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秦青這一走,竟是真的再不曾回來。陸靳惱它不知檢點,也不去尋它。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它竟在他的洞府內胡作非為,把個陸黑嚇得,好幾天沒緩過來。
可到底氣不過,見了晏止淮後,忍不住一通說,茶都喝光了一壺,才算歇口氣。
晏止淮先是頗為詫異的望著他,隨後笑起來:「我當是什麼事把你氣成這樣——不就是那狐精差點將那貓妖給欺負了去麼。管教兩句不就罷了,有甚可氣的。」
陸靳吃驚的看向他:「它,它竟敢大白日的在我洞府內行那不堪之事,欺負一隻比它弱小的妖,難道不可氣?」
「它是個妖精,又沒去害人,妖精欺負妖精,神仙也管不著吧?」晏止淮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別說尚未得手,便是真將那貓妖欺負了去,也是那貓妖本事不濟。」
陸靳竟被他說得無話可駁,似乎還真是這麼回事。
這山嶺內,大妖怪欺負小妖怪,小妖怪欺負比自己更小的妖怪,天經地義,他也司空見慣,從不覺得有何好大驚小怪。可……可秦青是他撿回來,一手養大的。這等毫不知羞恥之事被他撞破,怎教他不生氣。
「可,可這等有傷風化之事……」
「哈。」晏止淮忍不住笑出聲,「你指望只狐精懂得什麼叫有傷風化?你教過它禮義廉恥?」
陸靳默然了,他……似乎真的從未教過秦青基本的道德禮義。
毛團時當它是寵物,變作人後依舊將它當作不過是個會用兩隻腳走路的人形毛團。他從未將秦青視為過人,既然如此,又怎會教它那些做人的道理。
既然它不懂,又如何知道不該在他的洞內做那種事?又怎知這樣會惹他生氣?
「既然都已經被你趕走了,隨它去就是了。」晏止淮伸手將茶盞推至他面前,「都做了神仙,還如此易嗔易怒啊,陸靳。」
陸靳一驚,轉頭看向晏止淮,嘆道:「我比不得你,俗骨未脫便做了神仙,修為終究太淺。你已經有數百年修行了吧?」
「哈哈。」晏止淮笑了起來,輕描淡寫的轉開了話題,「說起來,我以前也養過一隻妖怪。」
陸靳一怔,這還是頭一次聽晏止淮說起,不由得好奇起來。
「什麼妖怪?難不成又是獐子精、狍子精之類?」
「是條小蛟。」晏止淮在陸靳面前比劃了一下,滿眼笑意,「不過兩三百年道行,竟在此處興風作浪,危害鄉鄰。我一怒之下,將它教訓了一頓。結果發覺,不過是個頑童而已,因無人管教,不辨善惡,隨著性子胡鬧罷了。挨了打,只會哭,倒像是被我欺負了。」
他端起茶碗,慢慢飲了一口茶:「後來我便將它帶在了身邊,一樁一樁的教它什麼是善惡對錯,如此養了幾百年。」
陸靳想像了一下晏止淮一板一眼教訓個頑童的場景,不禁失笑,問道:「後來呢?」
「後來?」晏止淮放下茶杯,「自然是它修成正果後,自行離去,難不成養它一世?」
陸靳皺了眉:「你誑我的吧?」
蛟修滿千年,天劫一過,自當化龍而去。這晏止淮不過是個小小的山神,至多不過比他多了幾百年的修行,怎可能養條龍出來?
晏止淮點頭:「就是誑你的。」
陸靳無語。
晏止淮慢悠悠的道:「不過是想勸你一句,即便是只玩劣不堪的妖,若管教得當,也終有修成正果的一日。」
陸靳吃驚的看他:「這……你之前不還怪我不該留只狐精在洞府內?」
晏止淮這句話的意思,倒是要教他將秦青尋回來,嚴加管教不成?
「前日那些話,倒是我說得有失偏頗了。」晏止淮微微嘆了一聲,「其實狐族內也有修成正果的,你既收留了它,若悉心管教,說不定它得了造化,不在人間為惡,日後便是一隻狐仙。我卻恐它將來害你,勸你將它及早趕走,事後也有些後悔。」
陸靳低頭不語,半晌,才開口:「它已經走了。」
那毛團性子倒驕傲得很,一句軟話也不說,若它肯乖乖認個錯,說不定自己心軟之下,也就不趕它走了。
「小孩子負氣離家,三五日便回了,擔心什麼。」
陸靳板著臉道:「我才不擔心。」
晏止淮瞧了他一眼,笑著給他添上了茶:「好,好。你不擔心,便安心在此處品茶罷。」
陸靳在晏止淮的住處逗留了數日方回,而秦青依舊沒有回來。
走了便走了,難道還怕它在外頭會活活餓死麼?陸靳一邊拿著捉來的魚喂陸黑,一邊忿忿的想著。隨後又皺起了眉,最近齊縣內不太平,總有人莫名的死在荒郊野嶺。
按說,這是人間官府的事,不歸他這土地神管。只是以前做捕快時的性子又犯了,有人作惡犯案,便不由得上心。
陸黑吃飽了,舔了舔他的手指,「咪嗚」了一聲。他心不在焉的摸著它的頭,思緒卻仍舊在近日內連接發生的幾起命案上打轉。
原本太平的小縣城,如今人人自危,求神拜佛祈求平安的人也陡然多了數倍不止,連他這破敗的土地廟內,也有人急病亂投醫的來拜了。
官府遲遲不能破案,人心便日益惶恐。陸靳嘆了口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雖擔憂,卻也自知神格低微,鞭長莫及。
然後又想起秦青。惱雖惱,卻因晏止淮一番話,也有些自責對它失於管教,才慣出它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也不知這數日來,它負氣跑去了哪裡,當真是再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