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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寵》第180章
第六章 無悔

  十歲的那一年,冬奴第一次見到永寧,她才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穿著像一朵嬌艷的花兒,由乳母領著在宮裡頭的花園子裡頭捉蝴蝶,他隨老夫人進宮,老夫人去跟他姑母說知心話去了,他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逛,結果就遇見了她。

  小小的永寧還是嬌怯怯的,見了他睜著怯生生的眼睛,問:「你是誰,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冬奴第一眼就很喜歡粉雕玉琢的永寧,笑嘻嘻地說:「我叫冬奴,你又是誰?」

  永寧就分外得意,說:「我叫永寧,是公主。」

  可是冬奴也不覺得一個公主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的記憶當中,他活了這麼大,除了見到皇帝會緊張一些,這天底下他還沒遇到過會叫他覺得身份低人一等的人呢,永寧的乳母跑了過來,她卻是認得冬奴的,說道:「燕少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悶得慌,出來轉轉。」他說著,又盯著永寧看,問道:「你跑的這麼快,怎麼有捉到蝴蝶呢,要不我幫你吧,反正我也沒有事情做。」

  永寧看了看她的乳母,便把手時的東西給了冬奴,指了指遠處一株牡丹花上的蝴蝶說:「我要那一隻,那一隻最大。」

  冬奴就給她捕了那一隻蝴蝶,天氣有些熱,他出了一身的汗,可是看到永寧那樣高興,自己也不覺得累了,只覺得心裡頭美滋滋的,永寧膽子小,明明是自己要那只蝴蝶的,可是捕捉過來了,她卻不敢用手去拿,冬奴看不過去,一把就捏了起來,外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他還沒轉過頭來看呢,就聽見他姑母燕貴妃的聲音,笑著說:「到處尋不到你,原來是跑到這裡來了。」

  冬奴扭頭一看,竟然是皇上來了,後頭跟著他姑母還有老夫人。永寧一見皇帝就興沖沖地跑上去了,皇帝似乎疼愛極了他這個小女兒,把她抱了起來,笑著說:「玩什麼呢,這麼開心。」

  永寧笑嘻嘻地指著簢奴說:「我叫他給我捉蝴蝶呢。」

  冬奴跪在一旁,敢不害怕,笑著說:「她讓我幫她捉蝴蝶,我捉來了,她卻又不敢碰。」

  老夫人見他一點忌憚也不懂得,趕緊制止他說:「冬奴,皇上跟前,不要亂說話。」

  「無妨,都是小孩子。」皇帝卻是極慈祥的,笑盈盈地看著他說:「起來吧,別跪著了。」

  冬奴就笑嘻嘻地站了起來,皇帝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笑著回頭對燕貴妃講:「好像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又升高了一些。」

  燕貴妃笑盈盈地說:「他身量原就比同齡的孩子長的快一些,只是脾氣一點沒長進,還是這樣頑皮不懂規矩。」

  「小孩子家的,頑皮才有意思。」皇帝說著,便將永寧放了下來,說:「你們接著玩吧,朕與貴妃和老夫人在這坐一坐。」

  園子裡繁花開的很好,老夫人他們坐在一旁的亭子裡頭說話,冬奴反而有些放不開了,只好文文靜靜地陪著永寧玩。燕貴妃靜靜地瞧著,笑道:「皇上你看他們兩個,多般配的一對兒。」

  皇帝扭頭一看,卻見他們兩個就蹲在花叢裡頭看那一株碩大的牡丹,兩個玉人一般的美人兒,男孩子俊秀光潔,女孩子粉雕玉琢,那情形兩小無猜,真的是一對天生的璧人,他心裡頭微微一動,便扭頭問老夫人:「冬奴定親了麼?」

  老夫人笑嘻嘻地說:「回皇上,還沒呢,冬奴年紀還小,他爹的意思,是過兩年再說。」

  「定親又不是娶親,年紀小有什麼要緊,朕倒是有一個主意,就是不知道老夫人什麼意思。」

  燕貴妃已經笑了出來,笑盈盈地瞧著皇帝說:「這樣天大的喜事兒,老夫人定是同意的。」

  皇帝一聽,也非常歡喜,笑道:「永寧的母妃去世的早,朕心裡頭最鍾愛她,一直想著她將來要嫁到哪家去,才算對得起她的母妃,其實這主意朕心裡老早就想著了,這滿天下的男孩子挑起來,最匹配的人也只有你們燕家的子孫了。」

