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大結局

　上帝若讓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就在查案組放棄偵查的時候，陳婉怡開始交代了︰“我覺得他是自殺的……”

　自殺？你覺得？所以這也只是你的個人推測？

　那可真是一個群星滿天的晚上，璀璨的星空，流光溢彩的銀河，浩瀚、靜謐、縹渺，無窮無盡，對于浩大的宇宙來說，一個人的出生到滅亡，就如同漂浮在宇宙上空的塵埃，細微渺小得可憐，尤其對于無窮無盡的時光里，好比大海上的浪花，在一個瞬間的功夫便湮滅。

　陳婉怡一直在想甦寅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愛過自己嗎？他想要什麼？

　以前她覺得甦寅正肯定不愛他的前妻，現在她想知道的是甦寅正既然那麼愛自己的妻子，為什麼還要和自己在一起？

　他是在自己身上找什麼嗎？

　或許問題根本就是很簡單，女人喜歡把感情問題想的復雜，她習慣性把傲慢的甦寅正當成一個神一樣的男人，而她忘了□。

　懦弱、自私、逃避、會在燈紅酒綠花花綠綠的金錢世界迷失自己。

　回來之前，她去監獄看了陳婉之，她本是看笑話去的，結果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話︰“你肯定沒想到甦寅正到底因為什麼才跟你在一起。”

　因為什麼？

　結果是滑稽的，也是難以接受的。

　她回國，是因為甦寅正要跟另一個女人結婚了，她跑到花溪別墅質問甦寅正問的卻是你當初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她在花溪別墅外頭看到甦寅正從門里走出來，她走上前去，甦寅正對她熟視無睹，她開口說話，甦寅正轉過臉看了她一眼，真的就一眼，她抓住甦寅正，甦寅正甩開了她，然後上了一輛CRV。

　這個男人不愛她，因為不愛，所以連個解釋也沒有。

　阿美和阿佳對視了一眼︰“你抓傷了甦寅正？”

　陳婉怡捂著臉，淚水濕濡了十指︰“我不知道，不知道……”

　“你冷靜點。”

　“你那天看到的甦寅正是什麼模樣，我是說他那天的精神狀態怎麼樣？”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根本不把別人當人看，不過那天他肯定喝酒，我在他身上聞到酒氣，不過甦寅正酒量真的很好，絕對不會糊涂到死踩油門沖下公路。”

　“那你怎麼肯定他是自殺？”

　陳婉怡又哭了起來︰“我只是猜想，可能你們都不了解，其實甦寅正他……活得並不快樂。”

　甦寅正活得不快樂嗎？

　一位稍微年長的警察回憶起一件事情，去年還是前年的冬天，他到了S市的一個地下賭坊緝賭，那天他看見甦寅正也在里頭，他拘留了甦寅正一個小時，然後甦寅正就被他律師帶回去了，領走前，甦寅正側頭看了他一眼，黑瞳里全是嘲諷。

　嘲諷誰呢，自己還是別人？

　後來他跟人聊天，聊起甦寅正，有人說︰“做人做到甦寅正這份上才不算白活，咱們警察辛辛苦苦每月不到五千塊，我們一輩子的工資都都不夠甦寅正一個小時輸的錢。”

　人活著都有壓力，房貸車貸，甦寅正呢，他不怕輸錢，他尋找各種刺激，但是什麼樣的刺激還能刺激到他呢，他已經沒有心了。

　沒有心，他的人生已經沒了大喜大悲，不會因為股市漲了開心，也不會因為跌停了難受。

　世界萬物，或許還有一個人能影響到他，但是她與他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

　9月28號這天，甦氏集團的副總為甦寅正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全公司兩萬多員工集體悼念。悼念現場，黑色相框上的黑白照片里的甦寅正還很年輕，照片是甦母親親自選的，挑選了甦寅正大學個人畢業照，然後將它沖印擴大成了遺照。

　甦寅正照片不多，二十五歲後基本沒怎麼拍照，留下來的除了幾張和別人握手的商業照就是和周商商的幾張合照。

　哀悼會上不少人都哭了，甦寅正這個老板真的不是個好老板，剛愎自用，性情惡劣，公司里的男員工都討厭他，但是不可否認，他們也是敬仰他的。

　何況他還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走了，之前如何抱怨老板嚴厲如何陰晴不定，在死亡面前，怨言都變得輕微了。

