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的父母是怎麼死的?」
達蒂諾「啪」的合上書。「你很關心別人父母的死因嗎?」
萊卡鼓起勇氣,理直氣壯地說:「憑我們的關係,難道我不該關心嗎?」
下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達蒂諾慢慢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是我好奇心過重的男朋友,關心一下這事的確無可厚非。」
「那他們是……」
「被謀殺的。」達蒂諾的聲音宛如冰塊在酒杯中碰撞,「一個骯髒的陰謀。」
萊卡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他的手心全是汗。「三年前?」
「沒錯。」
「那你……」
「我?」達蒂諾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會牽扯到自己,「我怎麼了?」
「你肯定很難過。」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金發青年有些惱火,「我幾乎是一蹶不振,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醉生夢死,全靠酒精才能活下去,還有性……」他停頓了一會兒,恍然大悟般地說,「啊,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對吧?你的心理創傷理論,嗯?」
達蒂諾好像往另外一個方向理解了,不過這正好,萊卡還擔心他發現自己的真實目的呢。「酒精和性愛能幫你忘記痛苦嗎?」他問。
「至少我在醉酒和做愛的時候能完全擺脫那事。」達蒂諾輕描淡寫地說,「每天在宿醉中醒來,然後把胃和大腦都泡在酒精裡,晚上則跟不同的男人過夜,有時一夜裡的男人都不同……」
萊卡想像著那幅畫面:達蒂諾在喧囂的酒吧中痛飲烈酒,跟一個或幾個偶然結識的男人去開房,嘶吼著同他們做愛,像野獸將獵物撕成碎片……不不不,簡直是地獄。
「我甚至還嗑過藥。」達蒂諾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一開始是大麻煙,然後是藥粉,接著靜脈注射……酗酒,濫交,吸毒,這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我都沾過了。啊……那個時候真的像活在罪惡的蛾摩拉城中一樣。」
「但是你挺過來了。」萊卡說,「你現在看起來很不錯,既不喝酒也不嗑藥了。」不過下面的毛病倒是沒改,或許還愈演愈烈了呢。
「沒錯,我挺過來了。」達蒂諾語氣輕鬆,「有一天我正和一個男人滾床單,酒吧裡認識的,我連他的名字都沒問。我倆在酒店裡,赤身裸體,我騎在他身上,然後房間的大門突然開了,『砰』的一聲,好像地震了一樣。進來的是我家的……管家。」
萊卡低呼一聲,「喔,你家還有管家?你是住在哥譚市的神秘富豪嗎?」
達蒂諾笑了起來,「我可是紈褲子弟啊,當然需要管家來幫忙管理莊園,照顧日常起居什麼的。」
還真是看不出來啊。萊卡暗想。家裡有一座莊園的大少爺混到監獄裡來了。這可真是不走尋常路。
「然後呢?」
「我那天喝了太多酒,整個人都不清醒了,那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的東西還插在我身體裡。我對管家說:『哦,晚上好啊,你也要加入嗎?』我猜我當時根本沒認出他是誰。然後管家走過來,抓著我的頭髮把我拖下床,真奇怪,他明明也一把年紀了,力氣卻挺大。他把我一路拖進浴室,塞進浴缸裡,拿著花灑就衝我噴冷水。我一邊嚎叫一邊掙扎,但是我喝得太多,手腳都不聽使喚,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甚至把我的腦袋整個按進水裡,讓我喝了一肚子冷水,還差點嗆死。他問我:『你清醒了嗎?』我說:『我已經清醒了。』他說:『不,你還沒有。』然後就把我丟在浴缸裡,轉身走了,還鎖了浴室的門。」
「你把他開除了嗎?我想你還是有這個權力的吧。」
