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沒有終點 ...
猛地,蘇臻將容少從椅子上拽起來,用力地磕在桌子上,容少的額頭被撞破,鮮血直流。
“你該不會以為我那麼天真,我連他還在不在這個身體裡都不知道。”蘇臻冷哼了一聲,“你說的沒錯,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就是折磨。折磨你也無法令我快樂。”
容少愣住了。
“我累了,容少。”蘇臻抓著容少的髮絲,將他靠向自己,額頭蹭著他的血跡,“我真的累了。不如就此結束吧。”
“你……想怎樣……”容少笑容僵硬起來,“最終贏的還是我。”
蘇臻伸向口袋,掏出兩粒藥。
“你選吧,一顆是維他命,另一顆會要了你的命。”
那兩粒藥丸長的一摸一樣。
“連這招都玩上了……你真是到絕路了,蘇臻……我這輩子從來都沒贏過你,但是這一次贏的徹底……”容少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囂張,“你不陪我吃另一顆嗎?我和你之間,不是除了你死就是我亡嗎?”
“我會吃下你挑剩下的。不過你就算活著,又有什麼?”蘇臻嘲諷地一笑,將手掌攤開在他的面前。
容少想都不想,隨便抓起一顆放進嘴裡,“你呢?蘇臻?你有這樣的膽量嗎?”
蘇臻笑了,“你那麼白癡,我為什麼要陪你一起耍白癡?”
容少愣在那裡,他的腦袋開始暈眩。
“你說你死之後,我應該做點什麼呢?”
“……這……這兩粒藥都是……”
“啊,是啊,都是毒藥。我怎麼可能跟你一起服毒自殺?你想看看,和你死在一起,不是要敗壞我的名譽?”蘇臻好笑地說,“你都在網上那麼出名了,我跟你死在一起,不是告訴所有人我也是你的入幕之賓?”
“蘇臻……”容少用力要將藥丸吐出來,但是頭卻越來越暈。
蘇臻扼住他的手腕,抬起他的下巴。
“你要死了,容大少。不過在你死之前,我們不如假想一下你活著的話會有怎樣的結果?”蘇臻嘲諷地笑著,“你一走出大門,大家就會指著你說這位不是在網上風光過的容大少嗎?想想那些導演、製作人的眼睛,想想被你像狗一樣踩踏的林雨薇……他們現在看見你應該都會很得意吧?”
“不要說了……”容少顫抖著,腦袋越來越不清醒。
“哦,你大概也再進不了容家大門了。想想容謹嚴看見你時候的表情,應該會很精彩吧?”
“不會……他是我父親……”
“他有我就行了,我比你出色多了。”
容少靠著床,手指連微微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蘇臻覆在容少的耳邊,輕聲道:“一直以來你連自己期待著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對你而言,最快樂的事情難道不是結束嗎?”
一切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蘇臻坐在容少的身邊注視著他垂落的雙眼。
諾利亞推開了房門,看著蘇臻的身影歎了一口氣,“你後悔嗎?”
“為什麼要後悔,他說的沒錯,這一切我都沒有後路。”
“如果容飛還是無法醒來呢?你是不是又要把自己關起來呢?”
“諾利亞,你知不知道‘得到’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為一旦得到了,就會害怕失去。”蘇臻扯起唇角,“我已經用盡所有我可以抓住他的方法了……”
而容飛,只覺得自己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他睜不開眼睛也沒有掙扎的力氣,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無止境的黑洞裡。
他告訴自己要向上而不是墜落,但是即使向上……多遠才是水面?
