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東北菜館

　　晚上的東北菜館很熱鬧，到處是吆喝著上菜或是大嗓門拼酒的聲音。

　　胡同裡的菜館吃的就是個氣氛，當然了份大量足也是這家菜館的主打，要知道小老百姓們喜歡的就是個實惠。

　　只是在喧鬧的菜館中，角落裡的一桌情形很是詭異。

　　劉小強和小娜坐在角落裡，看著對桌施施然坐下的邵天陽，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麼請羅寶春吃個飯，大老闆也跟著來了。

　　這這這……平民小店怎麼能招待這麼一尊大神呢？可是一個小保安和一個小助理，也請不起多麼高檔的地方。

　　「邵，邵董。」劉小強的腿直打哆嗦。

　　小娜雖然擠出了一抹笑，但是也沒好到哪裡去。

　　「怎麼了都？」邵天陽見兩個人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也不客氣，招來服務員就開始點菜。

　　「醬大骨，東北亂燉，大豐收……」菜譜就是簡單的一頁塑封單子，邵天陽掃了兩眼，很果斷的開始點菜。

　　四個人點了六個菜，邵天陽對這些吃的不感興趣，他主要是照顧羅寶春。羅寶春食量大，不點些硬菜怕是不夠吃。

　　「給小娜上個甜菜，還要喝點什麼嗎？」邵天陽完全把自己當做了主人，當然其他三人也不敢說什麼。

　　「上一扎果汁吧。」見他們都沒意見，邵天陽又做了主。

　　菜很快就上來了，邵天陽端起了酒杯，笑道：「先乾一杯，然後隨意。」

　　「好，好。」劉小強的緊張感還沒消退，又開始結巴了。

　　羅寶春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咕咚一杯啤酒就灌了下去。

　　喝了酒，他伸筷子就往醬大骨上戳。

　　「幹嗎？」邵天陽眼疾手快地攔住他：「先吃菜。」

　　羅寶春不情不願地放下筷子，抓了大豐收裡的蔬菜蘸了醬，嘎吱嘎吱地塞進嘴裡猛嚼。

　　劉小強和小娜傻眼地看著兩人的互動，這……

　　「你們也先吃菜吧，上次這傻子吃了一盆排骨，結果給吃頂了，醫生說先吃些蔬菜鋪墊鋪墊比較好。」邵天陽坦然道。

　　「是，是。」劉小強點頭如搗蒜，和小娜一人拿了一根黃瓜條食不知味地嚼了起來。

　　眼看著羅寶春已經將面前的蔬菜吃光了，邵天陽才放開了禁制，溫聲道：「喝些湯，慢慢吃。」

　　羅寶春點了點頭，吃了邵天陽給他盛的粉條湯，這才抄起大骨頭歡快地啃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劉小強和小娜是坐立難安。

　　邵天陽的氣場太過強大，讓他倆夾個菜都要思量再三，生怕惹董事長不高興。其實憑良心說，邵董還真是挺好伺候的，面對滿屋子叫酒的喧囂聲，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顧著給旁邊的大熊夾菜了。

　　這兩人之間肯定有奸-情吧有奸-情吧，劉小強看著兩人自然而然的動作，不禁在心裡哀叫道，春哥，你和老總有奸-情也給人家一個准信啊，不帶這樣嚇人的！

　　小娜見男朋友的表現越來越失常，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

　　「怎麼了？」劉小強低頭問道。

　　小娜努了努嘴。

　　邵天陽又給羅寶春盛了一碗粉絲湯。讓他看這個幹嗎？劉小強有點不明白。

　　你個豬頭！小娜的眼裡湧上一絲憤怒，沒看到邵董都這麼照顧羅大哥了嗎？你這名正言順的男朋友還不如人家邵董呢！

　　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打啞謎，羅寶春奇怪地瞅了他們兩眼。

　　羅寶春動作一停，邵天陽也跟著轉過了頭：「怎麼不吃了？」

　　「這就吃，這就吃。」劉小強幹笑道。跟老總同桌吃飯怎麼可能吃得爽快呢？再說小娜在旁邊一個勁地掐自己的腰，掐得劉小強一點食慾都沒有了。

　　抄起筷子又吃了兩口菜，見羅寶春已經風捲殘雲一般將桌上的三個菜盆掃空了。

　　「哥，夠吃不？」他知道羅寶春食量大，但是不知道他有這麼大。

　　反倒是邵天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邵董最近的愛好就是喂羅寶春吃飯，當然啦，這個喂不是親自喂到嘴裡的喂，而是整一桌好菜看著羅寶春像一頭好胃口的大熊一樣，吃得酣暢淋漓。

　　別說，那感覺還真挺有成就感的。

　　見羅寶春已經掃光了一多半的菜，邵天陽的臉上就帶出了滿足的笑意：「吃飽了沒？」

　　羅寶春摸了摸肚子，對著他笑了笑：「差不多了。」

　　「多喝點湯，化食。」

　　「哎。」羅寶春接過他的湯碗，咕嚕一聲就灌了下去。

　　劉小強和小娜雖然經過了一頓飯的洗禮，已經對兩人的互動有了具體的認識，但是這對狗男男，啊不不，大哥和大老闆之間要說沒點奸-情，誰信啊！

　　「小強，你光看我幹嗎？你吃飽了嗎？」羅寶春吃的心滿意足，很暢快。

　　邵天陽見家養的大熊一副愜意的樣子，身為主人的驕傲感油然而生，他拍了拍羅寶春的手，滿意地點了點頭。

　　劉小強看著他們，這倆人眼裡還有別人沒？

　　「喂，羅大哥問你話呢！」小娜拽了拽劉小強的袖子。

　　「哦，吃飽了。」劉小強終於回過神來，轉頭問小娜道：「娜，你吃飽了沒？」

　　小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合著您剛想起我來？但是當著大老闆的面，她也不敢使小性子，只得硬裝賢惠道：「吃飽了。」

