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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殤/鬼差》第29章
  七七告白

  兩個月的顛簸後,兩隊車馬終於來到紫禁城。太醫館還未有專門地點安置,於是初到的院判加入留守京師的院判所住的四合院,三人一房,等待進一步安排。

  北方這時已基本入秋,初到北方的幾位南方名醫雖然已是添被加衣,卻還是抵不住寒風料峭,其中兩人不慎得了傷風,於是便扯出六堂會審,即六個名醫研究治法的奇景。

  「兩人發熱、惡風、自汗、腰脊痛、脈浮,應是太陽傷風,宜喝桂枝湯。」張大夫搖頭晃腦,把了半天的脈,得出結論。

  「非也非也,胡大夫或許是太陽傷風,但周大夫定是陽明傷風,你看他腹滿、煩渴、嗜臥、身重、小便難、脈浮弦長而數,應準備杏子湯才是。」王大夫抓著周大夫的手,想遞給張大夫,讓他重新把脈。

  「我以為,雖然周大夫煩渴,但也有可能是咽干導致,況且脈弦大而緩,明顯是太陰傷風,藥童,準備桂枝芍藥湯。」另一位王大夫接過周大夫的手,把了半天脈,又出了個結論。

  另一頭的楊大夫則在把胡大夫的脈,「依我看,胡大夫脈象浮弦,他也曾說他口苦而渴,應是少陽傷風,還是準備柴胡加桂湯吧。」

  「我來看看,」剛接過胡大夫的手,李大夫就連連搖頭,「脈象明顯沉弦,是少陰傷風,桂枝湯對他最好。」

  「都別爭了,」許大夫阻止他們繼續爭論,「再如此下去,治療厥陽傷風的八物湯也要準備了。」

  我站在呆了的小藥童身後,覺得真是有趣。原來會診就是這麼個情況,不知那兩位大夫病死時,他們得出結論了沒有。

  蘇毓啟門而入,一手一碗藥,擱在桌子上後,便旁若無人地一一扶起兩位大夫,就著他們的口,把藥給灌了下去。幾位大夫追問是什麼藥時,他只撂下句,「明早起床便會好轉。」就走出了門,當然,拉上了躲在藥童身後的我。

  「原來這就是名醫。」連個小小的傷寒,都能說出那麼多治法和學問,標準的把簡單複雜化。

  回到了房間,蘇毓不知從哪裡拿出個小酒壺,給我倒了一小杯。

  「有酒!」我忙湊過去,不知他怎麼做到的,總能買到酒味醇厚的美酒,這在地府都喝不到。

  「就那麼喜歡酒?」蘇毓自己也倒了一杯,他並不好此物,可能本身是大夫的緣故,自然明白喝酒傷身,對於不良嗜好有自制。

  「嗯,雖然我聞不出酒香。」但帶給舌尖的刺激,卻每每讓我上癮。

  蘇毓喝了一小口,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只覺辛辣。「黃湯罷了。」

  「這酒你什麼時候買的?」並未看見他有去酒坊。

  「義診的時候,一個乞丐硬要給我的,說是無以為報,只有家傳美酒相贈。」他聞了聞後,再說道,「本來以為只是一般成色的酒,沒想到讓鄰床的許大夫聞出了酒香,才知道是好酒。」

  「有如此美酒,卻流落街頭,簡直暴殄天物。」這樣算來,蘇毓也是「天物」,確實不該被浪費。

  這幾日閒散時間,他拉著我去逛京師,看雜耍,再順便義診。

  此時的京師和現代北京有很大區別,不繁華,不昌盛,剛成為京都,似乎還沒有適應那舉足輕重的地位,街上的路人也顯得彆扭而不大氣,和五百年後北京「天子腳下都是官」的霸氣大相逕庭,卻讓我覺得很親切。

  好比現在的蘇毓,很親近,很熟悉。世間女子總是易滿足的,鬼官也不例外,當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時,他即使有萬般野心,在我眼中也總是可愛的,情有可原的。

  即使心裡明白,他不會只在京師義診,終要捲進皇宮這個漩渦的,人是會變的,他會如何變?尚未可知。

  我今日看見宮裡的公公來過,「蘇毓,那個公公來幹什麼的?」

  「或許過兩日,等胡大夫、周大夫恢復一些,會去見太子。」他話題一轉,還是回到美酒上,「以後我義診,要收只收美酒,帶回來喂你這小酒蟲。」

  「我只是一點點貪杯。」

  「今後若回鳳陽,我為你開個『蘇氏酒坊』,一邊收集,一邊釀造美酒。」他揚起笑容,好似已預見未來,「我親自學釀酒,雖沒釀過,但只要用心,必定不會太差。」

  過幾日他真正見識過皇家的奢糜享樂,可還會想起那小小酒坊?但至少現在的我心中還泛著真實的幸福感。

  「酒坊的酒窖中掛滿鈴鐺,常年鎖著,我聽到鈴鐺聲就知道你去取酒了,也不怕有賊盜來偷酒。」他真的有認真考慮過,拉過我的手,隨意地放在掌心磨蹭。看不見我面容、眼神的他,最喜歡的就是我的手,反反覆覆,我幾乎要懷疑,若有來世,他只憑一雙手就能認出我。