蘇臻將容飛抱起,放上熱水,仔細地給他洗了一個澡。即使是那些骯髒的痕跡,他也細細為他抹去。
諾利亞將床單全部扯下來,換上了乾淨的滿是被太陽曬過的味道的床單,將那些駭人的器具全部收起。
蘇臻將容飛出浴缸,拉過浴巾小心翼翼地將他包裹起來,輕輕將他放到床上,吹幹了他的頭髮。
“藥效什麼時候過去?”蘇臻問。
“為了達到效果,含量有點高,但是你放心不會讓他變成傻子也不會傷害他的神經。”諾利亞歎了一口氣,“怎麼辦,我也是你的共犯。連我都害怕他醒來的那一刻仍然是那位容大少了。”
蘇臻沒有回答她,只是傾下身來覆上容飛的額頭,“他在發燒。”
“廢話,這些天你對他那麼粗暴,下面一定撕裂了。我給他打兩針吧。”
容飛的熱度直到傍晚才退下,但是人卻依舊昏昏沉沉。
“容飛……你什麼時候回來?”蘇臻抬起他的手,輕吻著他的手指。
像是有什麼力量一把將容飛從那片深不見底的水中撈起,容飛拼命地掙扎了起來,越是向上就越能感覺到溫暖。
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我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完!
我……還有無法割捨的人!
容飛揮舞著手臂,大聲呼喊著,“蘇臻——蘇臻——”
蘇臻看著容飛不斷開合的嘴唇叫著自己的名字,整個人站了起來,搖晃著容飛的肩膀,“容飛!你睜開眼睛!你快睜開眼睛!”
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容飛用力睜開眼睛,看見了蘇臻滿是期待的目光。
“蘇……蘇臻……這裡是哪裡……”容飛好不容易對準了焦距,目光撞進蘇臻的眼睛裡。
蘇臻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的手指輕撫著容飛的發,蘊含著萬分珍惜和失而復得的喜悅。
容飛吸了一口氣,“這裡……怎麼是你的房間……”
蘇臻一把將他緊緊摟住,“太好了,你回來了。”
容飛傻傻地回抱住對方,他的記憶有些混亂,根本記不起自己是怎樣來到蘇臻的房裡了。
他的嗓子嘶啞,全身無力,還有他的下體,疼痛到幾乎麻木。
“蘇臻……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容飛皺起了眉頭,想起自己在拍《槍神》時和蘇臻住在一起,對方因為失控將自己做到發高燒。
此時,諾利亞走了進來,看見蘇臻抱緊容飛的樣子露出一抹笑容來,“容飛!你醒過來了對嗎?”
蘇臻吻上他的額頭,他的臉頰,然後含住他的嘴唇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狂吻。
本來就沒有力氣的容飛被他親到幾乎無法呼吸。
諾利亞趕緊上前按住了蘇臻,“嘿!你想親死他嗎?”
蘇臻只能鬆開了容飛,但是卻一直扣住他的手指不鬆開。
容飛隱隱覺得在自己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你們誰能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容飛用力地回想,卻只能想到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你在金玫瑰喝醉了酒,被林雨薇從樓梯上推下來了,流了很多血,還進了手術室。”蘇臻輕聲問,“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容飛皺著眉,腦海中呈現出自己跌落時的畫面,“嗯……好像是這樣……但我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會在這裡?”
“你醒來以後性情大變,到處惹是生非。”蘇臻伸手按住額頭一副萬分苦惱的樣子,“容伯伯和伯母都拿你沒辦法。”
容飛愣在那裡,他沉默著猜想……難道是自己昏過去的這段時間,原本的容少……難道出現了?容飛用力地去想,無奈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
“他們都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對你做了各種檢查,你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所以我猜想……是不是那場手術對你的性格造成了什麼影響,於是我邀請了一位美國的心理專家來為你診斷,這些天他都在和你聊天,我也有聽見你的怒駡還有叫喊,醫生說你有人格解離症狀……”
容飛雖然對心理學一竅不通,但是他知道所謂人格解離指的就是多重人格。但是自己真的只是得了心理疾病嗎?
出事之間,他的腦海中經常能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這到底是他身體裡的容少還是因為所謂的人格解離?
“醫生說,治好你的方式就是除去你的副人格,特別要在這個人格存在時間還短的時間內。”
“你是說……你們除掉了容少……不……我的另一個人格?”這在容飛聽來多少有些天方夜譚。
“應該是。”蘇臻伸手揉了揉容飛的腦袋,“我很開心,你終於回來了。”
容飛狐疑地看向諾利亞,“這是真的嗎?”