　甦寅正的哀悼會，不少老同學也都來了，其中有他的高中同學，鴨子、華駒，韓崢……也來了跟他同個宿舍的大學同學，張臨沂也來了，對著甦寅正的黑白照片彎了彎腰。

　來的同學里面，有些只跟甦寅正打過一次球，有些也是他讀書時候的摯友，他們一起聊過女孩，一起爭論過高數題目，一起看過片子，也一起打了不下一百場的球。

　只是有個人依舊沒有過來，甦寅正青春期里最重要的一個女人，那個甦寅正用青春用生命愛過的女人，

　愛過，愛過，當愛已經成了過去，往事不可追憶。

　回憶起甦寅正，甦寅正一個大學同學開口了︰“我以前跟他做過同一個課題，其實我一直認為他選擇去北京感到可惜，他應該走科研這條路。”

　甦寅正這位同學，他目前就在國家科研院工作，前年他和甦寅正在安徽遇上，然後一起喝了酒，酒桌上他跟甦寅正吐糟工作的不愉快，工資少，壓力大，不公平競爭。

　“跟我干，月薪5萬。”甦寅正笑著開口。

　他搖頭︰“還是算了吧。”

　那天他跟甦寅正都喝得有些多，他和甦寅正的有些對話也記不怎麼清楚了，他只記得出來的時候甦寅正突然說了一句︰“你們科研院還招人嗎？”

　“別扯了，你老板不當了？”

　甦寅正又笑了下︰“書丟了太多年了，不騙你，現在我公式都沒記住幾個了。”

　甦寅正說的是玩笑話，他也听成了玩笑話。

　華駒也想起來，曾經周商商信誓旦旦地跟他吹噓甦寅正︰“我覺得甦寅正是會獲得諾貝爾的。”

　今天大家悼念的是一位企業家，然而幾個人知道甦寅正的曾經的理想就是當一名科研家，即使知道，又有幾個人記住呢？

　大千世界，錢的世界，也對，我們自己都忘了年少時候的理想，怎麼還會記得別人的理想。

　再次回憶起來，年少模樣早已經丟在歲月的洪流中，慢慢模糊，慢慢湮滅，長江後浪推前浪，匆匆人生路，我們日夜兼程的趕路，又何曾回過頭看看自己有沒有丟了什麼。

　——

　甦寅正出殯這天，小雨微風，S市的市長都來送行了，有人感慨︰“活著倍有面子，死了更有面子。”

　甦寅正入土為安的那一刻，甦母終于哭暈過去，由莫霓扶著上了車。

　甦寅正是真的死了，S市的閨中小姐又少了一個YY的對象，曾經把甦寅正當做夢中情人的女孩都會遇上真正屬于自己的男人，然後踏入婚姻殿堂，即使偶爾回想自己的青春歲月︰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優秀的男孩，他有著俊雅的面孔和溫暖的笑容，可惜他死了，他只活了35歲。

　然而周商商呢？

　她還會想起他嗎，她想起的他的時候，是笑，是難過？

　年少的時候，周商商應該真的打算生生死死都愛這個男孩，愛一輩子，如果還不夠，下輩子，下下輩子。

　可惜她的愛情在現實中夭折了，她的愛終止在他們認識後的十四年。

　十四年，其實真的要算長呢，這年頭，閃婚閃離，愛情變成了速食快餐。不適合了，不喜歡了，那換人吧，誰又離不開誰呢？一年的以上的愛情都會被歌頌了，十四年，這又是一個什麼概念呢？

　——

　阿美花了整整兩天兩夜看完了甦寅正留在這世上的信，她再次打電話給周商商，這次電話接通了。

　周商商的聲音讓她微微有些驚訝，驚訝過後，她表明自己這次打電話給她的目的，說到信數量時候，阿美又忍不住唏噓了一把。

　“韓太太，我明天就把這些信寄給你吧。”

　電話那頭是良久的沉默，半晌，傳來周商商略清淡的聲音︰“不用了，這些信，你們代為銷毀吧。”

　掛上電話，阿美郁悶了，她跟阿佳提起了這事，阿佳轉過身來說︰“逝者已逝，估計怕傷心吧。”

　“再傷心也要看吧，她畢竟愛過她的前夫啊。”

　“愛過又如何，還不是離婚散場。”

　阿美撇撇嘴，頭疼道︰“那這些信怎麼辦啊？”

　阿佳頭也不抬一起︰“物歸原處唄。”

　阿美︰“對哦，明天我就放回花溪別墅。”

