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人都到齊後，壽宴正式開始。

老爺子雖然已經年邁，但此時仍然精神得很，對於多方敬酒竟然來者不拒，杯酒下肚，原本黝黑的臉色更顯紅潤。

坤依也在一旁與人舉杯暢飲，歡快的笑聲響徹大廳，這幫人一喝上酒，純純都是土匪的性子與做派，這倒是令艾子晴坐的比較舒心。

這個時候，艾子晴忽然站起身來，走上前去，坤依一見是她，頓時笑道，「小擎兄弟，倒是我怠慢了你們啊！大哥與你喝一杯！」

說著便起身與艾子晴撞了杯，艾子晴也不忸怩，徑直幹掉杯中酒。周圍人聽坤依說了中文，也聽不懂，就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艾子晴。

然後從懷中拿出一方小盒，「坤依大哥，這次來的倉促，倒是沒為老爺子準備什麼禮物，一點小小心意，還望笑納。」

坤依頓時笑道，「都說了別帶禮物，那成，只要不貴重我就收下。」說罷接過了東西。

艾子晴微笑著說，「前日聽聞坤依大哥說，希望為老太爺尋個紅翡做成的喜慶物件，我這裡正好就有一塊，希望坤依大哥和老太爺不要嫌棄才好啊！」

坤依一愣，繼而打開盒子，見到裡面就是一塊用極其顯眼的紅色翡翠雕琢而成的玉牌，上面刻了一個吉祥的吉字，坤依頓時滿面笑顏，「小擎兄弟真是有心了，我這就拿給老爺子看看，他保證喜歡。」

這東西雖然貴重，但既然人家已經送上，坤依總不能再往回推，第一不是他的性格，再就是這種小物件對於他和艾子晴來說都算不上什麼。

誰知老爺子在看到玉牌後卻驚訝的說，「是血翡？」

說的是泰語，坤依從旁翻譯，而一旁的人聽聞血翡也大多神色一震，畢竟在緬甸邊境浸淫多年，對於翡翠玉石多少也算半個內行。

周圍瞬間就亂鬨哄的，血翡珍貴，就算那麼一小塊，恐怕都要極其高昂的要價，這一塊小東西可給大多數人帶來的禮物都給比下去了。

何況誰都知道老爺子喜愛翡翠，更喜歡收藏珍品，這小子倒是對了老爺子的路子了。

眾人此時都紛紛打量起艾子晴，雖然並未將這人放在心上，但多少也算是艾子晴在金三角勢力圈中的第一次非正式露臉，所以她都微笑回應眾人的目光。

坤依沒有特別介紹艾子晴，隻道是自己的一位朋友，而坤依此人表面看似豪爽，所以眾人都知道他喜歡結交朋友，對此也不稀奇。

而坤依之所以沒有介紹艾子晴，是因為二人結識的過程對於他來說並不光彩，照他這種身份地位，著實有傷顏面。

可若當初真是拿出去三千萬，就更加不是他的性格。

艾子晴在宴會上小露了一臉，而後便回到她的席位，或許有人記住了她，亦或許更多的人將她轉瞬即忘。

宴會進行到了一半的時候，艾子晴依舊笑吟吟的坐在席位與陳昌等人閑聊。

只是誰也沒有發覺，她的眼眸中忽而金光閃現，一閃即逝，快得令人抓之不住。

隨後，就聽到前方席位傳來咣當一聲巨響，然後便是雜亂紛紛的腳步聲，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夜狸起身上前打探，回來忍住小聲說，「好像是老爺子犯病了，酒喝到一半忽然就倒下了，怎麼也弄不醒！」

話音落下，坤依隊伍裡的老大夫便出來救治，他先是吩咐大家不要圍的太嚴，以免空氣不流通，而後更是告訴坤依不要著急，不要隨意挪動老爺子的身體，接下來便蹲在那裡又是聽診，又是急救。

