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豪門軍少寵妻無度》第175章
一六六,該誰負責

大隊收隊時已近凌晨,淡金色的晨曦在樹林的上方初露。

戰鬥的收尾工作繁複而瑣碎,顧淮安一直帶隊在處理,這期間,陸錚哪兒也去不了,就一直抱著哭得幾乎背過了氣的聶素問,輕拍著安慰。周圍的戰友們時不時晃過來,衝他笑笑,比個大拇指,然後再搖著頭離開。

陸錚的「死而復生」,對聶素問來說是過大的驚喜,對狼牙的戰友來說,也是同樣。畢竟白天,他們才為他舉辦過追悼會。

這一刻,狼牙戰士們的心情,也同聶素問一樣,高興得無法形容,又恨到牙癢癢。若不是看到素問在他懷裡,只怕就要一齊衝過去把他按在地上胖揍一頓。

素問埋在陸錚懷裡,一抽一抽的打著嗝,緩過勁兒來,她自己也覺得挺丟人的。剛開始那會兒,真像個剛出生的娃兒似的,扯著嗓子就是哭,想他想得抓著不放,恨他恨得又錘又打,怎麼會有這麼可恨的人?

陸錚一直在給她擦眼淚,可擦完又流出來,像怎麼也哭不完似的。

後來大隊的越野車來了,陸錚拍拍她背:「好了,中場休息,上車再接著哭啊。」

素問含著眼淚,在他胳膊上狠擰了一圈:「你怎麼不真的去死啊?」

陸錚哈哈大笑,蹲下來往她腿彎一撈,就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灼灼的目光盯著她的小腹:「我怎麼捨得你們母子?我還沒看見我兒子呢,兒子,你說對不?」

素問臉紅耳赤的在他懷裡蹬著雙腳:「你兒子還在月球上玩呢!快放下我下來!」

陸錚只是笑,就是不放,他這一吼,現場所有人都知道她懷孕了,一邊看著的特種兵都吁吁的吹起了口哨。

「弟妹,好樣的!咱小侄子還沒出生就見識這種大場面,將來肯定是人中龍鳳!」

陸錚得意洋洋的把素問抱上車,而在不遠處的另一邊,顧淮安和緬方駐軍溝通了良久,終於派人把楊宗賢的屍體抬了回去。

越野車在山地裡顛簸。素問靠在陸錚懷裡,胃裡又有點犯嘔。

陸錚給她拿了個紙袋過來,示意她不舒服就吐出來。

素問臉色蒼白的搖搖頭。這一晚上過來,她不知道吐了多少回了,胃裡早沒有東西了,就連酸水都快嘔不出了,再加上大哭一場,現在嗓子裡火辣辣的直冒煙,說話都有種毛毛的感覺。

陸錚拍拍她的發頂,低聲說:「老婆,這段時間讓你吃苦了,回去一定好好補償你。」

說到這,素問眼神忽然有些黯。這段時間她心裡有多苦,他又怎麼會知道?雖說人活著就好,可心裡總埋著顆疙瘩,有點不舒坦。

越野車沿著山路駛離了這片中緬邊境的叢林,慢慢進入公路正軌。素問回頭,透過車後窗,看到被晨霧瀰漫籠罩的憑祥莊園。這顆頑固在中緬邊境的毒瘤,終於被中國陸軍特種兵和西南邊境緝毒特警聯手拔除。

一回市區,素問就被送進了軍總醫院接受檢查,素問原先的主治醫生聽說了她的事,再見到她,也豎起了拇指:「不簡單啊,懷著孕跑去當了人質。挾持你的犯人可賺了啊,抓一個送一個,別動,我來給你看看,這贈品還健在否?」

素問哭笑不得,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配合檢查。除此之外,大隊還給她安排了心理輔導醫生。因為一般正常人沒接受過訓練的,近距離看到爆頭都會產生心理陰影。就連部隊的狙擊手有些都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

為了能讓她睡個好覺,護士給她打了針,陸錚連作戰服都沒來及換,就一直陪在她旁邊。

只是誰也沒想到聶素問這一睡意識就再沒清醒過,胃中空蕩蕩的,又發起了燒,持續高燒下恍恍惚惚,陸錚叫她起來給她餵飯,結果她眼睛睜開的時候目光是沒有焦距的,嘴裡不斷囈語。一口白粥才吃下去,就「哇」的全吐了出來,喃喃了半天,陸錚才聽懂,她在說「腦漿」。

