也謝謝你——一路陪著我。」

素問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把臉埋在他頸窩裡,無聲的笑了。

病房門外,被小護士帶到門口的顧淮安愣著,抬出的手伸到一半,不知這門是該敲還是不該敲。

求救般的眼神看向護士,結果那潑辣護士白他一眼:這電燈泡你不想做,難道我就想做?

病房裡,陸錚早就感覺到門外有人,卻不顧一切的抱著懷裡的妻子,黏糊著,有種要直到天荒地老的趨勢。

顧淮安看看表,和護士乾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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