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深夜。
對於衛家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一家人齊聚在客廳,談論今天發生的事情。
「那真是個好孩子。」蘇南幸的眼眶也紅紅的。
「是個堅強的孩子。」衛盛瞿也誇讚,「紀時夏,真的是個不錯的孩子。」
一向活潑的蘇然,今天發生的事故,讓她震驚到了,安靜了一整天。現在緩過勁,她又有了活力。「我們真該好好感謝他的,小叔,今天真應該慶幸有他。」
衛盛群長歎一聲,「是啊,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他抱緊了懷裡的女兒。如果不是有那個男孩,女兒會怎麼樣,他完全不敢去想像。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好蕾蕾。」一說話,林雨艾的眼淚又要流下來了。
衛盛群抽了紙巾給她擦眼淚,「別哭了,今天你哭了很多,傷眼睛。」
「爸爸,對不起,是我的錯。」衛蕾也哽咽。
「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誰出現生命危險已經是萬幸,就不要在這裡談論誰的責任了。」說話的是十四歲的衛睿。他今天也被那個孩子震撼到了,是什麼樣的勇氣能在那樣的情況下不顧自身安危跑過去救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呢?
這個……衛睿同學你就高估紀時夏小朋友了。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又怎麼會去救她呢?當然,衛睿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個事實的。
「那孩子父母雙亡,如果不是被司徒家帶回去,我們領回家裡養也不錯。」說這話的是衛盛瞿的母親王琴。
「現在那孩子已經是司徒家的人了,你就別想了。」衛軍笑道,「行了,阿瞿、南幸和阿群,你們三個後天就得回部隊了。明天,你們帶上孩子去醫院看下那孩子,打個招呼就回安都吧。阿睿、然然和蕾蕾也得上學去了,明天你們去不了學校,記得打電話去學校請假。雨艾,你留下來,去照顧那孩子。」說是照顧,其實就是陪陪而已。
今天那孩子把全部人都趕回家,還拍拍胸脯說自己能行,用不著讓別人在醫院受罪。
司徒家也為他請了三個護工,24小時輪流看護,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本來衛盛群是想說那護工由他們來請,卻被司徒將群一句,「我會請來皇家御用護工過來」給噎了回去。
「行了,就這麼定吧。大家睡覺去吧。」王琴揚揚手,示意大家散開。
當晚,衛睿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那個男孩子叫紀時夏,小名貝貝。他很乖,很堅強……也很可愛。
這個時候的衛睿只是想,他想要這麼一個弟弟。
與此同時的紀時夏,躺在病床上鬱悶死了。司徒將群給他找了3個護工,一人八個小時輪流看護。還真的如他所說是皇家御用護工!盡職得很,害他想要溜進空間都不敢。只好乘著護工不注意,從空間裡引出潭水喝。
他也不敢喝太多,要是很快就痊癒,說不定把他請去做實驗什麼的,就太可怕了。他想好了,一個星期一杯潭水,加快痊癒的速度就好了。他現在可謂是三級殘廢啊!好想仰天長歎。
不過,今天見到他了呢。
阿睿。
阿睿今天在病房一句話也沒有說,在旁邊當著旁觀者,這樣的感覺真的讓他有些心酸。
曾經的阿睿,就是他打個噴嚏都要緊張一番的阿睿,已經不在了。
今天見到的阿睿,並不是他愛著的阿睿,而是……衛睿。可是,他們又的確是同一個人,那麼他究竟要不要愛上這個衛睿呢?
