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大婚的皇上遜位給二皇子,未冊封的皇后也由二皇子接收,登基大典及大婚同時舉行,王爺們留在京城的時間又延長了。
抓著藥杵佘長君歎口氣,看了魯平川一眼:「所以,司徒御史也快回京了。」
一提到司徒御史,正在削藥材的魯平川放下小刀,垮著肩歎口氣:「是呀,司徒御史眼看就要回京了。」
原本,為了不要惹出大事,太后緊急谕旨司徒御史去皇陵一趟,算算時間剛好皇上大婚結束,王爺們也都離京了,御史才會回來。
偏偏……「不過你認為,十三皇爺會就這樣走了嗎?」
看了魯平川一眼,他只聳聳肩:「不知道,五年前那件事在下不是很清楚。」
那一年他十五,義父帶著他去云游四海了七個月,說是讓他了解所謂醫者之道為何,他也才頭一次知道義父的醫術竟然比義爺爺高明。
也是那時候,他查覺自己對義父的心意……唉……別查覺就好了,最近越來越常做春夢……
「莫離,你最近吃了甚麽不該吃的藥嗎?」
「怎麽說?」疑惑的看了魯平川一眼,他最近幾乎每天都要喝義父為他補身的湯藥,但義父絕不會讓他吃甚麽不該吃的東西。
「那是蟲咬嗎?你頸子上有些紅疹。」魯平川已經想很久了,佘長君白細的頸側上點點紅痕,原本以為是……但佘長君看起來又不樣是有了愛人……
「紅疹?」摸向自己頸側,佘長君搖搖頭,他不愛照鏡子,連頭發都是義父替他梳的,到底頸子上有些甚麽他半點也不清楚:「我回去再讓義爺爺看看吧!」
點點頭,魯平川開口又想說甚麽,幾個外出散步的老太醫一起沖進太醫院,還來不及喘氣,異口同聲大喊:「司徒御史回來了!」
「甚麽?」魯平川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抱頭大叫:「不是還有三天路程嗎?」
「聽說,是十三王爺派人送信去的。」
「這可怎麽辦?十三王爺還不知道司徒御史回京的事吧!」
「十三王爺現下在做啥呀?」
「老夫適才瞧見宮女蓮清去了十三王爺府了!」
「這下可糟糕了!」
幾個太醫們你一言我一語,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慌,聽得佘長君都頭疼了。
「十三王爺跟司徒御史五年前怎了嗎?」雖然覺得不應該問,他知道的小秘密已經太多了,可是卻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還是問了。
「五年前,司徒御史險些殺了十三王爺。」魯平川緊張的搓著手,老太醫們也都歎起了氣。
「為啥?」他知道這件事,義爺爺有稍微提過一些,卻沒同他說得再更仔細了。
並不是好奇,只是覺得……不問他心里不安。
「這……你瞧了就知道,司徒御史那脾氣……」甲老太醫搖搖頭。
「烈得跟火一樣。」乙老太醫接著下評語。
「偏偏十三王爺的脾氣……」丙老太醫一開口,全部的太醫都搖起了頭。
「栓都栓不住。」佘長君淡淡的接下了話。
「五年前那件事,也不是沒法子理解。」魯平川用力吐出一口氣,攤攤手。
「是說,司徒御史會不會不去找十三王爺?」乙老太醫抱持著一分僥幸這麽問,或許五年過去了,火也燒盡了。
「這……找個人去探探狀況吧!萬一出事,也好及時救人。」丙老太醫提議,一想到五年前要不是佘老太醫這麽恰巧把風把到了十三王爺他們,恐怕早就已經出人命了。
「誰去好?」放下手中的藥杵,佘長君問了。
「這……哎唷!老夫……腰疼!腰疼啊!」甲老太醫哼哼唉唉的扶著腰,坐到椅子上去了。
「老、老夫……腿腫了!腫得動不了啊!」動不了?看了乙老太醫一眼,適才不是蹦蹦跳跳的沖進來嗎?
「這、這這、老夫眼花,人老啦!」丙老太醫也一屁股坐上椅子,閉起炯炯有神的眼。
「平川你……」佘長君一開始就不指望這幾個老太醫了,所以望向平川。
「我、我頭疼!哎唷!哎唷!」捧著頭誇張的哀叫,平川也倒進椅中,死活不肯站起來了。
八只眼,同時望著佘長君,露出一模一樣討好的笑:「十三王爺就麻煩你啦!莫離。」
默默整理好一個小藥包,佘長君對著眾太醫點點頭:「在下這就去十三王爺府。」
反正,他已經習慣,就算會看到甚麽不該看的,也不會比三王爺折了御廚手來的嚴重吧!要當手最多秘密的太醫,其實……唉……也不是這麽的難……
※ ※ ※
當佘長君看到司徒御史穿著灰衣,倨傲冷漠的身影時,不知道為什麽,他自然而然的壓低了身形,偷偷摸摸了起來。
從司徒御史走的方向推斷……是往十三王爺府!