　——

　甦寅正死了，警局給的結果是這是一出酒後駕駛導致的交通事故。

　S某汽車駕校有一位老師在上理論輔導課的時候把甦寅正的案例當成了教案︰“你們看看吧，就是因為酒後駕駛，連甦寅正都掛了，他不夠有錢麼，他不夠強大麼，他支付不起醫療費用麼，都不是，酒駕面前，人人平等，所以珍惜生命，遠離酒駕。”

　甦寅正死了，甦氏的股票大跌，甦寅正活著的時候好多人都認為他不會做生意，但是甦氏股票一直穩妥穩妥的，結果他死了，股價卻大跌了，他們不相信沒有甦寅正的甦氏還能走遠，雖然曾經他們也懷疑過甦寅正這人到底靠的是運氣還是實力。

　甦寅正死了，相熟的幾個人在周商商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然後有一天發生周商商裝的比任何人都好。

　看起來真的什麼也沒發生，沒有掉眼淚，也沒有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小房子里，作息規律，只是每天陪牛皮糖的時間更多了。

　糖糖睜著像極了周商商的大眼楮問牛牛︰“每次叫媽媽，都是叫了好幾聲她才听到。”

　甦寅正死了，有些人會忘記他，有些人還是會想起他，想起他的好，想起他的壞，然後慢慢發現，當一個人徹底遠離了大家的生命，他的壞會變輕了，他的好反而會隨著時間慢慢沉澱下來，直至凝結成固體，變得堅硬不可摧。

　——

　甦寅正去世後的第一個星期，莫霓接到警局一個電話，然後從警局拿回來一枚戒指。莫霓想跟甦語芯說甦寅正應該是自殺的。

　想了下，什麼也沒有說。

　自殺是個太沉重的事實，她都接受不了，何況是自己的母親，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將兒子拉扯長大，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平安幸福。

　而他卻自殺了，這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啊。

　她怎麼就愛上了這個男人，結婚前一個月，她問甦寅正一個問題︰“你覺得愛情跟婚姻一樣嗎？”

　記得甦寅正是這樣子回答的︰“對我來說，愛情跟婚姻是連體的。”

　他不愛她啊，因為沒有愛情，他最終沒辦法做到跟她跨進婚姻的殿堂。

　他這輩子只結過一次婚，他這輩子也只愛過一個人。

　半個月多後，莫霓還是給周商商打了電話，一個小時後，安靜的咖啡屋，莫霓把這個銀白色戒子遞給周商商。

　“他們在整理事故地點找到的，可能認為這戒子是我的，所以通知我拿去警局拿了回來。”說到這，莫霓看了眼人來人往的窗外，抿抿唇，“我想，這枚戒子應該是你的吧。”

　周商商默默接過戒子，銀白色的素圈，散發著淡淡的光華，映襯著周商商平靜的面容，有些模糊，就像一張油畫被水浸濕，只剩下隱隱的輪廓。

　周商商匆匆離開咖啡屋，腳步凌亂地沖到一條小巷子里，然後蹲□子嚎啕大哭起來，听到甦寅正死了的時候她都沒有哭，當指尖接觸到這枚戒子，似乎有一只手狠狠地撥了下她的心弦，不管她承不承認，有些記憶依舊鮮活地存在她的體內。

　“甦寅正，你願意娶周商商為妻嗎，一輩子珍惜她，愛護她，對她忠貞，視她為一生的珍寶，你願意嗎？”

　“甦寅正，你傻了啊，愣著做什麼，到底願不願意啊？”

　“願意，我願意，商商……”

　“……”

　好多年前，在周商商親眼目睹甦寅正和陳婉之的曖昧後，周商商也跑到這樣的小巷子哭過，時間飛逝，周商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還會像那樣子大哭一次。

　為甦寅正，為她自己，也為他們有過的愛情。

　假如愛有天意，如果可以回到十幾年年前，她一定要告訴那時候的周商商，不要認識甦寅正，不要和他相愛，不要在一起。

　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甦寅正是不是不會死了？

　最恨他的時候都沒想讓他死，現在他怎麼可以死了，這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

　時間回到甦寅正出事的那天，其實那天甦寅正心情應該還算好的，簽了一個合同，過陣子又有好幾千萬到賬，他開車回到路上，一個小孩的球砸到了他的車窗，他打開車窗，小孩害怕地跑遠了。

　然後又想起了周商商，開車回到花溪別墅。

　甦寅正回到花溪別墅很多次，卻很少踏進他和她周商商的臥室，他打開臥室里的燈，然後他立在落地窗戶前看著落日西下，血紅色的半邊天，紅霞在天際翻滾。

　轉過身扭頭的時候，無意看到一張紙揉成一團夾在櫃子的與牆的角落上。

　櫃子搬開，展開揉成團的紙，周商商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甦寅正，你這個豬頭，怎麼還不回家？”