思緒飄遠,他想起了上一世他們的相識。
那年,他去冰川城市蘇加城取材。他準備接下來的畫作是以冰天雪地為主題的一個系列畫。
衛睿則是到那裡度假。他剛因為受傷不能再參加任務而神傷,他的堂叔邀請他到公司幫忙,他答應了,並且遞了退伍申請。在申請批下來之前,他告別家人,獨自來到蘇加城度假。
在蘇加城,有座咖啡館,名叫「陽光」。
紀時夏知道這家咖啡館,在夏國安都也有一家。聽說是知名導演葉茗令送給她的好朋友的。後來,葉導演在很多的世界知名旅遊景點開了這麼一家名叫「陽光」的咖啡館。
紀時夏幾乎每到一個知名的旅遊景點,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找下當地有沒有一家「陽光」。
如其名,「陽光」和一般喜歡用昏暗的燈光顯示溫馨的情調不同,它真的如同有個小太陽一般,亮堂堂的。
進門是門上側的兩個風鈴「叮叮噹噹」地歡迎他。點了一杯摩卡,走到右側的書房。
是的,所有的「陽光」都一樣,進門的右側有一間書房。書房裡很簡單,整間房間,除了門的位置和屋頂外,都看不到牆,你能看到的就是一整間的書。書架旁邊有幾架梯子,高處的書籍也不怕拿不到。至於空調和換氣窗是裝在一個轉折的地方,不細看,根本看不到。房子中央是面對面兩排軟沙發,沙發中央是長長的玻璃桌。壁燈全都有打開,整間房間非常地明亮,明亮到時夏忘記此時已經是夜晚。
屋子裡已經有兩個人,坐在一排沙發的兩側。空氣裡有些飄忽的咖啡香。時夏抽了一本畫冊拿在手裡看,咖啡很快送上來。聞著面前的咖啡香,濃郁得醉人。
在他將咖啡喝光的時候,他的身邊坐了一個剛進來的人。時夏側目,外面應該又下起雪了,因為他的身上還有幾朵沒拍乾淨的雪花,他一坐下,時夏就感覺到一股冷氣。
「你是夏國人?」那個人開口,是疑問句,聽起來卻是肯定的語氣。
「我是。你也是嗎?」在異國他鄉遇到同個祖國的人,總是有些不知名的興奮。
「是啊。真巧。我今天剛到。」同樣興奮,卻也能理智地壓低聲音,這裡畢竟是書房。
時夏也明白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需要添杯咖啡,想要到外面聊聊嗎?」
「當然。」
雙方都很愉快。
時夏將畫冊放回書架原位,端起咖啡杯,和剛認識的陌生人出了書房。在櫃檯前又點了杯摩卡,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
「認識一下,我是衛睿。夏國安都人。」
「我是紀時夏,盧城人。不過,我很多年沒有回去了,現在也是住在安都。」衛睿長得很帥,而且一看上去就能給人一種很正氣的感覺。談話之間這種感覺更加濃重,時夏有著一個藝術家該有的敏感,他猜測對方不是軍人就是警察。
「是嗎?這麼巧?」衛睿今天算是落寞地出國散心。聽說蘇加城是個能讓人忘卻世間煩惱的地方,所以他選擇了這裡。而他外國語言學得很一般,說幾句日常用語還可以,多說幾句他就只能一頭霧水了。所以,在這裡遇到一個看起來像是夏國人的人,他毫不猶豫就上去打招呼了。沒有讓他失望,真的是夏國人。
在時夏從畫冊中抬頭側目看向他的時候,他看清楚了時夏的容貌,第一時間就是想到,這個人很有靈氣。就像是從天下掉下來的寵兒一般。
「你來旅遊嗎?」摩卡送上來,時夏再次覺得香氣醉人。他酷愛摩卡,幾乎所有和他喝過咖啡的人都有這種印象。所以,衛睿的下一句話,他一點也沒覺得意外。
「你很喜歡摩卡?」
「是的。」
「我在國內,工作上遇到了瓶頸,所以出來散散心。」衛睿發現自己面對這個剛認識的男人,很有傾訴感。
「其實我來這裡的原因也差不多。」
「嗯?」
「我是個畫畫的,我有一位客人推薦我參加夏國明年12月舉辦的一個比賽。我選擇的主題是『冰天雪地』。」
「所以,你是來畫畫的?離明年12月份還有14個月啊,你準備在這裡呆到那個時候嗎?」
「不,我只是來取材。當然,有靈感的話,一直呆在這裡畫畫也不是沒有可能。而假如這裡沒有讓我取到理想的材料的話,我會轉站到另外的冰雪城市。」
「甚至是北極嗎?」衛睿很好奇。
「不,這個應該不可能。事實上,我特別地怕冷,我沒有勇氣到比這裡更冷的地方了。」說著,時夏自己笑開了。「說實話,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腦抽了才選了這麼個主題。明明其他主題對我而言應該比較好把握的。」
「嗯?還有什麼主題?」
「『艷陽如火』,『繁花似錦』,『風雨時若』。」
「呵,那你能告訴我,你選擇『冰天雪地』這個主題的時候在想什麼嗎?」衛睿也咧開嘴笑了。
「我當時就是想來這裡看看。」他指了指桌子。
「這裡?蘇加城?」因為想來這座城市而選擇這樣的主題?這算是藝術家的思維嗎?
