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開發案

趙建國晚飯之前就從部隊趕回來了，帶了幾件韓梅和他要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洗漱用品。

因為怕韓梅和其他人同住會吵得她休息不好，趙建國給她定的是單間，裡面就一張小床，要一個人睡倒是綽綽有餘，兩個人睡就顯得有點捉襟見肘了。

韓梅實在是受不了身上的那股味了，一拿到衣服就想給自己從頭到腳好好的清洗一遍，可醫院的條件不太好，再加上她現在也不能洗太久，這大冬天的最容易感冒發燒了，她要是這時候給病了那又是一出事，所以韓梅只是趁著趙建國去食堂給她打飯的時間把病房門反鎖了，拉上簾子，自己在裡面倒了一盆熱水擦了幾遍身子，之後又換了盆水把□給清洗了一下就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把換下來的帶血的內衣褲用塑料袋給裝起來，待會兒趙建國回來後讓他拿去扔了。一切處理妥當後，韓梅走到門後去拔開了插銷，又重新躺回床上去了。擦過身子，換了乾淨的衣服，韓梅就覺得現在比剛才舒服多了，身上的那股酸味也沒了，躺到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趙建國從食堂打完飯回來就見他家小媳婦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可是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著，額頭上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那樣子讓趙建國心疼極了。他走過去把飯盒放在桌上，找了把凳子搬到床前坐著，一邊輕輕地給韓梅擦汗一邊喚她。

「媳婦……媳婦……起來吃飯了，待會兒冷了就不好了……」

韓梅在睡夢中夢到上輩子自己□流血不止，半夜被送到醫院，醫生看過說是肚子裡的孩子流了，讓好好養著。一旁站著的李啟民一聽他兒子沒了，二話沒說走過來先摔了韓梅一巴掌。

「臭娘們，連老子的種都保不住，我要你來幹啥！早知道當初就不該一口答應她跟你結婚！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叫你不要回去你偏給我回去，好好的把老子好不容易有的兒子給弄沒了！還養呢！你就給我死在醫院裡不要回家了！」說著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病房。

韓梅當時還沒從失去孩子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被李啟民摑了一巴掌，腦袋中一片空白，耳蝸裡嗡嗡地響。看著同住一間病房的病人們，還有醫生和護士臉上都流露出同情樣子，韓梅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在病床上躺了下來，拉高被子一直到把臉蓋起來為止。

韓梅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著，突然間周圍的環境就全都變了，她挺著個看起來都有六七個月大的大肚子站在一間四面牆都是白色的大屋子裡，最奇怪的是屋子裡面沒有門，韓梅四處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就在這時候，李啟民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他惡狠狠地盯著韓梅一步一步地逼近她。韓梅拚命地想逃走，可腳下好像被定住了一樣愣是一步也動不了。李啟民走到韓梅面前正要把手伸向她的肚子，這時候韓梅就聽到有人在叫她，接著就醒了。

看著趙建國坐在自己面前，拉著她的手，眼神無比溫柔地看著她，韓梅就覺得剛才夢中的無助和冰冷全都不見了，心裡暖洋洋的。

「怎麼了？肚子還不舒服嗎？」趙建國看著他媳婦從醒來就一直盯著他看，也不說話，以為她是肚子還痛就關切地問道。

韓梅搖了搖頭，撐著兩隻手想坐起來。

趙建國見了馬上伸出他的那雙大手，穿過韓梅的腋下，像抱小孩子一樣把韓梅提了起來，給她墊好枕頭再扶她靠在床頭上。

「你抱抱我好嗎？」不知道是今天被那幾個拐子嚇到了還是剛剛夢裡又夢到了李啟民，韓梅現在就是想躲在趙建國的懷裡不出來。

趙建國也知道他媳婦今天被嚇得不輕，就把她輕輕地摟在懷裡，一隻大手在她背後一下一下地拍了。

「建國，我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保不住寶寶了，你會不會……不要我啊？」韓梅吞吞吐吐的半天終於把話說清楚了。