“是啊。你不知道我來看你們的時候,你對我的那個態度,真是讓人傷心。看你現在的樣子,正常了很多啊!”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蘇臻問。
“感覺不到餓,但是……連說話都很累……”
“廚房裡還有粥,喂他吃一點吧,不然他的胃會受不了的。”諾利亞提醒道。
“沒錯,容飛,喝點東西好不好?”
容飛只覺得蘇臻的聲音分外輕柔,而且他看起來也消瘦了許多。諾利亞將粥端進來,蘇臻就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給他。容飛喝了三、四口就想要吐,諾利亞說這事正常情況,讓蘇臻扶著他睡下了。
來到房間外,諾利亞抱著胳膊挑起眉梢,“這個謊撒的有點大,我只曾經用人格解離來看待容飛和容少共同存在於一個身體中這件事。但是你竟然直接就拿這個當幌子了,你打算怎樣向容先生和容太太解釋?怎樣讓容飛相信?很明顯他現在就在懷疑!”
“如果讓他知道,我殺了容少……他會內疚一輩子,以他的性格未必還會願意跟我在一起。”蘇臻閉上眼睛靠著沙發。
“這是生存爭奪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生存本來就是殘酷的,他應該慶倖自己是最後留下來的那一個。”諾利亞吸一口氣,“你確定你殺了容少嗎?他不會哪天在你和容飛開開心心的時候又忽然跑出來吧。”
“那……就再讓他下地獄。”蘇臻冷漠地說。
“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諾利亞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們還需要找個演員來假扮所謂的‘心理專家’了。”
“找個醫學院的吧,不要穿幫。”
“蘇天王,有誰演戲能比你演的好嗎?”諾利亞半帶諷刺地說。
容飛這一覺睡了很久,諾利亞在他睡著的時候給他補充了一些營養液。
當心情放鬆的那一刻,疲憊徹底將蘇臻吞沒。他和衣躺在容飛的身旁,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深夜裡,容飛醒了過來,側身就看見了他一旁的蘇臻。
一切都靜悄悄的,光線也並不明亮。容飛伸手觸上蘇臻的眼簾,對方睡的很沉,一點反應都沒有。而容飛因為睡了太久,閉上眼睛也毫無睡意,於是他凝視著蘇臻。
他雖然沒有一點記憶,但是他隱隱知道,在他沒有知覺的這段時間裡,容少一定出現了。即使現在自己重新掌控了這個身體,靠心理醫生來排除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是不可能的。
如果容少再度出現呢?那將會給蘇臻帶來怎樣的傷害?
容飛想也許自己和蘇臻分開會不會更好?至少以後容少做出怎樣的荒唐事來,都不關蘇臻了。只是蘇臻為自己做了很多,如果就這麼說分手,對他仍舊是一種傷害。
其實,解決問題最簡單的方式從來都不是隱瞞,而是事實。與其自己帶著秘密和蘇臻交往或者分開,他們都不會快樂。
因為碎了的終究碎了。
我是個男人,不是演韓劇的悲情女主角。為什麼不坦誠一點,再勇敢一點。
既然我佔據了別人的人生,為什麼連承擔的勇氣都沒有?
忽然之間,容飛的心覺得輕鬆了許多。
快要天明的時候,蘇臻的喉間發出一聲輕喃,側過身來的時候就發覺容飛在看著自己。
蘇臻伸手輕輕勾住容飛的手指,“你醒了很久嗎?”
“嗯,我醒了很久很久……”容飛淡淡地一笑。
蘇臻摟住他帶進自己的懷裡,“真是松了一口氣,我本來還在害怕,看著我的會是另一個人呢。”
“蘇臻……其實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訴你……我想要你聽我說……”
“你想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對嗎?”蘇臻的唇角漾起一抹笑。
“你真的很瞭解我,但是也許你猜不到我到底是誰,我其實是……”
“你是容飛,不是嗎?”蘇臻輕聲問。
容飛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你擔心另一個容飛會忽然出來,你擔心我無法處理這一切,你擔心我會受到傷害?”蘇臻輕吸了一口氣,“容飛,我和你之間沒有回頭路。所以不要去想‘如果’和‘萬一’。如果你消失了,另一個容飛出來了,那麼我會用我的方式把你找回來。但是如果你因此而開始拒絕我,那麼我仍然只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你的拒絕毫無意義。”
“如果我說……我是那個替身演員容飛呢?”容飛小心翼翼地問,即使蘇臻如此信誓旦旦,他仍然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你是。”蘇臻淡淡地說。
“哈?你怎麼知道我是?”容飛撐起上身,瞪大了眼睛問。
蘇臻抿唇一笑,“五十年之後,我會告訴你我是怎樣知道的。”
“蘇臻!蘇臻!你給我起來!”