  老夫人自然是最歡喜不過的,這雖然未必是最得意的姻緣,卻是天大的榮耀,何況又是皇帝賜的親。冬奴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觸,唯一叫他歡喜的是,以後他再入宮的時候,都可以找永寧玩了。

  冬奴一直盼望著他十三歲的到來,因為他爹說了,等他過了十三歲,出門就不用戴著面具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想去哪兒就去哪裡,可是叫他沒有想到的,他十三歡喜來的並沒有他預先想像的那樣隆盛,因為他姐夫也來了,而且一來了就再三地欺負他。

  他也沒有想到,他曾經在夢裡頭也能笑出聲來的所有關於十三歲以後的幻想,一個都沒有實現,去連州,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等他再回來,已經孑然一身,然後他被迫入宮,然後一身是傷地被人抬出來。

  冬奴的十三歲過的像一場癲狂色情的夢,夢裡頭有無盡歡喜,也有血淚與生死離別,他在一個下雨天偷偷跑去了永寧的墳地,新填的土還沒有長草,他撐著傘,強忍著身上的傷痛,想起了他與永寧的白頭之約。

  他也曾有過那樣美好的,纏綿的,單純又溫暖的,與一個女孩子的青梅竹馬。他折了一株海棠花放在永寧的墳前,卻沒有哭,他想,永寧就這樣走了,或許對她來說說是一件好事,或許比她活著,看劉弗陵糟踐她心愛的男子要好上許多,也比她活著,看著她心愛的男子愛上另一個男人要好很多。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他那天就要到連州去,做一個亡命之徒,身旁的馬伕說:「少爺看完了就走吧,這裡是皇家的地方,雖然說下了雨,可是也會有人來的。」

  「你看看她。」冬奴看著永寧的墓碑說:「跟這海棠花一樣,剛剛要開,卻突然就凋零了。」

  一朵花開過了,然後凋零,這是天下萬物都要遵循的規律,那麼尋常,也那麼無情,他撐著傘,默默地想,凋零了化作泥土,再無人問津,這宿命或許與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壞事情。

  一朵花開過了,然後凋零,燕雙飛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要比冬奴早上許多,她的丈夫不愛他,她的情人不知所蹤,她的家人四散飄落。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過這世最奢華的生活,也飽嘗了這人世的酸楚寂寞。

  她自己一個人,跪在佛堂裡頭,聽外頭淅淅瀝瀝的雨。

  她是在那個時候意識到的,原來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記著孫達,只是不曾想起,她的一生本就蒼白,家人,丈夫,情人,便已經是她紅塵俗世的全部。佛經讀的越多,她越漸漸的發現,這世上她對不住的人,除了她的父母,或許還有孫達。

  他們兩個,很難說是誰勾引了誰。就像她與石堅,後來漸漸地過去了,她也分不清到底誰更對不起誰更多一些。

  情本沒有錯,只是愛錯了人。她默默地垂著頭,過了這麼久,她想起來,還是會掉眼淚。一切已是過往,恍然還記得她出嫁的那一晚,在前往連州的路上,她羞澀地悄悄問孫達,說:「那個人,他真心喜歡我麼?」

  孫達默默的,說:「我……我不是我大哥,我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夜色晦暗,他背著她,說:「小姐這麼好,不愁男人不喜歡。反正在我心裡頭,小姐是……是極好的。」

  她便微微的笑了,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她挑開簾子,隱隱看見遠處群山環繞的連城的燈火,那燈火飄忽不定,若隱若現,她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又歡喜又惆悵,緩緩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出臨行前的幾晚,燕夫人無奈地對她說:「你嫁在京城裡頭,我們還能照顧著你,如今你嫁到千里之外,若是有了難處,誰來幫你呢?」

  她昂著頭,跪在地上:「女兒選擇的路,就算受了委屈,也絕不後悔。」

  她愛過,恨過,淫蕩過,荒唐過,這一生雖然哀傷,卻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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