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兄弟”
老闆娘回身指了指窗外電車月臺上的廣告,“就是蘇臻啊!我剛和老公結婚的那年他出道,那時他好像才十幾歲的年紀。那個時候是一個大導演的電影,我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會紅透半邊天。現在我和我老公結婚都十多年了,他仍然那麼紅。誰不知道娛樂圈潮起潮落,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可不是只有那張臉而已哦!我最欣賞的還是他的內在!”
“那長的像蘇臻真是我的榮幸嘞!你不知道我走在大街上還經常有人問我要不要去參加模仿秀!”蘇臻就倚在老闆年身旁的飲水機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闆娘聊著。
容飛卻呆了,這樣平民化的蘇臻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從他的肢體動作到他說話時的神態,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對方證明自己不是蘇臻,只是某個長的像蘇臻的人而已。
“我同我弟弟來挑衣服,他就快去外地讀大學了。”蘇臻拉過容飛,將容飛的腦袋揉成鳥巢的形狀,然後輕鬆地搭在容飛的肩上,將他往自己懷裡擠了擠,完全一副寵愛弟弟的長兄模樣。
屬於蘇臻的味道再度在容飛的鼻間蔓延開來,容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種男性爽利而優雅的味道,他知道那不是古龍香水,而是融合了蘇臻的氣質獨有的味道。容飛低下頭來,耳朵裡聽著蘇臻與老闆娘的談話卻大腦懵在那裡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小飛,進去試一試這件,還有這條褲子。”
直到蘇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一套衣服拎到容飛面前他才反應過來。
這是容飛第一次聽蘇臻叫自己“小飛”,可能是為了符合他作為容飛兄長的形象。但是那種親昵的感覺,容飛覺得心裡暖暖的,所有神經都曬著太陽一般不願思考。
“這套?”容飛眨了眨眼睛。T恤的下擺被撕成一條一條,而牛仔褲到處是補丁和撕裂的縫隙……容飛曾經看過很多年輕人穿成這種風格,看起來不拘於形式也非常叛逆,但是容飛始終是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再不然騎機車的時候批上一件皮衣,他真的從來沒想過穿成這樣。
蘇臻從後面按住容飛的肩膀,將他推向試衣間,覆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你需要改變,容飛。”
容飛就這樣進了更衣室,將這身衣服換上,他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是什麼樣子,會不會不協調?說不定蘇臻一看到自己就大笑起來了!
但是那句“你需要改變”縈繞在容飛的耳邊,像是魔咒一般。也許自己就是太拘泥於他人的眼光,很多適合自己的東西都沒有嘗試過。
推開門,蘇臻仍舊靜立在原來的位置,容飛抬頭迎上他的目光,等待著他的反應。
蘇臻的眼睛裡一絲驚訝閃過,然後緩緩揚起唇角,“很好看。”
“真的嗎?”容飛正要去照鏡子卻被蘇臻拽了過去。
“先別照鏡子,等一等。”蘇臻又走到掛帽子的地方,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點過去,摘下一個嘻哈風格的棒球帽按在了容飛的腦袋上,“現在,你還缺一雙合適的鞋子。”
容飛好奇地跟在蘇臻的後面,來到鞋櫃前,蘇臻拍了拍椅子讓容飛坐下。
令容飛意想不到的是,蘇臻拎著一雙帆布鞋在容飛面前單膝跪下,幫他穿鞋,“我目測的你的鞋碼,但是我對自己的目測很有信心。”
“我……自己穿吧!”
蘇臻抬起眼來,又是那種使壞的笑容,“小的時候都是我幫你穿鞋子的啦。那個時候你很容易出汗,腳總是臭臭的,我幫你穿鞋子的時候都要屏住呼吸。”
“你們兄弟倆的感情真好嘞!”老闆娘笑著說,“我也有兩個兒子,但是老大從來不會幫老二穿鞋子,他們只會搶吃的搶玩具!”
“是啊,以前可不喜歡照顧他了,現在想著他要去其他地方讀書了,忽然就想再幫他系鞋帶了。他到現在鞋帶都系不好,總是塞到鞋子裡。”蘇臻一邊說著,一邊抬起了容飛的腳。
那一刻,容飛緊張得手指抓住椅子的邊緣,感覺蘇臻輕柔的動作,鞋帶穿梭在他的手指間,繞在容飛的心臟上。
“好啦!現在你可以去照鏡子了。”蘇臻向容飛伸出手,一把將他拽起。
容飛來到鏡子前,眨了眨眼睛——這個真的是自己嗎?
