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今天我看見那個人了,就站在溫老家院門不遠處。」殷弛拽下溫公瑾在自己臉上肆虐的手,語氣憂慮卻隱隱的帶著期待。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三年之前,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但是他隱約知道事有內情,那個人若不是有莫大的苦衷絕對不會任由路理臣離開他的身邊。
「哦?」溫公瑾調笑的臉忽然收斂,他將殷弛轉了個身,拉著他進了自己的車,車窗關嚴,「他有什麼反應?」
「他?誰?」殷弛疑惑的看向溫公瑾,直覺他也很在意那個人的忽然出現。「你是指路少?」
「當然,否則能是誰?」溫公瑾微微舒展了眉,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在意了,不由苦笑。難怪剛剛殷弛會說那樣一句。「我擔心他們死灰復燃,溫雅要掀了這半邊天。」
「不會的,溫大小姐那麼喜歡我們路少,看他幸福,也會開心的。」殷弛笑的有些邪惡,看向溫公瑾的眼睛閃閃的發亮。
溫公瑾一怔,忽然拍了他腦袋一巴掌,笑道,「就你唯恐天下不亂,小心阿雅先滅了你。」
「怎麼會,你捨得,我們路少也不允許啊。」
車裡靜默了幾秒鐘,溫公瑾忽然將殷弛攬進了懷裡,對著他的眼睫吹了口氣,「說真的,你覺得你家路少會吃回頭草嗎?」
「說真的,不一定!」
「哈哈哈哈,那我就等著看好戲了。」溫公瑾抱著殷弛笑的開懷,深邃的眼眸裡,卻閃過一絲陰謀浸泡過的晦暗莫測。無論他們誰和誰走到最後,阿弛,你只要旁觀就好,永遠不要摻進路理臣的毒水裡。
回到家後,便是成群的傭人忙前忙後的準備好了所有,路理臣頭痛的扶著額,爬上了二樓,進了主臥。他將自己重重摔在柔軟的大床上,腦子裡都是那寂靜的,參雜著紊亂呼吸的巷子,黑暗的,掩藏了所有的情緒,卻暴露了所有的軟弱。
原來,以為漫漫的三年,不過是恍如昨日。從一開始,他們就注定了牽扯,或許自己陷與不陷,都終將逃脫不了命運的束縛,或者,是他的束縛。
「少爺,有電話,是傅董。」門外的敲門聲將他思緒拉回,他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的失神,驚出了一身的汗,人人都說愛上他路理臣是中了他的毒,他呢?他才是中了那人的毒,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開,逃不了,生生世世的糾纏。
他揉了揉眉心,走上前打開了門,「傅董?」
「是的,少爺,是白馬國際的傅董。」管家將電話遞上,便垂首而立。
路理臣接過電話,示意了一眼,管家便頷首離開了。他走出門靠在二樓的雕花欄杆上,懶懶的開口,「怎麼有閒情打電話給我?」
「呵呵,沒事就不能找你閒聊麼?我們可是老同學了。」那頭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溫柔。傅董,也就是三年前墜機身亡的傅成溪。那時他就知道事有蹊蹺,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騙了他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亡者本身。
兩年前,在那次宴會上,他莫名奇妙收到了傅家的請柬。懷著獵奇的心思,便帶著殷弛同去。卻沒想到,那次傅家盛宴上,遇到了那個他千辛萬苦要找尋卻總找不到蛛絲馬跡的人。他帶著逼人的光輝走上傅家的高台,向眾人宣佈,他將繼承已逝傅老留下的整個白馬國際集團。在高台上,他甚至朝自己露出了一個成功者得意的笑容。
「哼,你又想玩什麼把戲?」路理臣涼涼的回道,戲虐的聲線有撩撥的意味。如果說這三年還有什麼是讓路理臣記得曾經不散漣漪的,便是傅成溪這個本該死去,卻好好的活著的人。
那頭無奈的笑笑,語氣依舊溫和,「別總是這樣拒人於千里,當初我就是被你這樣的態度傷的慘了。」隱隱的帶著回憶往事般的傷感與憂鬱。
所以說啊,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法成長著。傅成溪也不例外,他學會了坦蕩的將真心說出來,不再害怕所有輿論,他堅強的把所有苦果吞進自己肚裡,化成變強的動力。他在黑暗裡臥薪嘗膽,只等傅家所有毒蛇都露出獠牙,由他一舉擒獲。然後收割整個白馬國際。他的隱忍使他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這不算成功嗎?