忙了半天，老大夫額頭見汗，老爺子卻依舊臉色煞白的昏迷不醒。

見所有人都緊張兮兮的望著自己，老大夫強自鎮定的說，「他今天喝了多少酒？」

坤依神色緊張的皺眉說，「這……這……因為敬酒的人多，實在是不記得了！」

老太夫瞬間就道，「七十歲的人了！怎麼能讓他喝這麼多酒？你們哪！你們哪！現在老爺子」兩方說的是泰語，不過阮成在一旁為艾子晴輕聲翻譯。

艾子晴就是一笑，半晌她收起笑容，從人群中穿行過去對坤依笑道，「坤依大哥，能讓我試試嗎？」

坤依一愣，只見艾子晴已經不等他回答就走到老太爺身邊蹲下，也不知怎的，手中就多出一根細針，啪的一下刺入老太爺頭部！

坤依臉色一變，「你做什麼？」

老大夫更是變色道，「你是什麼人，針灸？你知道他是什麼癥狀？就敢胡亂下針？」

艾子晴也不說話，待銀針紮下，兩指急速轉動針尾，銀針頓時高速旋轉起來，沒有幾秒鐘的功夫，老太爺突然咳嗽了一下！

周圍頓時響起驚疑聲，原本退後數步的大佬們再次沒忍住的圍了過來，就連那老大夫都再次蹲下仔細看著艾子晴的手法。

這時艾子晴卻忽然止住動作，老太爺的眼睛緩緩睜開，聲音有些微啞的問，「我這是在哪呀？」

坤依趕忙蹲下身攥住父親的手，「爸！您這是怎麼了？我扶您起來！」

見狀，艾子晴抽針。

待坤依將老爺子扶起，艾子晴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道，「老爺子年紀大了，不宜太過勞累，我看還是讓老人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坤依點頭，感激的看了艾子晴一眼，留下眾人繼續暢飲，自己先送老爺子回房了。

臨走前，坤依卻叫上艾子晴與他同行。

將老爺子送回房間，坤依便帶著艾子晴來到一旁的小廳中。

二人就坐，立馬就有傭人遞上茶水，然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坤依對艾子晴再三道謝，後者也假意謙虛，然後便是半晌的沉默。

「小擎兄弟，老哥問句不該問的，你們這一行人我也看得出都是有本事的人，你們大老遠跑來泰北幹什麼來了？」上一次艾子晴避而不談，此番坤依舊事重提，只怕對此還是希望弄清楚的好。

艾子晴就笑道，「坤依大哥，你我相識也算是緣分，我的事並不打算瞞你，非但如此，我還希望能與坤依大哥多多合作。」

「哦？」坤依聞言端起茶水輕品了一口，眼皮也不抬的說。

艾子晴見他在等待自己下文，唇角輕挑道，「我知道坤依大哥在泰北勢力雄厚，有著自己的大片土地種植海洛因，以此養活自己的武裝力量。」

坤依笑道，「小擎兄弟對我還挺了解的。」

艾子晴就笑道，「不瞞你說，昨日相見後擎某特地多方打聽，這才知道了坤依大哥的身份。」

坤依頓時開懷一笑，因為他知道艾子晴並未說謊，她的舉動都在他的監視範圍之內。

「坤依大哥可否聽聞197號毒品？」艾子晴這時卻直視坤依，開口問道。

坤依聞言面色一變，「你還知道197？」這可是只有他們這些圈內毒梟才能得到內幕的消息！

艾子晴當即就是一笑，「不錯，我不但知道197號毒品，更知道現在金三角兩大勢力正在進行謀劃，意圖對越南基地進行侵佔，奪取配方。」

坤依眼眸緊緊盯著艾子晴，腦中靈光一閃，喃喃念叨，「蔣擎……蔣擎……擎……」

突然間，他瞪大眼眸，豁然起身，聲音不可抑止的顫抖道，「你是公子擎！」

到不是別的，是坤依絕對沒有想到公子擎會出現在他的家中！而且剛剛收到消息，果敢和佤邦與基地第一次交戰中不但未能傷及基地筋骨，更是傷亡無數，墜毀兩架戰機！

而越南邊軍勢力一千五百人馬被擎社一舉殲滅，事先全無徵兆，雖然事情沒過幾天，但是早已傳遍世界黑道，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兩架戰機！就是在戰爭中也未必會在試探性攻擊中損失如此之多！

但這些，據說都是因為擎社的參與在一夜間發生的！

對付邊軍人馬甚至沒有出動基地的武裝！因為基地在那晚正被金三角偷襲！

雖然無數人嘴上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但內心卻是絕對震驚的，震驚於擎社的真實實力！

事實上從始至終也沒聽說越南有大批外國人入境！

擎社如何咩掉了一千五百名越南邊軍，這成了一個謎題，無人可解。

所以在坤依眼中，擎社是一個遙遠與自己挨不上邊的東方古國龐大社團，雖說他自認實力不差，又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但起碼是他一直在聽擎社的傳聞，而擎社卻不可能聽聞他的。

原因只在於公子擎從頭到尾就沒有消停過，一步步攀登到更高點，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掀起了一個又一個引發熱議的浪潮。