沒有美國電影裡踩著滑板的叛逆少年那樣誇張,從頭到腳都有一股潮人范兒,容飛相信他這樣走出去,就算不戴墨鏡也沒有人會想到他是容大少。
“哇,你們不愧是兄弟啊,都這麼帥氣!你哥哥的眼光真是不一般好,把我這裡幾十塊錢的衣服都穿的像是電視裡那樣!”老闆娘感歎著。
容飛回頭看向蘇臻,對方高深莫測地一笑說:“你再等我一會兒。”
蘇臻快速拿了兩件衣服進了更衣室,等他出來的時候就和容飛的風格一樣了。
“好了,買單。”蘇臻拿出錢包走到老闆娘面前,窗外的日光斜照在他的肩膀和側臉上,那樣平和而愜意的風度。
因為無法刷卡,蘇臻拿出了所有的現金還差了二十多塊錢。
“算了啦!你們兩個從我這裡走出去都算活廣告了!如果有人問你們哪裡買的衣服記得告訴他們哦!”老闆娘眉開眼笑地將容飛和蘇臻送出店門外。
再度走在街上,容飛的感覺和剛才大不一樣。
不時有路人回過頭來看著他們,那種一開始的驚訝到欣賞,容飛簡直適應不過來。
“想想你現在穿著的這身行頭,你覺得自己該如何邁出步伐?你的目光應該看向哪裡?你還是容飛,但也是不一樣的容飛了。”蘇臻仍舊看著前方,雙手插在口袋裡,略微地歪著腦袋,與他平時的形象南轅北轍,可就算是這樣,也莫名地讓人看起來非常舒服。
容飛吸了一口氣,路過櫥窗玻璃的時候能夠看到自己的影子,心中就似被蠱惑一般,他將袖口擼起來,每一步都和著輕快的節奏,偶爾與一旁的蘇臻眼神交匯,對方也露出欣賞的笑容。
不時有路過的年輕人的目光追隨著他們的步伐,儘管有人懷疑卻沒有人真正敢確認他們是誰,那種自由卻又被人注目著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今天我們是兄弟,想想有沒有什麼兄弟能做的事情。”蘇臻撞了撞容飛。
容飛總是忍不住去注意蘇臻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那種壞壞的笑容總是讓容飛心中癢癢的。
“……兄弟能做的事情……”容飛仰起頭來認真地想著,蘇臻卻笑出了聲。
“你真可愛。要不我們去嘉年華吧。小的時候我和你去過一次,你抱著旋轉木馬不肯下來,還是我去把你拉下來的呢。”
“真的假的?”容飛沒有容少小時候的記憶,但是想到容少竟然和蘇臻一起去過嘉年華,想像還是小孩子的蘇臻,他那小大人的表情,容飛不由得笑了起來。
“當然是假的!”蘇臻按下自己的帽檐,輕快地走到路邊,像是要隨風揚起一般。
“等等我!”容飛緊跟上去。
蘇臻抬起胳膊,斜著身子,那樣子帥氣的人神共憤。
一輛計程車停在了他們面前,蘇臻坐上車,容飛才剛鑽進來就被對方拽過去,蘇臻的胳膊搭在容飛肩上,朝司機輕快地說:“嘉年華!”
一路上不斷有暖風灌進來,容飛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蘇臻的發尾隨風揚起,他微微閉著眼睛享受這一切。
容飛不由得想起在時裝周上走秀的蘇臻,那樣的漠然而極富有距離感,不像現在如此真實地與自己並肩靠在一起。
就像是知道容飛看著自己,蘇臻將容飛的腦袋按在肩上,“為什麼要一直看著我?”
“……我在疑惑,參加走秀的時候你和現在那樣的不同……”
“容飛,我想我犯了一個錯誤。”蘇臻低下頭來,下巴幾乎抵在容飛的腦袋上,“我一直向你強調要找到自己不要迷失自己,要在一場服裝秀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但是現在想來,也許是我錯了。”
“……怎麼會呢?安凱文也是這麼說的啊。他給我看了那麼多模特的走秀,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表現方式,而我卻沒有。”
“所以,你需要的不是找到自己,因為你一直都在那裡。只是你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了,於是把自己隱藏了起來。我們每個人都有許多面,包括我和你在內,缺少的只是展現的勇氣罷了。小飛,想一想,你會不會偶爾很羡慕某個人或者很想變成那樣的人?”
