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淺風》
容飛能聞到這個狹小空間裡屬於蘇臻的味道,那種男士洗髮水和須後水清爽的薄荷香,純粹而沒有多餘的雜質。
叮的一聲,電梯停住了,衛子行走了出去,容飛緊跟其後。
“你真的那麼想包養蘇臻?”衛子行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
“當然不是!”容飛斬釘截鐵地回答。
衛子行抱著胳膊轉過頭來盯著他說:“如果不是,剛才你在電梯外你為什麼要盯著蘇臻發呆?完全的迷戀啊?”
“哪裡有!”
衛子行聳起肩膀,沒把容飛的回答放在心上,自顧自地說:“你包養蘇臻是絕對沒有可能的。死心吧。他適合不受拘束獨自綻放。”
容飛沒有再說什麼了,繼續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今天他們要面見的是電影《淺風》的導演李成和製片人。李導在業界口碑很好,成片不多,一年最多一部戲,但是每部戲都有很高的藝術造詣。六部電影裡面有三部在威尼斯電影節獲獎,還有一部在柏林電影節上也榮獲桂冠,接拍他的電影想不出名都難。
而《淺風》是一部小成本製作電影,劇本講的是鄰家少年暗戀大自己兩歲的學姐,從他的角度來演繹那個女孩的初戀、她的家庭變化以及她的成長。這就像是一部記錄片,沒有什麼跌宕起伏的劇情,但是以李導的一貫風格,一定會有許多溫馨感人的閃亮瞬間。
“衛先生,我對您沒有什麼意見,您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製片人林錦吟笑著說,“容少的外形條件更是沒話說的,只是他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恐怕不適合演繹這個角色。我明白衛先生您想為容少爭取這個角色的用意,您想為他扭轉形象,但是很抱歉,《淺風》不是任何人的踏腳石。”
林錦吟是業界最年輕的製作人,進入這個行業不到五年,卻憑藉有效率的執行以及獨到的眼光以及高超的融資和組建能力和不少頂級導演合作過。而今他才三十五歲,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商界精英的感覺,笑容內斂並且極具韻味,這個人如果跨入演藝圈絕對星途坦蕩,但是他卻選擇成為製片人。而這個製片人,就連容謹嚴這樣的大鱷都對他三分尊重。
也正因為如此,如果是普通的製片人面對容謹嚴的兒子絕對要鞍前馬後,一個小成本電影的男主角手到擒來。但是林錦吟卻有拒絕的本錢,他和容謹嚴有一點非常之像,那就是工作中沒有妥協,除非他覺得合適否則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他也不會手軟。
衛子行也是談判的專家,“據我所知,《淺風》是一部小成本電影,而且走的並不是商業路線。可是,就算是小成本,那些開銷還有宣傳費用都得收回來不是嗎?我看過了《淺風》的劇本,不得不說這部電影就劇情上毫無賣點。很多電影就是這樣,叫好卻不叫座。成本不允許你們請那些一線明星來演繹陳淺風這個角色。當然林先生可以考慮請那些形象健康的新人。只不過這些新人,他們的市場在哪裡?”
林錦吟莞爾一笑,“那麼容大少的市場又在哪裡?據我所知,健康的形象與他無關,酗酒醉駕是他的專長。純情就更談不上了,咱們的盛世華天都已經是容大少的後宮了。更不用說那個經常來潑狗血的可憐父親,我可不想這個劇組經常上頭條。”
容飛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心裡卻快要吐血。林錦吟的實話實說就快將打下十八層地獄了。
“這就是兩種形象的衝撞。”衛子行拍了拍容飛的背脊,“誰不想看看紈絝子弟演繹出的純情少年是怎樣的?有容少在,還怕沒有話題嗎?未拍先紅,林先生,您連宣傳費用都能省下了!”
衛子行的這番話真讓人聽不出是讚美還是諷刺,任憑容飛的臉皮再厚,此時也漲紅了。
一直沉默著的李導終於開口了:“容飛,我想聽聽你自己的看法。”
這是第一次有人稱呼他為“容飛”,容飛看向李導,他的眼神是沉靜的,他想要聽的是容飛自己的答案。
“告訴我你對這個角色的看法,你是真心想演陳淺風這個角色嗎?我對於你的行事作風頗有耳聞,我相信你不會勉強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李導的話讓容飛放鬆了下來。
“我想要演這個角色。”容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陳淺風他是一個常人,沒有財富和外表,卻是我想要成為的人。”
“你想要成為的人?”李導的聲音頓了頓。
“一個專注的人。不需要有什麼崇高的理想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去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現實中的誘惑太多了,能像他那樣抱著純粹的心情去看著一樣事物的人,會比那些掙扎得頭破血流的人更幸福。而我們,都想要幸福。”容飛暗自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為此李導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但是李導卻沉默了。
林錦吟笑出了聲:“這段話是不是衛子行教你說的?背熟它很辛苦吧?”
