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韓奕便被卡洛児和艾小貝從床上拉起來,說今天要到山上寺院拜佛。
而這兩日也確實沒什麼要事,給
寺院建於山頂,一行人跟著人潮從山下徒步走上山頂,每路過一座佛前,都會陪著二女燒香遊覽,其實說白了,這裡無非就是個旅遊景點罷了。
一直來到山頂主院,除了卡洛児微微有些氣喘外,包括花長老、穆長老兩位老人都是面不紅氣不喘,神采奕奕的模樣。
卡洛児越發覺得這些人不同尋常,偷問過韓奕幾次,後者卻只是笑而不答。這讓卡洛児有些賭氣的一直沒有同韓奕說話。
到了山頂,先前擁擠的人潮顯然已經少了大半,唯有寥寥數人堅持走上山頂,其中有一幫年輕人,又是拍照又是玩鬧,說的都是中文,很明顯是中國的遊客。
山頂主院外的長廊下,大家都聚在一起休息喝水,韓奕等人佔了兩個石桌,那些年輕人就隻得坐在長廊木椅上。
「張小波,你不是說現在是旅遊淡季,怎麼還這麼多人?」一名相貌甜美的少女喝著水,滿口京片子。
「誰知道了,可能都知道淡季人少,就趕到一塊了。」被叫做張小波的年輕人嬉笑說道,他個頭中等,小平頭,笑容燦爛中帶著一絲調皮。
「媽的,這些人都不上班啊,老老小小一個個都往日本跑,我看這幾年是不是都從小康邁向爆發富了,什麼人都出國走一圈!」一名模樣英俊的年輕人罵罵咧咧的說道,目光瞟向韓奕一行人。
穆長老眼睛一豎,看向眾人道,「這幫小兔崽子,是嘲諷咱們呢?」他可不就屬於老的嗎?
「於飛,你少說兩句!」先前說話的女孩推了他一把,然後歉意的看向韓奕這幫人。
「得,我不說話。」名叫於飛的青年撇了撇嘴,「現在呢,就在山頂照兩張相片?」
張小波就嘿嘿笑道,「主院不讓遊客進,咱在主院門前照兩張相就不錯了,今天主要不就是上來看看日本千年古寺嗎!就是可惜,看不到日春禪師,據說主院日春禪師知曉天下事,皇族的人都得請她誦經呢。」
「不就是個老尼姑,有什麼可看的。」於飛不屑的瞅了主院一眼,「騙點香火錢,還裝什麼清高,主院還不讓進!」
張小波趕緊對著他擺了擺手,「別瞎說,我來前特意在網上查的,人家日春禪師出家時,寺院裡顯現過神跡,相當神了!」
「什麼神跡?」少女好奇的湊過去,周圍幾個同伴顯然也被吸引了,都好奇的湊上前去。
張小波就得意笑道,「你們就不奇怪,這裡是和尚廟,怎麼就出了個女禪師做主持?禪師可都是對和尚的尊稱。」
眾人聽聞此言都是一愣,這個她們倒是真沒想過。
「早年中國南海寺一位名叫天元的高僧圓寂,其屍骨煉化後竟是生出四顆舍利子,據說這舍利子常人帶上,冬暖夏涼百病不生,當即被南海寺奉為鎮寺之寶,後來日本公主拜訪中國,從南海寺請了舍利子回國展覽,可還沒出中國境內,舍利子就說不翼而飛,公主說是寺院不願相借,偷了去。寺院更是指責公主偷了舍利子,這件事鬧了陣風波,兩國關係從中交惡。」
眾人聽了這話,均是皺起眉頭,「那這跟日春禪師有什麼關係?」
「重點就在這,三十年前,日春禪師只有十幾歲,本應出家於尼姑庵,但她卻執意要在這和尚廟出家修行,原本的禪師本來不願收她,但她在佛前長跪不起,口口聲聲說自己前世是南海寺天元高僧,再前世更是這千年古寺的主持,現在回歸古寺,隻願繼續侍奉佛祖。那主持見她心誠,就問她,你有什麼可以證明你是天元禪師?日春禪師當時就渾身金光四溢,從身體裡冒出了四顆舍利子!」
「啊?」眾人都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真的啊?」
「當然,那四顆舍利子,就是當年中國失竊的舍利子!」張小波神秘兮兮的說。
