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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聖痕(第三卷)》第3章
第三卷 月下的告白 第三章 應該守護的人

 -l-

 煉在電車里呆住了。滑了一下,還是保持坐著的姿態在地板上打滾。

 之所以這樣了,完全是因為左邊坐著的那個女孩的存在。

 那個女孩是亞由美。

 煉的左手盡量貼著亞由美不願離開。

 一個十歲剛出頭的小孩兒,身體還沒成熟,卻穿著件大衣,不能說感覺非常新鮮,但是絕對也不平常。

 亞由美安心地那麼自然地坐在那,與此形成對照,煉好像從很早的剛才就凍在那兒了一般。

 差不多,是十幾分鍾前的事。

 在東京站等電車的時候,煉被冷風吹得身體發抖,亞由美看到似乎有點擔心地詢問:

 很冷吧?

 哦,沒關系的。

 煉本來想微笑著讓對方放心,結果,下一秒,那笑容就凍僵了。

 亞由美?

 這樣就暖和了吧?

 不知是借給對方大衣感到罪惡呢,還是想把自己的體溫轉移給煉一些呢,亞由美緊緊地貼著煉的胳膊。

 不、不要這樣。

 向上看著的亞由美的視線紮入了正准備放開的煉的骨髓里

 討厭?

 唉、啊、不是

 煉有點結巴了。就是覺得特別丟人,還有就是覺得不應該這麼做,但是看著女孩那麼難過的眼神,煉怎麼也沒有辦法對她搖頭。

 (怎麼怎麼辦?)

 從左手傳來的溫暖把煉平靜的心徹底打亂了。之後,他們是怎麼乘上電車的,煉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對不起啊

 唉?

 忽然受到賠禮,煉才終于恢複到了平常的意識。朝旁邊一看,亞由美一副充滿罪惡感的表情。

 什麼?

 要求有點過分了。

 煉笑了笑算是回答。

 這個又不是什麼大事。

 實際上,她要求的事情很簡單。必要的交通費和一點點時間這就足夠了。

 帶我去看海吧

 這是亞由美在公園門口提出的唯一的願望。煉當然不會否決。

 但是煉對這個請求思忖片刻,也提出了一個問題。

 是港口那樣的地方比較好呢、還是有沙灘的地方比較好?

 亞由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所以,煉和亞由美乘東海道線,向著茅崎出發了。

 煉其實並不知道那是不是最近的海濱浴場,但是他能做向導的只有那里。

 因為家里職業的關系,煉根本就沒有經曆過什麼家庭旅行。在海里游泳的經驗也幾乎沒有。煉此刻是多麼感謝去年夏天硬把他帶到海邊的那個女孩啊。

 眼睛一直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亞由美感歎到:

 最後,還是想親眼看看這些美麗的景色。

 最後?

 嗯,看完之後就要回去了。回到石蕗家族。

 不可以!

 煉突然大叫起來。

 不行!石蕗家的那些人根本就沒把你當成和他們一樣的人來看待,他們只是把你當成工具。你回到他們那里是絕對不會幸福的。如果你沒有地方去的話,來我家吧。神凪家族的人一定都會對你

 聽我說,煉。

 亞由美平靜地打斷廠煉乞水般的要說服她的這些話。

 你知道石蕗家族的大祭祀嗎?

 大祭祀?就是要鎮住富士山火山噴發的儀式嗎?我雖然不是很清楚,那些術者肯定會拿生命

 說到這,煉把驚訝的眼神轉向亞由美。

 難道說

 他眼中看到的,是一張恬靜的笑臉。

 不可能是那樣的。

 煉集中精神使勁兒地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有那種事。人們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那樣的事情那樣的事情

 我的名字,戶籍上是沒有的,其實呢連名字都不該起的。

 不要。

 煉根本不想聽。

 但是他一動也沒動。也沒有捂起耳朵。

 煉不置可否地聽著,亞由美聲音如湖水般平靜。她已經認可、原諒並接受了這一切。

 你剛才說石蕗家族,從血緣上講,你是石蕗家的人嗎?

 煉其實不想聽到答案。

 儀式就在明天夜里。在那之前我必須趕回去。因為,我是儀式的主祭。

 因-為-我-是-儀-式-的-主-祭

 煉最初只是感覺的一個音一個音在敲擊著他的鼓膜,緊接著就作為一句話理解了。

 因為我是儀式的主祭

 煉全身嘩的一聲沒了血色。

 山祇大祭祀其起源可以追溯到距今三百年前。

 一七0七年,寶永大噴火是富士山最後一次噴發,也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噴火。大火足足噴了十五天,據說那些噴上去的火山灰甚至落到了很遠處的江戶城。

 那次噴火關系到了關東甚至整個日本的存亡。富土山屢次噴火仍不見平息的樣子,那凶猛高傲的氣于是形象化為一個魔獸。

 富士山的氣的化身,毫無疑問有著這個國家出現的最大的魔性。如果說能跟它匹敵的東西的活,恐怕只有八岐大蛇那樣,用神力才能打倒的怪物了。

 魔獸的咆哮聲會導致火山噴發,它腳一動就會導致地震,所到之處一片狼藉,據說極盡暴虐之能事。

 把那個魔獸封住的,就是在當時還不怎麼有名的石蕗家族。

 石蕗家族的一個年幼的少女率領全族人,向大地的精靈之王祈禱了七天七夜,終于得到精靈之王的庇佑。並借助這份庇佑,成功地將魔獸封印。

 一但是,據說這件事還有後話。

 首先,那位少女承受不住封印時釋放出的巨大的力量,因此犧牲了性命。

 而且,並不是用強力的封印就可以一勞永逸地永遠將魔獸封住了。魔獸作為富士山的化身,像活火山一樣噴發也是必然的趨勢。

 大概是三十年封印能夠持續的時間,為了繼續封住不斷想獲得自由的凶猛的魔獸,石蕗家族定期就會舉行儀式,以鎮住富士山的氣。

 最強大的未婚的女孩血脈中有精靈之王的庇佑,會被選為祭主。迄今為止,大名鼎鼎的儀式已經舉行了八次。

 而且也死了八個人。致死率是名副其實的百分之百。儀式的主祭被稱為祭品也就是由此而來吧。

 因為別無他法,只好准備舉行第九次儀式。從一開始就是為祭祀而生的少女亞由美將成為祭祀待宰的羔羊。

 煉當時都傻了。當他醒過神來的時候,亞由美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就那麼安然地笑著看他。

 亞由美的笑容安然的讓人心痛,煉不敢正視她,低著頭說:

 為什麼呢?