「對,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我想著等出去之後解僱那個老頭,讓他捲鋪蓋走人,滾回老家種橄欖去。後來渾渾噩噩地睡著了,夢裡也全是怎麼把老傢伙掃地出門的計劃。等第二天我醒了,仍然一個人待在浴室裡,一絲不掛地躺在濕淋淋的地磚上。門依然鎖著,我拚命敲門,可是沒人應聲。我嚇壞了,以為那老頭要謀財害命,畢竟他掌控著我家的莊園,老奸巨猾的東西,如果要謀殺我,他能做得滴水不漏。我在浴室裡咒罵他,就躺在冰冷的瓷磚上,把我心裡想的全罵出來了。過了一會兒,他在門外說:『你以為我是圖謀你的家產嗎,達蒂諾?』
「我說:『難道不是?否則你為什麼把我關起來?別忘了我是你的主人!』
「他說:『假如你再這樣墮落下去,你就不再是我的主人了,不僅如此,家族的莊園和你父母的遺產也不再屬於你了。』
「我問他:『這是你背叛我的宣言嗎?』
「他說:『你父母屍骨未寒,家族和……公司,都需要一個強大的繼承人,把亂作一團的人們團結起來。納卡雷拉家族裡有不少人都覬覦地位和財富,他們正準備瓜分你父母的遺產,等他們分贓完畢,你就會被人發現浮屍河中。你現在還能保留一條小命,完全是因為他們在利益分配的問題上還沒達成一致,得留著你這個表面上的『主人』,一個傀儡繼承人。所以你打算消沉到什麼時候,達蒂諾?你想就這樣去見你的父母嗎?』
「我在地磚上躺了好久,然後問他:『那些圖謀我地位和財產的人,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他說:『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說:『那你把門打開吧。』他打開了門,給我拿了一套衣服來。我這時才發現自己都凍僵了,手指都彎不了。他幫我穿好衣服,就像我小時候那樣。他把我扶到床上,告訴我我在發燒。床已經被收拾乾淨了,昨晚那個男人也不見了,我不敢問他去了哪兒。我讓管家找個信得過的醫生來,不僅要給我治療感冒,還要幫我戒毒。
「我花了兩個月戒掉毒癮,重返社交圈的時候整個人瘦得皮包骨,但是我已經清醒了。我揪出那些圖謀瓜分家產的人,殺了他們中最積極最活躍的那幾個作為警示。此外,我還……找出了是誰陰謀殺害了我的父母。一個對手公司,竟然做出這種骯髒的交易。我用了一年時間籌劃,最後讓他們破了產,地位全失,尊嚴淪喪,卻留著他們的狗命,讓他們經受痛苦折磨。我為父母報了仇。」
萊卡聽得心驚肉跳。這就是達蒂諾的故事,他血腥黑暗的過往。然而萊卡不禁在心中畫一個問號:達蒂諾的故事有幾分是真實的?最成功的謊言往往都是假裡有真,真中摻假,關鍵就在於分辨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達蒂諾的故事裡又有多少是謊言,多少是真心話呢?況且,萊卡自己都在欺瞞他,怎麼能指望他交代真相呢?
「萊卡,你下來。」達蒂諾說。
萊卡想也不想就跳下床。達蒂諾從下鋪爬起來,坐在床上,抱住萊卡的身體。萊卡大吃一驚,達蒂諾如此示好可真令他不習慣。
「萊卡,你又讓我想起傷心事了。」達蒂諾雙手環在他背上,腦袋貼著他的胸膛,像在聽他的心跳,「你要怎麼補償我呢?」
「你想讓我怎麼補償你?」
「陪在我身邊。」
「我不是正在陪著你嗎?」
達蒂諾鬆開手臂,改為抓著萊卡的胳膊,將他拉到床上。
他們互相脫去衣服的時候,萊卡氣喘吁吁地說:「你的管家……」
「嗯?」達蒂諾急切地脫掉萊卡的褲子,好像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些什麼,「管家怎麼了?」
「他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就是莫雷蒂嗎?」
「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你曾經提過一次。忘了嗎?就是你宣佈我成為你男朋友的那個早晨,你親口和我說的,如果莫雷蒂知道你交了男朋友,肯定會很驚喜。」
「對,沒錯,就是他。」達蒂諾握住萊卡的分身,上下套弄,「他看著我長大,我把他當作親人一樣。」
萊卡進入他身體的時候,他又說:「而我也已經長大成人了。他會替我感到高興的。」
——而我。萊卡一邊在他體內衝撞一邊尋思。至少我窺見了真相的一角。為此犧牲點色相也沒什麼大不了。況且……
況且他還蠻喜歡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