「天啊,真有舍利子這東西?那日春禪師真的是當年的天元禪師?」少女不敢置信的捂著嘴巴。
就在這時,身旁砰的一聲巨響,穆長老拍案而起,「你們這幫小崽子是不是傻?老尼姑沒安好心羞辱你們國人,你們竟然不知道氣憤,反而對她尊崇有加!說不定就是那公主皇室之類的狗屁伎倆,想把舍利子佔為己有!」
韓奕頓時捂住額頭,且不說對方這故事真實性還有待考察,即便是真的,穆長老也聽得太過投入了。
張小波看了看穆長老,剛才他們就被這人一身古怪的行頭給吸引了,一直再猜這人的年紀,沒想到真是個老頭。還有這老頭身旁的老太太,滿頭白髮,眉毛都如雪般潔白晶瑩,著實有趣。
「我說大爺,您老也別生氣,不管怎麼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說了,說不定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以訛傳訛呢,也有人說主院供奉的四顆舍利子都存在這寺中幾百年了。」張小波不好意思的搓著手笑道。
穆長老冷哼一聲,隨即眼睛一亮,「你是說,這寺中真的有舍利子?」
「是啊,不然這怎麼會是日本神寺呢,佛教在1400年前,從自中國經朝鮮傳入日本,那時候曾引起正反兩派不同意見的爭執。這座寺廟先後被燒毀了三次,又重新建立,後來有了四顆舍利子成為鎮寺之寶,才成為了日本佛教第一寺。」張小波顯然還是個百事通,侃侃而談。
韓奕便微笑著開聲問道,「既然日春禪師當年拜入古寺時身現神跡,這神跡就是這四顆舍利子,那麼這舍利子如何又在這寺中供奉了幾百年?如果這寺中舍利子當真供奉了幾百年,那麼日春禪師當年的神跡,豈不是無稽之談。」
聽到這話,張小波詫異的看了韓奕一眼,隨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都是四處查的資料,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我也說不好。」
坐在一旁的白髮蒼蒼的花長老頓時哈哈大笑,點頭說,「年輕人信口開河,穆老頭,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穆長老悻悻而坐,聲音尖細地小聲說,「門主,那寺裡如果真有舍利子這種好東西……」
韓奕頓時橫了他一眼,穆長老當即住嘴不言,誰也沒有看到,卡洛児的眼珠子,正滴溜溜的轉著。也不知又在打著什麼主意。
韓奕起身走到寺院前,看著裡面古樸森嚴的建築,緩緩眯起了眼眸。
那幾個年輕人也紛紛起身,舀著相機在旁拍照,於飛站到了韓奕身旁,揚著下巴道,「你讓開點。」
韓奕抬眼看了他一眼,於飛就道,「沒看見我們在拍照?」
卡洛児就微笑著走上前來,「難道,你的父母沒教你什麼叫做先來後到嗎?」
於飛本想發火,但定睛一看卡洛児的相貌,頓時目露驚艷,笑容也變得柔和許多,「小姐,我想你是誤會了,不過你說得對,先來後到……呵呵!」
說著,於飛就很紳士的往旁邊讓了讓。
卡洛児站到韓奕身旁,文文靜靜的輕笑,卻小聲說,「哥哥,真是人善被人欺。」
「我看起來很善良嗎?」韓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眯眯的問道。
卡洛児頓時想起那晚的一幕幕,小臉微紅的罵道,「壞透了!」說罷,扭著小屁股大步離去,看得那於飛兩眼發直。
於飛身旁的少女卻在這時走過來,對韓奕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邢璐。」
