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魏家大宅書房內，老太太氣頭過去了，只坐在那兒默默流淚，魏老將軍背著手踱來踱去，也不看跪著的魏央，眼不見心不煩。

　民間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頭兒老太太的命根子。”

　說句實在話，真要讓二老如何狠狠懲罰魏央這老兒子，他們還真下不去手。怎麼捨得？

　之前大孫子魏易鬧出的那事兒，最生氣不過的反而不是兩位老人家，而是魏易他父母。只是魏易弄錯了方法，硬是要跟家裏強，若是他肯放低身段示弱一番，雖然魏伯平夫婦未必肯那麼快原諒他，但二老肯定是會的。

　如今魏央這事兒捅了出來，之前他消沉了那麼長時間，如今又一副哀哀淒淒為情所苦的可憐樣，別說老太太，就是魏老爺子都心軟了。

　“你呀你，真是孽障……那麼多好姑娘，怎麼就偏偏是若若呢？這下你叫我怎麼跟你姐姐交待啊！若若才多大，你怎麼下得去手啊……嗚……”老太太邊抹淚邊數落他，語氣中也不見了怒氣，只剩埋怨。

　魏央語氣悲涼：“媽，我真的，沒有辦法……”

　見他這般模樣，老太太心中最後一絲怒氣也沒了，只剩滿滿的心疼。

　魏老爺子站定，終於轉過身來，聲音沉冷，態度強硬：“今後你便別再見若若了，我會和阿城如慧商量，讓若若出國讀書。”

　“爸！”魏央的瞳孔瞬間放大，震驚到無以復加。

　魏母也不忍心，蹙眉喚了一聲：“老頭子，這……”

　“這什麼這！”魏老將軍一甩袖子，怒火高漲，“咱們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當真讓兩人在一起？若若叫了老三多少年的小舅舅，那也是你外孫女兒！不管別人閑不閒話，和自己舅舅結婚，若若能同意？阿城能同意？你也說沒臉見如慧了，現在這是怎麼樣？！”

　老太太臉色一黯，也不再言語了。

　“爸，求你……別這樣，別這樣……”魏央痛苦地哀求著。

　魏老將軍偏過頭去，不看他淒然絕望的神色，冷聲道：“我話就放在這兒了，你愛跪就繼續跪著！”言罷拂袖而去。

　魏母看著老伴兒怒氣衝衝的背影，再看到滿目哀色的小兒子，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勸道：“叔安，你先起來，這事兒咱們慢慢再說。”

　魏央搖搖頭，依舊直挺挺地跪著。

　老太太勸了一會兒，見他心意已決，只能歎了口氣，出去端些吃的喝的進來。

　*

　若水在床上翻滾了一夜，先是將今日發生的事都理了一遍，之後才漸漸擔憂起來。

　姑姑和姥姥都很生氣，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天將明時，若水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心中有事，睡得不深，被窗外的亮光刺得醒過來時也才八點不到。

　匆匆洗漱一番，連早飯也顧不得吃，若水便打了車奔向魏家。

　進了魏家，是保姆來開的門，說二老都在樓上。

　若水上了樓，才走到書房門口，就見她心心念念的人跪在那兒，聽見聲音後轉過頭來，眼中的紅血絲和滿臉疲憊無一不昭示著他跪了一晚上的事實。

　她顫了顫身子，幾步撲過去，跪在他身邊，魏央抬了抬有些僵硬的手臂，將小姑娘摟緊懷中，讓她在自己懷裏放聲大哭。

　若水喘著氣，抹開阻礙視線卻停不住的淚，要扶他起來。

　魏央哪里是她拉得動的，他苦笑一聲：“寶貝兒乖，不哭了，我還得跪著……”

　若水沒辦法將他扶起來，哭著道：“你起來！我來跪，我來跪！”

　魏央揉揉她的小腦袋，想說什麼，卻忽然停住，眼神古怪地看著她身後。

　若水沒有注意到，她還在哭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聽身後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想起：“都別跪了，起來。”

　她一愣，轉了頭，一雙淚眼看清了來人，竟是魏老將軍！

　“姥爺……”她聲音裏還帶著哭腔，格外可憐。

　老爺子咳了兩聲，心早就軟了，卻還繃著張臉：“快起來，一直跪著像什麼樣子！”

　若水擦幹眼淚，將魏央扶起。他跪了一晚上，腿早就麻痹了，血液不通，若水給他揉了好久才緩過來些，勉勉強強能靠著若水站起來。

　兩人滿身狼狽卻依舊相互扶持的樣子都叫老爺子看在眼裏，心下歎了口氣，明白有些事確實是沒辦法改變的了。

　“坐下吧。”

　魏央原本就站得吃力，若水心疼他，一聽老爺子發話，趕忙將他扶到一旁的軟椅上，自己則站在一旁。

　魏央拉拉她的手，想讓她也坐下，卻被敏銳的魏老將軍發現了，一揮大掌：“若若也坐下。”

　若水遲疑了一下，這才尋了另一張椅子坐下，背脊挺得筆直，雙手緊握。

　魏老將軍看了兩人許久，終於向若水開口：“若若，你年紀還小，將來有多少事都說不定。這一時的喜歡，不值得你搭上一輩子。”

　魏央瞬間緊張起來，全身肌肉都繃緊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若水，等待她的回答。

　“我是認真的。”若水回答得毫不猶豫。

　老將軍終於歎了口氣，松下肩膀，靠在硬實的椅背上，對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道：“若若父母那裏，你要有心理準備。”

　這是，同意他們了？！

　魏央與若水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對方心中的驚喜。

　魏老爺子看在眼中，站起來背著手離開書房，眼中是淡淡地笑意：“我是老咯，再管不動你們了，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省心……”聲音漸漸遠去。

　若水還有些不可置信，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魏央卻笑得輕鬆愉悅，對若水張開雙臂。

　小姑娘笑著撲進他懷中，蹭了又蹭，魏央滿足的歎道：“這下終於是名正言順了。”不枉他耐心等了這麼久。

　“嗯。”若水心中暖暖的，低低應了一聲。

　*

　“你這老頭子，就會弄鬼！昨晚害我擔心了一晚上沒睡好！”魏老太太得知了最終結果，氣哼哼道。

　魏老爺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那時不是生氣麼？”

　“什麼生氣！我看你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老太太橫了他一眼，“還正兒八經的凶我！”

　“呵呵……”魏老爺子識相地不繼續爭辯，轉了個話題，“唉~我是擔心，如慧和阿城他們那裏，雖然不是親的，但是這輩分總歸是個大問題，就是明秀那邊也不好交待。”

　提到這個，魏老太太也只能歎氣：“幸好不是親的，要不也不知該怎麼辦。如慧他們那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輩分這東西，咱們家自己不在乎就沒事兒了。也幸好若若來這麼久也沒正式出去過，知道她身份的也就咱熟悉的那麼兩家，將來避著些就是了……”

　魏老將軍搖搖頭，笑道：“這些都是外頭的事，過起日子來，誰還管外頭怎麼說？我是怕呀，若若才十七，整整比叔安小了十歲，都還是個半大孩子呢！現在對叔安是喜歡，放在心上正熱乎著，可小丫頭的心思誰能弄清楚？一天一個樣的！將來要是……看叔安那模樣，陷得深了，總是他傷心。”

　魏老太太卻不語，好長時間才眯著眼睛微笑道：“當初我跟你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麼大點年紀，怎麼不見你怕我變心來著？”

　“這……哈哈，老崔頭好像還在等我下棋哈！我先去了，免得人家久等……”

　“嘿！你這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