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第三十九章(上)
「他若是不給,我自然有辦法。」蘇風華將折扇一收,跨上了半步,冷冷道。
白卉轉身站在君夜安身前,眉梢微揚:「你想做什麼?」
「他已中了蟻噬之毒,我想做什麼都行。」蘇風華淡淡笑了笑,「公子,你按著我說的做,還能免些痛苦。」
白卉雙眉輕輕一蹙,低聲道:「你別亂來。他吃軟不吃硬。莫要適得其反。」
「你想怎樣?」
「將他交給我。十日之內,我必然與他一道回君府,到時候你心願亦能達成。」
蘇風華藉著月色,細細打量著此刻依然鎮定自若的少女,忽而一笑:「我自然相信你。」他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處,似是在暗示著什麼,大笑道,「你們兄妹情深,我便不打擾了。阿卉,十日後,依然在此處見。」
蘇風華說走便走,這小院中只剩下兩人。白卉看著君夜安,伸手遞給他一粒丸藥,依舊冷聲道:「你先吞下吧。」
君夜安接過來,並未細看,仰頭吞下了。
「你不怕是更毒的毒藥?」
「還能毒到哪裡去?」他微微一笑,周身針刺般的感覺倏然好了許多。
白卉咬著唇,定定看著他許久,方道:「走吧。」
「去哪裡?」君夜安閒然往石椅上一坐,「若是我不想去呢?」
「你連命都不要了?」白卉微微抬起小巧的下頜,「不去看大漠鷹飛?也不去看江南煙雨了麼?」
君夜安深深看她一眼,目光中泛起微瀾,輕聲道:「你是在挑釁我的忍耐力麼?」
「不……我是有求於你啊公子。」白卉的眼神很是無辜,「你隨我一起去麼?」
「不怕我殺了你?」
「你若忍心殺我,我便不會活到現在。」白卉微笑道,「何況如今你中了毒,也無法運起內力吧?」
君夜安抿唇看著她,低聲道:「你真想要……我便給你。」
少女在月色下,容顏有瞬間的蒼白,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面無表情:「那麼,我要你隨我去一個地方。」
天亮之時,早已出了洛陽界。
白卉按下轡頭,回身看著君夜安,道:「打尖麼?」
君夜安臉色頗有些蒼白,卻搖頭道:「不用。」
「蟻噬之毒會漸漸將人之肌肉蠶食,你不用硬撐……」她策馬行至他身側,語氣亦溫和了許多,「下馬休息一下吧。」
路邊是一棵頗大的野棗樹,她徑直坐下了,以馬鞭撐著自己的下頜,時不時看他數眼,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他卻坦然的靠著樹幹,淡淡問道。
「你……恨我麼?」她的一隻手輕輕撥弄著項間的銀鏈子,有些難以克制的問道。
「小丫頭,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呢?」他閉上眼睛,「有恨,必然有愛。而你我之間……還有愛麼?」
白卉的手指纏繞在銀鏈上,重重的頓了頓,良久,才輕聲道:「這兩年,你去了哪裡?」
君夜安默然不語,勾了勾唇角道:「你們找我很久了吧?」
白卉側頭,直直的看著他,勾出一抹清淺的笑來:「不錯,找你很久了。」
他站起身來,不再看她一眼,異常平靜道:「走吧,你要去哪裡?莫要再路上耽擱時間了。」
一路往南,路徑卻是越來越熟,君夜安皆是沉默著,只是跟著白卉,不再多說一個字。
待到走進山谷之中,已是三日之後。
「怎麼?故地重遊麼?」君夜安若有所思的看著周遭的景致,以及身側同他一樣,安靜得不可思議的少女。
白卉卻沒說什麼,她立在灌叢之中,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遠處密林間傳來極大的動靜,一道黑影由遠及近,猛然向兩人撲來。君夜安此刻身重劇毒,無法再催動內力,臉色微微一變,腳步往前一跨,下意識的攔在白卉身前。
那道黑影身形巨大,待到撲至眼前,卻是一頭皮毛雪白的豹子,身形線條流暢至極,此刻見到兩人,微微後退半步,呲得亮出了尖銳的牙齒。
「是我……」白卉從君夜安身後鑽出來,踏上半步,伸手撫摸豹子的頭,「是我,別傷人。」
當年那隻小小的豹子,此刻竟長得這般大了,雄壯威武,如同百獸之王一般。
「你受傷了?」白卉驚訝得看著豹子右腿上那道劍痕,驚道,「誰傷了你?」
白豹低低嘶吼了一聲,蹭著白卉的手臂,慢慢的匍匐下來。
白卉從衣衫上撕下布條,替它包紮好,再站起之時,她雖竭力鎮定,只是雙眸已帶了憂慮之色。
「你帶我來這裡,究竟是做什麼?」君夜安面色亦凝重起來,沉聲道。
她卻不答,伸手撫了撫白豹的頭,低聲道:「帶我去那裡看看。」
白豹嗚咽了一聲,站起來,當先往前走去。
兩人一豹,在叢林中穿梭。直到眼前出現了小鏡湖,那豹子停下腳步,側首望著她,低低嘶吼了一聲。
湖邊有一間小小的草廬,君夜安之前並未見過,亦不知如今住著什麼人。白卉腳步加快,索性拉起裙角,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了草廬之中。
門敞開著,她四處翻尋,卻始終找不到人影。
君夜安緩步踏入,查看桌上器皿用具,慢慢道:「這裡住著一個女子?」
白卉雙手微微顫抖著,推開窗,四下張望。
「這裡究竟住的是什麼人?」
「白雪!」她終於低聲道,聲音輕微的帶著顫意,「沒有她……誰能給你解這蟻噬之毒?」
君夜安有片刻的愕然,唇角緊緊的抿成一道直線。
「她不在此處……定然是被人掠去了。」白卉臉上漸漸露出焦灼的神色,「沒人知道她在這裡的,會是誰呢?」
「你要替我解毒?」君夜安卻只是笑了笑,「為什麼?不怕我的內力恢復麼?」
「你中的是蟻噬之毒!一個月內不能解開,便是有了解藥都沒用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君夜安,我要你活著!哪怕你是我哥哥,我也要你活著!」
「所以你這兩年來,將白雪囚禁在此處,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替我解毒?」他淡淡看她一眼。
「不,是她一意要殺我,我將她困在此處,也是迫不得已。」她別開了眼神,「可我現下……還不能死。」
「那麼,蟻噬之毒並不是你下的?」君夜安忽然道,神色之間竟隱隱有著喜悅之色,彷彿此刻自己不曾身中劇毒。
「我不想與你說這些。」她慢慢的坐下來,似是疲倦已極的揉了揉眉心。
四下沉寂下來,只有白豹沉重的呼吸聲,春蟲悄鳴,爛漫山花開遍山谷。君夜安瞇起眼睛,望向窗外,恍然記得他們頭一次來此處,亦是這個時光,早春之行。
他的神色驀然間顯出幾絲溫柔,在白卉身邊坐下,輕聲道:「初夏……這兩年,你又在做些什麼?」
白卉並未答話,卻聽屋外一道男聲朗朗一笑道:「她在做什麼?她甚是辛苦啊……忙著復仇,忙著尋你,忙著四處找尋你們是否是兄妹的證據。倒是你,公子,可清閒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