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雙目復明

　夜色清明，詳和外殿，一名侍衛跪地而報：「皇上，有百里急報。愛殘顎副」

　「說。」垂簾內傳來一道低沉而冰冷的聲音。

　「劉將軍被周亦天扣壓了，還對他進行了嚴刑逼供，想從劉將軍的口中逼出嚴公子的事情。」

　簾子內沉思了一刻後，冷軒轅的聲音顯的有些譏嘲：「沾到傾城，他倒是把軍中紀律給全忘了，劉能好歹也是二品將職，他也能將他扣壓？當真是膽大包天。」

　「皇上，屬下以為，像周亦天這種目無法紀的人，不能留在軍中，萬一哪天他狂妄的連君威也不放在眼裡，豈不是一大禍根？」

　「不必著急，你去告訴他，讓他這一個月不能有所行動，等到傾城的眼疾好了，他想怎麼動，由他。」冷軒轅嚴厲的說道。

　「皇上，你為何對他如此開恩呢？」侍衛一臉的莫名其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周亦天和嚴傾城曖昧不清，可以說是皇上的情敵，皇上卻對他一再的仁慈。

　冷軒轅似乎有些惱怒：「朕的心思，是不是都要告訴你聽？」

　侍衛一個冷顫，才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忙跪下求饒：「屬下該死，請皇上息怒。」

　「退下。」一聲威嚴的斥喝，侍衛急急的退了出去。

　簾內再次恢復死一樣的寂靜，直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再次傳來冷軒轅溫和的聲音：「天兒別哭，是不是吵醒你了？」

　裡面傳來了各種哄，各種慣，最終，又恢復了一片的安靜，冷軒轅一聲苦歎：「傾城，你何時才能回來幫朕帶這個小魔鬼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能感應，遠在千里之外的嚴傾城睡夢中打了一個顫意，渾然不覺的睜開眼，眼前一片的漆黑，但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淡淡的冷香，他心中一慌，忙伸手去摸了摸，正巧摸在了冷紫邪的手背上。

　「醒了。」低沉沙啞的男聲響了起來。

　嚴傾城感覺腦子一嗡，茫茫然問道：「幾時了？」

　「子夜時分。」冷紫邪淡淡的說著，忽然身體動了動，和衣躺在了嚴傾城的身邊，嚴傾城被他這個舉動嚇的往後縮了縮，縮到床角落裡去了。

　「別怕，我不會碰你的，我一個人睡不著。」冷紫邪輕輕的說道，沒有一點傷害力。

　嚴傾城哪裡能信他的話？冷紫邪這個人，說謊跟說實話是沒有什麼區別的，表情都不變。

　可轉念再想想，自己是在他的地盤上，如果他真的要對自己強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此一思，便索性的再次躺下去，閉上眼睛，假意睡覺。

　「傾城，你的身體好香啊。」果然，冷紫邪並不安份，嚴傾城才躺下，他就靠了過來，在他的發間聞了聞，喃喃的讚道。

　嚴傾城將臉往另一邊側去，冷紫邪沒有得到回應，但他扔不死心的繼續靠過來，直到與嚴傾城挨著，才緩緩的伸出手將嚴傾城抱進懷中，他的頭靠在他的背上，嚴傾城整個人都繃著，繃的緊緊的，一絲也不敢動，直到身後傳來冷紫邪均勻的呼吸聲，他緊繃的身體才一寸一寸的鬆懈下來，緩緩睡去。

