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米的距離，粟寧卻走得如覆薄冰，她知道自己再一次傷了龍千塵的心，身後，龍千塵悲涼的目光如同鋒芒在刺，她每邁出一步，都覺得好沉重……

她在心中責罵自己的冷漠無情，也為自己之前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心感到慚愧，是她不夠堅定，給了他希望，又親手將他推入萬丈深淵。

是她太過貪婪，過度迷戀他的溫柔他的好，所以才那樣依依不舍。

有時候，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她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在他身邊，她會那樣安寧，傷了他，她會這樣痛，離開他，她會這樣傷感。

這種感覺，甚至在帝修羅身上都不曾有。

她感到很迷茫，她想，這需要時間的沉澱才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

粟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車的，直到車子啟動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已經遠離了龍千塵的世界，她側著臉，從車窗看著不遠處那輛白色法拉利，它還停在那裡，孤獨而落漠，如同此時的龍千塵。

粟寧的心，突然顫了一下，眼角，有一滴淚滴落在掌心，滾燙滾燙，燙得烙人，她不由自主的握緊掌心，在心裡說，對不起，千塵！

……也冰步涼。

一個小時之後，車停在一棟海邊別墅門外，LILy打開車門，恭敬的迎請︰“粟小姐，請！”

緩了幾秒，粟寧才回過神來，一直不想面對的事情，終於還是要面對的，只是，直到這一刻，她仍然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到底分還是不分，她無從決定。

抬步下車，粟寧看著眼前這棟夢幻般白色城堡，眼眸微微眯了起來，這棟城堡就像她和帝修羅之間的感情，唯美而夢幻，美得有些不真實，曾幾何時，她甚至在懷疑他們之間的愛情，到底還在不在……。

“粟小姐，裡面請。”LILy的聲音打斷了粟寧的思緒，她垂下眼眸，跟著LILy走進別墅，一路上，她無心觀察別墅的裝飾與風景，心裡想要抓緊時間做出決定，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潛意識的默數著自己的步伐，直到走了八百多步，LILy終於停下，恭敬的稟報，“殿下，粟小姐來了！”

粟寧心頭一顫，收回神遊的思緒，抬起眼眸，才現自己現在置身在別墅的後花園，帝修羅背對著她站在涼亭裡，天際依然在飄著毛毛細雨，煙雨朦朧，像霧一樣迷惑著粟寧的思緒，她盯著他的背影，突然間覺得，此刻的他，與往常有些不一樣。

卸下了所有的鋒芒與高貴，這一刻的帝修羅變得孤寂而清冷，仿佛全世界都沒有人懂他，他一個人孤立無助的站在世界的另一端，沒有一個人能夠走進他的世界，包括她。

“殿下，粟小姐，我先退下了。”LILy離開的時候，輕輕推了推粟寧的手臂，眼神向前挑了一下，示意她主動跟帝修羅說話。

可惜，直到LILy的身影走遠，粟寧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她只是靜靜站在那裡，默默看著帝修羅的背影，猜想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惜，她怎麼也猜不出來。

許久許久，帝修羅才緩緩轉過身，深深的看著粟寧，他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得如同千年不變的死海，沒有任何波瀾，那冰藍透澈的眸心倒映著粟寧，就像大海淹沒了她，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粟寧垂下眼眸，莫名的，心跳居然加快了度，明明是他對不起她，可是此刻，她竟然有些心虛。

“聽說你生病了，嚴重麼？”帝修羅終於開口說話了，看似關心的話語，卻並沒有多少溫度。

“小事。”粟寧淡淡回答，幾秒的走神，她已經恢復淡然，如果說對於龍千塵，她有太多的愧疚和不舍，那麼對於帝修羅，她就比較坦然自若，她沒有虧欠他什麼，反而他虧欠她的，數也數不清。

“嗯~”帝修羅微微點頭，疏離的揚了揚手，“坐吧。”

他們面對面坐下，歐式的白色圓桌，有精致的花紋，粟寧盯著那個花紋，心跳狂亂，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直到這一秒，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什麼，她有些懊悔，可她真的下不了決心。

帝修羅親手倒了二杯果茶，遞了一杯給粟寧，粟寧接過果茶，順勢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平靜得有些奇怪，對於她，他多了一分淡漠和疏離，再也沒有往常的深情曖昧，或者憤恨惱怒，甚至沒有絲毫情緒。