韓奕伸出手,只是碰了碰對方的指尖,頷首道,「韓奕。」
邢璐便開朗的歪頭一笑,看了於飛一眼說,「那是我朋友於飛,他性格就那個樣子,但沒有壞心眼,說話難聽了些希望你不要在意。」
韓奕輕輕點了點頭,「你是京城人?」
邢璐就笑著打量著他,「你怎麼知道?」
「聽你口音。」
邢璐便抿唇一笑,打量著韓奕說,「我看起來比你大兩歲,我是清大研究生,你是哪裡人?」
韓奕便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看出來,這長相甜美的女生竟然還是清大的高材生。他笑著說,「我是京大的學生,不過今年才大一。」
邢璐詫異的道,「你才大一?」看韓奕這份沉穩派頭,雖然看年紀猜到他是大學生,但卻沒想到他竟然才是大學新生。
那張小波也快步走了過來,嬉笑著說,「誰大一?你大一?」他看向韓奕,又伸出手,「你好,我是張小波,帶他們來日本旅遊的。」
韓奕笑道,「剛才聽你說這寺裡肯定有舍利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也是來旅遊的吧?這古寺就是以舍利子聞名,你們竟然不知道?」張小波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大家都不知道這舍利子的來歷不奇怪,但這寺廟就是因為四顆舍利子才被傳得神乎其神,不知道還來這旅遊?
韓奕就笑了笑,對此還真是不知道。
就在這時,主院中走出幾人,前面幾個和尚端莊肅穆的站在院門兩側,然後一名身穿袈裟的禿頭婦人與一個中年男子先後從寺中走出。
在那中年男子身後,還有幾個身穿西裝的男子,他們肯定不是這古寺中人,更像是中年男子的屬下。
剛走到主院外,那些人就紛紛站定了步伐,婦人雙手合十,微笑著彎身說道,「小淵閣下,本座就在此止步了,您慢走。」
對稱作小淵的中年男人也微微彎身致禮,「那麼小淵就告辭了,多謝日春禪師今日點撥。」
說罷,帶人就要離去。
韓奕見到那人眼眸一頓,張小波卻在身邊驚訝的瞪大眼眸,「乖乖!竟然是日春禪師!日春禪師出來了!這麼年輕?」
的確,那老禪師年紀應當五旬上下,而她的外貌看上去至多三十多歲,這讓韓奕想起了他的母親,艾子晴亦是年過三十後,歲月就再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那位是小淵議員吧!」
「是小淵議員,他來找春日禪師點撥?」說話的是一對在住院外照相的日本夫妻,他們說話帶著些鄉音,應該不是京都人。
老禪師雙手合十站直身體,轉目看了韓奕一行人一眼,眼眸卻是定格在了穆長老的身上。
穆長老見到這人也是一愣,下一刻,春日禪師便轉身緩緩走入寺中。
院門緊閉,張小波嘖嘖感嘆。
韓奕卻在這時快步追上那名身穿西裝的小淵議員,開口道,「小淵伯父,請留步。」
馬上,就有幾名黑衣人擋住了韓奕的步伐。
小淵一郎站定步伐,轉目看向身後年輕人,疑惑道,「你是?」
「家母是您的世交好友,我姓韓。」因為有外人,韓奕不便說得太過詳細。
小淵一郎愣了一下,隨即瞳孔緊縮,「你母親是艾……」
韓奕對他打了個眼色,小淵一郎頓時住口,沖著周圍黑衣人擺了擺手,示意放行。
不遠處的張小波道,「他認識那個人?」
邢璐在這個隊伍裡的職位是翻譯,日語自然非常不錯,當即道,「那對夫妻不是說了,那男人是什麼議員,難道是國會議員?」
眾人聽聞此言都詫異的看向韓奕。
