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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們還是先逃吧,這裡也不安全。”繆芬扯扯丈夫的衣角,不安地拉低了帽子,生怕被路人認出來,“再說大師也不一定在家。”
陳春生卻不管不顧,一門心思認定了自己就是發財的命,徑直往樓上走,“你這個笨蛋,就算阿福丟了,只要大師隨便指點我們幾句,要發財還不是易如反掌。”
繆芬被他勾起心中所想,也就不說話了,他們的錢不多了,現在網上到處流傳著兩人的照片,甚至一些地方台的新聞中也出現了,弄得他們不得不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生怕被路人認出來。
本來繆芬的意思是趕緊找個小地方躲起來,一邊打工掙錢一邊注意外面,等到事情平息了再作打算,陳春生卻不甘心,想要求大師再指點幾招圓他的發財夢,她也拗不過他,只能陪著他來到大師的住處,暗自祈禱大師還沒有搬家。
“請問大師在嗎?”陳春生敲了門,卻不見大師的蹤影,反而應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頭髮剪成了平頭,看起來憨厚老實,“你好,我師父出門雲遊去了,說是要過幾年才回來呢。”
“你師父?”陳春生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你難道是大師新收的徒弟?”
“是啊,師父說我有慧根。”年輕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黑色的眼睛更是眯得成了一條縫,“你們有什麼事嗎?”
“既然大師不在那就算了。”陳春生失望地轉過身,打算走人。
“等等。”年輕人卻伸手攔住他們,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你們之前是不是聽了我師父的話,做了逆天之事,現在又遭到反噬了?”
他的一連串術語搞的陳春生摸不著頭腦,但是聽起來又似乎是那麼一回事兒,“你的意思是……”
“你得罪神仙了。”年輕人鐵齒直斷,目光明亮,“恐怕就算我師父回來也救不了你了。”
陳春生一怔,隨即想到阿福和陳湄同時落地,一個是福星一個是霉星,難道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而自己得罪他們了?
“那怎麼辦?”繆芬想到自己的確這幾年都是霉運連連,立馬相信了,著急問道,“小師父,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年輕人遺憾地嘆口氣,“可惜你們找來的時間太晚了,現在已經沒有補救的辦法了,只能……”
“只能什麼?”陳春生本來就迷信,又被這麼一忽悠,原本的將信將疑也早就變成了深信不疑。
年輕人高深莫測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倒是繆芬率先反應過來,一把從錢包裡掏出一個紅包,塞進年輕人的手心裡,討好地笑笑,“小師父,本來是孝敬你師父的,現在既然你師父不在,只好請你笑納了。”紅包鼓鼓的,按照高度絕不少於三萬塊錢。
年輕人隨手將紅包丟在桌子上,“其實我也沒什麼辦法,不過你們最好離那對雙生子越遠越好,否則無論是他們哪一個,身上的氣運都會影響到你們,讓你們一輩子翻不了身。”
陳春生怔怔地跟繆芬對視,“難道我們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嗎?”
“比起錢財,還是命比較重要吧。”年輕人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打開大門,“快走吧,你們走得越遠,受到的影響就越小。”
陳春生還在猶豫,繆芬毫不猶豫地拉住他的手,“多謝小師父,我們先走了。”說完連給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衝衝就往樓下走,只聽到似乎她在說要買車票去最西北的地方。
年輕人撇撇嘴,關上大門,從口袋裡掏出一疊欠款單,嘟嘟囔囔道,“他們也太好騙了吧,連殺手■都沒來得及拿出來。”這是他知道那對夫婦欠了一屁股債之後上門將他們的欠條全買了下來,本來想著如果那對夫婦懷疑他的身份就乾脆撕破臉皮,沒想到這麼順利,讓他甚至產生了失落感。
“年輕人,我可以出來了吧?”房門突然被打開了,露出一個光溜溜的腦袋,諂媚地笑笑,“你可是答應我,只要我不管你的事就給我一萬塊錢的。”
“全給你了。”年輕人——也就是小蔡秘書,伸手將紅包隨意丟到他懷裡,“這次多謝你了,不過如果把這件事說出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大師迫不及待地拉開紅包的封口,眼裡滿是貪婪,“一個字也不會往外露的,放心吧。”
小蔡滿意地點點頭,拉開門把手,“那我先走了。”做一個秘書可真不容易,既要當得了保姆,還要乾私家偵探的活兒,關鍵時刻還能做得了演員。不過這次他把活兒乾得這麼漂亮,岳經理總該滿意了。
“等等。”大師見他離去,突然喊住他,“我也不能白拿你那麼多錢。”
