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在施禾走後,路理臣便起身沖了澡,去以前路天方的辦公處處理公司和家族的事務。至少到現在路家大宅還依然沉浸在一股惶惶不安的氛圍中。
要說路理臣心智是提升了不少,但是管理瑣碎事情上的手段,還是不如他手下的得力干將阮儲,沈韻一流。
阮儲這個人,雖然穩重幹練,處事效率極高,但是也是老謀深算,精明狡猾。若是他有了什麼其他的心思,就是典型的引狼入室。而沈韻則沒有阮儲那些豐富的經歷,他三年來一直在銀飾行兢兢業業,說是報答路理臣的知遇之恩,但是路理臣也是給了他足夠的報酬的,根本沒有跳槽的必要。
不過,歸根究底,在這件事上,顯然沈韻要比阮儲可靠地多。最主要的還是畢竟沈韻才是明裡路家的人,阮儲這個現在還不到拎出來的時候。
於是乎,路理臣便一個電話,將百忙之中的沈韻呼叫到了路家大宅。並在極短的時間裡告訴了他這邊的情況,沈韻只聽的冷汗濕透了後背。還是只得諾諾應是。
既然少董要玩大手筆,做手下的也只好捨命陪君子啊。沈韻漂亮的臉上一滴冷汗緩緩滑下,路理臣忽然說了一句,「殷弛那傢伙,怎麼到如今也沒個半點消息。」
沈韻一怔,沒有說話但是右手卻背在身後悄悄握緊。直到路理臣又說,「還有那些潛進美國的混蛋,一個個都音訊全無。都跟本少玩失蹤。」沈韻知道不是針對他說的話,緊握的手又緩緩鬆開。還好,他沒有如殷弛那傢伙說的,把他和他牽扯到一塊兒。
路理臣的臉卻難見的塌了下來,一臉的沒精打采。他說,「沈韻,你也是本少身邊的老人了。很多事情你也都知道,我也不瞞你。可是,你可知道,少爺我脾氣再好,被人當傻子一樣玩了一遍又一遍,發個火什麼的也算正常的吧?」
沈韻嘴角幾不可見的抽了一下,相當平靜的回,「自然是,也不能總是遷就他們。」心中卻想,就您老的那好脾氣,人大聲喘口氣都不見得敢發出聲,玩人也就你玩別人的份,人家哪敢來玩你?自然,最近的那件事例外。那位實在是個沒心沒肺,誰都敢挑事的主兒。
見路理臣看著自己不出聲,沈韻也保持緘默,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多嘴的好表情尤其正經。這是從學生時代,他就已經掌握好的場合交際的常識。
「嗯?」路理臣看向窗外時,不其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眉頭微皺。對沈韻說,「你就在這裡替本少看著些事務,我回來的時侯,把處理的結果給我。銀飾行那邊你先找個辦事可以的頂著。」
「嗯,那麼少董這是要去哪裡?」沈韻難得的多問了一句,路理臣回頭,眉目一挑,邪氣十足的瞥他一眼,沈韻立刻木著臉低頭。「少董慢走。」
路理臣聳聳肩,無趣的走出了辦公處。還是外面的空氣好。
昨天要不是施禾即使解壓來了。說不定到今天還是走不出那道魔障。畢竟這個發現真正讓他把以往的許多事的看法都顛覆了,但是又都重新找回來了。比如說,他的父親路天方,本就是冷酷毒辣的。以他對母親的愛,做出這種事絕對可以理解。是他在回來的那段時間想當然了些。再比如說,明明腦子裡都是郝斯伯的自己,卻偏偏不肯承認心中他的位置,可笑啊。
路理臣看著那片光禿的白樺樹,想著方才看到站在這裡的身影。眉頭微皺。那傢伙,看起來也是個乖的。他會來,估計是聽了施苗的話,他在這裡沒得到什麼好處,定然要被施苗那女人責怪。
哼,這種低劣的手段都用上了,還是利用自己的親弟弟。這種人,究竟能成什麼氣候,自己這雷霆一擊,究竟是不是多餘的?只是想到路家差點毀在這些個人手裡,他就一陣憤懣難消。不給點苦頭給他們,自己這口氣是怎麼也消不了的。