他低頭看看碗裡白粥,忽然也覺得有點噁心。

素問做了一個夢,夢中天旋地轉,身邊的所有東西都在轉。她站不穩,想抓住點什麼,伸出手卻是兩手空空。陸錚就站在前面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不幫忙,冷漠的令人心涼。她身上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綁住了,脖子被人勒得生疼,雙腿沉得像綁了塊鉛。眼看陸錚就要轉身走遠了,她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黑暗中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著。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聽清是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讓她心裡疼的要命。每叫她一聲,就像刀子從她心上割下一塊肉似的疼。

太疼了,疼的她想把心抓出來丟掉……

驀的,素問睜開眼睛,張著唇急促的喘著氣。渾身都是汗,眼眶裡被霧氣籠罩。一隻冰涼的手撩開她額前的濕發,托起她尖尖的下顎。

「剛才只是做夢,我在這裡,素素,看看清楚,我在這裡。」

素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視線聚集在面前這個人身上……她看見他松枝綠的軍裝,立起的領子上的軍銜,堅毅的下巴上生出點點青色胡茬,深黑的眼睛裡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漩渦。

陸錚以指腹摩挲她的皮膚,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素素,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素問蒼白的唇瓣半張著,一直怔怔的盯著他的臉,眼淚無聲的撲簌而下:「你不是……」

「什麼?」陸錚不懂她的話。

素問深處的手在半空停了下來,又無力的垂在床邊,自言自語:「是啊,我忘了你是假死……我怎麼還在做夢……」

陸錚喉嚨裡翻出陣陣脹痛的感覺,心口莫名的發堵,牽起她的手碰觸自己的臉。

「素素,你看,我在這,是真的。」

陸錚滿心以為素問知道自己沒死會喜極而泣,事實上只有泣沒有喜。

她燒的厲害,之前得知他「死訊」時都沒有倒下,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還有膽量去憑祥莊園找他。現在得知他安然無恙,卻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斷斷續續燒了幾天,怎麼也不見好。

她清醒後喝了點水,沒多久又睡過去,陸錚一直守在她床邊沉默不語。他身上的傷口也還沒完全痊癒,那些鞭痕,他都不敢讓她看到,生怕她再擔心。連著幾夜不睡,嘴巴上也有點上火,嘴唇上起了白色的碎皮。

換藥他也就在素問的病房裡自己來,有些背上的傷他自己夠不到,只能麻煩護士。

饒是軍醫大學畢業的護士,解開他衣服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也都愣住了,發出「啊」的感歎。

陸錚豎起手指貼著嘴唇,指指床上睡著的素問,示意她別出聲。

小護士會意的點點頭,仍是膽戰心驚,誰會想到這麼帥的軍官,脫掉衣服身上有這麼多傷呢?

她有點好奇的小聲問:「我聽她們說你是特種部隊的?你們特種部隊這麼危險?」

陸錚怔了下,眉目微舒:「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護士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還好,我男朋友也是部隊上的,偵察兵,說要明年去考特種兵呢,真把我嚇死了。」

陸錚沒再說話。上完藥他重新穿上軍裝,護士在那邊收拾儀器,他抬手撫上素問的長髮,手指穿過髮絲時好似有什麼東西流入進心裡。她瘦的讓人心疼,身上看不見一絲多餘的肉。是他不好,不該同意讓她來隨軍,害她吃了這麼多苦。她睡著時一直是不安的,眉頭緊鎖,有任何動靜都會驚得她的身體緊繃彈動。

