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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寵》第150章
第六十六章 最終篇

 冬奴在夢裡頭見到了牛鬼蛇神,他們要帶他走。

 他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好任由著他們牽著他走,可是走了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老夫人還有桃良她們,就不願意再跟著去,牛鬼蛇神便施了法,疼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他還是忍著了,他小時候就聽人說,過奈何橋的時候人人都要喝一碗孟婆湯,喝了那碗湯這一輩子的所有人和事都會忘了,那碗湯,他可不願喝。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宮外頭了,有幾個宮人模樣的人緊張地瞧著他,有些欣喜地說:「公子醒了?」

 他記得他,在永寧宮裡的時候見過。

 那人說:「奴才是永寧公主宮裡頭伺候的,公主曾經給過奴才一家極大的恩典,奴才為了報答公主,偷偷聯合他們幾個將公子從溝渠裡頭偷了出來。」

 冬奴說不出話來,只看到另外幾張陌生的面孔,他聽他們一一介紹,眼淚就流了下來,原來他們都是他父親生前幫助過的人,在這樣一個生死關頭,都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只為「恩義」兩個字。

 「我們已經教人雇了馬車,公子去連州投奔燕小姐去吧。」

 冬奴渾身的傷,意識也沒有完全恢復的過來。他強撐著給明石留下了一封信,將自己將死之時也不能放下的人都托給了他照拂,但暈倒在了馬車上。那小太監將信揣到了懷裡,那信上還帶著模糊的血漬,混著冬奴的眼淚。

 連州城,石府。

 李管家已經蒼老了許多,背也有些駝了,頭髮也花白了,他送著大夫出來,悄聲問:「我家主子,如今怎麼樣了,能醒麼?」

 「都督大人傷在了心脈,想要醒過來,不容易。」那大夫見李管家神色恍惚,又安慰說:「不過暫且沒有性命之憂罷了,熬得過今年夏天,或許就慢慢地好了。」

 李管家默默地沒有說話,歎了口氣說:「已經這樣昏睡了一個月了,如今戰事吃緊,離不了我們主子啊。」他說著又將大夫往另一處小道領去,直至碰見了一個小丫鬟,自己才停住了腳步,說:「勞煩大夫再到裡頭看看我們夫人,她如今也病著呢。」

 那大夫跟著那小丫鬟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腳步叫住了李管家,沉吟了一會,說:「按理說,我這為醫的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可是到底也是個解決的辦法……如今貴府裡大人和夫人都病著,李管家有沒有想過是家裡不乾淨的緣故,或許請個高僧過來驅驅邪,或許會好一些也說不定呢。」

 大夫這樣好心的一句話,李管家卻立即就行動了起來,請來了連州城裡頭最負有盛名的高僧過來唸經,又捐了好些香油錢給寺裡面。那高僧念了一天的經,說:「大人犯了欲孽,這是在贖罪呢,他日等大人受了這天底下與他而言最苦的懲罰,也就會醒了。」

 李管家聽的心驚膽顫,心想這天底下最苦的懲罰,必定是當事人最捨不得的東西了,他只轉念一想,便想起了冬奴來,當下就往京城寫了一封信過去,打聽冬奴的情況。如今連城城門緊閉,外面的消息幾乎是完全斷絕了,況且自從石堅受傷昏迷了之後,因為他一直沒有醒過來,如今軍事上都是有原來的副統領孫鐸把持著,即便是京城裡發生了事情,也傳不到他們石府來。

 春天過了就是夏日,天氣也一天一天地熱了起來,春衫換成了夏衣,石府裡頭也已經草木濃郁陰涼。這一日李管家正在院子裡睡著,外頭突然響起了很喧鬧的叫聲,他揉揉眼睛坐了起來,他這些日子好像忽然老了許多,只這樣在蓆子上睡了一會兒,腰背就酸疼了起來。他慢慢地走到院子門口,厲聲訓斥道:「你們在外頭喧鬧什麼,不知道主子要靜養麼?」

