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就如路理臣所想見的,第二天剛睜開眼,上方的天頂已然換上暖洋洋的淡淡粉橘色。眼睛是舒服了些,可是心裡的障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散。
賭氣似地,他翻了個身將頭埋在枕頭裡又繼續睡。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外面是陰天,所以屋子裡是開著燈的。就是這燈,襯著那暖橘色將這原本清冷的臥室染上一絲燥熱。路理臣看著看著,頭越發的暈眩,他不由心頭一震,立刻狼狽的爬起來衝出了臥室外。
剛到門口,就被一人扶住了手臂,接著就是擔憂的聲音傳到耳朵裡,「怎麼了?沒事吧?」郝斯伯溫熱的手撫上路理臣微燙的額頭,手下觸到的高溫使他皺起了眉。
「沒,沒事。」暈眩感因剛剛跑動時劇烈的運動而越發強烈,他下意識的扶住手邊的臂膀,心中驚懼交加。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頭會這麼暈?
郝斯伯也發現了異常,立馬不由分說的就拉著路理臣進了臥室,叫了的醫生。
「怎麼樣?頭很暈?」郝斯伯用清涼的臉貼在路理臣發燙的臉上,手緊緊的握著路理臣的,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度,才能稍稍緩解心中的焦慮。
突然暈眩,渾身發燙,意識模糊,四肢僵麻,這些症狀加到一起會是因為什麼?郝斯伯不知道,但是他隱隱覺得這和郎夙強迫理臣吃的藥有關。如果真是因為這個,他和郎夙的梁子算是徹底的結下了。
他感到與自己指尖交纏的手指正一點點的收緊,知道他現在難受的緊,便條件反射的握的更緊。「該死......」
他幾乎顫抖著貼在蜷縮著的路理臣身上,從來都深潭般無波無瀾的眼眸裡,此時竟刻滿了不捨和心疼。
「怎麼還沒來?都是幹什麼吃的?」郝斯伯對著手機低吼,吼完便一把扔掉,將意識模糊中的路理臣緊緊的擁在懷裡。
果然手下人還是不敢觸這位老大逆鱗,不久後,周信便拽著一個中年斯文的醫生趕到此處。醫生一個踉蹌往前一衝,右手快伸,才險險抓住了差點摔倒地上的藥箱。他瞥了推他進來的周信,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屋裡的人都聽到,「我這藥箱要是摔壞了,可讓我怎麼給病人治病?」
周信臉色一變,剛往前垮了一步便被郝斯伯的眼神制止。拳頭捏的啪啪作響,卻在下一刻甩頭退了出去。這個時候自然以醫生為大,誰讓現在躺著的病人是那位呢!別人不知道郝斯伯用情多深,他可是再清楚不過的。
醫生見周信吃癟出去,甩了甩略長的劉海,細長的手指扶了下金絲邊的眼鏡,鏡片閃過的鋒芒使人無法將他與剛剛那個狼狽的差點跌倒的醫師聯想到一起。
「病人是他?」醫生看了眼郝斯伯懷裡臉色潮紅,面露痛苦的路理臣,薄唇撇了個意味不明的弧度。「模樣不錯啊。確實挺適合這藥。」
郝斯伯一震,猛地抬頭死死的盯著面前只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論的醫生,「你說什麼?」
「其實不久之前我剛遇到一個和他一樣症狀的人,看他的樣子,應該還是第一次發作吧?」醫生從藥箱裡拿出白袍嘩的穿上,「別抱這麼緊,小心把他悶死。」
聽言郝斯伯立刻放開了路理臣,驚疑的看向這個與他同姓的醫生。他的能力郝斯伯從來不會懷疑,甚至他小時候還叫過此人小叔。他雖醫術了得,但是人品卻是在讓人不敢恭維,雖然長得一副道貌岸然,但是卻是個心術不正的貨色。
之所以會叫他來,是知道此人再怎麼下作,也沒有對自家人下手的先例。否則他也不可能到今天都沒有被郝家踢出家門。
「別怕啊,我讓你別抱太緊是因為他現在神經麻痺,本來就呼吸困難,你要是再這麼勒著他,他很快就會窒息而死。不過,輕輕摟著可沒什麼。」醫生皮笑肉不笑的調侃著,很明顯是並不急著醫治。
「......小叔,你治得好嗎?」郝斯伯沉默良久,幾乎是從牙縫裡,叫出那讓他從來不齒的兩個字。若不是他是目前最適合的人選,郝斯伯也是絕不會選擇讓他來看路理臣。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醫術?」
「沒有,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郝斯伯扯著他走近床邊,冷冷的發話,「快診。」
「呵呵,病急也不能亂投醫,你竟然會找上我,說明這個人你很是在意嘛。」醫生坐在床邊便說便開始檢查路理臣的情況。
三分鐘後,原本還渾不在意的臉確實凝了一層寒霜,他冷冷的看向郝斯伯,聲音也分外的森冷,「你確定他是第一次發作?」
「不能確定,不過他是前天才......」郝斯伯見他臉色查到極點,大概也知道是路理臣病情不容樂觀。握著的拳又猛地一緊,難道已經很嚴重了嗎?