陸錚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心中五味雜陳。

小護士收拾完針管藥瓶,帶上病房門時,又看了看病床邊的男人和病床上的女人,搖搖頭:「真可憐。回頭還是勸他別去考特種兵了。」

顧淮安進來的時候,陸錚像尊雕像似的注視著素問,一點兒都沒發覺他進來。

顧淮安輕咳一聲,走到病床邊探頭看了聶素問一眼:「情況怎麼樣?」

雕像復活:「我們出去談。」

他起身,把素問的手塞回被子裡,又小心翼翼的給她掖好被子。

他們這一層病房外有大片露台,有病人在這裡曬太陽,下棋,聊天,做一些簡單的運動。顧淮安一上來就伸手到口袋裡去摸,結果摸了個空,神情看起來有點郁燥。

陸錚掏了根煙並且給他點上,口中卻說:「少抽點,對你身體不好。」

顧淮安吞雲吐霧一番,目光放得悠遠:「像咱們這種光棍,煙就是老婆,你有多愛弟妹,我就有多離不開這玩意兒。」

陸錚挑眉:「將來你要被嫂子收服了,我得把這話告訴她。」

顧淮安笑:「別忒麼給我扯遠了,今天是來說你的問題。」

陸錚的眼光動了動,顧淮安一來,他心裡就猜到七八分。其實那天他開槍射擊前,就已經知道目標越線了,可是他不能遲疑,如果放走楊宗賢,素問在境外,就更增加了營救難度。

「你是個難得的苗子,文化課不必說,學歷在那擺著,腦子聰明,反應也靈敏,協調性好,夠沉穩冷靜,不張揚也不沉悶,各項成績都拔尖兒,幾乎沒有弱項,說實話……我每次看到你我就很興奮,我很久沒碰著過對手了。」

陸錚聽著聽著就笑起來:「隊長,你以前怎麼不當面這麼誇誇我。你不知道訓練那會兒,我都快被你打擊得沒信心了。」

顧淮安悻悻的哼了聲:「我從不當面誇自己手下的兵。」

那怎麼現在就誇了呢?

「我是不是當不成你的兵了?」陸錚無聲笑了笑,心不在焉。

「……」

一句話,就把氣氛搞得嚴肅起來,顧淮安把煙掐了,撓了撓頭:「我現在要說什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話,我忒麼也太不是人了。不過你自己也應該清楚你的問題,你有多優秀,同時也就有同等程度的不足——太過感情用事。」

當初他不願意來特種部隊,是為了聶素問,後來肯來,還是因為聶素問。他那麼努力拚命都是為了一個女人,甚至為了她向紅線外開槍。這事往嚴了說去,就是侵略他國。

要是就陸錚單方面這樣他還可以勸,偏偏聶素問也是這一類人,這兩個人愛得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覺得膽戰心驚,這樣子賭上了全部去愛,一旦有一方被辜負,那就是天崩地裂。

這樣的愛情,會讓人望而卻步。

為了愛情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一生還有太多可以追求的東西,若把它當作唯一,太容易讓人失去自我。

因為愛情二字,太過變幻莫測,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它帶給你的是歡欣鼓舞還是毀天滅地的傷害。

顧淮安給他帶了套換洗的軍裝,走的時候,碰碰他肩:「撐著點,有什麼需要,跟哥們開口。」

陸錚點點頭。

「等弟妹好一點了,你回趟部隊。」語氣顯得沉重。

等顧淮安走了,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軍裝。這身軍裝……恐怕是穿不長了吧。

連續燒了幾日之後,素問的提問終於逐漸退了下來,體溫計上越來越低的溫度讓陸錚心中大石陸地。他去給她打飯,回來時發現她醒了,睜著眼睛愣愣的望著自己。瘦瘦的笑臉,黑水晶似的眼珠兒跟著他的動作轉,模樣可愛的有點傻氣。

