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粟寧能夠感覺到帝嘯王的目光帶著一種復雜的審視，仿佛在測試她有沒有說謊。

“嗯……”帝嘯王沉重的點頭，愧疚的說，“粟海年輕的時候曾經是我的助理，後來因為一些誤會被迫離開，當時我沒有保護到他，讓他承受了屈辱，唉，真是很對不起他。”

粟寧心裡怔了一下，她萬萬沒有想到帝嘯王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她也確信當年那件事粟海是被冤枉的，而且帝嘯王也可能知道事情真相，可是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親王，過了將近二十年，還能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並為此道歉，真的很難得。

而且，帝嘯王剛才說到心臟病的事，不是應該懷疑她的身份嗎？可是他並沒有繼續說那件事，而是說到粟海，難道他沒有懷疑她？

粟寧將心裡的疑問壓下去，真誠的說︰“其實這件事，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只是沒有想到親王閣下到現在還記得。”

“我的記性……向來很好。”

帝嘯王深深的看了粟寧一眼，正準備收回目光，卻無意中看見她鎖骨上若隱若現的紋身，雖然只露了一半出來，還被絲遮掩住，但他還是認出了那個紋身是曼珠沙華，他的眼眸危險的眯起，輕聲低吟︰“曼珠沙華，復仇之花！”。

粟寧心中一驚，手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潑灑在身上，她慌亂的放下茶杯，抽了幾張紙巾擦著衣裙。

雖然低著頭，但她仍然能夠感覺到帝嘯王尖銳的目光，他剛才那二句話足以讓粟寧自亂陣腳，再加上這犀利的眼神，已經讓粟寧分寸大亂。

粟寧終於明白，即便帝嘯王不再涉政，只是一個隱居的世外閑人，但他的能力卻絲毫未曾退化，是她太低估他了，她應該早就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子，帝修羅和龍千塵的城府那樣深，他又怎麼會是個等閑之輩？

“咯吱——”開門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僵硬的氣氛，女官帶著宮人迎上去，謙卑的彎著腰，將右手放在左心房位置，恭敬的問候，“王儲殿下，晚上好！”

聽到這個稱呼，粟寧的心情並沒有輕松絲毫，反而更加不安，帝修羅來了，帝嘯王會不會對他說些什麼？她的身份是不是馬上就會被揭穿？

“你來了！”帝嘯王將目光從粟寧身上轉移到帝修羅身上，帶著一個父親獨有的慈祥。

出於禮儀，粟寧站了起來，忐忑不安的看著帝修羅，然而，他並沒有看她，只是冷冷看著帝嘯王，當他走近的時候，停下腳步，彎腰低頭，向帝嘯王行了個禮，然後拉著粟寧就往外走……

“一起用晚餐吧。”帝嘯王站了起來，語氣有些殷切。

帝修羅仍然沒理他，甚至加快了步伐，粟寧被他拖著走，他手上的力道很強勁，她感覺到了輕微的疼。

“修羅……”帝嘯王還準備說什麼，帝修羅的手機突然就響了，他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粟寧下意識的看過去，來電顯示是女王祖母，她心裡一驚，不帝修羅卻嘲諷的笑了，拿著手機，轉身瞪著帝嘯王，接通電話，打開了揚聲器——

“修羅，你又跟你父親吵架了是不是？”伊麗莎白女王嚴肅的質問。

“女王祖母，您既然已經知道我跟他吵架，就應該知道整個過程，我想，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帝修羅的語氣很冷漠，說完就要掛電話。

“你敢掛電話試試？”伊麗莎白女王氣惱的厲喝，“修羅，我知道你的個性，一脾氣就不想說話，好，你現在不想跟我說話，你可以不說，但你必須聽我把話說完。”

帝修羅沉默不語，沒有回應，只是冷冷瞪著帝嘯王，仿佛伊麗莎白女王打電話過來質問他，是帝嘯王的錯。

“沒錯，我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伊麗莎白女王語氣十分嚴肅，“正因為知道整個經過，我才會對你感到失望，修羅，七年了，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麼也不懂的毛頭小子，你是赫赫有名的鷹國戰神，在部隊那些年，你用實力用鮮血贏得全世界人民的景仰，你還是我大鷹帝國的王儲，還有不到一年的時候就要繼承王位，你怎麼可以因為一個智商有問題的人說的一句話就惱羞成怒，大動乾戈？？？你的理智到哪裡去了？你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冷靜氣魄又到哪裡去了？？？”