路理臣也跟著笑起來,「現在還說這些,你是要勾引我出軌嗎?我們家的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呵呵呵,你還是那麼幽默。」那頭笑著笑著住了聲,半晌才又開口,語氣卻是沉重了許多,「你真的要和溫雅定親嗎?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我也不小了,該收收心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樣愛我的人,我可不能白白的就錯過啊,你說是嗎?」
「可是,你並不愛她,不是嗎?」傅成溪的聲音變得苦澀,就好像要和不愛的人定親的是他一樣,但是這點情緒,又有幾分是真的呢?路理臣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幾乎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傅成溪,他連他那麼愛的宋銘都可以當做他大業的棋子,讓人帶到美國那麼多年都不聞不問。連他路理臣都曾經是他讓人相信他已經死了的棋子,他還能相信什麼?
「愛?呵呵,你也知道什麼是愛嗎?」路理臣嗤笑,「你還記得宋銘的樣子嗎?」
那頭便沉默了,話說到了這份上,也不能在繼續的侃下去。路理臣卻不就這樣放過,他緊緊握著電話,看著樓下來回忙碌的傭人,他們的身上都是一副華貴雍容。他們都成功了,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擁有了如此的成就,簡直該排進世界有為青年前十,可是,他們是失敗的,他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失敗。
「你不記得了吧?你是不是早就忘記那個陪你度過上千個日夜的人?愛?原來是這樣輕輕巧巧的一句話。」
「愛?呵呵。」那頭終於不再沉默,他苦笑著,語氣漠然。「他在美國過的很好,眼睛在一年前已經治好了,他在那個釋梟的身邊過的很快樂,他現在是自由導演,釋梟會給他所有他想要的,毫不吝嗇。如果我現在去釋梟的身邊奪回他,就是愛嗎?」
這回卻是路理臣沉默了,這樣的情形讓他莫名感到熟悉,但是卻不知道為何?他握著電話的手緊了又鬆,卻始終不掛斷。
「況且,你怎麼就知道,我愛的,是宋銘呢?就因為我和他度過了三年時光?」
傅成溪開始認真了,路理臣能聽出來他語調裡的咄咄逼人。他拿開了電話,隱隱約約能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可是他不想聽,一切不過是謊言,他不相信,還會有誰的愛,會比溫雅於他,更純粹,更乾淨。
「......理臣,你在聽嗎?」
「不要和一個要訂婚的人說這些,知道麼?你這是在誘人犯罪。」路理臣低低的輕笑,彷彿稀釋了傅成溪剛剛所說的一切。
「理臣......你不要後悔才是。」傅成溪頹然的歎了口氣,「抱歉!和你說這些,真是太失禮了。」
「沒關係,以後不要再說就是。畢竟,白馬國際與路氏還有往來。」路理臣回復正經,「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我沒有死,你有沒有覺得不可思議?」
「我原本就懷疑。」
「你是對的。」那頭認真的聲音似乎涵蓋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真相,只是一時還藏在迷惑人心假象裡。「聽說你身體不太好。我叫人送了些東西給你,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看著用吧。那麼,就不打擾了,你早點休息吧,」