「不,是蘇加城裡的『陽光』。這家咖啡館。」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他們選的位置離吧檯很近,兩人的談話,一直站在吧檯的老闆聽得很清楚。當然,他不是故意聽的。所以他聽到時夏的這句話的時候很震驚。而說話的兩人也沒有想到老闆是聽得懂夏國語言的。
「為什麼?」時夏的思維一向感性,所以,理性的衛睿實在是很不理解。
「我去過其他的幾個挺有名的冰雪城市,我沒有找到『陽光』。後來,在安都的『陽光』,我聽到一位客人說起蘇加城也有家『陽光』。我就對這裡很好奇,很想親自來看看。看看這家『陽光』的魅力,想猜測一下為什麼『陽光』要選擇這裡。」他總是感性的,他知道蘇加城有家「陽光」後,他就很想知道為什麼「陽光」是開在蘇加城而不是其他冰雪城市?明明其他地方也很有名。
「那你找到答案了嗎?」雖然聽得有些糊塗,但衛睿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紀時夏很吸引人,甚至是很有誘惑感。果然說認真的男人最性感,真是沒說錯。
「還沒有。」紀時夏的目光黯淡下來,「我來一個星期了,天天呆在這裡也沒想清楚。」
「你沒有四處去看看,而是一直呆在咖啡館裡?」衛睿驚歎。
「是啊。我怕冷嘛。屋裡比較暖。」
「你就沒想過,或者答案不是在咖啡館裡,而是在這座城市裡?」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紀時夏興奮地拍了下大腿,站起來,「真是謝謝你的提醒。」說著就到吧檯結賬,準備離開。
「喂喂,時夏,現在已經很晚了,你現在去根本看不到什麼。」衛睿覺得這個藝術家,有些脫線吶。
「對哦。」看著玻璃門外的夜色,他失望了。
「你住哪個酒店?明天我們一起去逛逛?」衛睿提議,他是真的挺想和這個人交朋友。
「我樁萊斯酒店』。你呢?明天我去找你?」時夏很樂意有個「故鄉之友」的人陪著。
「我也是,我們回酒店吧。邊走邊談。」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兩人一起走了這座冰川城市的很多地方。一個星期後,衛睿接到國內的電話,告訴他,退伍手續辦好了。而衛睿的心情也已經好了很多,決定和時夏告別。兩人都留下了國內的聯繫方式,相約回國再敘。
時夏在蘇加城待了一個月,最終他畫了幾幅這個城市的景色畫。他找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確切的說,是他問到了。
衛睿走後的第四天,他遇到了另一個夏國人,這個人就是「陽光」的幕後老闆葉茗令。葉茗令看過他的幾次畫展,並選購了幾幅掛在安都「陽光」裡,所以葉茗令只需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問了葉茗令「陽光」選擇這裡的原因。葉茗令很奇怪他會這樣問,「因為我喜歡這裡啊。你不覺得這裡很乾淨嗎?就像太陽的陽光一樣乾淨,就像冰雪一般乾淨。」
於是,時夏這次的作品,所要的表達的就是——乾淨。透過冰天雪地的景色來表達乾淨。更是走了不少冰雪城市,畫了12幅畫。於是一年後的比賽,他得的名次不是最高的,可是他的畫作卻是最搶手的。記者報導,「筆者問了紀時夏先生,這些畫裡的景色是否真實的時候,紀時夏先生坦言絕對真實。他是直接在那些景色前畫的。筆者驚歎,這樣乾淨的地方太令人嚮往,這或許就是這次紀時夏先生的作品被人瘋搶的原因。面對這樣的畫作,這樣的美景,會讓人覺得連心靈都被淨化了。」
再說他和衛睿。等他回國的時候,已經是相識的隔年10月份了。那天,時夏拖著疲憊的身軀,背著個背包回家。在上電梯的時候,剛好有人下樓,兩人匆匆擦身而過。
衛睿走出電梯後覺得剛才進電梯的人有點熟悉?想了想,大概就是鄰居吧。
當晚,衛睿回家的時候,時夏已經將家裡打掃好了,連門外的走道也拖得乾乾淨淨。然後準備晚餐。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的對面一年前他走的時候,還沒有人住進來呢,連裝修都很簡單。今天看到大門,已經換了個門,應該是有人住進來了。嗯,等下去打個招呼好了。
