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傷害

　洛神說：「既然他們相愛，為什麼沈相則還是娶了鄭穎，而我母親嫁給了我父親？」

　「這其中的緣由我並不清楚，我父親只是說，在我大哥結婚前抱回來一個孩子，那就是相庶，他希望我父親能代替他來撫養這個孩子，並坦白了他和你母親的愛情，只是忽略了最後結局的原因。」

　「這樣說來的話，就不難解釋我母親當初為什麼會在沈氏大廈出事。我本來以為她是去找你的，原來不是這樣，她想去找的應該是你大哥沈相則、或是她的親生兒子沈相庶，這也是為什麼相庶會跟我說，當年在沈氏大廈的樓梯間，我母親會流著眼淚向他走過去，會那樣傷心欲絕、悲傷的原因，是因為她看見了自己不能相認的親生兒子。」

　「原來是這樣。」沈相然的眼神是落寞的。

　「所以，我母親是自私的人，你應該忘記她。為了自己的愛情而利用了你，卻還讓你來守護自己的子女，這樣的女人，你應該忘記。」

　「洛神，你說話的語氣……。」

　「不要奇怪，以前我就認為她是個自私的人，現在只是更確定了這點。沈相然，我母親不僅傷害了你，她也傷害了我。」

　「泰戈爾不是說過這樣一句話嗎？我們看錯了世界，卻說世界欺騙了我們。或許我不應該抹去心裡對你母親的印象，是我看錯了她，並不是她欺騙了我。」

　「也好，你就這樣想吧１洛神認真的說：「沈相然，如果有事沒人說的話，你可以找我。」

　沈相然道：「你剛才還說，就你的年齡都可以當我女兒了，我可不會找女兒說心事的。」

　「那好吧１洛神指了指自己的臉：「可是，你卻把我當自己女兒一樣打了，我可是會記仇的。」

　「那就記著吧１

　洛神說：「我會記著的。現在我們來談談沈氏集團的事，關於鄭穎是如何計劃轉移你們集團的資產、又想用什麼方法轉移的。」

　「你是說我大嫂？」

　「是她，沒錯。」洛神肯定的點頭：「鄭穎用鄭易山的名義成立了一家名為「艾柯化工」的公司，你們集團向艾柯化工借款，然後用自己的資產進行了抵押，也就是說——只要你們集團的財務出現問題，身為沈氏集團財務經理的鄭穎肯定會第一時間知道，她會讓自己哥哥鄭易山馬上向法院申請訴訟，到時候沈氏集團的所有資產會被立刻凍結，那麼其它的債權公司就算知道沈氏集團破產了，也沒有辦法享受到優先的賠償權，到時候你們集團的資產會流向艾柯化工，簡單點說，這些資產會輕而易舉的掌握在鄭穎的手中。」

　「想不到，我大嫂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很聰明，這得確是個好辦法。可我想過了，以你的能力應該能阻止她。」洛神指了指門外道：「我想，我應該走了。」

　「就這樣？」

　「就這樣，我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而來的。」洛神朝他笑了笑：「想說最後一句，就算你沒有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我同樣會告訴你這件事的。我跟你說過吧！就算沒有聽到相驀最後要囑咐的話，我也知道他希望我做些什麼，所以我今天就這樣做了。」

　沈相然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只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臉……。」

　「不算什麼，下次再這樣，我會還手的。」洛神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落日正灑在她的背上，仍有一絲的溫暖，她又低頭笑了笑，快步向停車場走去。

　停車場分外寂靜，她坐到車內給柳太卿打了電話：「在幹嘛？」

　電話那頭是柳太卿的聲音：「剛做完手術。」

　洛神的口氣充滿了擔心：「今天不是休息嘛？醫院怎麼還讓你去做手術，小心你的身體。」

　「是，我知道了，我會小心自己的身體，小心這顆心的。你放心，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讓它停止跳動的。」

　「別傻了，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洛神看了下時間問：「你吃飯了沒有，要是沒有的話，我們一起吃晚飯。」

　柳太卿很樂意的回道：「正好我餓了，說好地點，我坐車過來。」

　「這個點公交車怕是會很擠，我過來接你。」洛神踩下油門，向仁愛醫院駛去，她想念這顆心了，因為今天為它做了一件不錯的事，所以她更想見到它了。

　因為想見到「它」的感覺很強烈，洛神的車開的飛快，不一會就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口。