陸錚忙活完坐到她床邊,輕拍她臉蛋,覺得好笑。素問眨著眼睛看他,似乎依然不敢相信他是真的,手從被子下面伸出來碰了碰他的軍裝,又遲疑著去碰他的手臂。

這兩天她翻來覆去做的都是同一個夢,不是夢見他死了就是夢見他走了,反正沒一個吉利的。害她老是現實夢境分不清,每次都是滿頭大汗的掙醒。

她的舉動讓陸錚內心說不出的酸澀,趁機反握住她,傾身撐在她身體兩側:「別懷疑了,素素,真的是我。」

近在耳畔的聲音,帶著溫度的呼吸,終於讓她有了他期待中的喜極而泣,眼眶紅了,眼底水霧氤氳:「陸——咳——」

她剛要開口說話,嗓音卻沙啞的像破鑼一樣,忍不住咳嗽起來。

陸錚趕緊把桌邊準備好的蜂蜜水給她端過來,還不忘逗她:「我就說燒了這麼久水分怎麼還沒蒸乾,還能哭的出來。看吧,嗓子啞了吧?」

素問一醒過來,心裡的那塊疙瘩又開始作祟,往被子裡一蹭,就把頭蒙起來。

陸錚拽了拽被子,哄她:「不喝水就沒力氣罵我了,快,出來喝口水再睡……不出來我可走了啊?」

「……你走。」

被子下面傳來悶悶的聲音,音量不大,卻是極為堅定的。

陸錚斂起表情,喝了口水,驀的拉下被子把她的小臉扭正抬起,唇覆蓋上去,強勢撬開她的唇瓣。

素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被他撈著脖子,水從他嘴裡渡過來,跟著流入她口中的還有他的舌,捲著她的小舌頭吮,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吻並沒有深入下來,時間雖短力度卻強。陸錚含著她的唇瓣,直直的望進她眼底:「我不走了。」

素問眼神迷茫:「什麼……」

陸錚輕咬了下她的柔軟的唇:「我不走了,老婆。前一段時間讓你為我擔驚受怕,現在換我照顧你。」

素問愣了一會,細眉微蹙,眼睛裡又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你騙人,一有任務你又走了……」

陸錚吻去她的眼淚:「我不走了,任你使喚,只要你不讓我走,我就永遠不走。」

素問哭得更厲害:「……誰知道你這次會不會又騙我?」

小妮子還在糾結他騙她假死的事上。

素問負氣的偏頭,露出纖細的頸子。陸錚低頭吻上她的頸,微不可聞的歎氣:「再也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素問覺得自己太沒用,都過了這麼久,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哭的身體都在顫。弄得陸錚都手足無措。

「其實我也不算騙你啊,我答應過你,要兩個人一起活著。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素問正想反駁他時,護士推門進來,看見黏糊在一起的兩人忍不住笑:「該換藥了。是你們等一下還是我等一下?」

陸錚立即起來,歉意的點點頭,開始解軍裝的領子。

解到一半忽然停下,說:「到那邊吧,別影響她休息。」

素問一聽就急了:「讓我看著有什麼關係?」

護士微笑停下來,等待陸錚的表態。陸錚無奈的搖頭:「那就在這兒吧。」

等陸錚真要在護士面前脫衣服了,素問心裡又不是滋味了。自己的男人,尤其是這麼奇貨可居的優良品種,當然捨不得跟人共享。

眼看陸錚就要把裡面的軍襯也脫下來,她忽然叫:「等一下……我幫你上藥不行嗎?」

護士就差忍著沒笑出聲了。陸錚也失笑,回頭揉揉她的發心:「別鬧了,自己病還沒好呢。」

等陸錚把上衣脫下來,素問捂著嘴也沒忍住那一聲驚呼。

其實這幾天過去,鞭傷已經好了很多了,結出深褐色的痂,只是縱橫交錯,顏色看上去有些駭人。

素問張著嘴,嘴唇囁嚅著,半晌說不出話。

等到護士上完藥,她才顫聲問:「這些……會好的吧?」

「放心好了,他的復原能力很強。只不過新肉長出來顏色會和原先的不太一樣,時間久了就會好了。」

等護士走了,陸錚拿起軍襯披上,正要扣扣子,素問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扯了扯。

陸錚轉過頭看她,素問的目光卻落在他胸口上的罌粟花紋。她的目光像是受了什麼蠱惑,不由自主的,伸手過去。

陸錚躲了一下,但是沒有躲得太遠,素問的手指還是落在了上面。

當初楊宗賢為他種下「神仙冰」的地方,被縫合時拉扯擠壓的肌肉,在拆了線以後,奇異般的長成了一朵罌粟花的模樣。

這朵罌粟將永生伴隨著他。

祭奠下這一場轟轟烈烈的緝毒行動,也為他的軍人生涯,劃下了句話。

素問的手指劇烈的顫抖著,摩挲著他胸口的這朵罌粟,他極力的壓抑著,深黑的眼光裡,好像在害怕什麼。

「別怕……」素問喃喃的說,「會過去的。」

陸錚閉上了眼睛,拿開她的手放在腰側,將她摟在懷中。素問的臉直接的貼在他溫膩的皮膚上,那裡本該肌理分明,光滑細膩,如今,卻有些微微的粗糙。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摩挲著那朵罌粟的凸起,鼻端都是剛剛擦好的藥的嗆人味道。