這麽快就往十三王爺府去了嗎?佘長君有些擔心,他記得適才聽說了,宮女蓮清去了十三王爺府……他輕輕歎口氣。
真要說,他認為十三王爺是整個天朝里這麽多王爺唯一「正」的人。也是唯一有生孩子的王爺。
從他還跟著義爺爺在太醫院混日子的時候,就常常瞧見十三王爺調戲宮女,義爺爺是這麽說的:「十三王爺,興許是這個天朝的救星。」
「阿離不懂。」他搖著小腦袋不明白,一個追著女人,卻不娶妻的王爺,為什麽會是天朝的救星?
現在他非常了解,這陽盛陰衰的過份的天朝,出了一個對男人沒興趣的王爺,的確是一件好事。
只是……看著司徒御史,斜飛的劍眉、緊抿的薄唇,臉頰有些削瘦,雖然長的斯文清秀,沉黑的眼眸里的光芒卻太過剛毅燦爛……他懂了,為什麽大夥都不肯到十三王爺府把風。
他能否也就乾脆偷偷回家去好了?義父前兩天還同他說呢,近日他都得輪值太醫院,回家也是睡,連陪義父喝一杯的時間都沒有。
他也想同義父喝一杯,他喜歡瞧著義父因為喝了酒染著紅暈的臉,看得他都小鹿亂撞了。
不過……身為醫者,他不應該這麽任性,萬一……總覺得今天十三王爺說不准也會有性命之虞。
走著走著,十三王爺府也到了,府門前沒有守衛、沒有門房,跟個空城似的。
司徒御史站在門前似有若無的蹙了下眉,接著冷冷的哼了聲,走進了王爺府。
這肯定是要出事的吧!佘長君跟著歎了口氣,也進了王爺府。
像是走在自家庭院似的,司徒御史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東拐拐西繞繞一路進了王爺府的里院。
「哎呀!十三王爺,你把人家弄得這麽濕……」帶著些微喘息,女子嬌媚的笑聲在轉過一道石門後,一清二楚的傳入佘長君耳中。
他停下腳步沒再向前,走在前方的司徒御史也停下了。
雖然瞧不見司徒御史的臉,不過從那猛然繃緊的背影猜測,應是一臉憤怒吧!
唉……十三王爺,您這是何苦啊……
「哦?濕了嗎?來,本王瞧瞧有多濕。」以男子來說略高亢,輕浮不羁的笑語接著揚起,司徒御史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十三王爺!別這樣……啊啊……蓮清……呀──」瞧不見屋里邊的情形,佘長君悄悄退了兩步,躲在石門底下。
他不想,一點也不想看到甚麽見血的場面,可總覺得即便不見血,也不會比見血來得好。
早知曉會這樣他也裝病……唉……十三王爺呀!要不要停個手?司徒御史已經繃得跟弓弦似的了。
衣襬,猛的被扯了扯,他連忙往一旁看,兩張一模一樣、粉雕細琢的小臉同時對他微笑。
「你是誰?」前邊的小臉軟綿綿的這麽問,可愛的小手搭在他腿上,小腦袋歪著瞧他。
「在下佘太醫。」他記得十三王爺有一對雙生子,應該就是了吧!
「太醫嗎?太好了,我跟依依想,司徒叔叔來了,爹不知道會不會有事。」後邊一些的小臉跟著開口,手也搭到了他腿上,甜滋滋的笑著。
「是呀!爹還讓宮女姐姐來呢!」兩張小臉同時嘻嘻的笑了起來,接著同時捂住嘴,縮起小肩膀往外偷瞧司徒御史。
「兩位小……」
「我是望春,他是依春……爹說因為司徒叔叔是繁春,三個春天在同一家門,就暖和了。」兩張小臉相視而笑,親近的靠著佘長君往外瞧。
啊……他苦笑,看來說十三王爺似乎非但不「正」,也「歪」得太徹底了些。
「啊……啊……王爺……王爺……」女人的聲音慢慢高亢,灰衣人影輕輕動了下。
佘長君連忙伸手捂住兩張小臉上燦亮的眼,立即聽到房門被碰!的踢開的聲響。
「呀啊──」呻吟到一半的女人聲音變成慘叫,隱約似乎還有桌椅翻倒的聲音。
「繁春,別砸本王青瓷香爐……等等!別拿本王紫石硯台摔啊!」十三王爺的慌亂的驚叫,一陣亂響,蓮清又尖叫一聲。
「來人呀!快來人呀!」果然出事了嗎?
連忙從藏身處站出來,蓮清衣衫不整摔倒在門邊,哭得臉都花了,左頰上還有一大片瘀青,像是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后珞山!你要為你答應我的承諾付出代價!」這是司徒御史的聲音!冷冷的,沒有起伏,卻充滿火焰。
而且,他沒聽見十三王爺的聲音!
又要,又要出人命了嗎?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顧不得哭的淒慘、臉腫得跟饅頭似的蓮清,往房內一瞧……這……
「司徒御史,請住手!」三王爺折了御廚的手真是太溫柔了,御史這會兒可是扼著十三王爺嬌生慣養的細頸不放啊!