 煉?

 為什麼?你要做那樣的事

 亞由美看了煉一會兒,才回答說:

 因為必須有人去做。

 是必須有人去做,但為什麼是你

 亞由美把食指貼到煉大叫的嘴唇上,煉不由合上嘴巴,亞由美輕輕責備到:

 不能說這樣的話。你說髒話的活,心也會跟著變得不乾淨。

 對不起

 亞由美一個勁兒地搖著頭。

 不用道歉。其實我有點開心。從來沒有人把我看得這麼重要。

 亞由美出生的那一瞬間就決定是要做祭品的。所以不要說被當成族人,連作為人的資格她都得不到認同。

 亞由美連戶籍都沒有,只是一個用于儀式的道具。珍惜她生命的,只有這麼一個人。

 煉知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還是叮嚀到:

 即使是這樣,你還要做嗎?就為了那些只把你當成工具的家伙們。

 不是這樣的。

 亞由美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跟石蕗家族無關。因為必須得做,所以才要做的。如果富士山真的噴火,不就麻煩了嗎?

 那倒是那麼回事兒

 如果能鎮住魔獸的活,我的生命,我的死就不是沒價值的了。我作為人雖然是死了,但是我會把我的祈願融人富士山,永遠守護者我們的國家。你不覺得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嗎?

 還是有什麼不對勁兒,有什麼東西從根本上就錯了,煉這麼覺得。

 不要說什麼自我犧牲之類的來美化死

 煉突然想起了以前和麻對自己說過的話,現在,亞由美不是也犯了和自己當時一樣的錯誤嗎?

 但是,煉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說服這個少女。要想不讓亞由美死,可以解決的辦法只有兩個。

 一個是看著富士山噴火

 另外一個是找其他的祭品代替亞由美。

 但是那一個都不是她能夠接受的。如果要他人犧牲,甯願犧牲的是自己亞由美這個女孩肯定足這種類型。

 所以呢,死一點都不可怕,反正我當初就是為這個才出生的。但是,死之前很想有一段回憶,我自己親身經曆的真正的回憶。

 亞由美那坦然接受了一切的目光中,微微閃耀著渴望的光芒。

 (真正的回憶?)

 如果說作為人生最後的願望,看起來那麼執著是理所應當的。但是,她的措辭真是太奇妙了。

 回憶哪里有什麼真假之分。對著十分迷惑的煉,亞由美接著說:

 我啊,沒有自己的記憶。

 哎?

 我不是失憶,也不是想不起來了我是完全沒有記憶

 煉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就那麼看著亞由美。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我可能連話都不會說,連身體也移動不了了。但是,我像現在這樣多多少少,雖然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還可以和其他人交流。你覺得是為什麼?

 是因為努力地學習了嗎?

 煉自己對這答案一點信心也沒有,但還是懷著一絲期待說了。亞由美果然搖搖頭。

 我的頭腦里有很多關于別人的記憶,一絲不差。具體是怎麼回事雖然我也不太清楚。

 亞由美用一種淡淡的口吻說,好像是在說別人而不是她自己似的。

 煉漸漸明白了亞由美對生命一點都不執著的原因了。

 亞由美即使想對什麼東西執著也沒有辦法做到。

 作為人不被認同,僅僅被允許作為一個道具存在著,亞由美每天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連記憶也是移植的假的。

 亞由美的生命還沒有真正開始就要結束了。她沒有抱著什麼希望,也沒有什麼絕望。只是平靜地看透了一切,接受了一切。

 所以,哪怕是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自己親眼看看這個世界。我想要一些不是那樣假的,而是真正的記憶。

 亞由美好像在說什麼難以實現的夢一般,眺望著遠方。這對別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權利不對,人們甚至都不會覺得這是一種權利,每天都在這樣生活,然而亞由美對此卻充滿丫憧憬與羨慕。

 我第一次走出屋子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沒有被窗格分開的天空原來是這麼廣闊富士山原來這麼大。

 小美

 我覺得天空、猩猩還有月亮都比我記憶中的要美得多。大海一定也很漂亮吧。

 煉看著這個天真地歡鬧著的少女,眼睛不禁感到刺痛。

 我想看漂亮的東西

 亞由美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呢。這個一直在做夢的女孩這些逃避現實的話,讓知道了一切的臉煉一點辦法也沒有,心情沉重。

 (不行!)

 煉堅定了意志,在心里暗下決心。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美!

 什什麼?

 煉被幼稚的正義感驅動著,大聲宣布:

 我來保護你,小美。

 煉?

 所以,不要放棄。不要說死也無所謂這樣的話。我來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煉

 亞由美用一種有點困惑的表情看著勇敢地起誓的煉。她的眼神中有喜悅,也有痛苦,還有一種母親注視孩子的那種慈愛,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

 煉發覺了亞由美的眼神,接著說,

 一定會有的,小美不用死也可以解決事情的方法。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麼都願意做。我的力量可能很微不足道,但是哥哥的話一定

 哥哥?

 哎?

 亞由美隨口問了一句,煉順勢又確認了一遍。

 啊

 亞由美追問著,眼睛里閃耀著光芒。

 是啊,我有哥哥。哥哥一定會絕對會幫你的!

 煉一點都沒覺得不安,用絕對信賴的聲音,堅定地斷言。

 亞由美睜大眼睛看著煉,煉的表情好像是那種問題已經解決了的喜悅的表情。

 哥哥那麼厲害嗎?

 嗯!

 煉一點都沒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

 哥哥比誰部強人,沒有哥哥做不到的事情,你放心吧。

 這樣啊

 所以呢,你不要說那種最後的回憶之類的讓人傷心的話,我們還要做很多事情,還要看很多東西。所以那個

 煉的臉頰被照得通紅,鼓起勇氣像少女發出廠邀請。

 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會帶你去的

 受到煉的邀請那一瞬間,亞由美好像都要哭了。但是真的只是那一瞬間,很快她臉上悲傷的表情就消失了,又出現了那安然的,但是好像有點憂愁的微笑。

 是啊如果真的能那樣的話,就太好了

 -2-

 哥哥,你到底去哪了呢?

