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報復
羅寶春入職已經十天,還沒有見過邵天陽的影子。雖然他的工作能力已經得到了周能的認可,但是對於一個想要藉著相似的面容來追憶愛人的失意者來說,這份工作已經對他失去了吸引力。
「哥,你心情不好?」劉小強注意到他情緒低落,關心道。
羅寶春搖了搖頭,道:「沒事。」
離公安局報到的最後期限還有三天,也許他真的要另謀出路了。
悅耳的下班鈴聲響起,等晚班的人交接完畢後,羅寶春輕輕吁了口氣,對劉小強道:「走吧,回家。」
「嘿嘿,哥你先走吧。」劉小強赧笑著撓了撓頭:「我去接小娜下班。」
「好吧。」小娜是劉小強的女朋友,羅寶春自然不能擾了小兩口的相聚,與劉小強揮手道別後,步行回家。
離開京城已近十年,他對這座城市已經有了疏離感。
為了重新熟悉起來,羅寶春捨棄了交通工具,每天步行兩個小時回家。
步兵,就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兵。羅寶春一邊在心裡默念著號子,一邊甩開大步往回走。
乍然離開部隊,一切都讓他無所適從,沒有了清晨的起床號,沒有了緊急集合的哨音,沒有了槍聲,也沒有了直升機的轟鳴,一切都是那麼安逸,安逸到午夜夢迴都會猝然驚醒。
這裡不是基地,也沒有了顧祁。羅寶春望著連綿不絕的高樓大廈,輕輕地歎了口氣。
回到家,已是晚上七點,胡同裡開始熱鬧起來。
「大春回來了?」街坊王大娘笑瞇瞇道。
「嗯。」羅寶春點了點頭,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當兵第二年父母就去世了,唯一的叔叔把家傳的四合院賣了,只給他留了兩間倒座房棲身。羅寶春並沒有爭什麼,父母都不在了,爭奪家產於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揮別王大娘,羅寶春進了院子。這個院子保存的還算完好,羅寶春與裡面的兩戶人家隔了一道垂花門,彼此的空間相對獨立,又因為他沉默寡言不吝於出力,所以與鄰居們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
走了十年,父母不在,親戚無蹤,羅寶春覺得自己在這個城市裡已然像個過客,怎麼也找不到落點。
煮了碗麵條,拌著醬吃了,羅寶春又洗了抹布把小房間擦拭了一遍。從軍多年,整潔規整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哪怕只有二十平米的小屋,他也照舊打理的一塵不染。
把父母的遺像用軟布擦了,羅寶春默默地鞠了個躬,轉身出門。
隔著兩條胡同就是熱鬧的酒吧街,羅寶春緩步走著,感受著京城喧囂的夜生活。不時有紅男綠女嬉笑著與他擦肩而過,羅寶春不自禁地往旁邊躲了躲,他還不習慣與人近身接觸。
一路走著,一路默默聽著各種酒吧中傳來的樂聲人聲,羅寶春的臉色更加木然,燈紅酒綠的生活是他在軍隊中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就連他現在穿得土氣T恤,走的標準步伐都與這條街道格格不入。
他不斷地打量著這條酒吧街,街上的人也同樣好奇的看著他,這個土老帽是從哪裡爬出來的?不知不覺中羅寶春已經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只是他自己不自知而已。
「那個誰!」羅寶春正在一處攤位前駐足,猛然聽到這句語焉不詳的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說你呢!」來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沒想到羅寶春一個反轉,別著來人的手就把他按了下去。
「羅寶春!」來人低喝一聲:「快放開!」
知道自己反應過度,羅寶春急忙鬆了手,來人甩了甩胳膊,徐徐站起身來。
羅寶春剛一看清來人的面目,馬上就傻眼了:「邵董?」
「記性不錯!」邵天陽甩著手腕,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反應也很不錯。」
「對不起,我,我……」羅寶春慌了,怎麼邵天陽會在這裡?