她卻不肯鬆手,緊緊抱著他。聽到他在頭頂輕輕說:「嗯,會過去的。」

彼時,他們都那樣相信著。

下午的時候,狼牙的幾個戰友一起來醫院看她,還買了很多東西,項前進特靦腆的說:「隊長讓我們來看看弟妹恢復的怎麼樣。」

「謝謝。」素問勾唇淺笑,招呼他們坐下。

項前進偷偷摸摸塞給陸錚一個紅包,原來是戰友們聽說素問懷了,一起湊份子包了個紅包,陸錚當然是不要,最後被幾個人拉到一邊武力解決了。

素問看著他們一夥人笑鬧,心情也豁然開朗。

幾個人坐下來聊了回天,怕吵到素問休息,就站起來說要離開。

素問讓陸錚去送他的戰友,那幾個特種兵卻你推我,我推你,似乎有話要說,卻誰都不肯先說出來。

陸錚看他們這樣兒就想笑,故意板著臉:「項前進,你說。」

項前進於是搓搓手站出來:「弟妹,真不是我想打擾你們,其實是隊長叫我們來的……讓你今晚跟我們回去一趟。還有……」

他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半晌,指著外面說:「首長今天也來了,在ICU看傅軍醫,他希望你能過去一趟。」

一提到傅曉雅這個名字,素問心中一滯。她差點忘了,傅曉雅也還在這個醫院躺著呢。

陸錚回過頭,以眼神徵詢素問的意思。

素問臉上的笑收斂,望著他,輕點了點頭。

項前進一夥人總算舒了口氣,趕忙站起來,笑著說:「那你先過去啊,我們在車上等你。」

等幾個士兵走了,陸錚又回到素問身邊,拉著她的手說:「首長找我是私事,不算命令。你要是不想我過去,我可以不去。」

素問也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軍裝的領子和肩線:「她是為你受傷的,於情於理,你都該過去看看她。我也希望這件事能有一個了結。」

她停了下,抬頭看他:「你知道我希望的了結是什麼嗎?」

陸錚點點頭:「放心,我心裡有數。」

陸錚走了,可素問的心卻平靜不下來。她覺得自己根本不能像面上表現得那麼大度。雖然傅曉雅現在躺著,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完全不能跟自己競爭,可她心裡還是放心不下。

正好護士進來查房,她假裝不經意的問:「聽說今天軍區的傅司令來了?」

「可不是?其實他今天是陪他夫人來的,真可憐,老倆口就這麼一個女兒,結果出了這種事……不過我真挺佩服傅軍醫的,都癌症晚期了還敢去執行那麼危險的任務,我估計她一開始去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小護士嘖嘖感歎著,素問卻陷入了震驚:「你說她……得了絕症?」

「對啊,兩個多月前她自己來複查確認的。當時還叫我們醫生給她保密,別告訴傅司令呢。」

護士走後,素問坐在病床上,陷入久久的沉思。

忽然,她起身下床,趿上拖鞋就往樓下ICU跑。

走廊上,稀稀落落幾個人,也沒人注意她穿著病號服狂奔。忽然,她迎面撞上一具堅硬的身軀,對方托住她,她揉著發麻的腦門,抬頭看見一張陌生的男子臉孔。

「對不起……」她剛想離開,那人忽然拉住她。

「你是聶素問小姐吧?」

「……嗯?」素問詫異的回過頭,再一次確認,這個人她從來沒有見過,也不認識。

對方似乎也不認識她,不然不會用這樣詢問的口氣,同時眼光上下不停的打量她。

「你是誰?」考慮了半晌,她率先問。

對方從她的口氣確認了她的身份:「我是誰不重要。有人托我把這件東西交給你。」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長形的方盒,盒子纖長,裡面裝著的可能是筆或者項鏈一類的事物。素問疑惑的看看他,接過來打開,盒子裡的是一支手工鏤刻的少數民族風情的髮釵,銀質的髮釵靜靜躺著,散發著幽暗的光。

等素問再抬頭時,那個給她盒子的男子已經不見了下落。

郝海雲……

他還活著。

素問看著手中的髮釵,心中只有這一個想法。

想想也是,他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這樣就輕易死了。可是……他把髮釵送來給她的意圖是什麼呢?

讓她提心吊膽,時刻顫慄不安的等著他上門報復?