 出了茅崎車站,煉低沉著臉向著大海一個人自言自語。

 和和麻聯絡不上。剛才用車站的公用電話打了和麻的手機,可是聽到的只是冷冰冰的留言電話的聲音。

 煉的手機壞了,所有也無法等和麻聯絡他。結果只能留個言說我再打給你,就把電話掛了。

 這下完了

 煉剛一歎氣,亞由美就使勁握了握他的左手。煉為了讓亞由美放心趕忙爽朗地笑了。

 啊,沒關系的,很快就可以聯絡上了。

 嗯

 亞由美微微點了點頭。

 很長一段時間,連個人都沒話說了。就那麼默默地一直走到海邊。

 啊

 嘩嘩什麼聲音傳人耳朵,亞由美側耳傾聽。腦海中浮現出波濤這個詞。

 海浪的,聲音?

 是啊,我們很快就到了。

 煉點了點頭,發現亞由美已經不自覺加快了腳步,自己也趕快跟了上去。

 而且

 啊!

 亞由美看著眼前壯大的景觀,不禁歡呼起來。煉也看著她看的方向。

 是大海。

 一望無際的大海。碧藍的海面上,陽光斜射下來,波光粼粼當然沒有這樣的景象。

 冬天的大海寒冷而空洞。夏天的那種熱情洋溢的活力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看著與夜空一樣漆黑一片的海面,亞由美問:

 這就是大海嗎?

 話語中有難以掩飾的失望,煉聽了有點不安。

 (怎麼怎麼辦呢?)

 現在想一想,自己事先就應該察覺到這個問題了。冬天的大海而且是晚上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看了怎麼可能高興呢?

 首先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夠亮。但是現在是晚上,到天亮正兒八經還有七、八個小時呢。

 (如果有光的話光?)

 煉幾乎是接近本能地抑制著頭腦中閃過的那個想法。他的族人,是禁止這種行為的。但是,即便如此

 (也要這麼做!)

 煉猶豫了三秒,還是決定把理智扔到一邊。他看了看四周的狀況。

 乍一看,除了他們倆周圍好像沒有人。現在。

 煉召回炎的精靈,簡短地說:

 去吧。

 哎?什麼?

 亞由美的這個問題還沒問完

 空中爆炸了。

 啊?

 金黃色的光驅散了黑暗,散發著光芒。天空中的光輝把世界染成了金色,漆黑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這個是你嗎,煉?

 亞由美用驚訝的眼神看看煉又看看海面,煉不好意思地,同時又很驕敝地抽了抽鼻子。

 雖然跟盛夏的大海還是沒法比,但是比漆黑一片要好多了吧。怎麼樣,你喜歡嗎?

 煉

 亞由美用歡快的聲音叫著煉的名字,沖過來把煉抱住了。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我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東西!

 是、是嗎太好了。

 對于亞由美這麼大膽的行為,煉也漸漸放輕松了。亞由美臉上的笑容如綻放般,煉想到是自己讓她這麼開心的,難以言喻的自豪。

 在金黃色光芒的照耀下,連個人兩個人天真地笑著,站在一起看著空中。

 那光輝宛如金黃色的極光炎的精靈們舞動著彙合在一起,覆蓋住了天空,樣子像萬花筒一樣多邊。

 漂亮是漂亮,不覺得有點鬧得太大了嗎?

 煉沒說話,只是聳了聳肩。

 這種事不用想也能明白啊。這里不是南海上的孤島,是離JR站走幾步就能到的公共海濱浴場。

 雖然有防風林和柵欄隔著,旁邊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街道。不遠處還有人家。不用等,肯定馬上會有好奇心強的人過來看熱鬧,肯定會登上明天的新聞的。

 但是,這些事情對煉來說怎麼都無所謂。亞由美因為看見這樣的大海很開心對于煉來說,這就是全部的意義。

 亞由美眼睛濕潤了,靜靜地看著上空。煉像問晚餐的菜單一樣隨便地問。

 要不要再繼續一會兒?不過立刻就會變得熱鬧了,如果你覺得他們吵的話我讓他們回去。

 嗯?啊,已經可以了。

 亞由美想了一下,慢慢地點了點頭。

 已經可以了我絕對絕對不會忘記的。

 這樣啊!

 煉微微點點頭,換回了炎的精靈。炎的精靈迅速回應炎術師的意志,光亂舞著消失了。

 哇啊

 在天空中閃耀的光芒,一滴滴落到地上。

 金黃色的光粒像雪一樣,在風中飄飄蕩蕩往下落。那些沒有了熱量的真正的光粒,落到沙灘或者海面上,奇幻般地消失了。

 啊

 亞由美伸出雙手接住了落下來的最後一滴光粒。那一滴也像其它的一樣,碰到亞由美手的那一瞬間就夢幻般地消失了,但是亞由美慢慢地握緊雙手,靠向胸前。

 好像她手中是什麼無可取代的東西一樣,想要深深地將其埋人懷中。

 當光的表演落下帷幕,煉煞有介事地行了個禮,

 這下開心了嗎?

 嗯嗯

 亞由美嚴重含著熱淚,不住地點頭。

 我活著真好。能夠遇到煉看到這麼美麗的東西我我真的

 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亞由美流下了眼淚。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流眼淚,這是喜悅的淚。

 煉想要幫哭泣的少女擦去眼淚,手里拿著手絹伸向了亞由美的臉頰。明月下兩個人的身影慢慢地重合在丫一起。

 但是這是兩個人甜蜜的最後一刻。他們互相靠近的身影被一股強光照亮了。

 !?

 兩個人手遮著眼睛回頭一看,耳邊傳來了無際的蠻橫的聲音。

 原來在這兒!也好啊!這下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可留戀的了吧?

 煉和亞由美呆呆地看著,那個女人把燈放到背後,笑了。

 -3-

 (石蕗家的追兵!)