「你胡思亂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啊！不要你我要誰去啊？而且醫生不是也說了麼，孩子現在好好的在你肚子裡，只要你安心地養著，過幾天確定沒事咱們就可以回家了。你別瞎想了，孩子不會有事的，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孩子，看他老子這麼厲害就知道了，兒子肯定也差不到哪去的！」趙建國看他媳婦又在亂想了，有意地岔開話題。

「你就這麼肯定是兒子？不能是女兒嗎？難道我要是生了個閨女你就能不要嗎？」韓梅撅著嘴問道。

「哪裡啊！是兒子是女兒都好，只要是你生的就好！咱要是生了兒子就帶回家好好氣氣石頭那小子，讓他眼饞，咱要是生了個閨女就長得比石頭家的小丫頭片子漂亮，也帶回家去氣氣他。」

韓梅翻了翻白眼，心想這男人怎麼什麼事都愛跟石頭比啊？她想了想就接道，「那可不一定了，人家都說丫頭片子隨爹，看我干閨女就知道了，那小模樣簡直跟石頭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就你這樣，以後咱閨女還不定比得上人家石頭家的一半呢！」

趙建國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石頭的那閨女長得是像石頭多一點。再一想，要是他家閨女以後也長得像他這麼黑不溜秋的那還咋見人啊！還是生兒子來得好，保險！想著就說道，「那咱還是生個兒子吧！兒子要能長得像你就最好，要是不行的話至少也還討得到媳婦。如果生個閨女要是能長得像你也好，不過要是好死不死的像了我那就糟了，以後要是嫁不出去了還得回家來怨我。」

韓梅一聽就笑了，把剛才不開心的情緒全都丟到腦後了，憋著笑對趙建國說道，「你還蠻有自知之明的嗎！」

「那是！那是！」趙建國看媳婦笑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可這生男生女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聽我媽講過有些人一輩子就想要個兒子，可生了十幾胎都是閨女，那些想要閨女的又連著生的都是小子，我看啊，這事情還得看孩子和父母的緣分。」

趙建國聽了媳婦這話就蹲□子，一本正緊地對著他媳婦的肚子說道，「臭小子，你可得給你老子我爭口氣，出來的時候可千萬記得帶上把啊！」

韓梅被他認真的樣子給逗笑了，無力地趴在趙建國身上。

趙建國看他媳婦現在狀態好多了就從桌上拿過飯盒，小心地餵她吃。韓梅從早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還真是有點餓了，加上剛剛被趙建國那麼一逗心情也好了，又有他陪著，胃口也是出奇的好。

倆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在門口站了半天的人。

楊雲秀在家聽到吳斌打電話來說韓梅進了醫院就被嚇了一跳，問清楚情況後趕緊叫家裡的保姆燉了一鍋老雞湯奔著醫院來。

趙建國是她丈夫吳斌一手帶出來的，十幾年的兄弟情了，平時他家那口子也把趙建國當親弟弟看，老在她面前交代要多照顧照顧趙建國的媳婦。原本她是非常討厭這種靠關係往上爬的人的，在她公司裡這種事情是堅決不允許出現的，所以一開始老吳讓她給韓梅安排工作時，她只是把韓梅當成一般的軍嫂，連面都沒見就交給林寶豐去安排了。也是後來林寶豐在給她匯報廠裡情況時，她想著畢竟是丈夫兄弟的媳婦，而且這還是她家老吳第一次開口求她辦事，怎麼著也得給他點面子。要是人家媳婦在她家男人面前煽個風點個火什麼的，傳到她家老吳耳朵裡，那那男人還不得給她臉色看。

想到這裡她就多嘴問了句韓梅在廠裡的情況，想不到林寶豐對韓梅的評價倒是蠻高的，說韓梅到了廠裡之後很快就跟廠裡的那些女工們混熟了，還教她們怎樣手可以把頭上的活做得更快，根據她們自身的情況給她們分小組，既分工又合作，因著她的一些方法廠裡的女工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活幹得更輕鬆了，錢倒是拿得比以前都要多，現在那些女工們基本上都聽韓梅打成一片了，有什麼事都去問她。