「小臣。」笑意盈盈的的,帶著魅惑的嗓音。路織染一路妖嬈的走來。路理臣側首,嘴角自然劃過笑意,「小姑?這麼早?」
「早?你也不看看幾點啦?」路織染不可思議的看著頭髮亂糟糟的沒理的路理臣,有些詭異的看著他無所謂的眼神。「小臣,你是不是才起來啊?頭髮都沒理哎,可不像你的風格哦!」
頭髮沒理?他的風格?路理臣恍然想起以前的自己,總是把自己包裝的光鮮,走到哪裡都是迷倒一片的那個。只是現在,他似乎對那些都不以為意了。他伸手隨便抓了兩下自己稍長了些的頭髮,不在意的撇撇嘴,「又不是女人,那麼在乎外表做什麼?小姑好看就行。」
路織染掩嘴輕笑,不由分說的拉著路理臣到自己的那棟小樓,「跟小姑來,我剛剛才叫來在時尚界很有名的理髮師,本來想換個造型的,看你這邋遢樣,還是先給你提提神吧。」
路理臣有些茫然的跟著路織染走進了她的小樓,直到那個高瘦的,裝扮怪異的理髮師用剪刀在自己頭上比劃的時候。他在驚醒,他是太久不曾沾染溫情了嗎?只是剛剛那無算計的笑容,以及她親熱的舉動,就讓他莫名的沉溺其中。
他皺眉看著那個高瘦理髮師的瘦長的臉,很不理解,這麼一位長驢臉也能做時尚界的潮流。直到他的半長髮被理得清清爽爽乾淨利落,一直低著頭的路理臣也還是沒想明白,現在人的審美是怎麼了。
但是當他看到鏡子中煥然一新,英氣勃發的自己時,終於明白為什麼了。他低笑,「怎麼感覺又回到了少年。」
路織染也輕笑取笑他,「本來就還是小孩子,幹嘛要把自己搞的像大叔呢?你虛歲才二十啊!」
才二十啊!心臟卻是驀地收緊,是啊,他才二十啊,你們何必要這樣逼迫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
他忽然站起身,朝路織染露出一個招牌式的魅惑的笑容。「那就多謝小姑招待了,我忽然想到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就不打擾小姑做頭髮了。」他快速說完,便匆匆離開了路織染的小樓。
怎麼可能?他路理臣會因為一個髮型就回到當初嗎?太天真了,既然你們把我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就別想再把我變回去。這麼點溫情就想打動我嗎?小姑,看來你也沒有比那些人高明多少麼。
堅硬的鞋底,踏碎了一地的冰寒,路理臣邁著大步朝施苗所住的小樓行去。
「理臣?」施苗看到路理臣氣勢洶洶的走來時,先是一陣牴觸,接著又開始恐懼。他來這裡做什麼?難道是施禾昨晚惹惱了他?施苗開始揣測各種肯能。只是路理臣一開口,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施禾呢?我剛剛還看見?」路理臣眸色深冷,完全看不出他口裡說的是昨晚剛剛與他溫存過的人。施苗一陣膽寒,似乎有些明白早晨時,阿禾的話,想必是在他手下吃了不少苦,才會有脾氣。他想到阿禾進屋後沒有坐,而是趴著,頓感內疚自責。
「阿禾不在,你找他什麼事?」施苗忽然不知哪裡來的膽氣,就衝著路理臣大聲說道,眉眼高高吊著,一副兇惡的樣子。
路理臣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小舅母,這是怎麼了?」他語氣頓挫諭掖。俊美的臉上皆是不屑一顧的漠然。
「你對阿禾做了什麼?」施苗明知故問,可笑她竟然忘了,是誰非要讓施禾深入虎穴,受人欺辱。
「什麼做了什麼?小舅母不是應該最清楚嗎?」路理臣冷笑,這個女人是狗急跳牆了還是怎麼,誰的話都不用腦子想的。
施苗怒火攻心,原本俏媚的臉,此時卻是可怖異常,她瞪大了雙眼,看這架勢,是非要給路理臣些顏色瞧瞧了。只是,她又敢嗎?