 煉很快就明白了那個人影的身份。或者說,現在追趕他們的人,除了石蕗家族沒有別人。

 亞由美像夢游一樣就要伸腳往前走,煉把她攔住了,開始打探對

 方的來曆。

 那個女人從高處看著他們兩個,然後邁著悠然的腳步從台階上一

 步步下到沙灘上來。在她身後,跟著一個男的,看起來像是個隨從。

 雖然逆著光只能看見輪廓,不過光看影子就可以斷定是個極其傲慢的女人。看兩個人的眼神也不像在看人,像看兩只野狗。

 在離他們大概有五米的地方,那女人面對著他們站住了。

 果然是離近了的好處,現在可以看得清她長什麼樣子了。煉眯著眼睛觀察那個女人幾秒鍾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哎?

 那女人比想象中要年輕。恐怕還沒成年,也就十幾歲的樣子。

 但是,煉驚訝的不是那個。

 太像了。

 煉看了看亞由美,又看了看那個女人,這麼像。不是,不是像,

 除了年齡,兩個人臉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不一樣大的雙胞胎煉頭腦里浮現出這不合邏輯的話。

 真由美、殿下

 亞由美用怯懦的眼光看著那個女人。煉不由地問:

 是你姐姐?

 (即使是姐姐、這個人也)

 一瞬間,煉趕緊打消了腦海中浮現出的這個想法。亞由美不希望那樣。

 如果說髒話的話,心也會跟著變得不乾淨

 (真是的,又沒注意!)

 煉想著亞由美說過的那句話,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亞由美臉上寫滿了恐懼,可還是勇敢地笑著。

 姐-姐-?

 另一方面,站在這幸福的少男少女的身旁,那個女人了真由美心情不悅到了極點。她美麗的臉變成了母夜叉似的面孔。

 開什麼玩笑!!

 真由美的大叫嚇得亞由美一哆嗦,蜷縮起身體。真由美對懦弱的亞由美投去侮辱的眼光,之後,又用同樣的眼光看著煉。

 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帶著亞由美逃走沒關系,剛才弄那個白癡景色也沒關系,但是你也太欠考慮了,竟然說我和她是姐妹?我從出生第一次受這麼大的侮辱。不管怎樣,反正就是沒把亞由美當人看。煉強忍著不斷上升的怒氣,看了看周圍的狀況。

 雖然她管亞由美叫作那個聽起來很不順耳,但是真由美的話暗示了危險正在逼近著他們兩人。

 沒有人來。

 真由美所謂的白癡景色雖然已經結束了,但是那麼大的異常狀況,不可能沒有人來看啊。

 正常的話,現在海邊應該聚集了很多人,警察呀消防車呀都應該來了呀。

 但是,什麼都沒有。

 恐怕這一帶現在被封鎖了。被石蕗家族的人。

 (能逃得掉嗎一?)

 至于要把亞由美交出去,煉想都沒想,只是考慮著逃走的可能性。至于亞由美本人願意接受這種命運,煉也沒有想到。

 神凪家的小朋友,為什麼那麼警惕啊

 真由美很快就看出了煉的意圖,媽然一笑。

 一切都結束了:你能做的已經沒有了。

 真由美對煉用的都是敬語,可是語氣卻非常地不客氣。說完之後,把目光轉向亞由美。

 真由美連口都沒開,粗魯地招了招手。好像是在叫家里養的小狗或者其它什麼東西。

 亞由美順從地向她走了過去。

 小美

 可以了

 煉本來是要叫住她的,但是亞由美用極簡短的,而且是毫不遲疑的聲音打斷了他。

 已經夠了。謝謝你到現在為止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非常非常開心。

 小

 亞由美好像要掙脫煉向他伸過來的手,一轉身背對著煉。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回過頭。

 來到真由美跟前站住,亞由美像變成了石頭一般全身僵硬。視線在真有美的腳邊不安地搖晃著。

 沒想到,真由美用手指抵住亞由美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對著這個弱小的女孩頤指氣使地說:

 你真的想逃的話,起碼要逃到海的另一邊去吧。在這麼近的地方和這個勾引你的小子幽會你這家伙,把我當成傻瓜了嗎?

 地術師操縱著大地的精靈,只要是大地相連,他們可以搜尋到很遠的地方。如果尋找的對象是他們熟悉的人的話,那當然就更簡單了。

 如果想要從地術師那里逃走的話,要麼從空中、要麼從海卜離開地面是最關鍵的。

 我根本沒打算

 亞由美用顫抖的聲音一狡辯,真由美好像一頭面對著誘餌的野曾一般盯著亞由美,抓著她下顎的手也放開了。

 然後反手打了亞由美一個耳光。

 

 並不是一記耳光那麼簡單,在碰到亞由美的那一瞬間,真由美正了一下手腕,使勁兒地打了下去。這一擊恐怕連骨頭也不能幸免。

 一瞬間,亞由美的腳離開了地面,全身無力地頭載向了沙灘。她好像完全失去力氣了,臉有一半埋在沙子里,一動也不動。

 什

 煉被這突然的一襲重擊弄呆了,吃驚地大叫:

 你在干什麼?

 但是,真由美連看都沒看煉一眼。就像她剛才聽說的你的出場已經結束了,對于這樣的人,真由美視而不見。

 但是,真由美身後的那個男人卻過來了。舉止無可挑剔地走到亞由美跟前,跪下了。

 是要照顧她絕對不會。那個男人抓住亞由美的頭發,輕而易舉地像拔蘿蔔一樣讓亞由美揚起了臉。

 喂!你

 你在干什麼?

 那個男人淡淡地看著亞由美在那無力地掙紮,平靜地說:

 你的身份可以在大小姐面前隨便躺臥嗎?

 勇士

 閉嘴!

 男人勇士突然激動起來。

 不要用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語氣叫我的名字!真髒!

 勇士把抓著亞由美頭發的手再往上抬了抬,讓亞由美跪在了地上。然後,從正面把亞由美的臉往下按。

 亞由美勉強跪坐在那,勇士大叫說:

 快,向大小姐道歉。直到聲音沙啞喉嚨干得說不出話來。你知道你給大小姐帶來了多大的困惑嗎?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找到你怎麼辦?你是打算讓大小姐代替你去做祭品嗎!你這個小木偶!

 這已經是極限了。

 煉覺得自己已經忍受了很久了。

 哥哥也一定會表揚我的。還是這根本不是該忍的?