「好!傅董請忙。」路理臣率先掛了電話,剛要回房,想到傅成溪的話,又轉過身。正巧管家匆匆的趕到樓下大廳,抬頭便朝他喊,「少爺,傅董叫人送了一車的東西來,要不要收下?」
路理臣微微蹙了眉,不過是小毛病,有必要一個個把他當絕症患者一樣供著嗎?不過,他還是朝管家點了點頭,吩咐,「都送我老爸那裡。」
「是。」
管家又匆匆跑回去,路理臣搖搖頭,還是老頭子訓練出來的管家有職業素質,他的這個,也太毛躁了些,這種事讓手下傭人做不就得了?不過這心思只維持到他關門,一旦一個人獨處一室,不免又要開始傷春悲秋了。
他抬頭看著暖色的屋頂,心中不由的悵然。誰說白色顯得冷?暖色不是更讓人心寒。
路理臣雖然不是個大忙人,但是事情也不算少。除了要應付那個即將到來的訂婚儀式,還要兼顧路氏動向。此外,各種社交也不可避免,雖然他很少露面,但是,有些聚會的面子他還是不得不賣的。
第二日下午,便是溫公瑾的場子。原本他想推說身體抱恙,溫公瑾斷不會為難。但是他得知歌川北齋會出席,正好在日本的項目似乎需要此人的幫扶。那邊的人又是沈韻那個身邊老人,便決定出面幫他鋪鋪路。其實是自己閒的慌,一閒啊,就各種擾人的思緒源源不斷,實在是讓人無法招架,只好給自己找點事做。
於是,路理臣這個神秘嘉賓便華麗麗的登場了。他穿著清一色的黑色西裝,卻怎麼都會成為酒會的焦點,那樣耀眼的模樣,再普通不過的衣著也掩蓋不了他的風華。
他在大廳裡穿行,品嚐各色的美酒,偶爾會有新人前來攀談,他竟然也很好脾氣的回幾句,看上順眼的還會投以微笑。直看得一邊招待客人,一邊往這邊偷瞧的溫公瑾咋舌不已。
直到一個矮個子的青年走到他身前,要與他敬酒。路理臣眨了眨已經有些醉眼朦朧的眼睛,與他輕輕碰了杯,便又是一飲而盡。
那人直歎他好酒量,明朗的臉熠熠生輝。「看來,傳聞,都不可信,要見到真人,才能一窺究竟。」
「嗯?」路理臣輕輕哼了聲,疑惑的看著說話腔調怪異的矮個子男人,笑笑,手指還輕輕點了點那人,「日本人?」
那人見他伸手過來,鬼迷了心竅般順勢握住。路理臣感到手上一熱,頓時皺起了好看的眉,作勢要抽出來。卻被握的更緊,他心裡嘀咕,日本人還真是不禮貌。腦子已是昏沉。
「路董果然絕色。」小日本還想再進一步的時候,手腕卻被一隻大手緊緊鉗住,他驚愕的回頭,便看見一張俊朗的臉,正陰森森的瞪著自己,心想,中國人真真野蠻。便鬆了抓住路理臣的手,還不甘心的說,「路董是和我喝酒。」
「哼!他是我的。」那人朝他露齒一笑,明明是很可親的一面,愣是讓人感到脊背發涼。日本人匆忙退開,端著還沒喝的酒找其他酒伴。
「他媽的小日本,還敢和我搶人?喂!你就坐著讓人佔便宜?」那人捏了捏路理臣的臉,讓他清醒。
懵懂的某人艱難的撐開眼皮,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臉,便立刻酒醒了大半,「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推開眼前的大臉,搖了搖腦袋,看著面前穿著一身高檔貨的郎夙依舊那麼風度翩翩,頓時冷笑,「你就不怕溫雅燒半夜要了你的命?」
「哎哎哎!別好心沒好報,我可是剛剛救了你,免得你被小日本佔便宜。」郎夙誇張的笑著,片刻又似笑非笑的湊近路理臣,「是不是她滿足不了你,其實還是我好?」他的聲音極輕,卻極曖昧,熱氣噴在路理臣臉上,讓後者不適的朝後仰。,
路理臣笑著不說話,脖頸仰出一條優美的弧線,讓人不禁慾,火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