「可是他的症狀,明明是藥性已經在體內殘留了有兩個多月。這次的發作,估計只是前天又一次食用引出了從前留下的後遺症。這藥的後勁大得很啊,也不知道這小美人兒是怎麼得罪了人家?」說著他細長的手放開捏著的眼皮,輕輕的滑在他臉上,緩緩游移。金絲眼鏡後的細長眼睛在看到衣領裡精緻鎖骨時,情色的閃了閃。真是極品啊,配上這症狀,這樣難耐的任君採擷的模樣,還真是讓人難以把持。
「你最好注意分寸。」郝斯伯站在他的身後,冷不防的冒出這麼森森然的一句。細長的手微微僵了片刻,他才又笑著說,「檢查病人的病情嘛,自然是要面面俱到的嘛。」
「哼,最好別動什麼歪心思,否則,你知道後果。」郝斯伯依舊像尊神似的站在醫生身後,目光溫柔的看著在床上躺著的路理臣。
醫生低頭笑了笑,低聲說,「我不過是看看患者的反應,你著急個什麼勁兒?」
郝斯伯便沒有在說話,只看他再有什麼過分之舉,就一把扔出去。
「可能是因為留在體內的毒素太久,當初又被人亂餵了來路不明的解藥,以至於相衝著積壓在體內,到今天藥性強於解藥的力度,終於引發了現在這樣的症狀。患者不僅沒有絲毫快感可言,而且肌肉的僵硬度可能會在每次發作之後都加重一分。」
「這是什麼意思?」郝斯伯一驚,立刻抓住了醫生的肩膀,眉頭蹙的死緊,「你是什麼意思?」
醫生吃痛,修眉微皺,嘴角卻是掛著欠扁的笑容,「我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如果治不好,這小美人兒又經常沒事兒就犯病,用不了多久,他就算廢了。」
他掙開郝斯伯失力的手,毫不忌諱的就扯開了路理臣的衣服,細長的手指撫過那流線的肌肉時,嘴裡還嘖嘖有聲,「看來也是個練過的,就這麼廢了估計也接受不了吧?」
「你能醫。」郝斯伯忽然拉過醫生,直視著他,說的斬釘截鐵。
「那是,就看郝三你肯為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了。」醫生忽然收斂了一直掛在嘴邊的不冷不熱,略帶嘲諷的笑容。
他忽然湊近郝斯伯的耳側,低低的說了什麼,只見郝斯伯微微變色,拳頭捏的辟啪響,卻沒有做出什麼動作。
半晌,他才有些低沉的說,「你先他弄醒。容我在考慮考慮。」
「開什麼玩笑,這麼好的談判機會,我會就這樣白白錯過?我把他弄醒了,你再把他弄去國外找專門的醫師,我不就得不償失了嗎?」醫生一臉漠然與不屑,明擺著要麼你答應,要麼我走人的架勢。郝斯伯咬牙,差點就要拔槍。
「怎麼,你看他痛苦成這樣,就一點兒也不心疼?」
「好!」
醫生一笑,表情帶著一絲曖昧,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方才被弄亂的碎發,才慢吞吞的拿過藥箱。
不過拿過藥箱之後的他卻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專注而認真,一如最專業的醫師,面臨面前疑難雜症時的專心致志。
醫生在剛剛的檢查裡,發現了這個病患體內不只是有那藥物的遺留毒素。貌似還有一個極為棘手的東西,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出這位小爺必定是從溫家過來的,畢竟也只有那個女人能搞得到那種東西。不過,這戲嘛可就有的看了。
也不見醫生用什麼,只見他在路理臣幾個穴道處按按壓壓,順便吃些豆腐。很快,路理臣身上不正常的潮紅便退了下去。就在醫生起身,打算功成身退的時候,路理臣就像在溫家時一樣,猛地抽搐驚醒,然後在意識回復前,又倒了下去。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出爾反爾。」醫生走前只是曖昧的留下這麼句話,便甩了甩稍嫌長的劉海,瀟灑的走了出去。
醫生叫郝沖明,是郝家挺遠的族系,當年他以驚采絕艷的醫術聞名於京城貴胄之中。年輕的時候也算是風光一時,只是他的稟性暴露人前後,盛名大跌,甚至於一落千丈。只是這也只是在上層階級裡風傳,平民裡,他還是那個醫術高明,儒雅雋秀的郝醫師。
郝斯伯見他走遠,便立刻撲到床邊,聽路理臣的心跳,確定已經沒事後,才微微吐了口氣。只是,這次是沒事兒了,以後再發作該怎麼辦?他必須盡快聯繫資深醫師來為他醫治,否則真的受制於郝沖明這小人。他寧可像郝沖明說的,放棄京城所有,帶著路理臣遠走他國。
只是路理臣這傢伙,可不一定會願意放棄他的路家,跟自己漂泊。
他修長的手輕輕撫著路理臣漸漸蒼白的臉,他怎麼會料到,會突然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理臣只是去參加個舞會,怎麼會就遇到這樣的事情?
兩個月前?那麼就只有顧廷方那傢伙了,果然是會把理臣恨到骨子裡的人,可不只是他,只是能對他下手的,而且成功的,僅此一人。
他立刻撥通了電話,聯繫到W市獄所安排的眼線。照理說,顧廷方現在應該還在監獄裡,郎夙的藥和他一樣,這不得不讓他懷疑其中另有蹊蹺。
他把他的疑慮說出後,那邊忙了一陣,才惶恐不安,畏畏縮縮的說,「顧廷方在監獄裡鬧事時,在群毆裡被打死。不過,屬下估計是已經被人掉包救了出去。」
「哼!」果然!郝斯伯暗暗握緊了拳,臉色冷的嚇人,「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三日前。」那邊的聲音雖然帶著恐懼,但是說的卻很肯定。「老大,是我們看護不周,讓他們有機可趁。要不要上報?」
「不用!」郝斯伯冷冷的制止,緩了緩情緒才說,「先壓著,等我的話。」
「是。」
郝斯伯掛了電話,靜靜的站在窗邊,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內裡卻早已是翻江倒海,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