 煉靜靜地伸出右手,用食指指著勇士。就在那一瞬間,勇士的力量被解開了。

 那些集中的熱線掠過勇士的臉頰打到了混凝土牆壁上。牆壁先變紅熱,然後就溶化了,粘粘糊糊地沿著牆壁流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

 勇士用充滿殺氣的語氣問。但是煉像剛才真由美一樣,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

 他不是挑釁也不是其他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在他眼里,只有一個亞由美。就這麼簡單。

 煉煉

 亞由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用沙啞的聲音叫著煉的名字。煉聽了,痛苦地搖搖頭。

 果然還是、不行啊。

 煉已經控制不了了。

 已經不能忍耐了。

 到這里一已經受不了了。

 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但是,讓我把你交給這幫家伙,絕對不可能!

 在討論對錯之前

 感情上煉就不可能那麼做。

 蹲下!

 聽到這尖尖的聲音,亞由美條件反射似地蹲到地上。就在亞由美和勇士之間的那點空隙,煉扣下了上空產生的火球。

 噢?

 勇士和真由美像被颶風吹著一般,跳著向後退。兩方的距離就拉開了。剛好是在亞由美和兩個敵人之間,煉可以游刃有余地擠進去的距離。

 嗯鬧了半天還是要無力解決呀

 勇士看著煉站著擋在由美跟前,無恥地說。

 也行啊,果然沒出所料。

 我來支援你一下吧

 不用了。

 勇士拒絕了真由美的建議,輕快地向前一步,悠然地看著進入戰備狀態的煉。

 在世上

 勇士就站在那,很輕松地說:

 聽說有很多白癡都相信,炎木師的力量在世上是最強大的,你也這麼認為麼?

 

 煉不知道勇士到底想說什麼,很是迷惑。沒有什麼相不相信。炎術師是最強的,這根本沒有討論的余地,這是事實。

 當然這並不是說,炎術師就沒有輸給別的術師的時候,但是,那是個人的力量問題。每個人的能力的高低將決定時他所學的這門術式是有利還是不利。

 從整個術的系統來看的活,什麼是最強的答案並不唯一。沒有議論的余地,也沒有反對的余地,事實就在那巍然不動,不容動搖。

 煉把這個對勇士說了。

 真是愚蠢。你連戰斗是怎麼回事兒都沒明白。最大的攻擊力?你認為殺人的話需要那個嗎?

 你說什麼

 對于這個迷惑的小孩,勇士抱著必勝的信念,再次發問。

 你這家伙,把腳踩在哪兒了?

 煉不由得看了看腳下。沒什麼異常,就是普通的沙灘。看不出有什麼圈套的樣子。並攏的雙腳也沒什麼不對勁兒,只是能感覺到沙子的柔軟的觸感

 (沙子?)

 !!

 腳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煉條件反射地跳開,被驚訝和恐懼弄僵了。地下,或者說自己的腳下,有很多沾滿沙子的飛鏢。

 如果自己再晚跳開一小會兒,恐怕腳已經被飛鏢打穿了吧?

 不是躲過了這第一輪攻擊,就可以安心了。煉落下的地方也有好幾支飛鏢。

 哦

 煉向下發出了炎,燒毀了數不清的飛鏢。煉落到燒紅的沙子上的一瞬間,在地上打著滾。

 地上不斷地有飛鏢冒出來,追著打滾的煉。練一邊勉勉強強地躲開那些飛鏢,一邊責怪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噢!地術師原來是這樣的!)

 沙灘上的飛鏢並不是事先埋在那里的。是勇士把沙子硬化成形,把它們變成鋒利的飛鏢的。

 地術師可以把大地的精靈的力量變為自己的力量。沙子,土地,石頭只要是屬于大地的物質,都在他們手的可及之處。

 他們沒有必要特地布置什麼圈套,戰場就可以成為他們的武器,他們絕對是占據了有利的條件。

 (怎麼辦?)

 煉瞅准一個個空隙,東躲西躲地避開來自地下的攻擊,一邊尋找著突破口。

 反正只要是站在地面上,對煉絕對就是不利的。一味地躲避著對方的攻擊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遭到致命的一擊。

 但是說回來,煉也不知道什麼可以離開地面施展的術。也許風術師可以漂浮在空中,水術師可以站在水面上之類的。

 另一面,煉是炎術師沒有什麼可質疑的他可不會什麼站在炎上面的技能。只要重力還存在,他就不得不站在地面上。

 (怎麼辦才好呢)

 煉環視四周,想著逆轉形勢的辦法。把沙灘作為戰場實在是糟糕透了,恐怕混凝土和瀝青上面也是一樣吧。剩下的

 (海里?)

 別瞎扯了。對于炎術師的煉來說,海里比任何地方都更糟糕。如果自己的力量削弱的比勇士還多的話,那就沒意義了。

 勇士還不斷對防禦不暇的煉扔出幾句嘲弄的話。

 怎麼了?怎麼只會逃啊!我不管你逃到哪去,但是如果你准備逃得很遠的話,我們就帶亞由美回家啦!

 哼!

 勇士這個白癡!但是煉也注意到自己真的離亞由美有點遠了,不禁咬緊牙關。這樣下去的話恐怕亞由美真的要被他們帶走了。

 (怎麼辦才好呢?怎麼辦)

 對煉來說,問題就在于沒有辦法對付來自腳下的攻擊。就算身體周圍全都能用炎保護起來,對腳下卻無可奈何。和地術師之間的戰斗,這是很致命的一點。

 立足之地是必須的。遠離勇士能駕馭的地方,又不屬于地面的們也方,不能是水上,也不能離樹太近,可是又不能站在炎上面。炎上面

 (唉?)

 突然,煉想到了從電視上看到的火山噴發的場面。從火山口噴出的灼熱的

 (要不試試看?)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煉剛一決定,就停下腳步,開始集中精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煉的全身噴出了金黃色的炎。他身體發出耀眼的光芒只能看到一個輪廓,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太陽,發出奪目的光芒。

 哦沒、沒用的。

 勇士被一種巨大的熱量包圍著,壓迫著,好像是在绐自己鼓氣似地故意大聲說,

 不管你用多高溫度的炎,都是沒有辦法抵禦腳下的攻擊的

 勇士想繼續攻擊,想煉證實他說的話,但是大地的精靈反應變得遲鈍了,勇士對此也感到不可思議。

 大地的精靈對自己的意志毫無反應不是,是有什麼其它的東西,阻止了沙子變成飛鏢。

 你在千什麼?