所以公子擎可算是圈子裡名氣不小的明星人物，或許先期大家會冷眼看著這個新興社團在國際黑道這個大圈子裡蹦躂，但是，當太多超出圈子承受範圍的事情發生，當這個一開始被大家冷眼旁觀的社團逐步掌握了龐大的實力，在無數地方佔據了不可替代的位置，那麼它的分量自然就得到了認可。

就像是剛出道的明星，先被漠視，待憑藉真本事一步步崛起，就該受人仰視。

公子擎此時在外人眼中大概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坤依似乎也自知失態，但他依舊緊緊盯著艾子晴，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你就是中國擎社的公子擎？」

艾子晴淡笑著點頭，繼而莞爾一笑，「坤依大哥真是好眼力，不過公子擎這一稱呼都是道上兄弟賣擎某面子的雅稱，坤依大哥還是叫我蔣擎就好。」

坤依不著痕跡的僵了僵，公子擎竟然找上他了，還是在這個敏感點上！

「為什麼會找上我？」坤依緊緊盯著艾子晴，他甚至開始懷疑艾子晴一開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

艾子晴看似略有些失望道，「坤依大哥，仔細回想我們的相識，你覺得我會是故意接近你的嗎？」

坤依皺眉想，當時是艾子晴先看重了那塊玉石，在與老闆娘砍價，自己橫刀出手，最後也是他先提出比試，但因他自己佔了太大的便宜，被艾子晴更改規則，即便如此，仍然是他比較合適，但即使是那樣，他還是輸了。

坤依琢磨著，那時候看公子擎的表現似乎是的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似乎也看出自己是個可以結交的對象，怕當時公子擎的意圖是不想在緬甸樹敵。

這個理由非常有說服裡，起碼坤依說服了自己。畢竟公子擎出入緬甸境內，對這裡並不熟悉之餘自然不想平白樹敵，而且坤依回憶出一個細節，就是當他問起艾子晴的來意，艾子晴那時是顧左右而言他，特意迴避了過去。

那就是說他當時的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抱著找上自己的打算，站在帶著意圖來金三角這種險地的公子擎角度來說，她當時的表現，現在想來都非常合理。

後來在與老闆娘的交談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公子擎也表現出了適當的驚訝和疑慮，看來是經過兩日的思考，才決定暴露身份找上自己的。

越想，坤依越覺得事實就是這樣。

坤依好整以暇的看著艾子晴說，「那……為什麼會找上我？」一個問題，與第一次問確實不同的含義。

艾子晴微微一笑，「若是追究原因，只能說是因為坤依大哥與我有緣吧！」

見坤依神色間帶著警惕，艾子晴就笑了，「坤依大哥，擎某剛剛已經說過，這次找上你沒有其他原因，只是想與大哥合作一場，你我雙贏，何樂而不為？」

坤依先是緩緩坐了下去，皺眉問著艾子晴說，「你怎麼就肯定我會與你合作？別忘了，我是金三角的人！再說我無論是實力財力都有限得很，對於這件事著實沒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人的名，樹的影，公子擎的狠辣和野心是眾所周知的，他坤依豈敢與虎謀皮？

而讓他擔憂的是，公子擎在此暴露了身份，恐怕是志在必得的，否則他恐怕不介意對自己滅口！而隨同公子擎前來的，恐怕就是讓人心悸的殺手組織，夜組！

他定了定神，似乎是將這突然的狀況好好的消化了一番，才開口說，「你們走吧，金三角不是你們可以來的地方，這裡的混亂與地方軍閥實力是成正比的，就是擎社大軍壓境，最後敗得一方也不會是金三角。」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可以當做從沒見過你，畢竟你我二人本沒有仇恨，你還救過家父一命，日後只希望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聽著坤依說了這麼多，艾子晴頓時笑了，這是什麼？很明顯的未戰先怯！先是威脅，再是試圖讓艾子晴相信他沒有惡意，表明自己的觀點，不想與虎謀皮。

看得出坤依對她是非常忌憚的！

艾子晴摸了摸下巴，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若是自己的名聲在外被人如此忌憚，見到自己猶如豺狼虎豹陰險小人，那可真不是一件讓她心情愉悅的事情。

索性，艾子晴直截了當的道，「難道坤依大哥對197號完全沒有興趣？」

坤依笑道，「大哥不敢當，你就直接叫我坤依吧，說實在的，沒有人會對這東西不產生興趣，不過坤依自知實力有限，無法助擎兄弟一臂之力，慚愧！」

婉拒的意味非常明顯，而且連稱呼都改了，更是不再對艾子晴以小擎兄弟相稱。

艾子晴頓時微微一嘆，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或許坤依大哥對擎某是真的有些誤會，以往所做之事都是迫不得已，作為一個掌舵者，有太多的事情絕非我們所願。」

