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禽獸傷人
石堅這些天真的是累了,他以為冬奴只是鬧了彆扭,而且他料定了冬奴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冬奴依然沒有回來,四下裡靜悄悄的一片,只有很輕微的蟲鳴。他皺著眉頭坐了起來,撩開帳子叫了一聲冬奴的名字,卻沒有人答應,這才慌了起來,急忙穿上衣裳出門去找,剛走到院子裡頭,就看見冬奴靜靜地倚在鞦韆上,已經熟睡了過去,平日裡囂張跋扈的少年,睡相卻那樣的秀氣,安安靜靜的,一副溫順和氣的樣子。人們都說一個人喝醉了酒才是最真實的,那不知道睡著了之後的模樣,是不是也一樣的真實,是他最本真的自己。石堅蹲下來端詳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輕輕湊過去,親了一下少年的嘴唇。
依然是那樣柔軟鮮嫩的觸感,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芶言笑地問道:「就這麼不喜歡跟我呆著?」
冬奴一個激靈從夢裡頭醒了過來,看見男人冷冰冰地看著他,一下子從鞦韆上站了起來:「你……是你……」他迷迷糊糊地揮著眼睛,說:「你嚇壞我了。」
「在這裡就這樣睡,也不怕凍死你?」
冬奴清醒了過來,沒有好氣地說:「要你管,那我能怎麼辦,你霸佔著我的屋子,我能怎麼辦?」
他說著仰起頭來,說:「你怎麼出來了,那麼喜歡在我床上睡,我把房間讓給你得了。」
「不是喜歡你的床,是喜歡你床上的味道,你的味道,我聞著總覺得很舒心。」
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情話,叫冬奴羞紅了臉,他扭過頭去,說:「你少在這肉麻了,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再跟你好的,你死了這份心吧,我告訴你,最多不超過今年春天,我爹一定會接我回去的。」
他說完突然用力推了男人一下,石堅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冬奴撒腿就朝他的屋子裡頭跑,一直跑到屋子裡頭,慌裡慌張地從裡頭栓好門。他自小身邊服侍的人就很多,睡覺從來沒有栓過門,這樣才給了他姐夫多少可趁之機,從此以後他可就長記性了,再不能門也不栓就睡覺了。
他靠在門後聽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外頭有什麼動靜,這才放了心,長吁了一口氣,哆嗦索索地回了自己的床上。誰知道他剛蓋好被子,外頭就有人敲門了,「當當」響了兩聲,他趕緊扭回頭,壓著聲音惡狠狠地問:「石堅,你想做什麼?!」
外頭聲音低沉安穩,說:「我的袍子還在裡頭呢。」
冬奴往床上看了一困,果然看見男人的外袍在床尾搭著,已經快被他拱到了地上。他趕緊爬過去拾起來,抿著唇歎了一口氣,赤著腳下了床,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男人卻突然擠了進來,瞇著眼睛,那樣慵懶地看著他。冬奴一把將衣裳塞進了男人懷裡,說:「給你的衣裳,趕緊滾!」
男人卻一動不動,就那樣低著頭看著他。冬奴猛地鬆開了手,神色挑釁地說:「你進來試試。
「我不強求你,但你得給我指一條明路。」男人盯著他,沉聲說:「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才肯原諒我?」
冬奴抿著嘴角一笑,說:「那你好好對我姐夫……我雖然瞧不起你,可是奈何我姐姐喜歡你,我不忍心告訴她實情,也不願她傷心,咱們兩個都是罪人,你好好對她,我就原諒你。」
男人卻皺起了眉頭,說:「除了這個。」
冬奴一聽扭頭就朝裡頭走,石堅一把拉住他,咬著牙說:「你不要欺人太甚!」
冬奴愣了一下,他回過頭來,卻看見男人惡狠狠地看著他:「你不要以為我對你好,就當我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我為你忍著,可也總有耐性用完的一天。我當初有本事把你關一天,現在就有本事關你一輩子!」