卡洛児和艾小貝也對視一眼,後者眼珠一轉,便想起了這位小淵閣下的身份,她雖然沒見過,但卻聽清賢大哥提起過。前首相小淵惠三有一子,小淵一郎,乃是母親艾子晴的好友。
此刻,小淵一郎已經與韓奕單獨走到了山頂樹林旁。見周圍已經無人能聽見二人談話,他才急急問道,「你說清楚,你的母親是誰?」
「家母艾子晴,此次來京前,母親曾讓我拜訪小淵伯父,只是才到兩日一直俗事纏身,還請伯父不要見怪。」韓奕微微一笑,彬彬有禮的說道。
其實韓奕今次來京都還在猶豫是否要去拜會小淵一郎,不過現在見到了,也就免於失禮。
小淵一郎上下打量著韓奕,半晌才哈哈大笑,抬手拍打韓奕的肩膀道,「真沒想到,兒子都這麼大了!她艾子晴這麼多年了無音訊,聽說前段時間才跟著回京就職的丈夫露面!真是……真是……」
說到最後,唯有化作無聲一嘆。轉眼二十年都過去了,雅扎庫雖然與他父親一直保持著密切聯繫,甚至通過暗勢力幫他父親連任幾屆首相之位,但艾子晴卻一直沒有露面,他也未曾再與她相見過。
兩年前父親去世,他曾與雅扎庫的首領山田孝之私下見過,經過一番言談,他打消了去青陽市拜訪艾子晴的念頭。從那以後,他與雅扎庫就再無聯繫。
他並未韓奕說的是假話,因為在見到韓奕的一瞬間,他就在他的身上找到了那一絲熟悉感。韓奕的樣子與他母親,的確有三分想象。
隨後,韓奕與小淵一郎在附近找了一家五星級假日酒店,韓奕將其他人安頓下來後,便到小淵一郎房間與他相談。
韓奕此番與他接觸還有一個臨時起意的目的,那就是多多了解下那位櫻田秀男閣下。
進入房間,小淵一郎正坐在窗前沙發抽煙,見韓奕進來,便從桌案上舀起煙盒抽出一支對韓奕示意,後者笑著接過香煙,從懷中舀出火機點燃。
香煙繚繞,小淵一郎詫異道,「真的會抽?哎!真是長大了,轉眼間過了二十年,真是……」
「小淵伯父的孩子也應該有我這般大了吧。」韓奕微微一笑,坐在沙發上夾著煙頭的派頭甚是優雅從容。
小淵一郎頷首道,「的確啊,玉兒都十七歲了。」
「玉兒?」
「小淵美玉,我期望她能出落成如花美玉一般。」說這話時,小淵一郎的眼眸中閃動著慈愛的光澤。
韓奕微笑頷首,「那麼小淵伯父,先前見你面有難色,冒昧問一句,您因何上山?」
那位禪師,韓奕雖說只見了一面,卻總有些不好的感覺。
小淵一郎笑道,「的確,明年三月大選臨近,事務繁雜,我上山來尋找日春禪師聊聊佛法,可以讓我平心靜氣一些。」
「大選?」韓奕微微一愣,這才想起,自十年前,日本首相選舉已改為每年三月由內閣議員投票,參選者必須為多數黨領袖,上任首相如無意外一般情況下都是可以連任的,投票不過也只是個形式而已。
「難道小淵伯父打算參選?」韓奕問道。
小淵一郎點了點頭,「雅扎庫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以前無心參選,但若再由櫻田秀男這樣下去,本國將被鬧得民不聊生。而且,我們在一些政策上多有衝突,他屬於激進派,不利於本國平穩發展。」
韓奕就沉吟了一番,如果小淵一郎能舀下首相一職,那麼事情自然是迎刃而解。只是,真的那麼容易嗎?
「父親當政二十餘年,勢力遍布各個階層,我的支持者應該不在少數,今年參選,我將是櫻田秀男最大的競爭對手。」小淵一郎愁苦的皺了皺眉,近段時間,便是因為這些繁雜事情令他感到分身乏術,半個月間,他已經拜訪了無數父親的至交好友,以求拉攏一些關係。
只是他也知道,事情並沒有他說的這般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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