 勇士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煉。炎術師不管做什麼,都不可能比地術帥對沙子的控制力更強啊。

 煉沒有回答他。只是把自己交給炎,站在紅熱的大地上。

 紅?啊、這麼回事啊、你!

 勇士盯著煉的腳下,他腳下的沙子已經失去了原來粗糙的本質,很滑的質感回照著炎的光芒。這時,從地下不斷有氣泡冒出來,發出很悶的聲音。

 你把沙子化成了岩漿?

 煉看著勇士在那怒嚎,驕傲地笑了。

 煉其實也沒什麼把握。他只是想,既然水術師可以站在水上面,那麼岩漿可以說是流體的炎,我能不能站在岩漿上面呢他只是抱著這種想法嘗試了一下。

 雖然軟軟的感覺上不是很踏實,但是岩漿還是穩穩地托住了煉的體重。反正也不是群毆,腳下有點軟是沒有問題的。

 岩漿的范圍半徑也就有兩米,雖然是很小的一塊地盤,但這是煉從勇士的絕對支配領域的王國獲得的一塊領土。

 呀、這小子,別得意!

 失去了戰斗主導地位的勇士大聲吼叫著。

 岩漿還不是一樣屬于地的范圍,事態一點都沒變啊!

 勇士的怒號聽起來非常激烈,向大地的精靈發出了命令。煉周圍的岩漿不自然地聚攏,形成了紅色的飛鏢頭。

 去死吧,小子!

 飛鏢飛過來,好像要刺穿煉的身體。但是,在煉的面前飛鏢停住了。

 什、什麼

 煉看著勇士驚愕的樣子,淡淡地說,

 確實,岩漿是屬于大地的東西。但是,它有一半是受炎術師控制的,我不會那麼輕易地把它交給你的。

 煉在飛鏢碰到他的身體之前,輕而一舉地將它彈開了。那些尖銳的飛鏢一瞬間就散了,變成了小小的泡沫歸于岩漿的海洋。

 呵小子

 勇士憎惡地念叨著,但是卻沒有再次積極地發起攻擊的樣子。

 也不是沒道理。岩漿是兼屬火和地屬性的物質,它的控制權被奪走那說明單純地比力量的話他不是煉的對手。對于比自己資質高的對手,根本不應該先發起攻擊。

 下面輪到我了。

 煉勇敢地宣布。伸出的右手准准地瞄向了勇士。

 從煉的手掌,進發出金色的火焰。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

 勇士也不服輸。他卷起腳下的沙子,扣向了緊逼過來的炎。

 白色的沙流迎擊著金黃色的岩漿流,這兩股巨大的力量互相抗衡,引得天搖地動。

 唔啊

 勇士緊咬牙關,嘴角擠出一絲哼聲。

 他自己也很清楚,比力氣的話形勢不妙.這樣下去的話一定會輸的。

 勇士一邊覺得很屈辱,一邊把戰斗轉為防禦。把沙子變成了岩石,擋在了奔流的炎的前面。

 用岩石擋著炎流,根本沒法安心。

 從後面、來了!

 炎燒著岩石發出轟隆的響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卻聽得格外分明。這話果然沒有白說,勇士覺得背後有一股巨大的熱量在逼近。

 喔

 又有一塊岩石沖破沙子,擋住巨大的火球.盡管勇士還在努力支撐,但是巨大的沖擊還是隔著岩石到達了勇士的身上。

 喔啊

 勇士正在兩塊石頭間痛苦地掙紮,這個時候,最後的一擊過來了。

 喂、上面。

 !?

 勇士抬頭一看,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有一個格外大的火球,從頭頂正上方像流星一樣砸下來,離他不到兩米遠。

 喔

 勇士根本來不及防備,就在勇士呆呆地看著火球的那一刻,火球在他頭上爆炸了。

 !

 熱量非常之強大,這一擊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勇士自己做出的兩塊岩石,非常有效地反射了沖擊,勇士的身體被埋到了沙粒中。

 錯了

 重力好像一瞬間變成了平時的幾百倍,這種重壓快要將勇士的身體壓垮了肺里的空氣一滴不剩地被擠了出來,全身的骨頭被壓得好像要散了一般。

 還沒

 勇士使出渾身的力氣,想要把右手伸向天空。但是,大概才伸出去了十米,肘關節就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往相反的方向倒下了。

 在勇士被壓碎的右手落地的那一瞬間,上空閃閃發光的火球也消失了。但是,勇士還是沒能站起來。

 巍然聳立的岩石被擊碎的聲音,像是戰斗結束的鍾聲一樣空洞洞地回響著。

 -4-

 呼!

 煉輕輕換了口氣,把目光投向剩下的兩個人。

 亞由美眼神中閃動著不安。而真由美,雖然長的和亞由美一般無二,但是連頭發絲都不見動一下,微微地笑著.

 煉正對著真由美,毅然決然地問:

 你打算怎麼辦,跟我打一場嗎?

 雖然真由美看上去是個柔弱的少女,但是煉也沒有絲毫的馬虎。從勇士的態度就可以判斷,真由美有著純正的血統,所以這個對手不容忽視。

 喲,神凪家的少爺難道要對無還手之力的女孩動手嗎?

 真由美的語氣毫無疑問就是挑釁。看到對方絲毫沒有要戰斗的樣子,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低聲說:

 你如果現在逃的話,我是不會追的。

 那太感謝了。

 真由美用冷笑回應了煉的寬容,把目光一轉:

 勇士,聽見了吧,怎麼辦??

