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性情兩端

　淡淡光影中，水波擊蕩，濕身站立的人影僵持著，燭光搖拽，冷紫邪的臉色陰睛不定，忽明忽滅。愛蝤梟裻

　如此羞辱，嚴傾城眸子低垂，平靜的面容閃過一抹急促，面對如此曖昧的氣氛，他也會困窘。

　窗外金烏灑下光暈，狹窄浴池內流光迤邐，時光靜止。

　半曬，冷紫邪滿臉的棄嫌，狠狠一把將嚴傾城推開，倏然轉身，踏著台階離去，欣長的背影給人一種孤傲冷例的氣息。

　「給他備裝，半個時辰後回宮。」

　門口傳來他冷冷的吩咐，緊接著，一幫侍女走進來侍候嚴傾城穿好衣服。

　絲滑的內衫，質量上乘，鑲金的錦袍，繡著清麗的花紋，如此的錦服玉袍，嚴傾城卻看不見，他僵硬的任由侍女替自己穿好，濡濕的烏髮，也被細細的擦乾，但濕氣難除，嚴傾城執意披垂下來，不願束冠。

　整裝一新，嚴傾城被侍女小心的攙扶著出來。

　樹影下佇立的欣長身影宛如雕塑，一動不動，只是在聽到腳步聲時，眸光微轉，看著那抹踏著夕陽緩步走來的清俊絕俗的身影，旁邊侍女個個也是千挑萬選才得於侍候貴主，可在嚴傾城的襯托下，一個個都質姿粗劣艷俗，難及萬分之一。

　眸子輕瞇，冷紫邪心頭微動，暗自冷哼一聲，不管皮囊多美麗，始終只是一個男子。

　「王爺。」

　侍女扶著嚴傾城行至面前，彎腰見禮。

　冷紫邪淡淡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嚴傾城的衣袖，冷聲道：「跟著我。」

　嚴傾城黑色的眸子毫無光彩，宛如初生嬰兒般，那樣的黑白分明，卻又一片的迷濛。

　這一次，冷紫邪並沒有捉弄他，只是很緩慢的拉著他走到馬車旁，淡淡吩咐：「把嚴公子送回宮去，路上小心。」

　一輛華麗的馬車，兩隊肅然的錦衣衛，在冷紫邪孤冷的目光下，緩緩朝城門去了。

　車輪滾滾，馬車內的嚴傾城睜著眼，一絲光亮也沒有，表面的平靜，壓仰不住內心驟起的風暴。

　希望程小蝶能及時的去救楚清絕，希望周亦天能勝利的把爹娘送出城外、、希望、、

　自嘲的輕笑了一聲，一向行事果敢分明的自己，何時竟然也開始寄予那未知的希望了？

　輕閉上眼，回想這數月發生的事情，腦子凌亂，心頭沉重，在宮裡的歲月彷彿比他自由生活的十六年還漫長，這種淒楚悲哀的日子，何時才能挨到頭？

　泰山之巔，長鞭揮赫，那無數被壓制的長工正日夜加趕，年底必須峻工，否則，誅連九族。

　所有人只知道他是禍國殃民的妖男，卻沒有人發現，在這個十六歲的少年身上，有多少的不幸正在折磨著他。

　罪孽在累積，想到那些因自己而死的陰魂，嚴傾城的指尖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必須阻止這一場殺戮，緊捏的手，一片汗濕，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在冷紫邪的身上看見了一絲希望。

　這個天下，除了冷軒轅外，冷紫邪是最有機會染指，而他、、是否能為這方水深火熱的百姓謀取太平呢？

　嚴傾城不敢肯定，但他必須賭一次，冷軒轅的暴虐，恐慌漫延全國，人人懼畏，視作災難。

　恍惚間，感覺到氣息為之一冷，嚴傾城眉尖微皺，這樣森冷的氣息，馬車已進入莊嚴深沉的宮殿。

　「皇上、、」沉香暗浮的宮殿，冷軒轅被一聲急報吵醒，緩緩自龍榻坐起身來，冰寒的雙眼掃過那名不知死活的侍衛，陰森森的喝問：「何事如此慌張？」

　「嚴、嚴公子、、」

　唰的一聲響，高健尊貴的身影已然閃出大殿，路上的人都充滿著驚喜，引領著冷軒轅急步穿過走廊，盡頭，一輛華貴的馬車靜靜的停候，一抹絕色的身影正彎腰自車上下來。

　「傾城、、」驚喜瞬間佈滿了冷軒轅俊美的臉上，他不顧尊貴的身份，飛身上前，將踏下來的嚴傾城緊緊的撈進懷間。

　「皇上、、」

　溫柔的聲音自那優美的唇角溢出，嚴傾城有些慌亂的睜著眼，伸出手顫瑟瑟的要去勾住他的頸脖，可是，混雜的氣息擾亂了他的辯識，他伸出的手，僵直在半空。

　欣喜若狂的冷軒轅正要好好端詳數日未見的嚴傾城，卻看見他神情有異樣，他那僵直的雙手，讓他俊顏倏的大變，難於置信的發出低呼：「傾城、、你的眼、、」

　嚴傾城臉上閃過一抹驚慌，趕緊將頭低下，冷軒轅的臉上迅速的染上風暴，盛怒之下，卻溫柔的抬起了他垂下的眼瞼，心疼之極的發出悲鳴：「誰幹的？是誰？」

　誰活膩了，竟敢傷害他的人，冷軒轅發出野獸般的撕吼，這一刻，既便殺盡天下所有人，也難消他的震怒。

　「皇上不必驚慌，是我誤食了東西才讓眼睛瞎了。」懷中的人，平靜的語氣，彷彿對此一點都不在乎。

　冷軒轅窒吸的看著那張平靜卻清俊出色的面容，他的話，他不信！

　在冷軒轅眼中，嚴傾城的話，他只信一成，而餘下的九成，都是他為了掩飾別人的罪行而自行承擔下來的借口。

　「你的悲天憫人能救多少人？傾城，你又令朕傷心了。」

　若換作以前，這一刻，冷軒轅的濤天怒火，他至少要承受七成，可看著他雙目失明，神態病弱，冷軒轅哪裡捨得再苛責他，只能黑著臉色，極度憤怒的譴責。

　嚴傾城綻唇輕笑了一聲，本就絕色出塵的臉，彷彿沾了早春的暖陽，燦爛而明媚。

　既懂了他的心思，又何須再多言？冷軒轅恨恨的磨著牙，又怒又氣，更多的是心疼。

　上天真是捉弄了他，他嗜血殘暴的個性，偏生愛著的卻是一個慈悲溫潤的人，相生相剋，糾糾纏纏，一世一雙人，注定解不開也逃不掉了。

　「行了，瞧你瘦成這樣，朕也不與你計較。」

　表面上，是妥協，但暗底裡，冷軒轅卻發狠的捏緊了拳，他一定要把這個毒瞎傾城雙眼的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暗香襲人，冷軒轅溫柔的抱著嚴傾城行至殿內，輕放在龍床之上，一聲令下：「宣御醫。」

　一名公公急步出去！