男人說著就鬆開他的手走掉了,只留下冬奴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屋手裡頭。他臉色漲的通紅,撒開腿就追了出去,跑到廊下吼叫道:「我才不怕你!」
他的聲音那樣大,不一會就驚得桃良她們都披著衣衫跑出來了,看見冬奴穿著中衣呆呆地站在門外頭,慌忙跑上去問:「大半夜的,這好端端的又是怎麼了,誰來了?」
冬奴只是恨恨的,卻沒有說話。桃良趕緊吩咐人把院子裡頭的燈都點了起來:「大家趕緊把這院手搜一遍,看可有了什麼人進來!」
冬奴垂下頭,說:「不用了,來的不是人,是從後山林子裡頭跑出來的禽獸,已經被我趕跑了。」他說著看了看大家說:「都回去睡吧,禽獸沒有人性,見了人就要傷,你們都是女孩子,守在這裡也沒有用。」
「那也不能叫少爺一個人這樣過夜,要不我去把關信他們叫過來守著吧?」
桃良的話音剛落,突然有個小丫鬟大叫了一聲,指著前頭的屋簷說:「那……那,有東西!」
她這麼一喊,嚇得鳳凰台的女孩子頓時亂成一團,都跑到了院子中間,冬奴順著大家的目光往屋簷上看過去,突然看見綠瑩瑩的一雙眸子,嚇得他渾身一顫,「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趕緊躲到了桃良的後頭大喊道:「鬼,鬼!」
他這麼一喊,那些女孩子就更害怕了,都「鬼,鬼」的叫了起來。桃良也嚇得瑟瑟發抖,護著冬奴往屋簷上看去,突然愣了一下,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冬奴緊緊拉著她的衣袖,說:「你嚇傻了,見了鬼還笑地出來?!」
「少爺你仔細看,那哪裡是鬼,是只野貓,是野貓,不信你看看。」
「野貓……」眾人都小心翼翼地往屋簷上看了過去,嘉平已經嚇哭了,這回才破涕為笑,說:「還真是野貓……」
冬奴偷偷地往上頭望過去,那上頭的野貓可能也是受了驚,「喵喵」叫了兩聲,肥碩的身子一躍,就跳到了另一間屋子上頭,全身都是黑色的皮毛,只有那一雙綠色的 人的眸手看著鳳凰台的這些人。冬奴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個男孩子卻躲在桃良的後頭,臉一紅,趕緊趁人不注意站了出來,捋起袖子說:「等我趕走它!」
「啊?」有些女孩子緊張地問:「這山裡的野貓不像家裡養的,也會傷人的!」
冬奴一聽,顯擺的心就盛了,撈起院子角落的一根木捧就投了上去,那只野貓「喵」地叫了一聲,倏地從屋簷上撲了下來,眾人尖叫成一團,冬奴撒腿就跑,那只野貓卻像是記仇似的,竟然追著他撲了過來,眼看著就要撲到他的臉上去。冬奴嚇得臉色慘白,揚手取下自己頭上的簪子,閉著眼睛回頭就刺了上去,只聽那只野貓像哭嚎一聲慘叫一聲,冬奴「啊」地大叫一聲,順勢被撲倒在地上。他閉著眼睛大叫出來,趕緊把撲倒在自己身上的野貓扒開。桃良趕緊撲了過來,蹲下來叫道:「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冬奴驚魂未定,睜開眼睛一看,只見他的那隻金簪子已經刺破了那只野貓的身體,鮮血還有幾滴濺到了他的身上。他喘著氣看了眾人一眼,扶著地坐了起來。那只野貓還沒有死透,爪子一直不停地撓著,冬奴不敢再看下去,扭過頭說:「叫個小廝過來,快把它掂下去!」
桃良護著冬奴說:「快,快,叫阿四過來。」
冬奴緩緩站了起來,捂著鼻子說:「這貓身上的味道真難聞。」
「少爺洗個澡再睡吧。」桃良邊說著邊吩咐人去燒水:「這深更半夜的,溫泉那兒又黑,還是在屋裡頭洗吧?」
冬奴點點頭,聞到那股子血腥味,胃裡頭一陣翻湧,差一點就吐了出來。他從小養在深府裡,哪裡親自殺過什麼東西,只覺得腦子懵懵的,有些像是在做夢。他捂著鼻子恍然又想,這只野貓來的真是不巧,真該早早就過來,好好地咬他姐夫一口,那才解恨呢!
他想想更覺得這只野貓可氣,嚇人就嚇人吧,來的還不是時候,於是他皺著眉頭交代說:「告訴底下的人,把它的皮剝了,做個皮帽給我姐夫送過去,就說我親手殺的。」
桃良小心翼翼地問:「姑爺……要是不肯要呢?」這麼一張野貓皮,誰會看在眼裡?
冬奴露出了得意地笑,臉色卻是陰沉的:「他要不要不要緊,只管送去就行了。」
他姐夫這樣有錢,這野貓皮做的東西指定是不會要的,他也沒想著他會要,他只是想氣氣他,要他知道,在他冬奴的心裡,他姐夫那樣禽獸不如的人,也只襯戴野貓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