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戰爭年代的愛情

　　唐慕一路急匆匆的上了十八樓的腫瘤科住院部，剛準備去問護士，就看見沈墨和沈蕭向他走來。

　　“奶奶怎麼樣了？”唐慕劈頭就問。

　　“情況不是很理想，去吧！先去看看她，她念叨你一個早上了，不然也不會這麼早就把你催起來。”沈墨抱歉的朝唐慕笑笑，大哥說他有低血糖，早上起得太早，一天都會不舒服。

　　唐慕搖搖頭，越過沈墨這沈蕭想著病房走去，在門外不意外的看見沈家人除了實在沒辦法短時間趕回來的，都到齊了。

　　“爸爸，媽媽，四叔四嬸……”

　　“快進去吧！奶奶睜眼就在找你，醫生說病房裏不能待太多人。”沈家老大看著唐慕，微微一笑，解釋為什麼他們都被發配到門口來站崗。

　　“好。”唐慕推開病房的門，輕聲的進了門兒。

　　“小慕啊！快來！快來！”聽見推門的聲響，沈老爺子轉頭看見唐慕，笑嘻嘻的向他招手。唐慕順手把門半帶著，沒有完全關上，走向了病床邊。

　　“快來吧！你奶奶念了一早上了，這不剛剛睡著你就過來了，呵呵，她要是知道了，非氣不可。”沈老爺子一如往常，絲毫沒有感覺到半分悲傷。

　　“爺爺，奶奶睡多久了？”唐慕看著病床的老人，發現這才幾天，她就狠狠的瘦了一圈，整個人已經瘦的有些脫形了！垂垂老矣的模樣，看得唐慕控制不住的心疼！這跟他的

奶奶病逝的時候，太過相似了！再一次看見這樣相似的一幕，縱使唐慕這樣冷漠的人也控制不住心疼心酸！

　　“剛剛睡一會兒，昨晚折騰久了，她不睡我才奇怪。”老爺子的模樣，讓唐慕摸不著頭緒！這是太過悲傷？還是太過淡然？沈浪說這對夫妻很多年前就是這般模樣的看待愛人的生死！之前在家的時候，老太太狀況還不錯，他還能理解，但是這樣的時候，他怎麼還能做到這般冷靜？

　　不知道的人大概還會以為這人對愛人不是愛而是恨吧！不然愛人都這樣了，他怎麼還能這般樂呵呵的？

　　“你很疑惑嗎？”唐慕的眼神，當了一輩子軍人的沈老爺子一眼就看穿了。

　　唐慕也不避諱，直接的點點頭。

　　沈老爺子拍拍身邊的沙發，示意他過去坐，唐慕也不拒絕，走至沈老爺子身邊落座。

　　“是不是覺得我的愛人都要離開人世了，我還這樣樂呵樂呵的，很沒有感情？”軍人的另一個優點——直接！

　　唐慕也直接，沒有惺惺作態，而是直接點頭！

　　“呵呵，小慕啊！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性格！”沈老爺子拍拍唐慕的肩，開心的笑了。這個孩子對他胃口！沈浪那小子眼光就是好，找了這麼一人愛人！他老頭子喜歡！

　　“小慕啊！我和你奶奶的感情發生在戰爭年代，那個時候我們隨時都是把命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說白了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不知道過了今天還會不會有明天，吃了這頓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命吃下一頓。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就很坦誠的告訴她，跟我姓沈的過日子那就要做好隨時當寡婦的準備，也許今晚還在家裏蓋被子，明天就會裹爛席子。可是她說這輩子她跟定我姓沈的了，新婚之夜還寫了一封絕命書！我死她死！我生她生！”說起那時候刻苦銘心的愛情，沈老爺子眼中流露出的是年輕時的光芒！那是愛情的光芒！

　　“你知道嗎？你奶奶可是書香名門之後的大小姐，她卻堅持要嫁給我這個只會打仗，大字兒不識一簍筐的山野小子！當時還跟家裏鬧翻了，鬧得很凶，最後連家都不要了，我打仗她隨軍，跟著我東奔西走，那段日子苦不堪言，可是她愣是沒吭一聲，你爸生下來的時候，我們還在戰壕裏！後來都有了你六叔了，她家才諒解她！我們的感情也許沒有驚天動地，可是我們早已經不在意生死，因為我們已經經歷了太多，多到我們已經能從容面對！”這是沈老爺子第一次說起自己和愛妻的感情，但是看得出他將這份感情珍藏在他生命中最重的地方！