 煉把目光投向真由美看的方向,不禁大吃一驚。那大概有三個月站不起來,煉本來以為已經被打垮了的勇士,在沙灘上向這邊爬過來。

 真是個笨蛋

 不可思議。那個火球真的是由上而下從完全無法躲避的角度,像猛烈的暴風一樣扣下去的。勇士的骨頭恐怕至少有十根二十根骨折了,內髒應該也受到了損傷才對。

 那樣的傷,應該是憑信念呀毅力呀怎麼都動彈不得才對啊。

 你太小看地術師的恢複力了。

 據說有資曆的地術師可以直接把大地的(氣)吸人體內,具備超乎一般人想象的恢複能力。煉雖然也聽說過這件事,但是親眼看到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但但是

 煉用像看僵尸一樣的眼神看著爬過來的勇士,大叫到:

 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恢複到又可以戰斗的狀態,不可能!

 是嗎?

 與煉的激動不已相對,真由美永遠都是那麼冷靜。

 勇士,你不是甯願犧牲性命也要保護我的嗎?難道你就打算這麼趴著看著我被人殺了?

 這句話果然有效果。勇士咬緊牙關站了起來,蹣跚著用腳向前走。腳步雖然有點不穩,但是並不凌亂,當他把真由美擋在身後站到煉面前的時候,除了已經被打碎的右臂以後好像都已經完全恢複了。

 大小姐,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勇士雖然被打得很狼狽,但是信心堅定地英勇宣布,

 我絕對不會,讓他殺了你的

 我本來也沒想要殺她!

 煉覺得氣勢好像被這個瀕臨死亡的重傷分子給壓住了,大聲地喊,

 如果你們想回去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你們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我只是想保護小美而已。

 聽了煉的話,勇士很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然後,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呵呵呵真可怕啊呵呵呵呵呵

 笑著笑著吐了一口血,勇士還是繼續笑。沾滿鮮血的臉笑得都有點走形了。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有、有什麼好笑的!?

 煉氣的臉都紅了大叫到,勇士突然停住了嘲笑,

 你呀,什麼都不明白,只是個玩得有點過分的小孩兒。

 什麼

 好了,趕快閉嘴回家去吧。把今天的事全忘了巴。

 完全是對小孩子講話的語氣,煉一下子就火了。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會把亞由美交給你們這幫家伙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大小姐代替她去做祭品嗎?

 勇士用一種恐怖的冷淡語氣丟出了這麼一句。意外的是煉竟然沒有還口,勇士喋喋不休地接著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亞由美是儀式的祭品。就是為了讓她代替大小姐去死她才會存在的。你保護她,就等于是殺了大小姐。

 那種事情我才

 你想說我沒打算那麼做?你說要保護她,就是因為沒考慮輕重,只是想裝一下騎士?所以我說,你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破孩!

 不

 不是這樣的借口,煉還是沒說出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了。

 好了,所謂保護呢,就是為了自己寶貴的東西自己淌渾水,為了唯一的無可取代的東西拋棄其它的一切,就是要有這種覺悟!光是說的漂亮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什麼也挽回不了的。

 幾個小時前,亞由美還輕輕地責備煉,因為他想要找東西替代亞由美去做祭品。

 如果說髒話,心也會跟著變得不乾淨的

 多麼美麗的語言啊。不論是誰,如果知道了亞由美的處境,聽了這樣的話,都會禁不住感動的。但是,這樣亞由美就得死。除了感動什麼都不留下,從這個世界消失。

 就這麼美麗著死去嗎

 還是哪怕被汙染了還要繼續活下去呢

 這兩者哪一個是對的呢、煉突然判斷不了了。

 但是另一方面,勇士一點都沒有遲疑。

 我為了保護大小姐所以要殺掉亞由美。如果有什麼人阻擋我的話就連他們一起殺掉。哪怕是犧牲我自己的生命也要排出一切障礙保護大小姐!

 多麼大的決心啊。

 勇士超越了是非善惡,選擇了保護對他來說唯一的存在。如果想要阻止他的話,恐怕只有殺了他這一條路。

 但是,現在的煉,沒有那麼做的決心。不是,就算有決心,他已經迷失了,不知道該向著哪個努力。

 怎麼辦才好呢?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煉突然迷惑了。在他還沒想明白之前,事情有了變化。

 嗚

 好像被風吹散的,輕輕的哭泣聲。即便聲音很小,煉也不可能聽不到。因為那不是來自于別人,而是亞由美。

 小美!?

 煉臉色大變轉過身去,看到亞由美和站在她身後的真由美。

 亞由美被真由美從背後緊緊地抱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沒有人掐著她的脖子,也沒有人用凶器逼著她,但是她的那種恐懼好像是被人抓住了心髒一樣。

 大小姐

 勇士一叫她的名字,真由美很不滿地噘起了嘴。

 干什麼?你不是要叫我不要動手吧?你那麼慢騰騰地太討厭了。

 不是,還要麻煩您出手真對不起。

 哼!真是的你,你再不快點就急死我了。

 這次真由美倒是自以為是地都說了,看起來性格很單純的樣子。

 即便如此

 真由美一邊緊緊地抱著亞由美,一邊把目光投向了煉。

 你竟然喜歡這種小木偶,神凪的小少爺興趣也蠻特別的啊。

 小美不是木偶!她是人!

 哦哦!

 煉這麼一叫,真由美像是故意讓亞由美看到驚訝的表情似的,低下頭看了一眼亞由美。

 你這家伙,怎麼什麼都不說啊?真是個沒用的孩子。

 真由美不知想起了什麼,輕輕摸著縮成一團的亞由美的臉頰。真由美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貓前爪撲住了老鼠,在想著該怎麼玩弄它才好一樣。

 真由美殘忍地笑著吊著嘴角說,

 告訴你吧,神凪家的小少爺?你拼命想保護的小美根本不是人。

 什麼你說什麼?

 是真的。她呢,是培養我的細胞制作出來的克隆人。

 !?

 煉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但是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某處在接受這個說法。

 真由美和亞由美這兩個人即便是姐妹,也太過于相像了。

 亞由美被徹底地蔑視為東西、木偶、祭品,作為人的尊嚴被踐踏殆盡。

 如果真的像真由美說的那樣,亞由美不是人,只是為了讓她作祭品才在培養槽里培養出來的,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合乎邏輯了。

 (不會不會吧)

 真由美詭異地笑著看著發呆的煉,繼續說,

 雖然亞由美的生理年齡是十二歲,但是實際上從克隆出來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連她的記憶都是拿我的一部分編輯一下植入她大腦的。你竟然對這樣一個粗糙的木偶展現騎士精神,好玩嗎?