衛睿一回到家,就發現門外的走廊很乾淨。對面住戶的門上的灰塵也不見了。他買這套房子的時候聽中介說過他的對門住的是一個藝術家。他不可置否,印象中的藝術家都是有些神經質,有些邋遢,有些怪癖的人。但中介說,這位畫家常年不在國內,他也就放下查探的心思了。的確是常年不在家,他都已經搬進來快一年了,對門還是沒人回來。今天這麼一看,應該是終於歸家了。
想到藝術家,他又想起去年遇到的紀時夏,一個畫家。紀時夏說過自己的年齡,今年應該也有28歲了,可是卻還像一個大學生一樣。很感性,很活潑,很脫線,還很……可愛。這一年來,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有打紀時夏的電話,可是每次都是電話留言——「你好,這裡是紀時夏的家。我正在遙遠的國度滑雪中,有事請留言,我會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回復的。」而他沒有在電話裡留過言。
所以,時夏回家按下電話的時候,看到有十多個來自同一個號碼的未接電話,卻沒有聽到留言。其他的就是他的經紀人的留言——「紀時夏,回國的第一時間給我滾過來!你搞失蹤啊!」
……經紀人炸毛了!紀時夏下意識抖了一下。
紀時夏烤了蘋果派,他一下飛機就想吃這個東西了。所以,回來的路上買了材料。他切了一半蘋果派,走到對面,按響門鈴。
門一開,還沒見到人呢,他就開口,「你好,我是你對門的,我今天剛回來,來打個招呼。」
衛睿把門完全打開,看見托著一盤子的時夏,愣住了。
時夏也愣了一下,這個人很熟悉,是不是見過?
「時夏?」
「嗯。」還是記不起來對方是誰,有點不禮貌,該問對方是誰嗎?
「忘記我了嗎?」看著時夏迷茫的眼神,有點失望。「我是衛睿啊,嗯,在蘇加城的時候,我們可是一起遊玩了一個星期。」
「哦。對,衛睿。不好意思,我的記憶力有點……」時夏很不好意思,「我前幾天在拉瑪,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你留下的通訊方式還在想回國的時候給你打個電話呢。」
「你還去了拉瑪?」拉瑪和蘇加城可是跨越了大半個世界了。
「是啊,我去了5個冰雪城市。真沒想到搬進這裡的是你啊,竟然和我是鄰居,我們還真是有緣。」時夏興奮了。
「啊,對,我們進去聊,別站在門口了。」衛睿這才反應過來,兩人還都站在門口呢。
「我烤了蘋果派來賄賂鄰居的。」時夏揚了揚手中的盤子。
「你剛吃晚餐?」衛睿看了眼壁鐘,已經九點了。
「還沒,我的晚餐就是蘋果派,我的那份還在家裡。今天下午1點才到家,收拾了房子一番,也沒感覺到餓。」
「你去把你的那份拿過來吧,一起吃?我來泡茶?或者你更鍾情摩卡,那你得自備,我這可沒有。」
「不了,你泡茶吧,其實我也很喜歡茶的。不過,在外國可喝不到什麼正衷的茶。」時夏邊說著就往自家走。
衛睿看著時夏的背影,笑了笑,起身去廚房拿泡了兩杯茶。紀時夏,真是有趣的人。想來今天下午下樓的時候遇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就是他了。
當晚,兩人相談甚歡,時夏的蘋果派很美味,衛睿的茶也很香。時夏談了他的作品已經基本完成,接下來的時間檢查一下,潤潤筆就行。衛睿也談到自己的工作,時夏知道了衛睿本來是在部隊裡,在一次反恐的任務裡受傷,傷到了視覺神經。他本來就是隊裡的狙擊手,這一傷,讓他不能再呆在隊裡,只能轉到後勤。他選擇了轉業,就辦理了退伍,接手了家裡的商業事業。
衛睿也知道了時夏已經在世界各地流浪多年。直到兩年前,大概是流浪了太久,突然間發現自己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所以,就在這裡買了房子,安慰自己在祖國還有一個家。聽到時夏的說法,衛睿有些心疼。這個男人,像個大男孩一樣,敏感,活潑。卻原來在心裡有一道深不可測的傷痕。
作者有話要說:給大家講個自己家的小劇場:我最近喜歡穿一件男裝毛衣(男裝店買的)出門,穿了很多次都沒有人發現我穿的是男裝。爾後某次,我穿回自己的衣服(女裝店買的!),某個小男孩睜著他那雙無辜的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說,「姐姐,你是不是穿哥哥的衣服?」我:「……」這是要鬧哪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