　次日清早，熟睡的兩個人，被一聲盆子落地的驚響吵醒了，冷紫邪眸光清冷的睜開，看著小蓮呆站在門外，表情驚訝的彷彿看見了鬼一樣。

　嚴傾城一個焦急的撐坐起來，急聲呼道：「是小蓮嗎？小蓮、、」

　「公、公子，你們、、」小蓮嚇壞了，忙拾起了地上的臉盆，急急的掩門而去。

　冷紫邪看著嚴傾城焦急不安的臉色，有些氣惱的將他摁回床上躺著：「不過是一個奴才而於，瞧你急的什麼樣子。」

　「我從來沒把小蓮當奴才看。」嚴傾城並不認同冷紫邪的說法。

　「哼，這世上，也就只有你這個傻瓜會如此仁慈的看待下人，不過，這正是你吸引人的地方，視眾生平等。」

　「我沒有那麼高尚，更不能得道成佛，因為我心中有愛，也曾經恨過，厭憎過。」嚴傾城平靜的答著。

　冷紫邪側過身來，看著他優美的側臉，忽而一笑，坐起來，一邊穿著靴子，一邊嘲道：「你當然不能得道成佛，你就是一個俗人，你有七情六慾，也享受著這些東西。」

　嚴傾城被他說的一張白晰的臉都紅了，全是嬌羞一片。

　冷紫邪轉頭看著他飛起的紅雲，冷嘲更甚：「告訴我，你是怎麼跟冷軒轅翻滾的？」

　嚴傾城只感覺羞的想鑽地洞，但他卻仍咬著唇不說話，冷紫邪看他這一臉承受的表情，恨恨的冷哼一聲，出門去了。

　冷紫邪剛走，小蓮就重新端了一盆水進來，表情說不出來的怪異和心痛，她將水放下，悲酸道：「公子，王爺他太可恨了，怎麼可以這樣對你。」說完，小蓮就止不住心酸的哭起來。

　嚴傾城被她哭的有些哭笑不得，忙坐起來說道：「小蓮，你別擔心，我跟王爺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小蓮哭聲一止，難於置信的瞪大眼睛：「沒發生過？」

　怎麼可能呢？睡在一張床上，王爺又那麼變態的喜歡著公子，他怎麼能忍受得了這煎熬之苦？

　可是，公子的話，她怎麼能不相信呢？公子是她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他說沒有，應該就是沒有的。

　「真的嗎？王爺他沒有傷害公子？」小蓮轉憂為喜。

　嚴傾城被她問的有些臉紅，羞愧道：「真的沒有，王爺他只是睡不著才過來的。」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害得我好擔憂。」小蓮反覆的念叨著，這才濕了手帕，擰乾遞給嚴傾城擦臉。

　不知道是不是冷紫邪跑過來擠床成了習慣，一連數天，他都跑到嚴傾城的房間裡過夜，不過，這些時間裡，他都是君子風度，只睡覺，不幹別的。

　嚴傾城最初還會防範他，但漸漸的，他也就沒有再搭理他了，只要他不意圖不軌，他就讓他睡。

　第七天的晚上，冷紫邪進來的時候，有些激動：「傾城，我給你吃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嚴傾城坐在房間裡發呆，忽聽到腳步聲，他才抬起頭，冷紫邪的語氣就有些興匆匆的。

　「你先張嘴。」冷紫邪走上前，微笑說道。

　嚴傾城皺了皺眉頭，微微張開了嘴，冷紫邪忽然彎下腰來，拿自己的唇堵在了嚴傾城的嘴上，嚴傾城嚇的一慌，一時沒注意，就感覺他的舌頭捲了一顆藥送到自己的嘴中，他一陣掙扎，那藥就被嚥下了喉間。

　「你給我吃的什麼東西？」嚴傾城一陣氣怒，猛的將他推開，有些慌亂的問道。

　「當然是好東西。」冷紫邪意猶未盡的擦了擦嘴角，笑的格外的邪惡。

　嚴傾城氣憤的白了一張俏臉，冷紫邪也覺得自己方纔的行為有些過分，本來是想好好的拿水餵給他吃的，可看著他微啟紅唇的樣子，簡直太誘人了，讓他情不自禁就犯了錯。

　嚴傾城忽然會意過來，神情闇然：「是解藥嗎？」

　冷紫邪怔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不錯，就是解藥，剛剛配製出來。」

　嚴傾城垂頭不語，但神情卻有著濃濃的悲傷，冷紫邪見他欲哭的模樣，有些生氣：「你又在掂念著楚清絕的死嗎？我告訴你，有什麼怨恨就衝著我來，反正你的眼睛，是我毒瞎的。」

　「什麼？」嚴傾城有些難於置信的抬起頭來，雖然看不見，但他的神情卻顯的十分的錯愕。

　冷紫邪譏嘲道：「是我讓程小蝶把餵你吃毒藥的，你很驚訝吧。」

　「為什麼？」嚴傾城嘴角微顫。

　「因為那個時候，我痛恨你，我想著，你是冷軒轅最喜歡的人，如果我把你毒瞎了，他肯定是要痛心一陣子的，不過，我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愛上你，這是我沒意料到的。」冷紫邪說著，有些感慨。

　嚴傾城不知道是氣還是怨，聽著這些殘酷的真象，他臉色有些慘白。

　冷紫邪看著他，輕輕的笑起來：「所以我才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不管是傷天害理，我都不能讓你瞎一輩子。」

