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乎霍克特意料之外的是,卡俄斯看他一會,突然向後走開幾步。
「別坐在地上了,起來吧,人類,順帶把衣服脫掉。」
霍克特當然不介意帶著幾根斷掉的肋骨站起來,但對後頭那個命令,他有些疑心自己的耳朵壞了。
「動作快點。」
是,是。撒旦陛下。
霍克特慢騰騰的起來,甩掉夾克外套,扯掉裡頭的黑色背心,再脫掉破舊的牛仔褲,可是卡俄斯一直沒有出聲,他站在一旁註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表情冷靜,眼神犀利,那目光和買家查看一頭馬匹的挑剔眼光相差無幾。
霍克特沒再脫下去。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他待在空曠的小巷子裡頭,脫得只剩一條內褲,無論怎麼看這已經讓他像個變態的暴露狂了不是嗎?
「繼續。」
這兩個字敲在霍克特耳朵裡,和催命咒沒有兩樣。霍克特前後看看,再瞥一眼卡俄斯,無奈的做了妥協。
好吧好吧,就讓我們賭一賭自己的運氣,順帶替可能路過並受到驚嚇的小姐們交叉起十指祈禱吧。不過好女孩們這個時間應該已經躺在蕾絲花邊的大床上睡著了,可不該出來遊蕩。
霍克特脫掉身上最後一件衣物,在月光下袒露出身體,有力的肌肉,純男性剛硬的曲線,強健而不愚笨,充滿野性的力量。這不是一句簡單的人類軀體,而是一部經過千錘百煉的殺人機器,每一絲肌肉,每一根骨骼,都是為了最快殺死敵人而存在。古銅色的皮膚上到處都是糾結的傷痕,這是在生死線上遊戲而留下的勛章。
霍克特覺得有點冷,不是因為巷子裡的穿堂風,而是因為卡俄斯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它在他身上肆無忌憚的遊走,好像帶著某種古怪的目的,不停的組合著遊走的路線。
「你的左手臂呢?」
卡俄斯注意到霍克特上臂處互相咬合的鋼圈。
「不知道,可能什麼時候掉了吧。」霍克特聳聳肩,點點自己的太陽穴,「這裡頭就像個垃圾場,翻得亂七八糟,腐爛的、混亂的、被扔掉的,我自己都理不清順序。」
「看來在你那沒有標籤的垃圾箱裡,更找不出手臂掉落的緣由了?」
「的確,陛下。」
卡俄斯終於收回了目光,霍克特正要鬆口氣,但下一秒又倒吸了回去。只見卡俄斯走近兩步,手掌碰上了霍克特的胸膛。他並沒有脫下手套,皮革材料所特有的拖滯感滑動在皮膚上,像是某種陰冷的爬蟲。
「你有什麼愛好嗎,人類?」
霍克特謹慎的搖頭。
「那太可惜了。人總得有點愛好,有了這調味料,生活才會變得有趣。」
手掌滑過結實的胸膛,摸上擁有六塊腹肌的結實小腹。他的手勢很奇妙,不是單純的撫摸,更像是在感受掌下肌肉的弧度。
「我得說,你擁有一具漂亮的身體。」卡俄斯的視線在掌下的皮膚上游移而過,微微嘆息,「很漂亮,無論怎麼切割,都將會成為一種損傷。我總不太想整具收藏,不僅時機不好掌握,保養起來也很麻煩。」
卡俄斯的語氣中有一種藝術家在鑑賞作品時特有的遺憾感,霍克特也終於明白這令他毛骨悚然的視線遊走路線是什麼了,那是這傢伙腦海中的切割路線!
「……陛下愛好收藏屍體?」霍克特的頸後滑下一滴冷汗。
「屍體?」卡俄斯發出一個優雅的鼻音,「你怎麼會有這麼有趣的念頭,人類。我對那些醜陋的通常不成比例的屍體不感興趣,我只對珍稀物種另眼相看。」
珍稀物種?霍克特疑惑的往自己身上看一眼,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那麼「珍稀」,引起了這傢伙的「另眼相看」。但他的觀察還沒有完成,停留在自己腹部的不屬於自己的手掌,往下移了兩寸,那位置很微妙也很危險,因為距離霍克特這一輩子的樂趣只有一步之遙。
「雖然說是整具收藏,這東西總是得割掉的。我對男人的性器不怎麼感興趣,我可不想在日後欣賞玻璃罐子裡的收藏品時,還得順帶看到這東西。」
卡俄斯的視線落到那隱藏在捲曲毛髮裡的物體,用好像要在一件漂亮衣服上割掉一小節多餘絲帶的語氣說道。
霍克特現在已經不是想小退一步,而是想像那些受了驚嚇的名媛淑女們一樣,尖叫一聲,提起寬大的裙襬——如果他有的話,飛速的逃離開這場可怕的對話。
卡俄斯感覺到掌下僵硬住的肌肉線條,他調回視線看了看霍克特更為僵硬的臉,笑了。
「人類啊,我那柔軟而固執的心腸愛上了你,只要你輕輕皺一下眉頭,在心裡下個決心,它就會誓死扞衛,它只在乎你的意願,即便違背我的意志。」
卡俄斯的手從霍克特的下腹部離開,重新回到胸膛上,指尖掐住左邊的乳頭。那粒褐色凸起在指尖被扭曲撕扯,好像在玩弄一個玩具般。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等待還是再取他一次性命,都隨你的高興。」卡俄斯以一種隨意的口吻說道:「不過,作為對我的補償和你出爾反爾的代價,你得保證,等你死後能將這具身體完好無缺的的交給我,怎麼樣?」
真不怎麼樣。霍克特幾乎都能想像的到自己的屍體被割掉陰莖,浸泡在刺鼻的福爾馬林裡,周圍是大大小小人體器官的悲慘場景了。
可是,可憐的霍克特先生,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讓我們暫時拋開陷入悲慘想像的霍克特,來關注一下還在渡假期間的喬治和特維爾吧。
現在正是早上八點,窗外陽光很好,一般情況下正是喬治出門跑步的好天氣,今天他卻沒有這個興致。他的手邊正放著今天剛出爐的晨報,上面的頭條新聞大刺刺的橫在那裡——巴美爾帝國首相一行無人受傷,遇襲事件只是虛驚一場。
作為軍人,喬治不關心政治,不過這件事顯然離奇過了頭。那天他的確見到了受傷的文森將軍,甚至不是簡單的受傷,那枚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部,乾淨利落的一個槍孔,鮮血泊泊流出。
喬治甚至不確定那時的文森將軍是不是還有呼吸,現在新聞裡卻說「首相一行無人受傷」,新聞配有的圖片上文森將軍雖然臉色蒼白,卻好端端的站在那兒。
喬治仔仔細細的把新聞又讀了一遍,然後站起來,拉起了旅店房間的窗簾。窗簾很厚實,把陽光全都遮擋住,房間頓時昏暗起來。他這麼做,是因為他即將做些不被允許的事,而人們總是下意識的以為一個密閉的空間可以讓誰都不知道自己做過這事。
喬治在屏幕前坐下,按下播放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