 撒撒謊你撒謊!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即使她不做祭品,剩下的壽命恐怕也就不到一個月。因為沒打算長久地利用她,所以就照著需要做的應急品。

 撒謊

 煉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亞由美。

 亞由美與煉對視了一下,很快就難過地低下了頭。

 然後,亞由美也說出了真相。

 是真的。我是為了讓真由美殿下繼續活下去用做祭品的替身。是一個假的真由美殿下

 怎麼會

 煉身體里的力量被抽空了。他跪在沙灘上,疲憊的抬頭看著亞由美

 想保護亞由美,是發自內心的想法。但是

 亞由美竟然是被克隆出來的。

 記憶也是移植的別人的。

 真正的亞由美在哪呢?

 我沒有記憶亞由美曾經這麼跟煉說過。這是理所當然的。如果被制作出來還不到一個月的話,怎麼可能會有記憶呢。她的記憶不是被奪走了,而是從開始就沒有。

 一切都是假的。亞由美的心也是暫時的東西的話,那他想保護亞由美的行為、決心、不都是徒然嗎?

 (像傻瓜、一樣)

 煉覺得全身無力,垂頭喪氣地倒在了沙灘上。

 看起來受到的打擊不小啊。

 真有美看著受到打擊的煉,不屑地笑了。

 就是這樣的,知道了自己做了多麼可笑的事情,恐怕沒有比這個更滑稽的了。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小孩通過了解現實社會,慢慢長大啊。

 可能吧。

 對于真由美像個小大人似地說著這些話,勇士慢吞吞地回答著。同樣作為男人,勇士不禁有點同情煉。

 好吧,我們回去吧。得快點回去准備儀式的事了。

 真由美可沒有那樣的同情心。她早忽略了煉的存在,只想著明天的儀式。

 好

 勇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像接行李一樣接過亞由美,還是像來的時候那樣跟在真有美的身後。

 但是,當他們邁上通向街道的台階時

 等一下!

 街道那邊傳來強制式的命令,過了一瞬間,金色的火柱直沖向天空。

 三個人想都沒想,回頭看著煉。但是煉好像都沒注意到現在的事情,還是跪在沙灘上一副頹廢的樣子。

 已經可以聽到腳步聲了,還是街道的方向。有兩個人,腳步都很輕。

 恐怕是,女人。

 這時候,勇士猜測著對方的來曆。他發現對方從上面攻擊他們,他想拉真由美蹲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煉!

 一個少女出現在台階上。渾身散發者金紅的靈氣驅散了黑暗。背後是巨大的炎的精靈,使少女看起來像一個人形的炎。

 這是又

 勇士不禁發出了感歎。的確,他看到的那女孩年齡只有十六歲一一可以說還是個孩子。

 女孩雖然身形很小,卻發出強大的壓倒一切的力量。勇士雖然還沒和她交手,但是他是不會看錯她的。

 (很漂亮)

 勇士很單純地冒出這個想法。那不是那種人類對人或者說對異性的感慨,而是來面對大自然雄偉景觀時的那種感動。

 忽然,女孩注意到了旁邊不善的視線。坦然自若地轉過頭,與插著手,半睜著眼睛看著她的真由美四目相對。

 這怎麼又一個?

 真由美用平淡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勇士的活。

 怎麼又一個什麼、勇士?

 啊、沒什麼,只是

 勇士真的慌了,拼命找著借口。如果在這兒不說的話,以後會變成大麻煩的。

 那個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好華麗啊、

 嗯?這麼回事兒?

 真由美的語氣很複雜,慢慢點了點頭。那個以後你再慢慢給我說明白吧,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

 真由美重新看著台階上的那兩個人,虛偽地露出和氣的笑容。

 初次見面,神凪家的大小姐。見到您真是榮幸。

 你是?

 那個女孩綾乃很簡短地問。

 真是對不起,沒告訴您我的名字。我叫石蕗真有美。這位呢是我的隨從勇士。雖然我是旁系,但是是石蕗家族的人。

 這麼說,我得管你叫石蕗大小姐這個恥辱的稱呼了?

 您隨意!

 雖然綾乃的回答里充滿了挑釁,但是真由美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綾乃焦急地省略了這些沒用的話,直奔主題。

 我不是來找你們的,煉在哪兒?

 真有美指了指身後的沙灘。

 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一下子,空氣變得熱鬧起來了。上升的金紅的靈氣像炎一樣開始搖擺。

 他的身體一點也沒有受傷啊。

 哇

 聽到真由美說一點也沒受傷這樣的話,勇士臉色有點不好看。

 至于心靈受到的傷害,您就不能問我們了。詳細情況請問一下那個小少爺吧。不過我倒是覺得不問的話比較人道。

 真由美只是說了想說的,就毫無警惕地往台階上走。勇士努力把滿身足傷的身體擋在真由美前面。

 那麼,我們先告辭了。

 擦身而過的時候,真山美行了個禮,從綾乃的旁邊走了過去。綾乃連禮也沒還就下了台階,真由美朝她身後一看,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個人離開綾乃一點站在那的女人。

 晚上好。好久不見了,桔警官

 好久不見,真由美小姐。

 完全是日常的寒暄,警視廳特殊資料整理室的室長.桔霧香瞥視用平靜的語調回答。

 您沒有和那個小孩一起出現,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您並不想幫助神凪家和石蕗家作對呢?

 當然。我們從來不想參與什麼戰爭。當然,如果需要我們仲裁的情況下,我們也會很榮幸地去做的。

 那個不勞您操心。

 霧香的話里稍微有點劍拔弩張的味道,但是真山美還是微笑著回答了一句,

 已經都解決了。被神凪煉搶走的東西已經拿回來了,我們也不打算拿小孩子做的事情對神凪家族興師問罪。如果方便的話,請您向綾乃小姐表達一下這層意思。

 我明白了。

 非常感謝您。

 真由美對著點頭的霧香低了一下頭,帶著隨從和戰利品走了。

 不管她的語言多麼恭敬,但是她的姿態完全是一副達到目的的勝利者的姿態。霧香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遠去的背影,下了台階向著失敗的那個人或者說失敗的人們走去。

 (這件事恐怕這樣完不了)

 霧香一邊走一邊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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