「后珞山。你還記的你的承諾嗎?」像是沒聽見他驚惶的制止,司徒御史的手幾乎掐進王爺泛青的肌膚里。
沉黑的眸里,深得連火焰都沒有,直直瞪著十三王爺從紅轉青的臉。
「司徒御史!快松手!」連忙上前扳御史緊扼不放的手,佘長君才發覺自己根本扳不開。
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司徒御史別說沒聽見他的聲音,恐怕連一眼也沒把他放在眼里,而十三王爺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告訴我。后珞山,承諾對你而言只是兒戲嗎?」御史的指前與十三王爺的頸子都開始冒出血絲,恐怕在十三王爺氣絕之前,頸子會先被扼斷吧!
怎麽拉怎麽扯都無能為力,蓮清在一旁還哭個不停,佘長君心里也不禁有些怨氣。
他只是個太醫,是為了救人可不是為了守秘密進太醫院的!
「后珞山。你說。」說甚麽?瞪了司徒御史微微脹紅卻面無表情的臉,他再也忍不住了。
「司徒繁春!你是要掐死十三王爺,還是要他回答你的問題?」能不能給他一個痛快?要殺人快殺,想聽答案就快放手讓他救人啊!
灰衣身影某猛的一震,緊扼的手稍稍松開了,機不可失佘長君連忙扳開那雙手,十三王
爺倒進他懷里,已經昏死了。
「死……我並不是……」
沒法子分神回應司徒御史十三王爺還沒死,他要是不趕快救人,很快就真的變成死人了。
將十三王爺平放在地上,抽出小藥包里的銀針往人中一戳,十三王爺的身子顫動了下。他這才吁口長氣。
又是薰藥又是針扎得弄了老半天,總算十三王爺的臉色微微紅潤了,長長的眼睫也動了動。
「司徒御史,凡事不能忍忍嗎?」總算確定十三王爺離開鬼門關,佘長君才松口氣看向僵立在一旁人影。
「多謝佘太醫……」冷冷的聲音還有些不穩,他只能歎口氣。
「繁……繁春……」乾澀的嘶啞輕喚從他身側響起,他連忙站起身退了幾步,好讓司徒御史能摟起十三王爺。
遲疑了下,司徒御史才靠上前,將軟在地上的十三王爺進懷中,低聲道:「珞山,我不是存心的……」
「本王……本王像、像生你的氣嗎……」端麗的臉龐還帶著慘白,卻對著司徒御史好溫柔的微笑。
「唉……珞山,別這麽輕易原諒我……」滿身是火的男人,被蒼白的手一摸,甚麽都沒有了,悶悶的把臉貼近十三王爺的頸窩。
「本王,不是對誰都這樣……」十三王爺輕柔的撫過司徒史的發際,像在撫摸一只被馴服的猛獸,一股莫名的感覺在佘長君心里浮起。
他記得,適才在躲在外頭時,兩個小小人兒同他躲在一起……默默往門邊走去,蓮清還在地上抽噎,兩個小人兒倒已經不知去向。
「自己的爹快死了,孩子不會哭嗎?」他蹲下,對著蓮清問。
「啊?」捂著臉,蓮清抽搐了兩下,一臉疑惑。
「這藥拿去抹臉,七日後就沒事了。」哼!怪不得義爺爺不對他把話說清楚,存心要他自己發覺這個令人生氣的秘密。
十三王爺肯定是這天朝里「歪」得最過分的王爺!
扶起蓮清,他略回首,屋內的兩人已經摟在一起吻得難分難舍了……
啧!就算他脾氣再好,也不禁有些生氣。
帶上房門,他頭一次思量著是不是別當太醫了!這些王爺、朝臣們是把太醫當成甚麽了?
十三王爺府是滿滿的春意,他心里可是飒飒的秋風啊!
※ ※ ※
推開義父的門,瞧見他,佘仲卿微微吃了驚。
「阿離,今兒不用輪值太醫院嗎?」放下手中的醫書,佘仲卿對佘長君伸出手,卻等到那纖細的身影靠上前。
「阿離?」站起身,他自己靠了過去,帶著藥味的身軀投入他懷中。
「義父,義爺爺真過分。」臉埋在他懷里,不悅的抱怨。
「怎麽說?」伸手滑過幾縷算散落的發絲,佘仲卿笑的溫柔。
這……就算是義父,還是不能說……佘長君輕輕歎口氣,心里還是悶得慌。
「義父,一起喝酒好嗎?」從溫暖的胸膛里抬起頭,義父和煦的笑顏讓他心跳都亂了。
唉……他心里的小秘密,還得藏多久?乾脆……
「義父,今天一定要喝醉。」逍遙侯說過,酒醉好辦事,他近來春夢已經做到像真的似了,是不是索性狠心讓成真?
義父好看的眉似乎微微挑了下,他有些心虛的地低下頭,想看著義父流淚喘息、在自己身下呻吟的丑態,是不是還是太過分了?
「好,今天就喝醉吧!」溫柔的吹息拂過他耳際,未沾酒他幾乎都醉了……
好!酒醉好辦事!他也想要暖暖的春日,別再待在秋風中了!
接下來是春暖花開相關的兩篇番外
一篇是義爺爺偷看到的5年前
另一篇就嘿嘿啦(被扁→說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