最後林寶豐還委婉地提出是不是可以給韓梅提一提，讓她試著管管廠裡的事，他覺得要是適當的磨練磨練興許以後可以對公司做出更大的貢獻。

楊雲秀是瞭解林寶豐這個人的，他眼睛受傷後就來她廠裡干了，從一個小小的搬運工開始做起，到現在在她手下也干了差不多八年了。這個人辦事很牢靠，她手下那幾個廠裡的事都是他在管著，基本上沒什麼需要她操心。林寶豐很少向她誇獎誰的，這麼些年來，像這次這樣賣力地幫一個人說好話的還真沒有過，這也使得她對韓梅更感興趣起來了。

在部隊慰問演出之前，她也見過韓梅好幾次，不過都是遠遠的，見了面也就跟別人一樣叫她一聲楊總打聲招呼而已，並沒有因為趙建國的關係上前來跟她套近乎，倒是那個曹彩玉每次見到她都是嫂子前嫂子後的，要不然就是我家志強前我家志強後的，談話中還時不時地提起營隊裡提干名額的事，讓人見了就討厭。

查了韓梅的資料才知道原來她在老家時還開過餐館，這年頭一個女人家敢出來做生意的不多，而且聽說那家店做得還不錯，最主要的是地點選得好，看來那姑娘還是很有眼光的。

本來是打算出了年就讓韓梅先試著管管她手下罐頭廠的事，當是歷練歷練，然後再找個機會給調到自己身邊來讓韓梅多學點東西。沒想到這年還沒過完呢就出了這檔子事，幸好大人和小孩都沒事。

楊雲秀手裡提著剛熬好的雞湯、幾盒適合孕婦吃的補品和一大袋水果在病房門口站了老半天了，裡頭那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吃著對方口水正甜蜜著的小兩口愣是沒看見她，害得她站在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的。

看著趙建國一勺一勺地餵著韓梅，楊雲秀心裡就想還是年輕人有激情啊，她們家老吳都多少年沒給她餵過飯了。

「媳婦，再多吃一口，就一口。」趙建國耐心地哄著。

「你都說了多少個一口了，一口完了還有一口，我看你是不把整盒的飯都給餵我肚子裡了不罷休是吧？」韓梅鼓著嘴抱怨道。

「你還好意思說，你也不想想這些飯菜有一大半可都是我吃掉的，你不吃我兒子可要吃。」趙建國說著就對著韓梅的肚子一臉同情地說道，「兒子啊兒子，你看你這媽的心得有多狠啊！這你還在肚子裡就敢不給你飯吃了，將來你要是出來了還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呢！可憐吶！」

韓梅被他的樣子給逗樂了就又多吃幾口，到感覺吃得差不多了就讓趙建國自己把剩下的吃了，轉過頭這才看見站在門口的楊雲秀。

「嫂子！你什麼時候來的？快進來坐吧！」

「我可是來了有一會兒了，看你們小兩口的吃得正歡，沒好意思打擾啊！」說著就沖韓梅曖昧地笑了。

韓梅聽了就有點不好意思了，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可沒少向趙建國撒嬌的，一會兒要吃這個菜，一會兒要吃那個菜的，要是只有她和趙建國兩個人在她也不覺得怎麼樣，可兩人親密的樣子讓其他人看了心裡多少會有點不好意思。

看看趙建國那男人，他倒是沒什麼反應，不知道他是因為臉皮厚不怕人笑呢還是因為習慣了對著別人是都是一張面癱臉，加上臉又黑即使是紅了別人也看不出來，不過他倒是沒在病房裡待多久就說要洗飯盒出去了。

