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匕現
霧熏暖中,琅笑著命人把西瓜放在銅架上,下麵燃陣炙烤後,殿中竟有脈脈甜香,好似冰掰西瓜剛剛開瓤,讓人覺得水氣撲面而來,兼而垂涎欲滴。
此時正是春日,除非是奪天地之造化,否則絕難吃上鮮瓜,眾人驚奇之下,再仔細看那瓜,又確實是翠玉滾圓,無半點異樣,琅纖指細長,用銀色小刀作了個切下的姿勢,小刀輕輕撞擊到玉質,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這確實是信宜玉雕成的,信宜玉產于閔地,塊大色翠,這一塊本也沒什麼希奇,但它貴在有這奇異香味,一熏就宛如真實瓜果,所以我幼時鍾愛之至,一時也不肯放手。”
眾人想像著丫角女童口水滴滴抱著玉瓜,卻無法下口的模樣,紛紛莞爾,連素來寡淡的王美人,都撐不住笑了出來。
皇后一口茶水咽了下去,一面輕輕咳嗽,一面笑道:“這麼一個可人意的寶貝,也虧你藏到現在才給大家看,此處無酒,自己罰茶一杯就是。”
琅也笑,仿佛極是歡暢,盈盈美目都彎成月牙,一線光芒幽幽射出,看向眾人。
她舉杯起身,鄭重道:“琅新來乍到,以這一杯敬各位姐姐,希望各位姐姐多多提點。”
眾人連道不敢,正欲起身致意,卻忽然發覺手腳僵麻,動彈不得,略一掙扎,竟聯手中的茶杯都叮噹落地。
“這是……怎麼回事……”
皇后努力撐住桌沿,不敢置信地看向琅。
琅的微笑仍是柔麗謙恭,在那完美的面貌下,卻隱藏著極為可怕的灼熱之焰,逐漸從眸子裡彌漫開來。
“各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她翩然起身。雲錦宮衣長長拖曳於地,錦織地薔薇暗紋。被透過窗紙的日光染就,熠熠鮮明,宛如魔魅。
“方才地瓜果清香,乃是毒門剛剛研製的軟筋散,各位吸入這麼多,若是強行掙扎,筋骨酥軟脆弱,免不了要筋斷骨裂。”
琅淡淡說道,眾人一聽這話,已是花容失色。有人尖叫一聲,已是暈厥過去。
殿中嬪妃尖叫聲疊起,外間宮人已然聽見,正要進來看個究竟,只見殿門連震。卻被鎖了個嚴實。一時也不得其法。
琅走上前去。從鬢間拔下一枝金簪,用尖銳的一頭對準皇帝的咽喉。對著皇后低喝道:“你命人不得入內!”
“你……這個逆賊!”
皇后很快醒悟過來。她壓下撲撲亂跳的心緒,緊緊撐住扶手。低聲喝道,“你出不去的……這是大內禁苑,你沒有任何機會逃生!”
“誰說我要活著出去,此地乃龍脈中樞,又有各位相陪,即使葬身於次,也算不枉了……”
琅微微揚著頭,柔聲慢語的譏諷著,那眼神掃向動彈不得的皇后,簡直是居高臨下的輕蔑。
兩人目光對峙片刻,殿外的敲擊聲越急,皇后見那簪子刺入咽喉一分,不由地心中一慌,咬了咬牙,終於揚聲命道:“所有人退出中庭!”
她威勢深重,片刻之後,殿外之人散了個乾淨。
琅微微一笑,也不與他們為難,收起了簪子,蓮步輕移,又回到了自己座中。
“這個西瓜清冽可口,大家不一會兒就能嘗到它的滋味了……“
她輕拍著瓜身,裡面發出沉鈍的聲響,好似還藏著什麼物件。
殿中一片死寂,偶爾,有人哽咽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這只玉瓜。
王美人怒極開口道:“娘娘好心將你從教司坊帶回,不料你狼子野心,竟這等忘恩負義!”
琅一愕,下一刻就笑得前仰後合。
“你還真是奴顏卑膝,主子扔塊骨頭,就知道汪汪兩聲……你家皇后把我弄進宮來,本就居心叵測,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又怨得了誰?”
她瞥了王美人一眼,隨即伸出手,緩緩擺弄著那玉瓜,從微開的兩)+拽出一根長長地棉線,飄忽地蜜蠟隨即點起,棉線靜靜陰燃著,散開一縷輕煙,嫋嫋盤旋。
“那是……”
長久沉默地皇帝終於開口道,他眉目間看不出什麼波瀾,凝視著這一幕,搜遍腦海,只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如果朕沒有看錯,這裡面,想必是混合了硝石、硫磺及馬兜鈴……”
他沉聲說道,黑濃的劍眉微微一軒,神色之間,越發清貴沉凝。
琅笑容不由地停滯,她地眉間掠過一道陰霾,既驚且疑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朕的水軍,就是在江中被那神火飛鴉所襲,傷亡慘重。”
皇帝氣定神閑,說起自己地敗跡,也未曾有沮喪羞惱之象。
“那神火飛鴉的成分,也是以上三味——你與那些前朝叛逆素有勾結,從他們那裡學得火藥之術,當然也脫不出這些手段。”
他的聲音寧靜而淡定,在這一殿恐慌中,仿佛有震懾人心的威力,所有人都不再瑟縮驚恐。
琅咬牙冷笑道:“即使你們已經破解了製造技巧,遠水也解不了近渴……這棉線燒盡之時,我等便要共赴黃泉!”
她抬頭四顧,一些嬪妃被她那狠厲的目光一掃,不由的心中發顫,琅咯咯一笑,滿意地看向眾人,她玉指輕點,以近乎冷酷的裁決姿態,一一訴說著——
“皇后娘娘,你在朝不斷鼓吹南伐,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死在這裡,可算是天日昭昭!”
“還有你這偽帝……!”
她酥胸起伏,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卻再也說不下去。
她的眼掃過皇帝身旁,只覺得少了一人,下意識的,她揚聲問道:“你那個溫馴忠心的貼身侍女呢,怎麼不見人影?”
皇帝高倚御座,聽她這焦急一問,仿佛含著極大的怨憤,不由微微一笑,“你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