“蘇臻……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根本不是真的相信我!”
“我百分之百相信你。所以我也請你百分之百相信我。”蘇臻伸手拖住容飛的臉,讓他看向自己,“我很清楚我愛的是誰,我也很清楚我不會放棄。”
容飛咽下口水。蘇臻這樣篤定的表情,容飛第一次見到。
“我現在就想要你讓我抱著你一會兒,好不好?”
“嗯。”容飛不說話了,蘇臻既沒有嘲笑他,又非常淡定地聽著容飛說的那一切,這讓容飛猜想也許蘇臻真的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容少了。
儘管他還有很多疑問,但是他知道,並不是每一個問題都非要有答案不可。
他現在,只需要靜靜地被他擁抱著。
三個月之後,在佩里尼的新品發佈會上,安凱文仍舊如同兩三點的驕陽一般橫掃全場。
容飛坐在觀眾中,感受著時尚記者們的瘋狂與潮湧。
而安凱文轉身的刹那便看見了容飛,他的眼中儘管有一絲驚訝閃過,卻仍舊鎮定地走完了整場秀。
走秀結束,安凱文在後臺換衣服,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一抬頭便從鏡子裡看到容飛抱著一大束花倚在門口的身影。
“你不是說我是個變態,噁心至極嗎?”安凱文漠然地穿上衣服。
“我也是個變態,噁心至極。這樣我們算不算扯平?”容飛問。
安凱文轉身抱著胳膊,皺著眉頭,“你的道歉真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有帶花來。”
“我不喜歡花。”安凱文轉過身去繼續收拾行李。
“我還有帶燕麥曲奇和脫脂咖啡。”
安凱文將行李背上肩膀,與容飛擦肩而過,容飛一把拽住了他。
“好吧,我只能把我最重要的隱私告訴你。”
“什麼隱私?”安凱文輕哼了一聲。
“對你說那些話的不是我。”
容飛頓在那裡,等待著安凱文的反應,他無法繼續跟他解釋“不是我”的原因,因為那太荒謬沒人會相信。
“我知道那不是你。”安凱文閉上眼睛無奈地一笑,“因為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讓我好過。”
“安凱文……”
“容飛,你說我是你的導師,是你的朋友。”
“是的。”
“好吧,至少導師和朋友是一種堅固的關係,是我被你擺在心中的位置。”安凱文撈過了容飛捧在手裡的花,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
“你原諒我了嗎?”容飛朝著他的背影問。
安凱文沒有回答,只是揮了揮手中的花,依舊瀟灑。
夜晚,容飛與蘇臻坐在倫敦眼上,低下頭來就是一片繁華燈火。
“哈哈,上一次跟你坐倫敦眼上的時候我喝醉了。”容飛的雙手覆在玻璃上,頷首看著腳下的一切。
“嗯,所以我親了你。”蘇臻的下巴抵在容飛的肩上。
“哈?你親了我?”
“嗯。”蘇臻一副這又沒什麼的樣子。
“你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親我?”
“嗯。”蘇臻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要找到你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好吧,我原諒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親我。”
“找到你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讓你留在我身邊也是不容易的事情。”蘇臻摟過容飛目光穿透那片城市喧囂,“像現在這樣靜靜地享受時光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嗯。”容飛的心中忽然覺得很溫暖。
蘇臻輕吻上他的額頭,“所以我想要將這些不容易的瞬間都留住。”
佇立在泰晤士河岸邊的倫敦眼一圈一圈地旋轉著,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