楊雲秀看著韓梅臉紅紅的樣子知道她是害臊了，也就沒再取笑她，把東西放在桌上拿碗把雞湯倒了出來端給韓梅喝。

「來，快趁熱喝了，我讓我們家陳姨燉了好幾個鐘頭的，你現在和正好。」

「嫂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這不是我們家老吳往家裡給我來了電話了嗎！他本來想親自來看你的，只是部隊裡事多，加上他一個大男人的也不知道現在該給你買些什麼，這不就給我下命令了嗎！」

「嫂子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哪還敢讓你這麼破費呢！」

「我可是跟你講了，我這人性子直，最討厭人家客氣來客氣去的，你可別跟我來這一套啊！怎麼樣？肚子裡的孩子還好吧？」

「嗯，醫生說暫時還穩定，讓先住在這觀察幾天再走。」

「你這看起來月份不是很大啊，孩子幾個月了？」楊雲秀看了看韓梅的肚子問道。

「才三個月不到，原先覺得腰上長了點肉還以為是自己胖了，都不敢多吃東西。」

……

韓梅和楊雲秀，一個是懷了孕的准媽媽，一個已經是媽媽了，兩個女人在病房裡嘰裡呱啦地聊得起勁，韓梅也趁機向楊雲秀問問她懷孩子時遇到的一些問題，楊雲秀也樂於以過來人的身份給她一些建議，一聊到她家那個皮小子她就有說不完的話。倆人聊著聊著，從懷孕講到了孩子，從服裝講到了飲食，楊雲秀很開心難得有人能跟她這麼聊得來的。

不知不覺的時間就過去了，看看手錶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去了，楊雲秀就起身告別。

「本來老吳是想著要我這幾天多來看看你的，可我過兩天還有一份合同要簽，公司打算在河東買塊地建成住宅區和商業街，這可是一個大項目，我都計劃了兩年了，最近正談到關鍵時刻，所以這幾天就不能來看你了，不過我會交代陳姐熬好雞湯送過來的。」楊雲秀在說道河東那塊地的時候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彷彿看到了現在上面還是一棟棟破舊老房子的那塊地幾年之後變成了一片繁華的景象。

「是正在修路的那裡嗎？」韓梅聽了楊雲秀的話沒為她感到高興，反而皺著眉頭問道。

「是啊！怎麼了嗎？」楊雲秀也發現了韓梅的表情有點不太對。

怎麼了？問題大了！

那塊地韓梅是知道的，上輩子聽李啟民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飯桌上講過，報紙上也用頭版登過。楊雲秀看中的那塊地本來是不錯的，地方夠大，而且政府正在修路，以後的交通也是極方便的。可問題是上輩子那條路修著修著就修出了一個大坑來，結果經專家探測發現那塊地底下是一個大溶洞，結果原先正在那上面進行的所有工程不得不停了下來，不少投資了那塊地的地產商們都因為這個最後搞得破了產。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上輩子楊雲秀恐怕也是那些個地產商之一了。

這事讓韓梅很為難，她要是不知道吧那這事該咋樣也就咋樣過去了，可現在問題是她知道！她總不可能明知道前面是個坑還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往前跳吧？這事是鐵定要說的，這不說即使別人不知道，她心裡還是會很難受，可現在關鍵就在於到底要怎麼說。

這邊韓梅還在想著要怎麼阻止楊雲秀在河東的開發案，那邊楊雲秀看著韓梅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是怎麼，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問道，「梅子，你怎麼了？」

「嫂子，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我該不該說……」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你知道我不喜歡磨磨唧唧的。」

「就是差不多半年前吧，我坐車來部隊探親時，在火車上聽到一個家就住在河東那一帶的老大爺提起過，說有一天他們家祖屋的地上突然就塌了一塊，足有兩米多深呢！而且還不止一處！那位老大爺被嚇壞了，都不敢在那住了。」

「真有這樣的事？」楊雲秀一聽馬上緊張起來。

「嫂子，我還能拿這事騙你不成？你派人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梅子，這事很重要，我先走了，對了記得這事千萬別出去跟別人說，知道了嗎？」楊雲秀一邊拿起自己的包一邊向門口走去，還不忘交代韓梅別把消息傳出去。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