不過是只紙做的虎,也像他發威嗎?
「少董?」施禾的聲音卻在這時在遠處傳來?在冷風裡有些虛弱的喘息。他緩慢卻堅定的,毫無畏懼的走向這兩個傷他至深的人。只是走的越近,看著路理臣那直接的目光,卻越發的心虛起來。
他沒有叫姐姐,只是喚了一聲少董。
「阿禾?你去了哪裡?」施苗有點不悅的扯了一下施禾的袖子,卻被他嫌惡的甩開。路理臣見狀嗤笑。把人賣了,還想讓人乖乖叫媽?會不會太天真了些,還是說,他覺得施禾已經聽話到那種程度了?
「小叔。」路理臣低笑,走近施禾,眼角餘光輕輕掃過他的頸側。便見他喉結不安的上下動了動。頓時笑意更濃。
施苗卻在一邊呆住了。路理臣是來找阿禾,看他的態度,他的確看上了阿禾。那麼她剛剛做的一切,是不是等於自己摧毀了這一線的希望,還親手送走了自己的親弟弟?
沒有等施苗悔過,路理臣輕輕拉住施禾的手,臉上是戲謔的笑容。「跟我走吧,你不是想為路家盡力嗎?」
或許是因為太濫情了,路理臣上過他一次,就自覺把他劃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即使是被人唆使,即使帶著讓人氣憤的目的。但是他終究是把自己給過他的。所以,即使自己不要了,也不准別人去傷害。
這才是路大少的本性,霸道的,任性的,但是在某些方面卻又是無比溫柔的。
施禾愣愣的被路理臣牽著手走了很遠,才想起來回頭看看他一臉驚愕外加頹然的姐姐。她是不是有些後悔做這個決定了?
「不,她是後悔自己說的話把你給氣走了,這樣她就不能在你這兒得到她想要的利益了。」路理臣鬆開牽著他的手,嘴角揚起的弧度,冰冷而嘲諷。「這樣的女人,嘖嘖。」
「不要這麼說,她畢竟是我姐姐。」施禾無力的反駁,卻覺得自己傻透了。
「即使她不把你當她弟弟?」
「不,她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看的出她後悔了。」施禾停下來,垂著手,在寒冷的北風裡,顯得格外蕭瑟,他忽然抬頭,直視路理臣,用懇求的語氣說,「理臣,你放過她吧。放過家族裡的人。」
「是他們不肯放過我。」
「不,你知道的,他們是鬥不過你的,你一句話就是他們的前途和命運,他們怎麼可能還會違抗你?」
「那我能得到什麼?當初,他們怎麼不想想放我一馬,放我爸一馬。他們就該得到些教訓。」路理臣的話冷酷而決然。也不顧施禾有傷在身,走不快。只是大步朝前走,似乎前路再多坎坷,他都能一直昂首闊步的,一路驕傲的走下去。
施禾看著他走遠的背影,修長的身形在冬日暖色的陽光下,有著柔軟的線條。走動時優雅而篤定的步伐,穩妥而堅定。他不禁心下唏噓。這麼漂亮的人,本該是一路安然的被保護在溫室裡,可是偏偏命運讓他走在風口浪尖,而他寧願與命運爭個頭破血流,也決不妥協。這樣的桀驁不馴,這樣的毅然決然。
誰能經得住這樣一個男人剎那間的溫柔,或許這就他永遠光環圍繞,讓人愛恨不能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