粟寧心裡感到很不安，她想，他應該是知道她在半路遇到龍千塵的事了。

他會不會認為，她真的與龍千塵生了什麼？

這個念頭從腦海裡閃過，粟寧的心反倒變得安定了，突然覺得，自己已經由主動變成被動的角色，不需要選擇，因為做決定的人變成了帝修羅。

這樣一來，她無須再掙扎糾結，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坦然接受，心裡反倒變得異常輕松。

當一杯果茶快要見底的時候，帝修羅終於再次開口說話，他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用兩隻手指輕輕推到粟寧面前，淡淡的說︰“你看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簽了它。”

粟寧看著那份文件，偌大的四個字讓她心頭一顫，“保密協議”，她知道，這四個字意味著她將與帝修羅徹底劃清界線。

“我回程的專機已經準備好了，五分鐘之後，我就要趕去坪場，時間不多，請你快點！”

帝修羅給自己續了一杯果茶，繼續優雅的品著，他的語氣淡漠得就像在談一筆普通的生意，可惜粟寧沒有現，他垂下眼眸的時候，眼睫顫了一下，他端著茶杯的手有多麼緊，骨關節都有些白……

盡管那麼多證據擺在眼前，證明粟寧對他不忠，與龍千塵暗渡成倉，可帝修羅依然心存僥幸，希望她能在最後時刻給他一個解釋，只要她解釋，無論語言多麼蒼白，他都會選擇相信。

只剩四分鐘，他還在等，等她開口對他說她不想簽，不想分手，不想離開他……

可惜，粟寧沒有，她拿起了那份協議，翻開第一頁，仔細閱讀——

協議一共有三頁，滿滿的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要求她在跟帝修羅分手之後，要對以前所了解的一切有關於皇宮的秘密保密，絕不能泄露絲毫，甚至詳細到例出了有關條例，最後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在帝修羅沒有結婚之前，她粟寧不能跟任何男人公開交往！

看到這裡，粟寧的唇角揚起迷人的弧度，忍不住的感嘆︰“殿下真寬容……”

是啊，他真的很寬容，以前她曾在敦皇宮的皇家陵墓外過誓，就算他不要她，她這一輩子也只能是他的女人，不可以跟別的男人，可是現在，他卻只要求她在他結婚之前不跟別的男人公開交往，也就是說，只要他結婚了，她就恢復了戀愛自由，可以毫無顧忌的跟任何男人在一起。

她是該慶幸麼？

這明明是她想要的結果，是她執意要分手，現在終於得到了，可是為什麼，她笑高興不起來？

反而，很想哭。

她的失落，難道就因為自己變成了被動的角色？因為她在途中見了龍千塵，所以她失去了選擇分不分手的權力，而帝修羅，已經直接做出決定要與她分手，只是，他沒有直白的說出那二個字而已，而已……

“不用擔心。”帝修羅突然笑了，笑得淡漠而優雅，“你之前在皇家陵墓外面的誓根本不必遵守。”

“為什麼？”粟寧深深的看著他，“是因為雲雲的事，而對我作出的補償麼？”

“不。”帝修羅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因為是你不要我。”

這句話落下，粟寧的心突然就顫抖了，眼淚也無可抑製的落下，當初她許下承諾的時候，他說“就算我不要你，你也不可以跟別的男人”，可是現在，是她不要他，所以，她可以不必遵守這個承諾。

他怎麼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把負心的罪名推給她？

明明是他先傷了她，讓她絕望心寒，她才想要分手，可她只不過是想要，甚至到這一刻都沒有狠下心來，現在下定決心的人是他，是他對她不夠信任，對這段感情沒有信心，怎麼可以用一句“是你不要我”就將自己所有的罪名都撇得一乾二淨……

怎麼可以？

“不要哭。”帝修羅放下茶杯，垂下眼眸，像往常一樣，不看她，就已經知道她的表情她的情緒，他一邊給自己續茶，一邊安慰她，“你看不出來麼？我一點都不傷心。”

說到這裡，他抬眸沖她笑了笑，“我帝修羅，是不會被感情束縛的，簽了它吧，這不是正好如你所願麼？Fair。”

他又叫她這個名字，她更想哭，卻緊咬著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帝修羅將一隻鋼筆遞給粟寧，粟寧盯著他的手，緩了幾秒，終於接過筆，用力吸了一口氣，在簽字名寫下自己的名字︰“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