“那你還準備幹嘛?”小蔡無奈地轉身,這個假大師不會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到他這裡來招搖撞騙了吧。
“幫我送你老闆一句話。”大師抬起頭,眼裡快速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又是那副討好諂媚的模樣,“他的命硬,運勢又強,把那個孩子帶在身邊不會有壞的影響。”
小蔡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我知道了。”卻不敢像剛才那樣敷衍了。
可是這個大師,到底是真的有才還是只是如同他們想象的那樣只是一個騙子呢?小蔡後來也想過,可惜百思不得其解。
“嗯,我知道了。”唐缺把電話換到左手,一邊看著工程圖,一邊繼續打電話,“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出差吧,他們兩個我會照顧好的。”
唐缺掛下電話,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如果真如岳向南所說,那兩個人應該再也不會找來了吧。
“爸爸,我困。”原本乖乖坐在地毯上玩積木的阿福突然揉著眼睛,跑了過來,小臉嫣紅。
唐缺心思全在工程圖上,聞言也沒有多想,“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上去睡個午覺吧,等會兒吃飯了我再叫你。”
阿福偏頭想了想,似乎昨晚睡得挺好,不過他的確是困了,點點頭,跑去拉著陳湄的手一起回到自己房間,爬上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唐缺一直趴在餐桌上修改工程圖,時不時停下筆來思索一下,現在工程已經完成了基礎部分,容不得一絲差錯,直到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才驚覺不對。
似乎阿福和陳湄睡了太久了。唐缺擰著眉,不安地上樓,兩個小孩子天生精力好,以前就算困了午睡也就睡個一兩個小時就會自己爬起來,今天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阿福,陳湄?”唐缺打開兒童房的門,見到兩個小孩乖乖並排睡在一起,才算松了一口氣,剛走到床邊想叫醒他們起床就覺得不對了。
阿福的雙頰浮現兩片不正常的紅暈,陳湄也是,頭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急促,兩個人的手心和脖子裡已經濕成一片。唐缺將手背放到兩人的額頭上,果然滾燙滾燙。
唐缺穩住心神,輕輕推了推兩人小小的身軀,輕聲喚道,“阿福,陳湄,醒醒。”
陳湄沒有吭聲,阿福嘟起嘴,煩躁地翻了一個身,嘴裡嘟囔著,“好熱,爸爸,好冷……”
唐缺急了,當下將陳湄背在身上,又抱起阿福就衝出門外,他的小電瓶肯定帶不了人,岳向南又出差去了,只能喊計程車。
他們住的地方本來就偏僻,又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唐缺站了半天都打不到一輛車,開始他還打電話給出租車公司,結果全是忙音,打電話給120又說車全都派了出去,尤其聽到只是兩個小孩發燒之後更是勸他不要急,找部車子過來就行。
唐缺又站了五六分鐘,實在等不下去了,將小毯子緊緊裹住兩人,一咬牙拼命往前跑起來。他記得往前幾千米的地方有一個公交車站,只要到了那裡肯定有車。
天氣已經很冷了,北風呼呼地刮過他的耳邊,凍得他耳朵和臉頰通紅。劇烈的運動卻又讓他身體不斷出汗,沒一會兒就汗濕了毛衣,冰涼地貼在身上,黏膩發緊。
“唐叔叔?”陳湄在顛簸中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唐缺的背上,喃喃開口道,“怎麼了?”
唐缺把他往上一托,“抱緊我點,乖,你和阿福發燒了,馬上帶你們去醫院。”儘管他竭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但是沉重的呼吸和斷斷續續地話語依舊出賣了他。
陳湄燒的昏了頭,但是還是聽出了唐缺的沉重,“唐叔叔,我沒事,放我下來走吧。”他跟阿福都挺重的,唐叔叔肯定很累了。
唐缺沒搭理他,只是說了一句“你睡吧,睡醒了就好了。”就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朝著前方跑著,腦海里只有一句話,快點把兩個小孩送到醫院。
他不懂什麼醫學常識,但是也知道燒的狠了,把腦子燒壞的例子不在少數,而他的阿福和陳湄的命現在就全部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登上公交車,經過漫長的路程,終於到了醫院的站台,唐缺跌跌撞撞下了車,身上的大衣已經裹到了陳湄身上,只剩一條舊的灰色毛衣。他一點也不感到冷,用已經麻木的雙臂背著抱著兩個小孩闖進急診科後才仿佛呼出最後一口氣。
“醫生,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