　　吃過飯，羅寶春和劉小強揮手告別。

　　劉小強其實特想跟他羅哥白話一下保鏢和董事長的奸-情史，但是看到邵天陽抬手看表的舉動，剎那間福至心靈，好像董事長不咋待見他和羅寶春攪和到一塊兒。

　　「那啥，您們先忙著，我和小娜先走了啊！」劉小強幹笑著，拉著女朋友就想跑路。

　　「嗯，有空我找你玩。」羅寶春難得輕鬆道。

　　「行啊，我上班時你過來……咳咳，」看到大老闆皺了皺眉頭，劉小強硬生生轉了話風：「等我下班吧，咱不能耽誤工作。」

　　羅寶春撓了撓頭，他和劉小強在工作時間聊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反正保安站崗時也是閒著嘛，但是劉小強突然愛崗敬業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揮了揮手兩人就散了。

　　「你這朋友有點意思。」因為東北菜館就在羅寶春家的胡同口，所以兩人安步當車往回走。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羅寶春的腳步頓了下。

　　「怎麼了？」邵天陽見他停下腳步，不由得好奇地望去：「你家？」

　　「嗯。」

　　「要不要回去看看？」邵天陽見他神色複雜，不由得建議道。

　　「算啦，」羅寶春搖了搖頭，道：「反正家裡也沒人了。」

　　想到羅寶春父母雙亡的事，邵天陽也沉默了。

　　「走吧。」羅寶春邁開步子。

　　見男人有些落寞的背影，邵天陽開口叫道：「進去看看吧。」

　　「為什麼？」羅寶春不解地回過頭。

　　「到家了，怎麼也得進去看看。」

　　屋子裡還是老樣子，很冷清。

　　羅寶春招呼邵天陽坐下，提了水開始擦洗屋子。

　　傢俱上落了一層灰，父母的遺像看起來也不那麼清明了。羅寶春擰乾手巾，一一擦拭過去。

　　屋子小，他幹活又快，邵天陽也不過剛剛打量完，羅寶春已經將清潔工作完成了。

　　「屋子真小。」邵天陽咋舌道。

　　羅寶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我們是住院裡的，後來我父母過世，我叔叔就把裡面的房子賣了。」

　　邵天陽眉頭一皺：「他賣房子沒跟你說？」

　　四合院老值錢了，按羅寶春的說法他真是吃了大虧。

　　「那時候我在部隊，再說還有奶奶要贍養呢，賣了就賣了吧。」羅寶春自嘲的笑了笑：「至少還有這兩間屋子可以棲身。」

　　「那你叔叔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有人說他在三環外買了房子，但是我沒有地址。」

　　媽的，這是什麼叔叔！邵天陽的眼裡爆出一絲怒火，羅大熊這傢伙就是讓親叔叔給坑了！

　　「他是不是巴不得你死在外面，連這兩間屋子也歸他了？」邵天陽沒好氣道。

　　「這……」羅寶春苦笑一聲，道：「我這不還活著嗎？」

　　是啊，活著。羅寶春的目光移到邵天陽的臉上，朦朧的燈光下，「顧祁」的面容就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對於一個沒有牽掛的人來說，活著卻是比死還要難受，就在這個小屋裡，羅寶春不只一次地幻想過，他隨著顧祁一起被炸死是什麼後果，或許他們會攜手飛昇到另一個世界。

　　或許，灰飛煙滅，再沒有或許。

　　又是這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邵天陽看著羅寶春木然的臉輕輕歎了口氣。

　　羅寶春不知道，每當他開始懷想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就變得麻木了。說麻木也不正確，應該說羅寶春自己會陷入一種疼到忘記疼痛的境界，就好像是一個人，活著也感覺不到生存的意義一樣。

　　從何時開始心疼羅寶春已經不可考，但是邵天陽發現，每多相處一天，對這個男人的心疼就無形中又加深了一分。

　　這個人，似乎很多時候都不把自己當成一個活著的人。一個人面對眾多歹徒時如此，毫不在乎地將自己的兩條膀子卸掉時也是如此。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除了人性的良知與軍人的習性，他甚至已經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生命的意義，有時候很偉大，有時候很平庸。

　　但是不管多平庸，也會激發人的慾望，邵天陽失望的發現，羅寶春是沒有慾望的，不管對人，還是對物。

　　「春兒。」邵天陽沙啞著嗓音叫道。

　　「嗯？」羅寶春低低的應了聲，他還沒從和「顧祁」相對而坐的遐思中回過神來。

　　「走吧。」邵天陽拉著羅寶春的手站了起來。

　　羅寶春有些飄飄忽忽的，顧祁對他笑，顧祁拉著他的手……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顧祁，但是他情願小小的迷醉一下，哪怕是假的。

　　更何況，邵天陽與顧祁是那麼的像，至少現在的溫柔很像。

　　邵天陽拉著羅寶春出了院門，外面的喧囂撲面而來，羅寶春有些懵了。

　　「咱們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邵董事長一下子攥緊了羅寶春的手：「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