 那幾個小廝立即沒了聲音,他關好門正要回院子裡頭去,突然有個小廝站了起來,說:「李管家……我,我有事情想說……」

 李管家站在門口回過頭來,咳嗽了一聲,問:「你想說什麼?」

 「我剛才聽前院的人說,有個孫少爺,急著要找主子呢。」

 李管家心裡頭動了一下,問:「哪個孫少爺?」

 「就是……就是以前被主子轟出去的那個……」

 李管家沉默了一會兒,想著或許是他還不知道冬奴已經悄悄離開這裡了,所以還來糾纏,就說:「由著他去吧,你們也別嚷嚷了。」

 那幾個小廝立即低著頭散開了。到了日暮的時候,又有人過來敲門,這回來的是一個眉目透氣的小廝,手裡拿著一封信說:「外頭留下的信,說是要交到您手上。」

 「交給我?」李管家愣了一下,將信接在手裡,那信是臨時寫的,連信封也沒有。他拿到燈籠下頭讀了,突然變了臉色,問:「那人呢,走了麼?」

 「那人在外頭等了一天了,都沒能進來,最後撂下這封信就走了。」

 李管家緊張地將那封信握在手裡頭,揮揮手說:「你下去吧。」

 他說罷立即走進了屋子裡頭來,卻見石堅依舊面目平靜地躺在榻上,一絲一毫要甦醒的跡象也沒有。連州與京城隔得這樣遠,來回都要耗費好些日子,孫少爺信上說冬奴逼不得已已經入了宮的事情,想想也是半個月左右之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麼情形。他想了一會兒,覺得燕府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燕氏夫婦都已經亡故,他們夫人身為燕家的女兒,有必要知道這件事,便又匆匆去了燕雙飛所在的佛堂,將這件事小心地告訴了她。燕雙飛正在佛堂裡頭唸經,如今她已經執意落了發,一聽這消息就哭了起來,穿著一身僧尼裝,看著分外可憐。她哭了一會兒,又問:「我弟弟呢?」

 李管家沉默了一會兒,說:「舅少爺……舅少爺入宮去了……永寧公主死了,皇上……皇上……」

 燕雙飛長長吸了一口氣,淚珠子滾滾掉了下來,閉上眼睛說:「罪孽。」

 她說著便朝佛祖拜了一拜,說:「我之所以還在這裡,無非是為著保住我們燕家與石府的關係,如今我們家已經破敗了,我也沒有再呆在這裡的必要了。」

 李管家眼睛裡也噙了淚水,叫道:「夫人……」

 「你們主子的傷是由我而起的,我也沒有顏面再呆在這裡,勞煩管家為我收拾一番,讓我安安靜靜地離開這裡吧。」

 燕雙飛也是個性子執拗的人,當夜便離開了石府,隨身只帶了她的貼身侍女蘭格一個,連去的地方也沒有告訴他。李管家親自送著她離開,默默地想,離開了也好,如今戰事這樣嚴峻,連州城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萬一連州戰敗,他們石府的人,恐怕一個也活不了,如今早點離開也好。

 只是如今冬奴走了,燕雙飛也走了,只有一個主子,如今還不知道能不能醒的過來,他又想起那個高僧所說過的話,心想所謂最苦的懲罰,也就是他們連州被京城裡打敗,他們主子醒過來,卻要面對著冬奴已經侍奉在劉弗陵身側的事實了吧?

 他長歎了一口氣,默默地掉下了一滴淚來,心想若沒有這些慾望情孽,若他們主子與夫人恩愛情深,他們主子不為了冬奴的事情與燕府背離,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吧?燕家和石府同仇敵愾,劉弗陵再忌諱也不敢輕易朝他們兩家動手,或許他們燕家,還是當初那個花團錦簇的京都燕氏吧。

 他不知道,就在連州城外頭的忘川山脈,冬奴已經給連州去了好幾封的信,只是這些信都被交到了孫鐸手上。一旁的副將有一個是曾經經常出入石府的人,認識冬奴,也知道石堅對他的寵愛,看了那封信說:「統領大人,末將以前見都督很喜歡這個舅少爺的,大人何不開了城門,放他進來?」

 孫鐸沉思了一會兒,再次將那封信收了起來,說:「皇帝恨他們燕家的人,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皇帝想要斬草除根,咱們這時候要是收留了燕少爺,不是擺明著跟皇上對著幹麼,依照咱們的兵力,這場仗,不到萬不得已,能不打最好還是不要打。」孫鐸歎了一口氣,又說:「就當這個燕少爺倒霉吧。」

 「統領大人考慮的是,這個燕來,還是不救的好。」一旁的參將說:「燕相在世的時候,雖然手腕強勁,樹立了不少的政敵,但他的作為還是有目共睹的,百姓們也很讚賞。如今皇上好酷吏,施暴政,早已經惹得四處藩王蠢蠢欲動。如果這次皇上再殺了燕相唯一的兒子,民憤就更盛了,這個局面對咱們有利無害。」

 可是冬奴病懨懨在連州城外頭等著,還不知道他已經成了這一場戰爭的犧牲品。連州的城門久久不開,他們也不敢過多地在城門外徘徊,而且眼看著京城那裡來的軍隊已經越來越接近連城門下,他們只好躲進了忘川山脈裡頭。冬奴傷勢已經越來越嚴重,尤其是臉上的那處傷痕,如今已經結了疤,看著觸目驚心。他成日裡病著,隨他前來的馬伕只好將他帶進了一處寺廟裡頭躲著,自己去城門下靜靜地等著連城的人回信。好容易等到回信的時候,那馬伕高興壞了,趕緊將回信給冬奴看了。冬奴病懨懨地瞧了一眼,他覺得那字跡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但他卻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他姐夫寫的信,他在這上頭是從來不肯下功夫。

 他只看了一半,就咳嗽了起來,他身上多處的傷,這一咳嗽就疼的他即刻昏了過去。那馬伕慌成了一團,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冬奴清醒了過來,眼睛還未完全睜開,淚珠就掉了下來。他那樣絕望心寒的模樣,看的馬伕也驚慌了起來,急聲問:「大人……大人不肯救咱們麼?」

