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貴人
寶錦回過頭去,只見雲時一襲蒼緞蟒服,從中庭緩緩而
他俊逸的面容上帶著些酒意的微紅,一雙黑眸卻熠熠生輝,散發出溫柔沉靜的光芒。
夜宴的香氣在空中縈繞不去,羽林金吾衛士手中的劍戟寒光,映出他淡定高華的氣韻。
“靖王殿下……”
寶錦看到他,心中不由一暖,隨即,她想起了上次雲時所說的——他家人盡喪于元氏,不由心中咯噔一聲,聲音也隨即變得疏遠清冷。
“你也是偷偷溜出來的嗎?”
雲時走近她身邊,微醺著笑問道,淡淡的酒香,襯著他清新好聞的男子氣息,讓寶錦覺得有些不自在。
寶錦低頭不答,只覺得殿中飄散出的熏香寧氛,壓得心頭越發沉重。
“是因為萬歲的緣故……?”
雲時的聲音清漠,他望著心儀的女子神色黯然,只覺得心中又痛又澀,胸中一道熱血,幾乎要爆裂開來——
“他貴為天子,擁有三宮六院,本不會對誰有真心真意!”
他的聲音壓抑沉凝,一字一句,從胸腑中吐出,仿佛泰山壓頂,寶錦只覺得眼冒金星,酸澀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他什麼也不能給你,反而會讓你陷入後宮的無窮紛爭之中,這般朝三暮四之人,根本不足與你相配!”
雲時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寶錦的面色蒼白,身影搖搖欲墜,她抬起頭,在星光照耀下,面容無比蒼白。淒婉笑道:“這些我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癡癡望定了雲時,明眸之中,忽然蓄滿了淚水,就這麼怔怔地滑落下來。
雲時只覺得心如刀絞,他伸出手,想要擦乾這淚痕,卻被寶錦猛地拍落——
“靖王這些話。已經說遲了!”
寶錦倔強地咬著唇,拼命壓制眼淚,紅著眼圈道:“初見之時,殿下就該當機立斷,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
所謂當機立斷,說的正是皇帝親自將她索要。帶入宮中之事,若是當時雲時堅拒,也不會有這許多波折。
雲時聽這一句,如遭雷擊,他嘴唇顫動著,眉宇間似有雷霆閃現,無數的憤懣和憾恨在胸中噴湧。連周身血脈都為之沸騰!
“是我的錯……我堂堂七尺男兒,竟連心愛之人無法保全……是我對不住你!”
他一拳捶在朱牆上,隨著沉重的巨響,眼前竟出現了一條大縫,他地手也隨即流血不已。
不遠處的守衛聽到聲響,正欲奔來,雲時揚聲低喝道:“是我醉後不小心,不必過來!”
重重宮牆將寶錦纖弱的身影遮擋住了。那幾人探頭偷看了雲時一眼,隨即又縮了回去。
“你又何必如此……說起來,我與殿下萍水相逢,要您為我涉險,也實在是強人所難。”
寶錦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她轉身欲走。玉臂卻被一道鋼鐵手腕牢牢握住。動彈不得。
雲是素來沉穩的眼中。仿佛有兩點火焰,有著攝人心魂的隱忍和狂烈——
“你以為我是懼怕皇帝?!”
他冷冷一笑。聲音輕微而清晰,在寶錦心頭滾過,“他雖為我主上,又是義兄,卻也不值得我奴顏卑膝,更不值得我把我你拱手相送!”
他俯下身,如掬幽蘭似的,不顧她微弱的掙扎,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你再等一陣,然後……”
所有的欲說還休,被他吞入腹中,化為一聲歎息,三分愁斷,卻不能訴之於人。
他近乎貪婪地深吸一口她地體香,隨即放開,轉身大步走開,只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再等我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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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錦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回味這意味深長的一句,突然靜靜地笑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果然所圖非小!”
“你在說誰呢?”
身後有人輕笑著問道。
寶錦的氣機早就察覺她的到來,對此也不吃驚,轉身淡淡道:“好一陣沒見,你的內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來人撲哧一聲,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故作哀怨狀,“妾身自見棄於萬歲,終日以淚洗面,人比黃花瘦,又兼憔悴東風……”
“行了行了,你簡直是在敗壞詩詞。”
寶錦聽她胡扯,又見她面色紅潤,本想調侃兩句,心中卻仍是鬱鬱,強笑著說了一句。
明月身形矯健,幾步就走到她身旁,見她眉帶鬱恨,也收斂了笑容,輕聲問道:“皇帝又惹你心煩了?”
寶錦冷笑一聲,只覺得這一句問得自己心中怒火高熾,“他有什麼本事惹我心煩,如此荒淫無道之人……”
她再也說不下去,轉身疾奔而去,也不理會明月在身後一頭霧水。
明月見她神情有異,喃喃道:“這是怎麼了?”
她見殿中絡繹有侍女奉盤而出,便注意傾聽,沒幾句,便知悉了新寵之事。
“原來如此……”
她歎了口氣,又是好氣,又是擔憂——
“憑空殺出個陳貴人,這下宮中又要一陣忙亂……”
想起寶錦微紅地眼,她心中暗道:難道她真對皇帝有情?
心亂如麻之下,她低頭急走,卻幾乎撞到一行人。
“大膽,竟敢衝撞娘娘的鸞駕!”
明月被尖利的聲音嚇一大跳,她抬起頭,卻見眼前宮人浩蕩,竟是錦粹宮的雲賢妃和徐婕妤二人。
“原來是月妃娘娘。”
雲賢妃的神色仍是和藹,只是眼角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陰影。
她半是勸誡,半是說笑道:“夜已經深了,月妃你又體弱多病,若是衝撞了萬歲,怕也不是什麼好事,還是早些回去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