　你怎麼還不回家，你真的不知道她其實一直等你回家嗎？

　怎麼還不回家？

　怎麼還不回家？

　怎麼還不回家？

　……

　“老婆，我回來了。”甦寅正蹲坐在窗戶前一抽一抽地哭起來，什麼時候，他不再說這句話了。

　你怎麼還不回家嗎？

　你是在等我回家嗎？

　——

　在甦寅正去世後的27天，周商商還是去了墓園，甦寅正的墓前已經放著好幾束鮮花，周商商放下手中的白菊，抬頭看著墓碑上的甦寅正的照片。

　簡單的黑白照依舊可以分辨出照片上這個男人的年齡，如果周商商沒有記錯，這是甦寅正大學的畢業照。

　照片上甦寅正微勾著雙唇，漂亮的眼楮黑幽又深邃，看著他的時候，好像都可以看到他眼里去，仿佛里面氤氳著許多要說的話語。

　“听說你給我寫了很多信，真的寫給我的麼，還是寫給十六歲的周商商……”周商商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不管十六歲也好，二十六歲也好，周商商都是她。

　就像她多麼希望甦寅正只是十八歲的甦寅正，她還是要接受二十八歲的他。

　周商商放下花束，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一陣風兒吹過，吹干了她臉上的淚水，就像情人的手，替心愛的姑娘輕輕擦拭掉臉上的淚花。

　微風里，照片上甦寅正睜著黑幽又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直視前方，仔細看，里面真的好像有很多話兒要說的樣子。

　傍晚，韓崢也到甦寅正的墓碑，放下一束鮮花，立了一會，便走了。

　——

　甦寅正去世後第二年開春，韓家的兩株山茶花開的特別好，周商商修剪枝頭的時候，四歲的糖糖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枚銀白色的戒子。

　“媽媽，我撿到一枚戒子。”

　周商商蹲□子，笑著摸摸糖糖的頭︰“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準亂翻大人的東西。”

　糖糖點點頭︰“我錯了。”

　周商商捏了捏糖糖的隻果臉，頓了頓，“別讓你爸爸知道這枚戒子。”

　“可是爸爸已經知道了啊。”糖糖眨眨眼，“好奇怪啊，爸爸也說不要讓媽媽知道。”

　周商商愣了下。

　糖糖睜著大眼楮︰“爸爸說，不要讓媽媽知道自己看到了這枚戒子。”

　這話有些拗口，糖糖敘述得很慢，加上口齒依舊不是很清，周商商緩了很久才明白糖糖的話是什麼意思。

　周商商跟女兒招了招手︰“糖糖，幫媽媽帶一句話給爸爸。”

　糖糖乖巧的點點頭。

　當周商商說完話，糖糖便咧著嘴跑上了樓。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糖糖又咧著嘴跑下了樓，白色的小裙子都快隨風飄了起來，後頭傳來韓太太緊張的聲音︰“糖糖，慢點。”

　糖糖立在周商商跟前，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傻笑兩聲︰“爸爸說，我也愛你……”頓了下，下面還有一句記不得了，抓抓頭，“還有一個杯子什麼的……”

　周商商笑︰“傻丫頭。”

　韓崢說的是——我愛你，一輩子。

　全劇終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的最後一章更新完了~~猜想爭議應該還是會很大，負分肯定也會有，怎麼說呢，寫這章的時候我自己心情浮動挺大的，可能這個故事惡心了很多人，不過我寫這章的時候，我哭了，說起來好笑，感動不了讀者，作者倒是先被感動~有點失敗吧~，不過還是一路顛顛撞撞的寫到了結尾，我挺圓滿的。

　後頭呢，會有甦的番外~關于番外，生活小劇場什麼呢，大家可以給點意見，這個真的可以點播的，我會考慮你們的建議。

　關于正文，關于有些情節，我沒有听取有些童鞋的建議，所以這個文呢，可能在有些你們眼里，挺糟糕的~

　怎麼說，再接再厲吧~

　我也想努力把這個故事表達好~可能有時候我自己覺得這樣子能理解，或是故事這樣子才好看，因為角度或是能力問題，我沒有把這點做好。怎麼說，繼續努力吧。

　ps︰除了甦的番外已經確定要寫，其他的番外，你們來點播的~這是我給你們的福利~除了不是特別偏的，比如想看張臨沂的番外，這樣子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