  世上有幾個男子會喜歡沒有臉孔的女子?我不知道,我只認識蘇毓一個。

  只為這一點,我開口,「蘇毓,我眼睛不大,單眼皮,鼻樑有點塌,嘴唇不厚,但也不薄,」我不知道幾年前的那個晚上,他摸到的臉在他心中是甚模樣,但我所描述的,是我生前的容貌。

  「我不漂亮,在人群中也不顯眼,喜歡穿青色衣衫,白色的鞋,頭髮總是長過肩膀就剪了,剩下的紮成馬尾。」

  「我不活潑,也不是很伶牙俐齒,不主動,不討喜,也不聰明,是個爛好人,做事猶豫不決,真心話總是說不出口。」

  我停下了,鼓起勇氣。「可是我喜歡你,蘇毓,我喜歡你。」

  這是我的表白,表白我四十年歲月唯一一次動心。

  當時的我突然覺得,有些話說出來,總比以後沒機會說來得好。

  初戀,對蘇毓和我來說,是十年相處中莫名萌動起來的心情,伴隨著淺淺的依賴,第一次依偎的感動。

  它很純真,不帶有雜質,不摻雜世俗名利,然而,往往總是在最美好的時候經受考驗,被迫面臨現實的殘酷,最終變成一個美麗的遺憾。

  隔線把脈

  史書上說,朱高熾性格沉穩,儒雅且仁愛,只是不善武,不得朱棣歡心,相比之下,還是他兒子皇太孫招朱棣喜歡,這才保住了太子之位。否則,很可能便是戰功顯赫的二皇子朱高煦立為太子了。

  拜見太子的過程就如歷史劇一般正經、無趣,朱高熾體態的確是相當肥胖,走路須兩個太監隨行攙扶,但面目慈祥,貴氣有餘,唯缺當朝太子的霸氣。

  當蘇毓與其他八位名醫跪在他面前時,我隱身站在朱高熾旁邊,注視著蘇毓向來高傲自持的脊樑第一次為權貴彎曲,心下很是感嘆。

  太子只是例行的召見,真正安排差事的是太醫院最高院使,他姓高。看得出高院使雖年過五十,保養的卻是很好,紅光滿面,一雙小眼微微眯縫著,不是一個易於的角色。

  他一上來便細數了個把時辰的太醫院條規,語氣輕緩拖沓,聽著很讓人不舒服。何況他自是坐他的,讓剛上任的院判站著聽候。這下馬威殺得有幾個太醫眼露不忿,又幾個隱忍著裝謙恭,蘇毓一臉淡然,看不出喜怒情緒。

  我悄悄走到他身邊,覆上他的手,他手指微動,眼中柔和了一些。總算不枉費我這幾月突擊法術,在隱身上的造詣的確好過以前,可持續一段時間。

  「哪個叫蘇毓?」高院使突然高聲問起蘇毓,讓在一旁小動作的我嚇了一跳,還以為隱形術破功了。

  蘇毓上前一步,「回院使大人,下官蘇毓。」

  「本官在坊間曾聽說這幾日有名為『蘇毓』的大夫義診,」他從袖袋中抽出一張藥方,「這可是你的藥方?」

  「正是下官的。」

  上面有蘇毓的印章,獨自一家,別無分號。

  高院使小眯眼從藥方上溜到了蘇毓臉上,露出些許驚訝,可能是沒想到蘇毓如此年輕。

  「這藥方開得中規中矩,些許地方尚有商榷的餘地,」他停頓一下,看著藥方搖頭,「念你年紀尚輕,如此程度已算上佳,以後便跟著我,好好學學吧。」

  「謝院使大人。」他垂下眼瞼。

  即使我沒細看,也能想出他此時眼中的嘲諷早已收斂不住。

  ××××

  太醫院的事務嚴格來說不是很繁忙,最近也是風平浪靜得很,偶爾蘇毓會被他的院使上司拉去教育一番,無非是些幾百年前的醫理。

  別看蘇毓每次都無關痛癢的模樣,其實他多半記恨在心裡。

  另一方面,太醫院的藏書很豐富。蘇毓學的,都是歷史上有名的,總被引經據典的醫學著作,因此他對太醫院中零散的古籍散卷、孤本更有興趣,往往能發現一些偏方,補充他原本的不足。