　柳太卿看見她，迎上來問：「你是想我了嗎？」

　「太卿，你這是在調情。」洛神示意他上車：「快點，我在中餐館定好位置了。」

　柳太卿笑道：「好吧，看起來你並不喜歡調情。」

　「是的，一點也不喜歡。」洛神的口氣是認真的。

　「那好吧！就說點別的，比如說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洛神回道：「被相驀的二哥打了，有點腫是嗎？」

　「不是很腫，但我心疼了。」

　洛神有點無奈的看著他：「太卿……。」

　柳太卿回望她：「別用這種表情看我，我可不是在調情，是關心你。」

　洛神笑道：「這句話聽起來真不錯。」

　「我也是這樣想的。」柳太卿也笑了起來。

　兩人在車內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中餐館，洛神花了很長時間選擇了一些營養、健康的菜品后，見柳太卿正百無聊賴的打量著自己，不禁問道：「是不是介意我花這麼長時間點菜？」

　「只是介意你花這麼長時間為我吃什麼而費神。」

　洛神回道：「我這是為了你好。」

　「洛神，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知道我這顆心是沈相驀的，你對我的態度變了太多。」

　「嗯。」洛神照顧著他的情緒：「應該這樣說，我只是慢慢了解了擁有相驀這顆心的人。你是個很好的人，只是這樣而已。」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洛神點了點頭：「好的。」

　柳太卿吸了口氣說：「我很小的時候就患有複雜的先天性心臟病，只要劇烈運動就會氣喘吁吁，所以最羨慕的就是那些能迎著風努力奔跑的人。我本來以為自己一生都會這樣度過，可是沈相驀改變了我的人生，也把你帶到了我的身邊。我知道你對沈相驀的感情是容不得任何人見縫插針的，我也清楚的知道你會對我這樣好，只是因為我移植了他的心臟。正因為我如此清楚這件事，所以你不用裝成不是這樣，也不必擔心這樣做我會受傷。」

　「太卿，我很抱歉自己讓你有了這樣的感覺。」

　「不用抱歉，對我說實話就好，因為太想念這顆心所以來了，想知道它今天過的好不好，也想知道它有沒有回憶，想把自己今天發生的事全部告訴它，聽聽它是怎樣的感受，就這樣坦白的說出來，可以做到嗎？」

　「是，我知道了。」洛神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那麼今天，有什麼話跟它說嗎？」

　「有。」洛神的眼裡有些滋潤：「我今天去見了二哥，我們的二哥，可能有人想轉移集團的資金，我去提醒二哥了，我一直想跑來告訴你，想聽你誇我做的好。」

　「是，你做的很好。」

　「還有，前些天我都沒睡好，查閱了很多資料，在一家醫學院的記載文字中——西班牙心臟移植手術的心臟外科專家何塞普·卡拉爾普斯有這樣一段話，「心臟是人體內最具魅力、最迷人的器官」，他還提出了一項轟動醫學界的革命性理論：心臟很可能擁有自己的感覺和情感，並能通過大腦傳導這些信息。心臟周圍細胞中含有的電子或許會產生多種電波，能夠保存記憶或傳播心臟的認識，所以我確定你會認出我，能聽我說心事、能幫助我，才會這樣迫不及待的來見你。」

　「還有嗎？」

　「還有，我想你了，我真的很想你。」

　「洛神。」柳太卿起身站到她的身旁，輕輕把她偎在懷中，這一刻，他希望自己變成沈相驀，哪怕只是一點溫暖，他也希望全部給她，他想代替他好好照顧懷中的這個人。

　洛神在溫暖的懷裡流淚了，她問：「你真的記得我嗎？」

　柳太卿說：「當然記得。」

　「謝謝你。」她說的這三個字很輕很輕，像是跟沈相驀說的，又像是跟柳太卿說的。

　人和人只有這一生的緣份，就算下輩子再愛彼此，也未必還能相見。可是洛神卻相信，一個器官會拯救一條生命，也能讓那份愛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這顆心起死回生的不止是柳太卿的生命，或許還有相驀的記憶、感情，這對她而言才是活著的一份寄託。

　如果說，生活的痛苦遠遠超過了快樂的程度，那麼這顆心就是洛神痛苦生活中唯一的牽掛，也是她還想繼續生活著的寄託，她愛他，只要擁有記憶的一天，就會永遠只愛他一人，她就是這樣偏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