邵天陽瞅著他,反問道:「你什麼?」
「我不知道是您。」羅寶春訥訥道。
「因為是我所以還手下留情了?」邵天陽笑著挑起了眉。
羅寶春看著這張與顧祁相似的面容,臉上的窘迫慢慢褪去,眼底又浮現出似悲似喜的情緒來。
邵天陽觀察到他的神色變化,輕輕皺了皺眉頭,羅寶春一看到他就露出這麼一副又懷念又悲傷的臉色,真讓他覺得自己像被掛在牆上瞻仰的遺像一樣。
「你在看什麼?」邵天陽低聲問道。
「啊?」羅寶春看著他突然湊近的面孔,嚇得猛然往後一縮:「沒看什麼!」
身居高位閱人無數的邵天陽,自然不會相信他這一套說辭,不過羅寶春的心情絕對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只是覺得這個剛退役的傻大兵有點意思,心癢之下忍不住戲謔道:「你這麼看我,我會認為你對我有意思。」
你你你怎麼知道?!羅寶春懵了,他自然不是對邵天陽有意思,而是一直暗戀著與邵天陽有著相似面孔的顧祁。可惜顧祁為了掩護自己,把生命永遠地留在了異國的叢林,每當想到這裡,羅寶春就覺得自己的胸膛上被插了一把尖刀,傷口崩裂,血流不止。
看到羅寶春驟然灰敗的面容,邵天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玩笑踩到了對方的痛處。
他剛想說些什麼,就聽旁邊有人叫道:「天陽,你墨跡什麼呢?」
邵天陽回頭一看,是發小楊建國叫他,楊建國最近迷上了酒吧裡的一個女歌手,整天招呼他們來捧場,盛情難卻之下,邵天陽這才踏足酒吧街的,沒想到一條街剛走了一半,就碰上了羅寶春。
只是現在羅寶春的情緒明顯不對,踩到別人痛腳的邵天陽不但沒出聲安慰,反而眼尾一挑,露出個曖昧的笑容來:「明天到我辦公室報到?」
羅寶春被他這一句把魂兒給震了回來,茫然道:「幹嗎?」
幹嗎?自然是給邵董事長當保鏢及玩具,難得看到這麼直楞又對自己抱有奇怪念想的退伍兵,邵天陽的玩心大起,乾脆就將羅寶春調到身邊當保鏢,順帶看看還有什麼可娛樂自己的。
羅寶春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能守在與愛人面容相似的人身邊,羅寶春的心裡不是不喜悅的,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過對月空歎息。
羅寶春暗暗決定一定要盡力盡力地為邵天陽服務,看到邵天陽面露微笑,就像看到顧祁還活著一樣,於他已是最大的心理安慰。
調到總部的第一天,羅寶春步行去邵氏娛樂做交接,對於羅寶春一步登天的遭遇,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要說羅寶春沒背景誰信呀!剛在門口站了一天就進了邵氏,進邵氏沒半月就調到總部去了,聽說還是邵董的貼身保鏢,這概率!比彗星撞地球還低吧!
在眾人的艷羨聲中羅寶春辦了交接出了大門,在回國貿大廈的半途中,剛剛被眾人艷羨的羅寶春一穿過街心公園,就被五六個眼神兇惡的小流氓堵進了旁邊的巷子。
「你們要幹嗎?」羅寶春淡定道。
小流氓頭頭揮了揮手裡的棍子,一邊叼著煙卷一邊瞇著眼道:「你得罪了人,有人放話要教訓教訓你!」
「我得罪誰了?」羅寶春問道。
「自己想唄!」領頭的小流氓啐一聲吐出了嘴裡的煙卷,大喝一聲:「兄弟們,上!」
一時間拳腳棍棒齊刷刷朝羅寶春砸來,羅寶春眼神一冷,一腳飛踢就將領頭的小流氓踹到了牆上,與此同時,他的手也沒閒著,一擰,一拽,一根泛著銀光的球棒就握到了自己手裡。
他這麼一發威,小流氓們生生吃了一驚,怎麼這個保安戰鬥力這麼強悍!但是收了委託人的訂金,又不能不辦事,領頭的小流氓大喝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媽的!敢踹老子!打不死你!」
在頭頭的號召下,小流氓們群撲而至,羅寶春哪會將他們看在眼裡,兩記飛踢下去就有一半的小流氓喪失了戰鬥力。
「說!是誰要教訓我!」將小流氓們踢得哭爹喊娘之後,羅寶春一腳踏在了小流氓頭頭的胸口。此刻的羅寶春就像在生死邊緣行走的野獸,眼神冷冽如刀,被他狠狠盯著的小頭頭嚇得差點尿褲子。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流氓求饒道。
「是誰要教訓我?」羅寶春繼續問道。
「我也不清楚,我就有一個電話號碼呀!」小流氓哭喪著臉道。
「電話拿來!」羅寶春冷冷地伸出了手。
小流氓哆哆嗦嗦地從褲兜裡掏出一部手機,顫抖著手指找到了跟自己聯繫的號碼,指給羅寶春看。
羅寶春默記下號碼,把手機扔了回去。
臨走之前,他狠狠地踹了小頭頭一腳,差點把小頭頭的子孫根給踹斷了。待他走出巷子,那些襲擊他的小流氓們貼著牆半天都沒敢動。
「耗子,這他媽是什麼人啊!」有人帶著哭音道:「老子差點就被他踹廢了。」
「浩哥,兄弟們的醫藥費……」
「媽的!」小頭頭呲牙咧嘴地捂著□站了起來:「早知道是這麼難惹的人物,打死我都不接這活兒,我的……哎呦喂……」
「哥,這看傷的錢?」
「媽的,這麼硬的茬也不跟老子說一聲!走!跟老子去要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