　「何必呢？」嚴傾城淒苦的笑，為了他一雙眼睛，害了最好的朋友，他還有什麼臉面苟活在世上？就讓他瞎一輩子，受盡懲罰，豈不更能讓良心安然？

　「因為你瞎了，不止冷軒轅一個人痛苦，我心裡也不好受。」冷紫邪帶著一絲的慚悔輕喃道。

　兩個人有些沉默，過了許久，冷紫邪看著窗外的夜色：「睡吧，時候不早了。」

　嚴傾城坐著沒動，冷紫邪上前想抱他，他一個顫抖，冷紫邪呆站在一旁，看著他偏執的摸到一旁的棍子，分不清方向的亂轉了一圈，最終才摸著一旁的桌角，分辯了方向，走向床的方向。

　冷紫邪看著格外的心疼，他想不到自己的一個錯念，竟然讓他受這種苦楚，如果當初就知道自己會如此的心疼他，他寧願毒瞎自己的雙眼，也絕對不會讓他受傷害的。

　一夜無眠，冷紫邪聽著嚴傾城起伏不平的呼吸聲，時而在惡夢中受驚的低叫聲，他就越恨自己的毒辣。

　整整三天時間，冷紫邪將研製的三顆解藥都逼著嚴傾城吞下，嚴傾城吃著，卻淚如雨下。

　以前不知道這些解藥是用楚清絕的心血凝聚而成，所以他吃的坦然，可如今，他什麼都知道了，卻再也吃不下這些藥。

　冷紫邪怎麼會不懂他這些心思呢，所以，他每一次都強迫著他吞下，要不就和在湯水裡，要不就和在清水中，總之，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服下。

　小蓮看著公子如此痛苦的樣子，也十分的擔憂，但私心裡，她是希望公子能吃下這些藥的。

　藥都吃完了，冷紫邪觀察著嚴傾城的眼疾狀況，每一次詢問，嚴傾城都搖頭。

　「慘了，難道這藥沒效了嗎？」小蓮十分的焦急，不安的喃喃。

　冷紫邪也焦慮不安，會不會是自己手下那些人製藥有問題？讓藥效減輕了？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三天，所有人都以為藥沒效時，嚴傾城感覺到眼睛一陣的刺痛，似乎有光穿透進來。

　他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光亮，拿手將雙眼遮住。

　「公子，你怎麼了？」小蓮被他的舉止嚇了一跳，忙關心的問道。

　「我能看見光了。」嚴傾城緩慢的將手放下，空洞的雙眼彷彿被注入了陽光，漸漸的有了生氣，隨著時間的流逝，嚴傾城慢慢的適應了這抹光亮，直到小蓮的身影從模糊到清晰，他的眼睛復明瞭。

　小蓮伸出手，在嚴傾城的眼前晃蕩著，卻看見嚴傾城伸出來手，準確的抓住了她的手心，小蓮興奮的跳起來：「公子，你能看見了？太好了，謝謝老天，謝謝各路的神明，謝謝你們讓公子雙目復明瞭。」

　嚴傾城看著小蓮興奮的神情，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冷紫邪急步的衝進門來，看見嚴傾城那雙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他神情驚喜。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復明的。」冷紫邪一步步的走上前，一眨不眨的盯著嚴傾城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果然，注入了春色的眼，更加的迷人。

　「我想去一個地方，你帶我去好嗎？」嚴傾城直直的望著冷紫邪，輕言道。

　「走吧。」冷紫邪早看出了他的心思，點點頭。

　小蓮跟了出來，奇怪道：「公子，你這是要去哪兒？」

　「小蓮，你就別跟去了。」嚴傾城阻止了小蓮，也害怕讓她看見自己悲沉的樣子。

　小蓮咬咬唇，點頭答好，就沒跟來了。

　冷紫邪走在前面，嚴傾城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坐上馬車，朝著城都後山的方向走去。

　下了馬車，遠遠的，看見一座新墳，墳前坐著一個人，是夜明月！

　嚴傾城錯愕的看著，冷紫邪輕嘲道：「他到了癡迷不悟，每天都來上一柱香。」

　「也許，他才是最愛楚清絕的那個人。」嚴傾城歎了口氣。

　兩個人走過去，夜明月從地上站起來，神情憔悴，他直直的盯著嚴傾城的眼睛看，冷冷的譏笑：「你的眼睛，是楚清絕拿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