坤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艾子晴繼續道，「但與坤依大哥相識實乃緣分，我蔣擎雖說被外界傳得陰險狠辣，但對朋友兄弟卻是絕對可以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只要是被我蔣擎認作了兄弟，那就是一輩子的兄弟！」

坤依都是略有聽聞，公子擎做大後，對外人狠辣無情，但對自己人卻是絕對倍加關照，從未聽說有中國典故中杯酒釋兵權的事情發生，就說這次，公子擎不也是二話不說的為了越南夥伴將越南邊軍一夜間全殲？

「坤依大哥，我這次找上你是帶著十二萬分的誠意前來，而且擎某從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既然我帶著我的兄弟們來了，就絕對會讓他們平平安安的回去，對他們如此，何況是大哥你？」艾子晴說的情真意切，最後拋出了誘餌。

「我不希望我的敵人生存在這世上繼續給我帶來威脅，如果可以，我更希望金三角的掌舵人是我的朋友。而197號的配方並不是不能共享，而是主動權要掌握在我的手上，如果要我選擇共享對象，我自然會選擇我的朋友。」她說完後就站起身。

坤依還在緊緊皺眉沉思，見艾子晴起身，也跟著起身道，「你這是……」

「我先回去等你的消息，這件事只希望坤依大哥好好的考慮，畢竟寄人籬下絕非長久之計，美塞乃是邊陲重地，只怕兩大勢力早晚要對大哥不利的。」

艾子晴的這句話，可是說到了坤依的心坎上，說實話，艾子晴剛剛的話使他有一瞬間的心動，尤其那句金三角的掌舵人……

但果敢和佤邦的實力他是清楚的，何況這次他與其他二線幫派都加入對付基地的合作中。

但艾子晴敢此時離開，就是捏準了坤依不敢將她的消息透露出去，因為這對他並沒有好處，一旦失敗，他將承受的或許就是夜組永無止境的暗殺。

即便抓住了公子擎，陳昌可能受要挾交出197的配方嗎？常年浸淫在權力的人都懂得一個道理，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所以殺掉艾子晴於事無補，他也不可能興沖沖的帶人去佔領艾子晴在中國地盤。

至於抓住公子擎向佤邦和果敢買好？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個笑話。他倒更寧願私下賣給公子擎一個人情。

正如艾子晴剛剛所說，他的地盤中已經包括了許多重要鎮子，第一特區果敢，第二特區佤邦中，已經不止一次的傳出了一些流言。

但再如何說，他也是金三角的二線實力，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一旦起事必定戰火紛紛，說不定要讓三國政府鑽了空子，所以兩大勢力一直未見行動。

這也是他的一塊心病。

這次第一特區與第二特區聯盟，卻硬是將他們這些二線勢力拉入其中，但多是吃力不討好的活計，就打這次出征越南，他們捐錢出人，但對方許諾的只是197號搶奪下後的資源共享，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空頭支票，這張支票是否可以兌現還是兩説。

但即便這樣他們又能如何？與佤邦和果敢翻臉？戰爭？

起碼坤依知道，在對方沒有跟他徹底翻臉前，他能做的只是擴大自己的武裝，保存自己的實力，並時刻戒備著。

所以他對於艾子晴的話是有些心動的，但他的潛意識仍舊告訴他，與虎謀皮的下場恐怕並不好過，所以他徘徊猶豫。

當晚，坤依就召集了幾位心腹開會。

大部分人都表示出了與坤依相同的疑慮，甚至有人提議將艾子晴等人的身份泄露出去。

就在這時，坤依一直在坤依帳中充當著軍師角色的副軍長卻告訴坤依，「對方是虎，我們為何就不能是狼？在你擔憂對方的同時，說不定對方也同樣在擔憂著你！他們再怎麼說也是外來力量，想真正的滲透金三角是絕不可能的！我估計這個合作多半不是假的。」

坤依眼睛一亮，「所以？」

那人自信一笑，「所以我們就先與他合作，只要不暴露出去，日後又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等得到了實際的好處，對他們是真的合作還是假意合作，就全憑老大心情了。」

「對！我們就先與他合作，反正是在暗中，只要他們不是傻瓜就不會將我們暴露出去，到時候，是幫金三角還是幫助他們，不都全憑老大說的算？」一人擊掌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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