“當然有過……”容飛低聲說。他曾經那樣嚮往蘇臻,不僅僅是那張被上帝精雕細琢的臉孔,更加因為他那身處名利場卻永遠不為浮華所動的淡定還有時光沖刷卻絲毫沒有褪色的優雅。
“如果你想過成為那樣的人,那麼你也可以做到。只是你不敢而已。你其實是一個很有表現力卻不是那麼有表現欲望的人,而T台就是要將你的表現欲完全爆發的地方。”
在這之前,容飛對於走秀就像是踩在鋼絲上一搖一晃,而蘇臻的話卻讓他沉穩了下來。
車子停在了嘉年華的門口,吵鬧聲還有遊客在雲霄飛車上的尖叫不絕於耳。五顏六色的氣球晃過他們的眼前,扮演著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工作人員們不斷向遊客招手。
容飛買了票,和蘇臻一起進了嘉年華。無論是怎樣的大型遊樂園,過山車總是佔據著最主要的地位。對於容飛這樣的替身演員來說,過山車的冒險係數不是那麼高。畢竟更驚險的瞬間他都已經經歷過了。
“我從來沒有坐過過山車。”蘇臻用肩膀頂了頂容飛。
“啊?不會吧?”
“我十七歲的時候就出道了,那個時候正是年輕人喜歡玩樂的時光,雖然忙但是還不至於坐過山車的時間都沒有,可是當時一則新聞讓經紀人勒令我絕對不可以來玩這個遊戲。”蘇臻抬著頭,一臉嚮往地看著天空中的軌道。
“什麼新聞?”
“一個健康的年輕人在坐完過山車之後由於頸椎被甩的錯位而導致高位截癱。”
“哈……”聽完這個新聞,容飛的心裡涼颼颼的。
“走吧,今天排隊的人不多,我們可以去玩了。”
蘇臻剛上前走了一步,容飛就拽住了他。
“怎麼了?”
“還是……算了吧……”
蘇臻輕笑起來,散落在他肩上的陽光也被攪亂的軌跡,“你不會吧?你害怕坐雲霄飛車,還是害怕高位截癱?”
我不想你有任何的閃失。
“我不敢坐雲霄飛車……”容飛抿了抿嘴唇裝出變扭的樣子別過臉去。
“撒謊。”蘇臻輕聲說。
容飛頓了頓,確實自己在蘇臻這個影帝面前賣弄演技,實在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對方怎麼可能看不穿?
“不過我很高興,”蘇臻拽起容飛的手腕,大步走向排隊的人,“你很在乎我。”
容飛被蘇臻臉上外放而有些得意的笑容秒殺。
當他們坐上車安全杆降下的時候,蘇臻朝容飛眨了眨眼睛,“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雲霄飛車緩緩行駛出五六米遠,陡然增速沖向前去。遊客們發出了叫喊聲在天際迴響,容飛被風吹得睜不開眼,自己的身體仿佛變得不屬於自己,內臟隨著前行的方向擠壓著,就連心臟也被抓在了半空中。
容飛看向一旁的蘇臻,他並沒有開口大叫,而是睜大了眼睛像個好奇的孩子看著被顛倒的世界,似乎在分辨哪裡是天空。
直到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們終於到了終點,心緒墜落下來,所有遊客都緊貼著椅背喘著氣。
容飛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蘇臻的胳膊,對方卻笑出了聲。
“你看我的腳,還能動啦!沒有高位截癱!”蘇臻伸手揉了揉容飛額前的碎發。
兩人下了車,蘇臻有些找不到北,容飛一把拽住了他,“走這邊離開。”
蘇臻的下巴磕在容飛的肩膀上,在他的腰上捶了一下,“看不出來你平衡感這麼好……”
溫熱的呼吸不斷掠過容飛的耳際,容飛沒好氣地顛了顛肩膀,“是誰信誓旦旦要做雲霄飛車的?這下連直線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