　　唐慕有些愣神，這樣的愛情大概就只有那個時代才會這樣純粹美好吧！

　　“……奶奶很愛您。”這是唐慕唯一想到的詞兒！只有愛才會讓人心甘情願的過這樣的日子吧！完全沒有明天的愛情，他們在那個年代堅守著，沒有一絲怨言的堅守著！

　　“呵呵，那時候只是想，這樣的人能在戰爭結束的時候過一輩子就是最大的心願了！至於愛情啊！這詞兒太文雅，離我這樣的大老粗太遙遠，就只是想跟這個人過一輩子，養一窩仔，就是最好的生活最好的事兒了。”說起當年的往事兒，沈老爺子已經收斂了多年的大老粗又原形畢露了！這幾十年的教育被踹的絲毫不剩！可是這才是他們那時候的真實寫照！他只是一個會打仗的山野窮小子，沒有任何資本，卻讓這個大家小姐心甘情願的跟了一輩子！

　　“……老頭子，我以為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親口說出……這些話呢！”病床上突然響起沈老太太的聲音，說得很吃力，可是滿是幸福的味道！

　　“奶奶！”唐慕起身兩步走到病床邊，看見她已經睜開了眼。

　　“小慕啊！你來了……奶奶還念著你呢！”看見唐慕，老太太高興得像個孩子！

　　“嗯。”唐慕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任自己的手被老太太拉著。

　　“奶奶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就想看看我的寶貝孫子！”老太太很是坦然，對於自己的身體，她自個兒心裏有數！

　　“奶奶！不要這樣說！”即使當事人看得開，身邊的人也不一定！

　　“老婆子啊！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想聽我說這話？”他們的感情純樸簡單，卻是很少人能擁有的！

　　“是啊！幾十年了……可算是等到了啊！要不是……要不是小慕……我怕是就沒這個機會聽到了。”

　　“這可是我老頭子第一次說！”老爺子鄭重的說道。

　　“嗯……知道……以往想聽你說說，你就是不開口……”

　　唐慕看著這笑意妍妍的夫妻，心裏莫名的感觸著，將來他和沈浪能這樣一起到老，然後這樣坦然的面對生死嗎？

　　如果能，那應該不會孤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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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回來了嗎？”蕭雨看丈夫打完電話，立刻關切的問道。

　　沈家老大點點頭：“回來了！他們的學習結束了，沈浪正往這邊趕，大概兩個鐘頭就能到了。”

　　“這就好！”

　　“沈離呢？”

　　“一小時之前上的飛機，這時候大概要到了吧。”

　　“還有小澤小徹兩兄弟呢？”

　　“也在路上了。”

　　“老七和小田兒也在上飛機了，沈墨，你待會兒去接一下他們。”

　　“嗯，好！對了大哥是直接過來還是開車過來？”

　　“這裏沒有停機坪，他待會兒開車過來。”

　　沈家的人全都趕回來了，因為醫生下達的病危通知書，老太太大概就是這兩天了，她的癌細胞已經透支了她的生命，來勢洶洶，回天乏術了！讓家人準備後事兒了！

　　唐慕不知道這事兒，沈浪他們也不知道，但是他們都猜到了！時間比他們想像來的快，生命中的意外讓人措手不及，往往在你做好準備的時候還會徒生枝節！

　　可是這不就是人生嗎？

　　永遠也沒辦法預測，永遠也沒辦法左右！

　　生老病死是人一生中必經的關口，但是要淡然面對還是很難……

　　唐慕推開病房門出來，看見沈家和隊伍越來越大，儘量的靠到旁邊，沈浪不在的時候，面對這樣的一大家子人，他真的有心理壓力！

　　“奶奶還好嗎？”蕭雨看著唐慕出來，還是將他放到一家大小面前。

　　“精神還算不錯，爺爺說，忙的先回去，不用全部來守著。”看著所有人的目光齊聚而來，唐慕沒辦法還是硬著頭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