素問攥緊了手中的釵,釵身冰涼的感覺一直滲入手心。

重症監護病房外的觀察室,陸錚見到了悲傷沉痛的傅中將,和他的夫人,已經哭得雙眼通紅腫脹如核桃的婦人。

「曉雅,曉雅……你醒醒啊,媽媽來看你了,你醒過來看看媽媽啊……」

傅太太的情緒激動,醫生不放心讓她穿上無菌衣進入ICU,所以她一直隔著玻璃板錘打著,哭叫著。

這種情況,陸錚來了卻不敢上前,直到傅中將回頭時注意到他,他才雙腳靠攏叫了聲:「首長好!」

「來了。」傅中將的臉色顯得憔悴,淡淡看了眼,「你還沒進去看過曉雅吧?我讓醫生給你準備無菌衣……」

「首長,不必了。」陸錚打斷了他的話,「發生這樣的事,我很抱歉。如果連最好的醫生都束手無策,我想我進去也是於事無補。」

傅中將露出難明的眼色:「她為什麼會弄成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嗎?事到如今,你連進去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對不起,首長。」陸錚筆直的敬禮。

傅中將掃了他一眼:「我今天找你是私事,這一套就免了。」

陸錚怔了下,放下手:「首長,您說。」

傅中將卻踱至一邊,似乎想抽煙,手插進兜裡,才想起這裡是醫院。這幾天,他像又老了十歲,兩鬢都斑白了,誰也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何況這個還是他一直心有愧疚的千金寶貝。

「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一般正常人的父親,誰會讓子女去幹這種危險的事?發生這種事,我自己也有推不開的責任。我知道你是個出色的年輕人,在部隊大有前途,也早早的結婚,有了妻子。我的話你不必有太大壓力,就當是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女兒的自私請求,你若不同意也沒關係。」

陸錚靜靜聽著,傅中將轉過臉,極其誠懇的看著他,沉重的說:「我希望你照顧曉雅的後半生。」

觀察室裡一片寧靜。

半晌,陸錚問了句:「首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中將長長的歎了口氣:「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向境外射擊,罪名不小,你這身軍裝恐怕是穿不下去了。正好,我也不想我的曉雅再嫁給軍人,她出生在軍人家庭,已經太委屈她了。你脫了軍籍以後,就不受軍婚的約束,我希望你能給曉雅一個名分。」

「可是您知道我已經結婚了的!」陸錚忍不住反駁。

「你和曉雅不是也領過結婚證?曉雅是我女兒,她的心思沒人比我更清楚,你們一塊去做臥底,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朝夕相處,難道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我也不要求你對曉雅多忠貞,也不會拆散你和你現在的妻子,你可以照常生活,只要多請個人照顧曉雅,一直到她……自然死亡。」

作為一個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對他來說,似乎十分艱難:「就當,完成她一個心願吧。」

陸錚的眉習慣性的皺了起來。

傅曉雅是為他擋槍,如果她真的一輩子醒不來,他願意負起這個責任,相信素問也會願意跟他一起照顧曉雅。只是……給傅曉雅一個名分?

這件事,別說素問的態度,就算他,也不同意,不願意!

「對不起,首長我……」

拒絕的話還沒出口,那邊,傅曉雅的媽媽忽然衝過來,伸手指著陸錚的鼻子就罵:「曉雅是為你才變成這樣的,你現在想推卸責任!你還我一個活生生的曉雅,你還我的曉雅!」

「傅太太……」

傅曉雅的媽媽紅著眼睛,像是洩憤似的沖陸錚揮舞著拳頭:「她躺在這兒這麼久了你有來看過她一次麼?我打聽過你了,你對象也就住在這醫院裡,你每天守著她都不肯來看曉雅一眼,我苦命的兒啊,怎麼看上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

ICU周圍應該是非常安靜的,這一鬧,立刻驚動了醫生護士,傅中將也丟不起這個人,趕忙讓警衛把太太拉住了。

她掙扎著,本來是要陸錚的耳光,結果沒打著,手指蹭過他臉上,尖利的指甲劃出幾個紅血印。

拉架的護士和警衛面面相覷,軍總醫院是神聖嚴肅的地方,他們在這工作一輩子沒見過這樣勁爆的場面。

而事件雙方,又似乎都有道理。有人認為中將的女兒癡心錯付,這男人是應該負責。有人見過聶素問的,覺得他們夫妻感情好得很,怎麼能說拆開就拆開。

陸錚臉上滲著細細的血絲,表情卻平靜漠然,迎著周圍譴責的目光,鄭重的說:「首長,我冒昧問您一句,您愛您的愛人嗎?」

眾人皆愣。

「如果這事兒發生在您身上,您會和您的愛人離婚,為了報恩去娶一個您不愛的人嗎?對於令千金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如果有什麼我能盡補償的,我都會盡力去做。但是您的這個要求屬於強人所難,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況且我的妻子是無辜的,我欠下的責任不該讓她也一起去承擔。」