電話這頭的帝修羅沉默了，並不是因為慚愧或者動容，而是他感到這些話很可笑，很可笑，他冷冷的笑了，笑得很嘲諷……

這一輩子，就算他變得再強大，也沒辦法逾越心裡那道鴻溝，永遠無法逾越。

他的母親還孤苦伶仃的葬在那個陰暗的小角落裡，任由風吹雨打，日曬雨淋，他怎麼可能釋懷？

絕不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那二個字是你的禁忌，我更知道那兩個字從文臻嘴裡說出來的意義，可那些都是虛無飄渺的東西，你何必計較？？？難道就為了爭一口氣，你連大局都不顧？連自己的形象都不要了？？？如果是這樣，你還有什麼資格當王儲？？還有什麼能力繼承王位？？？”

“王位？”帝修羅突然陰森森的笑了，咬牙切齒的怒吼，“如果我知道繼承王位是要拿我母親的命來換，我寧願不要這個王位————”

他像一頭傲然屹立的雄獅，仿佛正在向天地蒼穹出足以令萬物變色的咆哮，比起凜冽的寒風還要徹骨，高昂的頭顱昭示著他至尊高貴的存在，足以睥睨腳下的一切，可是現在，他卻在訴說命運的不公。

粟寧的手骨都快要被帝修羅捏碎了，痛得汗都滲了出來，但是心靈的震憾卻比這份疼痛更加強烈，她錯愕的看著帝修羅，腦海裡跳出很多疑問，怎麼會這樣？難道他母親的死也跟皇族有關？

“修羅，你說什麼？什麼意思？”帝嘯王激動的沖過來。

“修羅，你是不是氣瘋了？居然胡言亂語！！”伊麗莎白女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強烈的怒火，“你母親是意外去世的，跟你繼承王位有什麼關系？？”

“如果當初你把我媽咪一起帶回皇宮，她會出事嗎？她不會，她不會……”帝修羅激動得手都抖了起來，“你剛才說那些都是虛無飄渺的東西，我不應該計較，好，我可以不計較，如果你現在馬上公布我媽咪的身份，將她的墳墓移到王后的位置，我就可以不計較！！！”

“帝、修、羅，你現在是用什麼語氣跟我說話？？？”伊麗莎白女王也怒了，語氣帶著懾人的寒意和無法阻擋的威嚴，“你不要以為你二個哥哥身體殘缺，星澤頭腦單純，你是唯一的王儲繼承人，我就得百般忍讓你，我告訴你，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如果把我惹急了，我照樣可以罷免你的王儲之位，讓你一無所有！！”

“呵！”帝修羅冷冷的笑了，眼中的怒火被一種徹骨的寒意所取代，冷冷清清的說一句，“您以為，您現在還有這個能力麼？現在，鷹氏皇朝，是我說了算，不是您！！！”被帶候嗯。

“你——”

“混帳東西——”帝嘯王突然狠狠吼了一句，揚起手就要打帝修羅，帝修羅偏著頭，凌厲的瞪著他，仿佛在說“你敢？”，帝嘯王的眼神突然就凌亂了，撇開眼，嚴厲的命令，“馬上跟你奶奶道歉！！”

帝修羅冷冷瞪了他一眼，準備關手機，帝嘯王急切的抓住他的手，低聲暗示︰“別太自以為是……”隨即，他又加大音量，“道歉！！！”

帝修羅皺著眉，眼中逝過一縷復雜的光芒，大概是帝嘯王的暗示有了作用，他的偏執少了幾分，卻仍然倔強，不肯道歉。

“女王陛下……”粟寧突然說話了，“殿下今晚心情不佳，所以才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我代替他向您道歉，請您寬恕他吧，其實，換個角度來看，他能夠用命來維護自己的母親，說明他是一個極重孝道的人，如果您受到傷害，他也會義不容辭的保護您的。”

“你算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代替他跟我說話？？？”伊麗莎白女王惱羞成怒，完全不買粟寧的帳，亦或者說，在她心目中，粟寧的份量遠遠不夠。

“那我夠資格嗎？”帝嘯王拿走帝修羅手中的手機，平靜的說，“母親，就算是看在兒子的份上，不要再跟孩子計較了……”

“嘯王……”

“其實剛才粟寧說得很對，修羅如此維護他母親，證明他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一點，他給我做了榜樣，您也希望我能像他一樣孝順，對不對？”帝嘯王近乎於乞求的說，“您不也說過嘛，四個兒子當中，他跟我的性格最像，脾氣最像，當年我也曾這樣頂撞您，您不是一樣可以包容嗎？為什麼現在不可以？”

“呵，你說了這麼多，他可一句話也沒有。”伊麗莎白女王的語氣軟了一些，但還是堅持要帝修羅道歉，自己才有個台階可以下。

帝嘯王向帝修羅使眼色，粟寧也拉了拉他的衣袖，帝修羅終於開口︰“對不起，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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