  我瞧這些書破損成這樣,恐怕再過幾十年,也就是被書蟲蛀壞,付之一炬,難怪沒有一本留下來,揚名後世。

  這日蘇毓剛看了一半的書,便被高院使派人叫去,說是進宮看診。

  和他一同來到京師的幾位院判都先後進宮看診過,多數是獨自一人,或帶上一個小醫童,甚少有像蘇毓這樣,被高院使壓制著,至今沒有進過宮。

  有時在四合院裡碰面,他們也會借此嘲諷蘇毓一番,各自慶幸沒有遇到妒才的高院使。蘇毓往往無視他們,不作爭論。

  宮中需要看診的是莊嬪吳氏。

  自從地位最高,朱棣最寵愛的皇后人選,王貴妃於永樂十八年病死後,宮中對於妃嬪的疾病更為重視,大大提高了太醫院的用途,這才從民間抽調名醫擴充太醫院。

  莊嬪的寢宮在深宮大院之內,步行過去有很長的距離,直走得五十開外的高院使氣喘吁吁,我看著也覺得他很可憐,大把年紀了,還不早早告老還鄉,別以為每日進補就能補得回來。

  不過年紀大也有年紀大的好處,像這種把脈的事,就不用牽根紅線以避嫌,於是他先進去細細把脈了,蘇毓在外間候著。

  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高太醫,今個在外間候著的似乎不是藥童?」

  「回娘娘的話,是太醫院新來的蘇院判,年方十九。」

  既不可聞地聽她應了一聲,「真是年輕有為。」

  我好奇心起,便越過紗簾去看那女子容貌,的確是柳眉鳳目,閉月羞花,只是略微蒼白了一些,瞳孔有些渙散,眼色茫然。

  「娘娘,蘇院判年紀輕,不便於入內室,聽聞民間有隔線把脈一說,蘇院判應該略會一二,臣想……不如娘娘給他個機會。」

  隔線?不會是牽著系在手腕上的紅線把脈吧,瞧不見病容,把不清脈搏,怎麼看出是什麼病?這高院使明顯是嫉妒人家年輕,變著法子作弄人。

  莊嬪淡淡一笑,「你今日的話倒是忒多。」不再多說,吩咐宮女去準備。

  秋風從窗戶的縫隙中灌入內室,吹散了屋內暖氣,「小柱子,去把窗關緊了。」說著,莊嬪用絲絹抹了抹眼角。

  我心念一動,回到蘇毓身旁,趁著宮女太監準備的當口,事無鉅細,將見著的都告訴他。

  「我知道了,別擔心。」蘇毓輕聲道。

  辦家家似的隔著線,他拿著這頭,感覺繩線的晃動,儘管我看著覺得晃動很細微,但他臉上的篤定神色讓我放心了不少。

  「臣斗膽請問娘娘,近日是否有眼生障翳,迎風流淚的症狀?」

  裡面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出聲,「的確如此,不知蘇院判如何知道?」言語中恭敬了很多。

  「臣是依娘娘脈象來看的,娘娘肝腎均虛,急需補虛明目。」

  「高院使,看來蘇院判不止年輕,醫術也相當高明,你說是不是?」

  「娘娘說得是。」那咬牙切齒,我都懶得過去看,也能猜想他必是扭曲了臉龐。

  ××××

  「補虛明目可用『駐景丸』,即用酒蒸過三兩車前子、三兩熟地黃後火焙,再酒浸菟絲子五兩,共研為末,加煉蜜和丸。每服三十丸,溫酒送下,一天服二次。」蘇毓將藥方遞給高院使。

  「擱著吧。」高院使頭也沒抬,「別以為一次矇混對了,便有多了不起,你這藥方開得平平,要學的地方多著吶。」

  「是。」蘇毓退出房後,那藥方被一隻蒼老的手拿去,抄在了另一張藥方上。

  「蘇毓,我見著那高院使抄錄你的藥方當作他自己的。」我回到太醫院藏書樓時,他正看著先前看到一半的書。

  「我料到了。」他翻過一頁,「就算他不抄我的藥方,也不會容得我的藥方上交上去。」

  「他是不是見到你義診時的方子時,就在動這腦筋了?」

  「也許。」

  「你不生氣?」這種忍氣吞聲,應該是我的脾氣,我不怎麼習慣蘇毓也這樣。

  「忍一時之氣,日子還長著吶,」他一派慵懶閒散,「記得我小時候剛上私塾那會,總是被同齡孩子圍著欺負,就是因為我自詡聰明,但卻不懂得用在得當之處。」

  聽他這麼說著,我反而開始懷念起那在清河縣的十二歲男孩,那一去不復返的倔強與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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