傅中將沉默著看他,似乎在思考。

這時候,忽然有人撥開人群朝這裡走來,陸錚回頭一看,是顧淮安。

他叫了聲「隊長」,顧淮安卻朝傅中將敬了個禮,叫:「首長。」

傅中將點點頭,知他現在過來肯定是有事。

顧淮安手裡拿著個日記本,說:「這是在傅軍醫留下的遺物裡找到的日記,我很抱歉未經您的同意翻看了其中的內容。傅軍醫在參加到這次行動之前就已經查出了晚期癌症,她為陸錚擋槍,只是想讓陸錚記住她——她在日記裡寫,如果一個人連記憶都沒留下,那便算真的死了。楊宗賢的那一槍,是成全她,今生今世,陸錚永遠都不會對她釋懷,而她,也會一直被陸錚追憶,這是她繼續活下去的方式。」

一段話,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陸錚攥著手心,指尖摳入皮肉裡,卻恍然不知。

傅太太明顯不信:「不可能,我的曉雅一直健康的很,活蹦亂跳的,哪裡像是癌症晚期的樣子?」

顧淮安搖頭:「請問傅太太,您有多久沒見過您的女兒了?」

傅太太啞口無言。丈夫和女兒都在部隊,她一年到頭也見不著一次。

這時候傅曉雅的主治醫生也出來作證:「我這裡有傅軍醫兩個月前最後一次來做檢查的病歷。她自己也是醫生,對自己的身體情況非常清楚。是她囑咐我一定要將她的病情保密,她說首長您年紀大了,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她寧可在任務中犧牲,不願意就這樣病死。」

那天下午在醫院發生的事,最終成了一場鬧劇。當人群散去,悵然失神的陸錚,在走廊盡頭,看見了一隻等候著他的素問。

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發現她手心冰涼。

「等了多久了?」

素問抬起頭,衝他眨眨眼:「一會會。」

陸錚便沒再說什麼,彎腰把她抱了起來。素問安心的埋在他胸口,過了一會兒,抬頭問他:「你是不是還是覺得虧欠了傅軍醫的?」

陸錚沒說話,但表情已說明了一切答案。

「沒關係,要是她真的好不了了,我跟你一起照顧她。」

陸錚突然停下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你知道你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嗎?」真的有女人可以大度到讓自己的丈夫去照顧另一個女人?

「我知道。」她伸出手樓主陸錚的脖子,「你虧欠了她的,我也虧欠了她的。如果沒有她,我現在可能就失去了疼愛我的丈夫,我肚子裡的爸爸也就沒了爸爸。這個責任,我跟你一起擔負。」

陸錚淡淡一笑,撫了撫她的劉海。

把素問抱回病房床上,陸錚又給她削了個蘋果,燒退了,人也精神多了,說話也有利契,不再是病泱泱的模樣。陸錚忽然覺得有活力的素問是那麼美好,好像回到了當年他初認識她的時候一樣,就像一棵個性要強怎麼摧殘也不會倒下的小草。

看了看表,樓下戰友們還在等他。陸錚給素問的杯子裡蓄上開水放在床頭小桌上,親了下她的額頭:「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陪你。」

素問點頭,卻在他轉身的時候驀的蠟燭他的手,陸錚逗她:「怎麼,還讓我留下來陪你睡不成?想我了?」

素問抿抿唇,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點頭。

陸錚一愣,回頭又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老公也想你了。不過這可是在醫院,等你出院了我天天抱著你睡。」

「陸錚……」素問拉住他袖子,直視他深邃的雙眸。

陸錚本來以為她在開玩笑,人呢人越來越發現她認真的表情。陸錚猶豫片刻,坐到她身邊:「隊長找我估計有要緊事兒,我就今晚回去一趟,明天一早就來陪你。」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