容飛知道自己現在是容少,在容少的世界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對容飛諂媚或者有所圖的人,另一種則是有能力有本事所以可以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容飛的厭惡或者諷刺的人。而林錦吟恰恰就是後者。
“劇本是衛子行給我的,但是那段話卻是我自己的想法。”容飛淡定地說。
李導緩緩開口問:“當宋年年問陳淺風‘你覺得我的英文名字怎麼樣’的時候,陳淺風是如何回答的?”
“Daisy的意思是雛菊,就像是你一樣,開在陽光下,迎風搖曳。”容飛的唇上是淺淺的笑意,卻像是要消融一切,他的聲音裡滿是一切不為所動的虔誠。
沒有多餘的動作誇張的表情,容飛的一切看起來自然的出人意料。
李導凝視著容飛,仍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林錦吟看著李導的表情,向衛子行伸出手來,“今天就先談到這裡吧。我們還有其他幾個候選人想要再斟酌一下,一有結果就會通知你們。”
聽不出是禮貌還是婉拒,雖然在容飛看來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行,沒問題。”衛子行爽快地起身和對方握手。
兩人離開了林錦吟的辦公室,容飛歎了一口氣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讓你攤上我。”
“為什麼這麼說?”衛子行好笑地回頭,“你剛才的表現好的出乎我的意料。從李導的反應來看,這個角色七成的可能性是你的。”
“啊?可是李導不是什麼都沒說嗎?你沒看見他皺起的眉頭嗎?”
“喲,容少什麼時候也懂得察言觀色了?”衛子行的笑容更大了。
辦公室裡,林錦吟撐著腦袋望向李導說:“您選定他了是嗎?”
“嗯。”李導翻閱著衛子行送來的有關容飛的資料。
“雖然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林錦吟悠哉地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但是當李導看著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容飛走進來的時候,其實你已經對他有興趣了,是吧?”
“我也很好奇,在媒體漫天負面報導之下,真正的容飛是怎樣的。”李導將資料推到了一邊。
容飛與衛子行走進了電梯裡。向下行進了兩層樓之後,電梯停下,門打開的瞬間容飛再度愣住了。雖然早就做好準備今天會遇見許多名人,來的時候遇見了演藝界的天王蘇臻,這會兒眼前這個將近一米九穿著休閒外套淺灰色格子圍巾隨意地繞在頸上的男子正是安凱文。
安凱文走了進來,他的身高有一種壓迫感,容飛下意識後退,背脊抵上了牆壁。
安凱文的唇上勾起一抹笑,揶揄中有幾分冷漠,“真難得,容少今天竟然打扮的這麼低調,是為了迎合李導的電影品味嗎?”
容飛沒有說話,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一旁的衛子行也依然掛著那抹公式化的笑容。安凱文沒有再說什麼了,容飛只能看著他的背脊,挺拔而篤定,就是這樣的背脊將沒有生命的服裝穿出了不同的風度。
安凱文的樓層到了,他邁出長腿的瞬間用手抵住了電梯門,側過臉來目光投注在容飛身上,“你最近真是安分得無趣。我期待著下一次和你打賭。”
打賭?什麼賭?
容飛還在狐疑著,安凱文已經走遠了,頗有幾分揚長而去的氣勢。
電梯繼續下行,衛子行有些幸災樂禍,“我說容少,你有沒有覺得你在娛樂圈裡舉步維艱?製片商要顧慮你那‘聲名狼藉’的過去,天王蘇臻將你視作空氣,就連時尚界的風向標安凱文也對你冷嘲熱諷,而一直替你擦屁股的父親大人也不再容忍你了。你還打算怎麼混?”
容飛頷首一笑,隨即又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衛子行的後背:“我還有你這個親密戰友啊。”
“算你識相。”
此時,蘇臻來到了容謹嚴的辦公室裡,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茶還是咖啡?”容謹嚴放下手中的工作,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