 冬奴掙扎著爬了起來,從榻上掏出了一個包裹來,說:「你跟了我這麼多天,這些你拿著。」

 那馬伕將包裹接在手裡頭,看到裡頭那麼多金銀,驚得急忙撒開手,說:「這個我不能要。」

 冬奴沉默著低了一會兒頭,復又抬起頭來,說:「我想去拜訪一個人,你拿著這些銀子,去給我買一身新衣裳。」

 那馬伕憨厚老實,聽了他的話,便拿了一塊銀子揣在懷裡,說:「一身衣裳,這些就足夠了。」

 冬奴噙著眼淚笑了出來,嘴唇瑟瑟發抖,又隨手將包裹放在了枕頭下頭:「那我就還放在這裡,你去罷,我在這兒睡一會兒。」

 他說著便朝裡躺了下來,蜷縮起來抱成了一團。這天的天色極好,碧藍色的天空,連一絲雲彩也沒有。這一座破敗的佛寺裡頭,寂靜地只能聽見風聲和鳥鳴。陽光透過破落的窗子照進來,有蜘蛛在網上靜靜地睡站,冬奴淚流滿面地轉過身來,看見那個馬伕已經出去了,便起身站了起來,出了佛寺,直往捨憂崖而來。他曾經說了,一直想到那裡看一看,只是沒想到,會是以這樣一個落魄的樣子。

 那捨憂崖近看起來,遠不如以前遠看著雅致,甚至有些蒼老。那亭子和碑刻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頭的還魂燈也已經破了,只有野草淒淒茂盛,還有蟲子在裡頭低低地叫。冬奴站在巖壁前,靜靜地想,他當初不告而別,其實也想過會落到如今這樣落魄無路的下場,而他那樣絕情絕義地走,想必也傷透了他姐夫的心。

 可是即便這樣,就算他姐夫不肯救他,他姐姐怎麼會袖手旁觀,如今看起來,恐怕他的姐姐也已經不在了。既然石府的夫人都不在世了,石堅自然沒有理由冒著全城人的性命與自己的安危不顧,救一個曾經無情離棄了他的人。

 沒了父母,沒了姐姐,沒了未來的妻子和他身邊的那一群人,他不再是燕家高貴的血脈,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他心底裡最愛的那一個人也不再要他。他如今要想回頭,只能回到那個殺了他父親的人身下,做他永世抬不起頭來的孌寵,他已經沒有了身份,也沒有了美貌,有的只是這樣一個殘破的靈魂。

 他從天堂恍然掉到了地獄裡頭,接受烈火的灼煉,這樣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捨憂崖,據說從這裡跳下去,便可忘記一世的煩惱,愛恨情仇,榮辱得失,統統都會忘記。

 但他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那麼高的懸崖,雲煙一片,看不到盡頭,跳下去,只有死。

 冬奴將手腕上的銀鏈子取下來,放在唇邊吻了一下,便鬆開了手掌,鏈子在掉下的瞬間反射出耀眼的光,投在他的眉眼上,他的眼淚掉下來砸到上面,摔碎成細碎的淚光,他閉上眼睛,身子便倒了下去。他在掉下去的瞬間,突然想起了他做過的那個鳳凰涅槃的夢,他如今彷彿真的乘著一隻展翅高飛的鳳凰一樣,風從他的袍子上吹過去,死亡呼嘯而來,他聽到山川流水的波濤聲,他閉著眼睛伸出手來,手指微微蜷起來,便勾到了那隻銀鏈子。

 「阿奴,我此生只此一個人,一顆心,一條命,我都給你了。你不能離開我。」

 原來到了生死輪迴的那一刻,他依然不能捨了他這一生唯一的愛戀。人的一生,總有一些事情不能釋懷,總有一個人不想忘記。

 那麼很多很多年以後,那個男人老了,白髮蒼蒼,老態龍鍾,膝下兒女繞膝,他還會不會記得他曾經很喜歡一個小名叫做冬奴的男孩子。

 他一定不記得,可他不怪他。

 只是有些傷心,一個人活一輩子,總想有個人記得他,這樣的人不需要很多,一個就很好。

 石堅忽然從沉睡裡頭醒過來,眼睛裡佈滿了淚水。

 一輩子也沒有這樣疼過,彷彿被一種生離死別的疼痛扯的無法喘過氣來。他的手緊緊地抓著床沿,手背都浮出青筋來,旁邊守著的阿蠻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叫道:「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他緊緊皺著眉頭,面色漲的通紅,兩滴熱淚從眼角滾下來,他終於呻吟了一聲,重重地倒下來昏了過去。

 這一世榮辱得失,愛恨情仇,終歸還是都遠去了。花開燕來的故事,原不過只是個傳說。

 最美好的回憶,左不過那一日他去鳳凰台尋他,看見他赤著腳坐在高高的長廊上,掩著籐蔓花架,輕輕地歎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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